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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知锦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小菜
齐少冲答应着,找到方才堵自己和穆子石的布团,先塞了车夫,然后阿雄,柴八爷见他对自己额外手下留情,又惊又喜,忙投桃报李的半是讨好半是保证道:“您圣明,小的绝不敢乱嚷乱说!”
齐少冲一言不发,快手快脚脱了阿雄的厚底棉靴,扒下他的双层细布袜,团成醋钵儿大小的一团,硬生生塞进了柴八爷的嘴,他下手简单粗暴,把柴八爷堵得直翻白眼,嘴角都撕裂了,哗哗直流血。
穆子石瞧得心怀大畅,忍不住赞道:“少冲你历练得很能干了!”
见邝五还站在车外,高高大大的一堵墙也似,心中感激,道:“大人,您已送佛到西救人到底,咱们就此别过,来日再见罢!”
邝五看齐少冲举动绝非软弱少年,也稍放了些心,却问道:“你们可有兵刃防身?”
穆子石随口道:“我们兄弟只是寻常百姓去投远亲,哪会想到带兵刃……大人,您随身可曾多带一把刀?”
齐无伤曾与他说过,雍凉军中的将士,除了一把战刀不可须臾离身,都还另揣一把轻薄短锐的剔骨刀,用以不时之需,如野外生存骤然对敌等,果然邝五一听,毫不犹豫,从马靴中取出剔骨刀:“留给你们吧!”
穆子石瞥了一眼角落处的两个包裹,见包裹结已松开,登时一阵心虚,生怕这率直汉子看到里面那把齐无伤赠予自己的短刀,忙道:“多谢大人!咱们有您这把刀,也就有了世子殿下的庇护,再不怕这几个恶人啦。”
这话说得讨喜,邝五哈哈一笑探身进来,似乎想拍穆子石一下,一眼却瞅见他唇瓣水色润泽眼眸神光离合,不知怎的呼吸竟微微一滞,大手转而拍向齐少冲的肩:“你们前路多加小心,平安到家后若是还记得老邝,不妨给雍凉寄封书简,也好让我们安心。”
齐少冲不喜撒谎,穆子石却笑道:“自该如此,过几年也许我们兄弟还要去雍凉去拜望世子殿下和大人呢。”
邝五翻身上马,与他们挥手作别,穆子石见他夜色中劲装矫健身形如山,蓦的想起当年齐无伤一箭救人,强盗也似将自己抱出马车的情形,不禁眼眶一热。
齐少冲听着邝五重而快的马蹄声远去,指了指角落里散开的包裹,低声问道:“你不是有刀么?为什么要邝校尉的?”
穆子石道:“我那把刀一看就非凡物,他见了岂非要起疑心……不赶紧把他打发走,留着大是碍手碍脚。”
齐少冲看着那把黄金吞口的刀,突然道:“子石,虽说二伯还有无伤没有领兵入京襄扶父亲,但我一点儿都不恨他们,反倒有些感激。”
穆子石待信不信:“是么?”
齐少冲极认真的说道:“雍凉骑兵虽勇不可挡,陶家手中亦握有重兵,若战乱爆起,受苦的必定还是大宁子民,民为国之根本,到时白骨遍于野,生民百遗一,根本折了,国家君王岂不成了无本之木?雍凉一系虽不助父亲,却保住了大宁元气不伤国祚不摇。”
他侃侃而谈胸襟浩荡,如衡之平如鉴之明。
穆子石抬起眼睛,仿佛刚认识一般凝视齐少冲半晌,道:“难怪。”
齐少冲道:“难怪什么?”
穆子石淡淡道:“难怪四哥说你不错。”
说着却转开话题,道:“把咱们包裹里的棉衣都拿出来,再问他……”指了指柴八爷:“金银都放在哪里了?”
齐少冲有些反应不过来:“啊啊?”
