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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知锦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小菜
原因无他,一则帝王之忌,雍凉这么多兵马,都得吃喝拉撒,要钱要粮草,再要远征出击,更耗饷银,朝廷却是绝不肯拨,齐和沣更恨不得用削减军饷之策来简束烽静王的军力,二则齐襄虽不喜弄权,却又不得不依赖这份军权,狼窝端了自然是好,但牧羊犬却也无甚大用了,到时候当一个不掌重兵的空头王,好比拔了牙的老虎,任人宰割的活着,又有什么趣味?
齐无伤虽极不赞成父亲将一份捍卫山河子民的责任荣耀计算得如此不堪,但子不言父过,况且自己不过是烽静王麾下骠骑将军,好在齐襄已调入京中,从此雍凉地界,天大地大不如自己大,正可以大展拳脚的尽情施展,想来齐谨倒是有心或无意的成全了自己克敌服远永绝边患的大志。
邱四听他这一席话,便再无多言,领着褚六等人,日夜兼程赶回雍凉边关。
穆子石病得虽重却不险,齐无伤悉心照料下,慢慢也就好了起来,这天午后,齐无伤坐在床头给他削一只雪梨,用的正是那把短刀。
穆子石靠在他身上裹着被子,只穿着件釉青的亵衣,衬得露出来的手腕比那雪梨都净白三分,笑道:“西魏王的兵刃,是饮血戮命的利器,用来给我削梨,倒有点儿笑谈渴饮匈奴血的感觉了……”
齐无伤轻轻一挑,一小块梨肉刺在刀尖,道:“张嘴。”
穆子石低头去衔那块梨,粉粉的唇瓣抿在刀尖上,齐无伤吓了一跳:“小心些!”
穆子石吃着梨,笑道:“好甜……明天咱们出发罢,耽搁久了,府里关隘都担心呢。”
齐无伤却迟疑道:“路途劳顿,你身子只怕吃不消。”
穆子石道:“没事,我让老庞寻了辆最舒服宽大的马车,陆先生还可以在里面熬药,我只管躺着休息就是。”
想了想,忍不住打趣道:“耽搁了行程,虞小姐只怕第一个要杀了我。”
齐无伤苦笑:“你浑身上下就只有一张嘴硬……再歇一天。”
穆子石看他几天不曾刮脸,下巴脸颊冒出一片青色的胡茬儿,棱角分明的脸愈显一种纯男儿的魅力,有点儿野,有点儿不羁。
而他凝望着自己时,眼眸却似月光下的潺潺流水,有绵邈都静的温柔意味,让人一点一点沉溺其中,不忍醒来,不愿抽身。
老庞找来的新马车果然不错,双马拉车,又快又稳当,齐无伤虽照顾着穆子石的病,日上三竿才动身,刚一薄暮就歇下,但不出半月,还是抵达雍凉西魏王府。
雍凉入冬早,江南不过落叶缤纷,这边早下过一场初雪。
虞剑关领着下人在二门外候着,穿戴着整套的王妃衣冠,罩着件火狐皮的披风,比之十年前,娇美俏丽的面孔多了几分端庄雍容之气。
马车一直驶到影壁才停下,车帘卷起,齐无伤跳下车来,箭袖薄袄寻常装束,虞剑关见了,忙迎上前来,道:“王爷可回来了……”
话音未落,却见齐无伤回过身去,伸臂亲自将一陌生少年抱了下车,又有一半边脸戴着面具的文士,随后而出。
看着那少年双足落地,却还牢牢牵着齐无伤的手,虞剑关不禁皱眉。
齐无伤笑道:“剑关,这是穆子石,你们见过的,还记得么?那年在洛皇后的两仪宫里,便是他帮我解围,出了个极难的对子,打发走了朱家千金……”
虞剑关冷冷打断道:“王爷一向不喜欢诗文辞赋,臣妾自然也就忘了什么对子不对子的。”
说着一双星丸含露的眼利剪般掠向穆子石,只见他长身玉立,穿着纯黑色的貂裘,一张脸苍白如雪,带着些病容,却矜贵清华得莫可逼视,而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的线条形状竟有几分奇异的熟悉感……
虞剑关心中悚然一凉,指甲已刺痛了掌心,这个人的眼睛像自己!或者该说,自己的眼睛像他……除了那魔鬼一样的墨绿色瞳仁。
感觉到虞剑关的目光,穆子石含笑点了点头:“见过虞小姐。”
执礼毫无恭敬之意,嘴角虽有一抹笑,言语却是淡淡的疏冷。
虞剑关扶着一旁侍女的手,缓缓道:“穆公子官居何职?前来雍凉可是助我们王爷守城?”
穆子石一笑:“草民无品无职,但助王爷守城,倒是可以的。”
敌意硬碰硬,砸出火光四溅。
齐无伤听不下去了,温言道:“子石,叫三嫂。”
虞剑关怒道:“王爷!”
自己做姑娘时是虞大将军的独女,除了宫里的公主们,宸京城里是头一份儿的尊贵,比及嫁人,是烽静王世子正妃,现如今是西魏王的正妃,这穆子石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当年慧纯太子的伴读罢了,若真敢叫自己一声三嫂,自己拼着伤了齐无伤的脸面,当场也要令人将他打出去!
穆子石心中冷笑,却亲亲热热的喊道:“三嫂!”
他的读心术差一步就是真妖怪了,虞剑关那点儿小心思明晃晃的连瞎子都瞧得出来,穆子石岂有不明之理?他性子本就不厚道,别人待他好,他还得掂量着这好里有几分真心,虞剑关如此鄙夷且怀恨,他自然是能气则气气死最好。
只不过说也奇怪,穆子石自问素日城府极深,喜怒绝不形于色,什么委屈都能忍,什么苦楚都能挨,便是在禽兽如哥舒夜破的手里,亦能苦忍熬过了三年,但不知为何,在虞剑关面前,却一丝一毫的不愿忍、不愿挨。
心中有个绝不肯宣诸于口,甚至想都不敢多想的极为傻气而自私的念头,这位虞小姐这位西魏王妃,抢走了本是自己的齐无伤。
听得这声三嫂,虞剑关一愕,随即面色都紫涨了!穆子石冷着脸垂着眼睛,也是连装都懒得装。
齐无伤嗅到空气中莫名而来的火药气,心中着实不解,却只得叹道:“剑关,吩咐拾间屋子,给子石暂住几日罢!”
虞剑关一听暂住,登时消去几分怒意,正色道:“那就住后花园东花厅的三间屋子罢……”
看了看穆子石,见他竟然毫无怨怼之色,反而眼睛里满是纯净瑰丽的笑意,稍觉诧异,忍不住寻衅道:“再说那里适合病人住,一来养病清静,轻易没人打扰,二来离中院儿前厅都远,也防着病气过了人。”
穆子石心情似乎突然好得不行,也没反唇相讥,只轻笑道:“虞小姐多虑了。”
齐无伤不欲当着一群下人的面给自己的王妃没脸,便答允道:“东花厅……也好,反正只是小住几日。”
虞剑关抿着嘴微微笑了,她笑起来宛如少女时,楚楚动人,别有一番灵秀娇艳的风姿,道:“我已备下家宴,都是王爷爱吃的,王爷一路奔波,今晚可得好好松快松快。”
齐无伤点点头,看向穆子石:“你……”
穆子石笑道:“既是王爷家宴,我就不扰啦,再说我病未痊愈,跟陆先生在后面花厅用些就好。”
齐无伤也不拖泥带水,让管家挑几个仆从丫鬟领着穆子石与陆旷兮去东花厅,道:“子石能吃些什么,先生想吃些什么,尽管吩咐下人让厨房做就是。”
停了一停,道:“好生歇会儿,晚些时候我过去瞧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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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旷兮跟穆子石朝夕相处数年,对他脾气也有了些许的清醒认识,一路走着,一边不停的瞄他的神色。
穆子石悄声道:“先生……”
陆旷兮忙应道:“嗯?”