“啊什么?牙疼么?”穆子石不客气的冷笑道:“他们的金银,我自有用处。”
齐少冲好学不倦有疑必问,觉得这事儿不能含糊,自己纵然不再是天家贵胄,也不能堕落成盗拓之流,坚持道:“咱们自己还有银两。”
穆子石不想与他争吵,叹了一口气,道:“你还不明白么?咱们这些时日都错了。”
齐少冲懵懂不解:“错什么?”
“咱们一味想着如何才能湮灭于众人不露行迹,却忘了民间诸人也分三六九等。前些时候住的客栈的掌柜怎么说来着?这世上大多数人的眼,跟钢针屁股上的眼相差无几,都是只认衣衫不认人,咱们作此打扮,虽不会令人起疑却麻烦不少,猫三狗四都不惮于任意欺辱,试想我们若是锦衣华服呼奴拥婢,柴八这等货色怎敢当街掳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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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也不劳烦齐少冲,自行下榻,踹了柴八爷一脚:“你的行李银钱都放哪儿了?说!”
柴八爷虽是案板上的一颗猪头,却还想做些幺蛾子,当即呜呜示意,想让穆子石先取出他嘴里的臭袜子。
穆子石不为所动,轻声道:“你的眼珠不会转么?若这样没用,还不如挖掉算了。”
四处一找,在案头发现一只尺余长的紫竹的痒痒挠,想来柴八出门不忘安逸,连这个都随身带上了,穆子石顺手抄起,小指粗细的竹柄头对准柴八爷的左眼,慢慢用力戳下去。
他神色认真专注,一丝不苟,凝神静气,悬腕极定,一如幼时练字习书,齐少冲看着,只觉心中一丝丝的直起寒意。
柴八爷却浑身都酥软了,右眼瞪得滚圆,拼命看向榻下一只镂空藤箱,齐少冲忙上前一步,拽出那只箱子一打开,又有两个靛蓝镶皮的包袱,再一掀开,里面满是黄金白银。
穆子石斜瞥了一眼,竹柄却还点在柴八爷的眼皮上:“常言说得好,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又说富室子弟出门在外,都是多带黄金少带白银暗藏珠宝,八爷可曾带些珠宝?最好也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
齐少冲蹲着仰视穆子石,不知是该钦佩还是该惶恐,穆子石这几句话说得活像个积年的强盗附了体,想着自己也是个共谋从犯,不禁又有些羞愧。
柴八爷眼皮剧痛,肠子都悔青了,嗓子眼里嗷嗷直叫,珠宝所藏之处甚是隐蔽,光靠眼神哪能说得清楚?
穆子石看着他右眼里的哀求之色,却作如梦初醒状,悠然道:“我明白了,八爷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刚烈汉子,好极,好极!”
手腕一用力,紫竹柄深深地硬挤进眼窝,滋的一声闷响令人头皮发麻,乌的黑的红的紫的,浓稠的流了半边脸。
柴八爷疼得右边眼珠直插入眼皮里,一声惨叫憋在喉咙里晕了过去。
51、第四十九章
穆子石丢开痒痒挠,笑容好似雪亮的刀锋切开一朵花,炫目得惊人,对齐少冲道:“我逗他呢,谁要他的珠宝了?金银上没标记珠宝却难说,万一留下个线索可不是得不偿失?这些黄金足够咱们雇一辆挺好的马车了。”
齐少冲定睛凝视他,觉得此刻穆子石极为陌生古怪又说不出的脆弱可怜,一瞬间心里疼得仿佛要裂开,更起了个莫名其妙的念头,若是自己长得比他更俊就好了,那样的话,方才被柴八爷压着意图施暴的就是自己而不是他,嗫嚅了片刻,觉得这想法蠢得不可救药,终是没有说出口。
他胡思乱想得面红耳赤,穆子石利利索索的已把两个包裹里的棉衣拿出,把柴八爷的黄金尽数拢在内,银子亦尽量装进随身的褡裢袖袋,啪啪两声将包裹扔到车外,道:“你先下车……”
递给他那把短刀:“把车辕辔头,都割开一半。”
齐少冲无意识的应着跳下车去,却又探头进来问:“为什么要割坏那些?”
穆子石微有不耐,道:“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看齐少冲转过身,穆子石放下车帘,一手握着邝五留下的薄刃,一手抓着件棉衣,面无表情的走近那吓傻了的车夫,低声道:“对不住了!去阴司当了鬼,找我一人就是。”
齐无伤曾教过,人的咽喉有一处没有骨头只有血脉,刀刃刺入抽出省力顺畅而有效,穆子石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准确的回忆起那个部位,但刀尖刚碰到车夫咽喉软肉时却再也刺不下去半分,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几乎要撕碎灵魂,浑身如坠冰窖般抖个不住,想尖叫想大哭想撒开手远远逃开,却梦呓般轻呼道:“太子殿下……”
牙齿猛地死死咬住嘴唇,几滴血珠混着不知何时流出的眼泪一起滴落刀刃,穆子石眼神如冰心如铁石,手腕亦稳定如磐石,再下刀已极为冷静,刀锋紧抵贯入,血肉洞开……甚至不忘在拔刀之前用棉衣堵住伤口以血溅自己一身。
再杀阿雄,穆子石没有半分迟疑,一刀毙命,剔骨刀锋利无比,连杀二人刃面上不留半点血迹。
车厢里血腥气息浓烈得恍若地狱,穆子石眼前血光如海恍恍惚惚,心头却一派清澈明亮,轻飘飘的跨过阿雄的尸体,发现柴八爷已醒转过来正圆睁着仅剩的一只眼,那眼神分明已是骇疯了。
穆子石唇角微扬,清脆的笑出了声:“你醒了?”
柴八爷疯狂的摇头,怦怦的用后脑勺磕着地板,穆子石蹲下身一把攥住他的头发,眸光转动,似在琢磨从哪里下刀,喃喃道:“是再挖了你一只眼呢,还是干脆阉了你?”
突地鼻端一阵臭气熏天,低头一瞧,柴八爷裤子上金银万两黄白满裆,却是被吓得失禁了。
穆子石大笑,笑声中尽是厌恶鄙夷之意,却干干脆脆的一刀刺入他的颈子,并不曾再施折磨,待他气绝,将榻上丝绵被扯下盖住三具尸体,打着火折,先点燃自己和齐少冲不要了的棉袄,抛到棉被上,又点了三人的头发,方走出车厢,跳了下去,落地时身形晃了晃,早已静候在那里的齐少冲伸手稳稳扶住。
穆子石的眼眸被渐渐透出的橙红火光映成一片诡异的惨绿,声音在烟火中空灵如幻:“火起之后马儿会受惊狂奔,跑得越远官府越追查不着真相,让你割坏车辕辔头,是不想让这匹马被活活烧死,毕竟牲畜无罪,也不会乱说话。”
齐少冲恍然:“我懂了!待火烧得差不多,车里的尸体会面目全非,官府辨认死者身份都麻烦,更别说找出凶手,而大火一到,车辕本就裂开,马再奋力拉扯,自然能逃得命去!”
穆子石略显得意:“你倒也没笨到家……咱们走吧,看前面有没有能住一宿的地方,我可累得狠了。”
齐少冲突然唤道:“子石等等。”
穆子石奇道:“怎么了?”
月光下齐少冲与他相对而立,慢慢抬起手来,轻柔的擦着他的脸颊:“你这儿……沾了几滴血。”
穆子石静默片刻,嘴唇轻颤,仿佛要哭又忍住,哑声道:“我杀了三个人,哪里还能干净。”
齐少冲咬着嘴唇,:“咱们走吧。”
穆子石却原地站了片刻,怔怔看向雍凉铁骑远去的方向,低不可闻的颤声道:“无伤走了,他也不要我了……”
邝五赶上齐无伤时,一行人正在一座破庙中休息,邝五轻手轻脚走到齐无伤身边复命:“殿下,妥了。”
齐无伤日夜兼程辛苦,一躺下来就睡得极香,闻言挥手道:“歇着去,明儿一早还得赶路。”
邝五原本有事想说,但见齐无伤闭着眼,面容瘦削胡茬生得下巴一片青,当下欲言又止,憨笑一声也就依言去一边找地方躺倒。
第二日清早,雍凉骑兵团团围着吃干粮时,齐无伤想起昨夜之事,问道:“邝五!那事儿你怎么处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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邝五忙正色道:“殿下,那俩孩子可不是寻常人物,尤其那个大些的,身子骨瞧着弱不禁风,但一双眼却又冷又毒,能戳到人心窝子里,你想什么他好像都知道……连我邝老五都觉得不好惹!”