穆子石笑嘻嘻的问道:“你很喜欢我么?”
陆旷兮眨了眨眼,他因一心治病救人清心寡欲之故,年纪虽已三十有余,一双眼却还是孩子般的单纯:“啊?”
穆子石似乎很遗憾的叹了口气,道:“你这样直勾勾的看着我,我还以为先生看上我了,心中正欢喜呢。”
陆旷兮大咳几声,脖子都红了,幸好他声音轻,这种话没被下人们听了去,咳完有些哭笑不得,这样的穆子石,跟南柯山上行事说话透着阴测测的深沉劲儿的粮台,简直判若两人,自己都快不认识了,说顽皮也顽皮,说可爱却又说不出的可爱。
一时低声道:“我只是好奇,虞王妃把你搁后院儿,又嫌你有病,你居然还不生气?”
穆子石道:“有什么好生气的?无伤说啦,只是暂住几日。”
陆旷兮想了想,道:“也是,王府里毕竟还是王妃主事,咱们出去,城里赁个屋子住倒也舒心。”
穆子石摇了摇头:“先生,咱们是要去射虏关……无伤此次回雍凉,必定要让北陲再无蛮族的王庭,他既不留在王府,肯定也会把我带走。”
说着一笑:“无伤不会撇下我的。”
陆旷兮看着他全无阴翳的明亮笑容,心中却掠过一丝隐忧。
100、第九十八章
齐无伤用餐一向甚快,虞剑关刚慢慢的吃完一碗老火炖的燕翅羹,他就已经擦擦嘴,赞道:“味道不错,竟是三熙楼的口味。”
虞剑关见他面前菜肴点心一片风卷残云后的寥落,不由得笑道:“这是我前阵子特意从三熙楼重金请过来的大师傅做的,人不在京城,能吃到故乡的风味也是好的。”
齐无伤不懂茶的妙处,一时端着只鳝血裂冰的青瓷茶盏,吩咐满上一杯清水,仰脖一口喝干,便静静坐着等虞剑关吃完。
虞剑关爱煞了他纵横任意的男儿气,却又着实鄙薄这等毫无情趣的不讲究,不禁蹙了眉头,越发一小口一小口的夹些菜磨牙般吃着。
齐无伤耐心甚好,不急不躁的等她吃罢漱口净面完毕,又陪她回到房中,坐下又喝了一盏水,方起身道:“你先歇着,我去看看子石。”
虞剑关登时变色,霍然立起,挥手令一屋子的丫鬟们都下去,强忍悲愤,柔声道:“王爷,臣妾哪里伺候得不够周道?你对我到底有哪里不满意?”
齐无伤有些不解,安慰道:“你是西魏王的正妃,也是最好不过的女人……我尊重你,绝无半点不满。”
虞剑关看着他,直恨得牙都要生生嚼碎!他总是这样,掌握着宁国最强大的一支军队,能杀退最危险最凶残的蛮族,能翻天覆地让幽禁七年的太上皇复位,但他却故意听不懂自己的话,故意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总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无辜懵懂的嘴脸。
虞剑关当即厉声道:“王爷,你扪心自问,你可对得住我?我堂堂虞大将军的独女,自十年前嫁到雍凉来,侍奉公婆操持府中,何曾有过半点疏漏不妥?你朔边打仗,我守活寡,你去宸京筹谋,我还是守活寡,如今你是这雍凉城的皇帝了,边关亦无大战,难道你还要我接着守活寡?”
这位千金贵妇真正急了,倒有几分虞禅大将军的脾气,齐无伤被吼得怔住了,温言问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你发这么大脾气?剑关,你知道我并不是个伶俐人,也不会猜别人的心思,你明说了,我才明白。”
虞剑关咬着牙,眼睛里已蓄满了泪,欲言又止。
齐无伤见她哭了,心中不忍,忙道:“我的确对不住你……陪你太少,可我真的没有空闲……”
虞剑关惨白着脸,堵在胸口的一句话终于如箭离弦:“是么?没空陪我……那你怎么有空去陪那个姓穆的?”