旁边有个高鼻深目的校尉名唤桑七,粗声笑骂道:“不好惹怎会被人压身子底下叫救命?老五你是不是又吹牛?”
行伍之中没人斯文,邝五立马回敬一句脏话,道:“你不知道,那孩子心眼儿多得跟熟透了的莲藕一般,车里散着俩包裹,看着就是他们兄弟的,里面明明有一把短刀,他硬说自己不曾带,却问我讨了剔骨刀去防身!”
桑七哈哈笑道:“那你给了不曾?”
见邝五点头,笑得更欢:“他既有刀你还又送他一把?难不成他长得像你家新媳妇儿?”
一群人纷纷大笑起哄,连齐无伤都乐得不行。
邝五脸红脖子粗的大为羞恼:“他再怎样心思多,也是个差点儿被人欺辱了的孩子!要把刀怎么了?他以为有了那把刀,便有了雍凉军的庇护,有了世子殿下的护佑!”
雍凉军镇守边塞,历年征战为的就是守卫疆土保护百姓,邝五此言一出,笑声渐停,桑七抱了抱拳:“五哥说的是,兄弟冒失了,你多担待!”
邝五捶了他肩头一下,一笑作罢,却转头禀齐无伤道:“殿下,说也奇怪,他那把短刀,看着有些像你以前常佩的,就是王爷送您的那把。”
齐无伤数年前赠刀一事,随行锐虽看在眼里,却认为与天家朝廷有关,均是守口如瓶,因此军中上下其余人等,都还以为世子的短刀丢了或是换了一把,邝五粗中有细眼力又好,发现两把刀颇为相似,故随口一说。
不料话音刚落,齐无伤已霍然站起,神情激动:“你说什么?”
齐无伤性情开朗挥洒自如,却极少动容到失态的地步,邝五心中一惊,正待答言,齐无伤却又急问道:“那孩子长什么模样?他……他是不是瞳有异色?是不是姓穆?是不是过了年十三岁?”
声音到最后竟有些颤抖沙哑。
周围下属尽皆默然站起,整束靴衣刀弓,只待齐无伤一声令下,便立即上马,该征该袭,均能动驰若流星风火。
邝五忙凝神敛容,答道:“那孩子容貌十分……出色,但他一直低着头眼睫又极长,遮住了些许瞳色,属下不曾看清。他自称姓穆,年纪属下并不曾细问,殿下若要知晓,属下这就反折回去,那马车应该还在原地!”
齐无伤微一沉吟,大步跨出庙外,朗声下令:“你等在此地候着,刃甲不卸!若我三日不回,你们立即动身返回雍凉!”
“桑七邱四,随我来!”
他疏密有度纵横捭阖,军中声望甚隆,一贯令行禁止,众人肃然齐应:“是!”
邱四耳力超凡极善追踪,桑七力大无穷刀法最为出众,齐无伤带着两人翻身上马,青骓四蹄翻盏,疾风般当先卷了开去。
齐无伤本身对道路亦是十分有记性,每过岔路口均不必询问邱四,扬鞭打马沿路就追了下去。
三人马速虽快,但齐无伤估计也得两个多时辰才能抵达昨夜马车停留之地,心中揣着窝兔子也似急躁,只顾闷头直奔,不想刚跑了一个时辰,就听邱四大喊道:“世子!看那边!”