话音一落,两人都有一刹那的雷轰电掣之感。
良久齐无伤如梦初醒,却低声道:“我只是把他当孩子待……”
虞剑关慢慢退后两步,哽咽道:“你还是说出来啦……你心里怪我生不出孩子,怪我不肯给你纳侧室……我就是善妒又如何?爹娘也教过我,得主动给你纳妾讨你欢心,还得一宽厚贤良的好名声……可我偏偏不服这个气!我一直以为,齐无伤矫矫不群世间无双,跟别的轻浮男子不一样,我真心待你,你必定也不会负我!”
说着咬了咬唇,几步走到柜子旁,开了锁捧出一个大大的木盒子,啪的一声摔在桌上,木盒里掉出一堆娃娃来,各式各样,有男有女,有纯金白玉所制,亦有不值几个大钱的陶瓷的或是木头的,但无论雕细刻或是拙朴粗糙,都憨态可掬,十分可爱。
虞剑关的眼泪终于滚滚滑落:“这么多年,你每跟我好一次,第二天我都会去买个娃娃回来……你以为我不想要孩子么?我想得都快发疯了!”
“你不知道我求过多少神灵,偷偷喝过多少苦药……”
五指冰凉的在一个个娃娃身上点过去:“可十年啊,十年……我只攒了十七个娃娃……”
齐无伤悚然而惊,看着桌上那十来个笑眉笑眼的娃娃,只觉戮目刺心,忍不住轻轻抚摸了一下虞剑关的脸颊,还是水豆腐一样的软而嫩,可他辜负了她花一样的年华,甚至害了她一辈子,害她背井离乡,害她年寿不永。
心中愧疚,一把拥住虞剑关,低声道:“我陪你,好不好?”
虞剑关缩在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声音却闷着不出来,她打小儿就骄傲,再怎么委屈了,也不能被下人们听到丢了脸面,在背后指点妄议。
齐无伤将她抱上床榻,亲手帮她脱了外衣和鞋袜,盖上被子,吹灭灯盏,声音温柔得仿佛春风吹过:“睡罢。”
虞剑关闭着眼睛无声流泪,却竖着耳朵等齐无伤也上床安寝,小别胜新婚,何况还这般半真半假闹了一场,虞剑关脸蛋被泪水冲得冰冷,身子却是热热的散出温存艳丽的体香。
她像是一方干旱已久渴盼着风雨的土壤,齐无伤却安静的坐在床边,呼吸微闻,没有任何举动。
虞剑关又是期待又是失望,失望之余愈发期待,渐渐感觉夜已深沉,再按捺不住,刚准备开口,却听脚步声响,随即房门轻动,睁眼看去,齐无伤竟悄悄出门了!
斜月高悬,正是半室如银。
虞剑关愣愣的瞪大眼睛躺了许久,幽魂一样起身,端坐妆台前,镜中人颜色正好,心机却已用尽,眼神更是早早的枯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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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清早,虞剑关陪嫁过来的贴身大丫鬟进屋伺候,见她眼圈肿着,不由得软语劝道:“小姐,照我说呀,您性子也忒强了些……王爷再有不是,也是皇上亲封的西魏王,那是大宁头一份儿的爵位啊,而且昨儿才风尘仆仆的回来,脸儿都瘦啦,您怎么能让他在屋外台阶上坐了一宿?苦了自个儿,也寒了王爷的心,你说是不是?”
说着打了个凉凉的毛巾把子:“您捂一捂眼睛,也是……王爷挨冻受罪,您也心疼啊!”
虞剑关有些怔忡:“他一夜都在屋外?”
丫鬟悄声道:“可不是!昨夜阿瑶闹肚子,睡得不踏实,都看到了呢!到天光亮了,您还不准他进屋,他这才到旁边屋里躺着去了。”
说着忍不住俏皮的笑了:“王爷挺有意思的,早上我看他抖着脑袋把一头的露水抖掉,也不擦一把,满不在乎的就去睡了,活像个孩子。”
虞剑关眼睛亮了亮:“他没离院子?”
丫鬟附耳劝道:“自然不曾,小姐啊,这些年我在您身边不离寸地儿的,王爷待你什么情状可都瞧在眼里呢,王爷就是天生的不好女色,又忙着朝廷军队的大事,这才好呢,再说了,这么多年,小姐你看他对哪个女人动过心?”
虞剑关眼神又复黯淡,幽幽叹了口气:“你不懂的……”
突地悲从中来,捂着脸,低声哽咽道:“我好生后悔。”
“她当然后悔……”穆子石在东花厅喝着没滋没味的粥,闻着外面炭炉上熬着的药的苦气,皱着眉头看陆旷兮面前琳琅满目的点心,下床气本就盛放全开,何况陆旷兮还揉着眼睛来了一句:“王爷也够心狠的,这样好的府邸,这么美的王妃,居然一门心思赶着去射虏关……我看这位虞王妃多半有些后悔嫁了他。”
穆子石用小勺慢慢搅着粥,道:“当年无伤娶她,就是皇上的意思,怕陶家势大,而陶若朴又与虞禅交好,故此让烽静王与虞大将军结个姻亲,以作平衡牵制。”
趁着陆旷兮不注意,偷着夹了个黄雀馒头,续道:“虞小姐身在锦绣长于绮罗,看惯了京城里那些个公子纨绔,猛一打眼见了无伤,好比孔雀凤凰堆里冒出个苍鹰兀鹫,傻乎乎的觉得新鲜,就蒙着头嫁过来了。”
说着又笑又讽道:“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千金小姐们看了这样的诗,难就芳心神飞,却不想真到了这边塞苦寒之地,却只剩了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更有甚者,就是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了。”
“又要夫君是一代名将人人敬羡,又要能陪着自己风花雪月两不耽误,她哪是喜欢齐无伤,她喜欢的不过是自己凭空想出来的一个风流可喜的军中战神西魏王……”
侧头想了想,眉目斜飞处有种纤细阴郁的漂亮:“嗯,左拾飞说过,看见贼吃肉,也得看见贼挨打,哪有那么两全其美的好事儿。”
陆旷兮吃着馒头,只是不吭声。
穆子石却说得痛快,道:“先生你大概不知道,无伤有多会气人。他呀,对情这一字,天生就是一截木头,还是最硬的檀木,用火煅烧得透了,浸足了桐油,再用锤子打,最后还得用铁箍箍上……就那么又硬又木,点都点不透,虞小姐又不是铁匠,哪能制得住他?”
陆旷兮再听不下去,用牙筷敲了敲他的手背:“行了,这么滴沥咕噜的一大串,话多伤元气,你保重着些罢……不知道的还当你跟虞王妃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老实人无心一言,戳得穆子石十分疼痛,心中微微一酸:“不是的……先生,当年无伤跟虞小姐第一次见面,我就在旁边呢,那时我年纪小,无伤还问我喜不喜欢虞小姐,我挺不高兴的,就臊了他一顿。”
陆旷兮初始颇感莫名其妙,待看清他的眼神,一个激灵似乎觉察到了些许蛛丝马迹,当下放软声音,劝道:“那又怎样?王爷不都已娶了她十年了?你要是真为王爷着想,就该盼着他们夫妻和睦!”
穆子石低着头,半晌淡淡道:“先生说的是。”
陆旷兮看不出他是真听进去了还是敷衍自己,只得一叹作罢,穆子石懒洋洋的看了半天闲书。
冬日里后花园虽清静,好歹也有松竹梅三友,并不显衰败,穆子石很是自得其乐。午后喝了药就躺在美人榻上半眯着眼睛接着看,时不时端过红枣蜜茶喝两口,两个小丫鬟屏息静气的一旁侍立,屋角香鼎里燃着百合暖香,齐无伤走进来时,只觉得眼前情状,竟有些像当年东宫昭旭殿的光景,一时笑道:“这儿住得还舒服?”