齐无伤一勒缰绳,定住青骓,顺着邱四所指方向瞧去,却见距离官道大约十丈处的灌木林子里,一辆车烧得破破烂烂的摔在当地,拉车的马却不知去向。
四五个皂衣差人正团团围着,又有一个刑房书吏打扮的中年人,一个白衣红带的仵作。
齐无伤身形微微一晃,脸色苍白着策马直冲过去,邱四桑七紧随其后。
当地县衙的官差捕快见迎面三头大马撞过来,一时大惊失色,四散后退数步,捕头反应甚快,率先镇定下来,拔刀横眉嚷道:“哪个贼囚攮的敢冲撞老爷们办案?不要命了么?统统抓起来号枷示众!”
说着挥刀便去砍青骓的前腿,桑七见状,一手按刀,一个鹞子翻身从马背飞身而下,刀不出鞘,抹着那捕头的刀面一磕,力从腰发,捕头的红绸单刀登时脱手。
这群差人很是齐心,胆色也不小,见头儿吃亏不但不惧,反而纷纷围上来,人人拉刀守个门户,作虎视眈眈状。
桑七弓腰拔背持刀而立,邱四下马一拱手,亮了亮腰间黄铜狼形饰坠,道:“雍凉军执麾校尉邱四,见过各位兄弟!”
雍凉军校尉与县衙差役身份堪称云泥之别,但邱四毫无倨傲之态,反而一派谦和,众差役面色稍缓,那捕头忙抱拳施礼,言语却不含糊:“小的吴明,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恕罪,但小的们正办这趟杀人焚尸的公差,却不知各位大人怎会突然来到这荒野之地?还差点儿纵马冲踏了尸身?”
邱四略一思忖,不知该不该直言齐无伤的身份,齐无伤却已看清地上躺着三具烧焦的尸体,骨架遗骸均是成年人的大小,心头一松,问道:“马车里只有这些?”
一县捕头,自有几分眼色,吴明早发现齐无伤腰间悬着个黄金虎坠,甲胄更是有别于邱四的巧轻便,屏息道:“敢问这位大人……”
齐无伤打断道:“我是齐无伤,雍凉骠骑将军。”
齐无伤的名字在北地可谓家喻户晓如雷贯耳,吴明忙跪下诚惶诚恐道:“小人松枝县经制正役捕头,见过世子殿下!”
齐无伤跳下马来,一手扶起他:“你公务在身,无需多礼……这马车尸体是怎么回事?”
吴明苦笑:“小的还不曾查清,这正月还没出呢,松枝县所辖之地竟一口气出三条人命。不过这三具尸体并非本县之人,江师傅……”
说着喊那仵作过来:“验得怎样了?”
江仵作道:“只粗粗验过,三具尸体都是成年男子,观其姿势并无剧烈挣扎的痕迹,是死后再遭火焚,致命伤都在咽喉,均一刀毙命,刺穿颈部血管而不伤颈骨,应是经验丰富的行家动的手……要更细致的结果,得把尸体送到衙门仵作房,从头到脚寸寸验看。”
齐无伤听得仵作说出凶手的用刀手法,只觉异常熟悉,猛地想起当年一事,不由得心跳如擂手心发热,胸臆之间又是惊喜欲狂又是怅然痛悔,思绪翻滚如潮:“是他没错,子石没死,真的还活着,他逃出宫了……那两个孩子必定是他和少冲……可我昨夜竟错过了。”
52、第五十章
吴明只顾看着那些面目不清的尸体道:“这桩案子有些古怪,若是劫财,车里尚有玉器珠宝,说是仇杀,金银却又一锭不剩。”
心中另有一句话盘旋着愣是不敢直言出口:不知死者到底何人,竟引得烽静王世子风尘仆仆穷凶极恶的冲过来,但齐无伤又怎么可能与这桩杀人焚尸案有关?便是有关,区区松枝县的太尊难道敢拘拿这位勇冠三军的骠骑将军问话?
吴明当捕头时日已久,颇积攒了些人望声威,平日虽不了些许圆滑,却也不失正直,此时既存了疑窦,迟疑再三终于还是憋不住:“不知世子殿下……有何高见?”
齐无伤似被惊醒,嫌恶地看了一眼尸体残骸,道:“高见?这等人若不死,我也会取他们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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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飞身上马,剑眉一轩:“这案子你们愿意查,不妨接着查下去,但人犯若抓到,先报知于我……”
突地笑了笑,说不出的骄傲,摇头道:“不必了,你们哪能捉得到他……该怎么查便怎么查罢!”
吴明一个激灵,试探道:“难道殿下识得凶手?”
齐无伤哪会受制于如此粗浅的盘问,扬眉只笑不答,邱四却正色道:“还请吴捕头慎言!世子殿下正日夜兼程进京觐见皇上,哪有空结识什么杀人凶手?死尸亦是松枝县各位先行发现,我等只是路过,与这杀人焚尸案绝无干系,吴捕头,饭能多吃话须得三思,莫要污我雍凉军系的清白。”
齐无伤身份既贵且重,更是手握重兵,话又说到了这份儿上,吴捕头只得葫芦锯了嘴,苦着脸领着县衙诸人跪送。
齐无伤心念一转,却又走到尸体旁,道:“邱四,剔骨刀!”
邱四从靴筒里取出刀双手奉上,齐无伤掂了掂,交予江仵作:“你瞧瞧死者颈伤,可是这样的薄刃捅出?”
吴明奋力晃了晃脑袋,心道是不是昨夜喝多了高粱酒,怎么一直晕乎乎的听不懂人话呢,懵懵懂懂的问道:“殿下,您这是?”
齐无伤似乎心情极佳,阳光洒落他的脸庞,剑眉星目一派英气朗朗:“朝廷法度,捕快办案均有比限,一般案子五日一比,重大命案三日一比,过比则杖责,是也不是?”
吴捕头率先摸了摸屁股,其余差役也都腾出一只手,摸着屁股点头。
齐无伤一笑:“这案子我若不帮你们一把,只怕各位下半截打烂了也无济于事。”
吴捕头神一振福至心灵,忙喊道:“世子殿下救命!”
齐无伤说得无比直接:“车中三人都是本世子杀的。”
吴捕头有点儿想发疯,抬手不停的擦脑门上的汗珠子:“殿下……说笑了,哈哈,说笑了……”
那边江仵作已比对完尸体颈伤与剔骨刀的大小厚薄,齐无伤问道:“如何?”
江仵作拭净了双手,沉吟道:“这把刀的形状与伤口极为贴合。”
齐无伤转眼看向吴捕头:“你打什么哆嗦?这三人死有余辜,昨夜官道上,他们竟敢挑衅冲撞我们雍凉铁骑,本世子岂能容他?”
吴捕头此刻不知是该佩服世子殿下空口白牙扯这等裤裆里拉琴弦的慌都面不改色,还是该佩服烧得熟透焦脆的三具尸体,这是何等的勇气和胆略啊,区区三人竟然敢于夜袭雍凉铁骑,这支军力可是连草原最彪悍凶残的顽敌都不敢轻撄的利刃!
齐无伤却还自顾吩咐那刑房书吏:“本世子所言,都记下来了么?”
书吏正咬着笔头发呆,墨汁把嘴涂得一朵黑木耳也似,一惊道:“小吏记下了!待回衙门还会详细整理记录归档……”
齐无伤颔首,道:“那把剔骨刀就当是证物,你们如实结案封档让松枝县报送刑部与大理寺罢!此案自该由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担着,或许还得闹到皇上跟前儿,与你们就不相关了。”
说罢飞身上马,扬鞭远去。
吴明瞪着眼看着尘土滚滚,揉了揉鼻子打一个喷嚏:“世子爷心善,给咱指了条明路,就这么办罢!反正神仙打架,跟咱们凡人小鬼扯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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