穆子石放下书卷,也不起身,慢吞吞的说道:“再舒服也呆不了几日,就得跟着你去射虏关喝冷风。”
齐无伤也不惊讶,大笑着坐在榻边,道:“又猜到了……难不成你是我肚子里的虫?”
穆子石哼的一声,不理会这种蠢话:“我还以为你今天得带些东西过来。”
齐无伤见他吃得好歇得好心里就高兴,一叠连声的问道:“带什么?你要什么?好吃的还是好玩儿的?”
穆子石气得笑了,道:“吃!玩!敢情你们齐家这一辈儿所有的脑子都长太子殿下一个人那儿去了!少冲笨得要命,你更是个夯货!”
齐无伤一点儿火气都没有,认认真真的询问:“我哪儿夯啊!”
两个小丫鬟互相掐手扯帕子搞得跟百合姐妹一样苦苦忍笑。
穆子石喝了口茶,补充了个例子:“小时候你教我射箭,就把人家弓弦都拉断了!你还说你不夯!”
齐无伤看他像只名贵娇养的猫一样慵懒的赖在榻上,皮肤细白得仿佛凝乳,半睁的眼眸却是深深的浓郁墨绿,连生气也像是猫炸开了茸茸的毛,说不出的好看惹人爱,当下只是纵容的笑:“那你要我带什么过来?”
穆子石狠狠瞪他一眼:“别把我当小孩子!”
又道:“雍凉军的粮秣军需、马器辎重以及营盘将官,这些种种,我都要心中有数,你不带这些卷宗函册过来给我看,我如何当好幕僚参军?”
101、第九十九章
齐无伤沉吟片刻,敛容道:“军中辛苦,不说我等必得枕戈待旦,便是幕僚文职,战事一起,亦是夙兴夜寐,寝食不安……射虏关有我的骠骑将军府,虽不大却也勉强能住,你在那儿离我既近,又不甚劳累,岂不是好?”
穆子石断然拒绝:“不,要我无所事事的住那儿,跟在这儿耗着有何区别?你可知晓,南柯山攻打夏深二州,都是我坐镇督管,粮草分拨军令往来尽出我手,你竟有眼不识泰山,把我这样一个栋梁之才搁置闲弃?”
齐无伤知他秉性刚强能为更是深不可测,但怎么也不忍心把这模样儿的穆子石扔人间炼狱般的沙场上,便道:“你身子骨弱,若是在军中病了,却是累赘。”
穆子石可不上当,道:“陆先生也跟着去啊,他早想当一阵子军医了,再说你从了我的意愿,我一高兴,便不会郁结于心,反而容易调养好。”
看齐无伤面色犹豫不定,忙凑近了些,双手撑在他膝盖上,仰头深情款款的看过去:“我虽无朝廷的官职勋位,可在雍凉,你西魏王擢拔个幕僚或主簿还不是举手之劳?都不必发我的饷银,我吃你的喝你的就是……你看我想得周道不周道?”
“而且少冲也在军中,我去见见他不好么?”
“我能写会算……跟我一比,你们军中那些幕僚的字肯定都跟狗爬一样,我又懂筹划又通谋略,还能帮你给皇上写折子要饷要粮报功请赏,我文武双全,就连骑射也很不错……”
“等等!”齐无伤实在听不下去了:“你什么时候骑射很不错了?我怎么不知道?”




沧桑知锦华 沧桑知锦华_分节阅读_165
穆子石一点儿不亏心,很镇定的说道:“你不知道那是因为你傻,如果你在乎骑射那你就愈加的傻,昔日孙膑受髌刑,不是居辎车计杀庞涓大破魏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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