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阕离歌长亭暮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钟晓生
赵平桢走到他身后,又瞅了瞅那幅画,莫名道:“原来什么?”
秦小楼苦笑道:“程雪他一定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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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平桢嘴角抽了抽,再仔细看看那画,还真看出了那么点意思——画的视角是作画者躺在床上向外看;床头放着的空碗大约是药碗;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显得格外冷清孤零。
赵平桢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或许是你想多了。”
秦小楼落寞地摇头,依旧是苦笑:“不会。”
赵平桢不豫道:“你待如何?”
秦小楼沉默片刻,小声道:“我……”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这一回赵平桢真是怒极反笑了。他觉得秦小楼如果敢提出回临安,那就实在是太可笑了,以至于他会连拒绝都不屑的。他拂袖道:“行了,你再睡一会儿吧!”说罢也不批公文,兀自撩开帘子出去了。
秦小楼木然地躺回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赵平桢出了营,在野地里跺了两圈,越想越觉得可笑:这秦家两兄弟一个比一个毛病!寄张莫名其妙的画来让人猜,真是作到家了!他突然就觉得秦小楼和秦程雪身上那些令他不痛快的特质一定是遗传了秦无涯的,是以王丞相才会忍无可忍到寻人杀了秦无涯。他现在也着实有些找人掐死秦程雪的冲动!
秦小楼躺了两日后,病养好了,心思也清明了许多。
他勒令自己不再去想秦程雪,因为他觉得秦程雪大约只是在闹矫情,就像他当年装瘫一样来博取自己的同情。有了这个心思之后,他又把注意力重新投入到战事上。
这天晚上他突然想起一些事欲与吴袆商量,于是用过晚膳之后独身去了吴袆的营帐。
巧的是,这天吴袆悄悄偷溜出去喝酒,秦小楼去的时候吴袆恰好不在自己的营帐里。秦小楼倒也没别的事可做,以为吴袆大约是巡视军情或出恭去了,便在他的帐里等着。
吴袆的桌上有一支小酒壶,而军营里是明令禁止将士饮酒的。秦小楼以为是吴袆忘了将酒壶藏起来,于是将其搁到了桌子下。
他等了一会儿不见吴袆回来,目光扫及之处,又恰见床头有个杯子,一时也不知怎么想的,便将那杯子取来自斟了一些酒喝。
秦小楼是没有酒瘾的,酒量也不深,只是因心中有事才沾酒,不过也浅尝则止,试过味道就把酒壶藏起来了。
又等了半柱香的时间,秦小楼突然觉得脑袋沉得厉害,浑浑沌沌直想睡。他以为是自己的病没好透,沾了些酒将病又激出来了。然强撑了一阵后,他实在是困的撑不住了,这时候想回自己的帐去睡也已走不动了,于是跌跌撞撞走到吴袆的床边,翻身就躺了上去。
当他的头接触到枕头的一刹那,他突然意识到事情似乎不大对劲,但这时候他就连叫人的力气都没了,眼一阖,彻底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还有最后一更~
第三十六章
秦小楼在昏迷的时候隐约自己被人用什么东西蒙住了头,然后有人一直在摇晃他,晃得他直想吐。但不久就不晃了,又变成颠簸,颠的他腰腹生疼,却无力反抗。
等他醒来的时候,因药力作用眼睛还看不大清楚,只朦朦胧胧察觉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营帐里。他第一反应是自己着了吴袆的道,但他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问题应当是出在那杯酒上,而自己去找吴袆根本是即兴所为,吴袆不可能特意备了一壶下了药的酒等他。若不是自己一时心怀郁结,常理之下自己也不该会去动那壶酒。
他感到有人在他身边走动,然后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开始说话。他伊始觉得那人说话很含糊,语速太快,使得他压根听不清那人说了什么。然而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那人说的根本不是汉语,而是女真语。
说话的人正是秦小楼一直以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完颜昭。他道:“我让你劫吴袆回来,你怎么把他给带回来了?”
秦小楼因战事需要学过一些女真语,但他也仅能听个大概,不能完全听懂。
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跪倒在地,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大意是向完颜昭认错。
到了此时,秦小楼的心思已完全清明了。原来是完颜昭狗急跳墙,派了细作要把吴袆抓回来,谁料却阴差阳错抓来了自己。而他感觉到的摇晃应该是在渡河,颠簸则是在骑马。
他突然有些欣慰,因为吴袆若是真的被掳,以他的人品,恐怕鞭子还没挥下来他就已降了。
完颜昭与随从又说了几句,然后走到秦小楼的身边。秦小楼既已想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就无意装睡,睁开了眼睛。
完颜昭用稍嫌别扭的汉语叫他的名字:“秦小楼。”
秦小楼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皇子殿下。”
完颜昭皱着眉头打量他,眼神里带了点新奇,又带了点懊恼——他抓吴袆回来是因为他是打心眼里崇敬吴袆的才华,故欲揽为己用。要到敌方军营里劫一个军师绝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完颜昭原本是想找人暗杀吴袆。他用尽了埋在穆军中最后仅存的一点人脉调查吴袆的作息,发现他常常躲在营帐里或偷溜出去喝酒,并且偷喝的时候会命令所有守卫离开。完颜昭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爱才之心使得他比起取吴袆性命来说更倾向于将这个军事奇才召拢为自己手下。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的劫持行动成功了,却竟然劫错了人。完颜昭已经用光了手里的棋子,并且已经打草惊蛇,穆军营里的人想必会加强防备,对于吴袆,无论是暗杀或劫持都已经不可能了。完颜昭因此而感觉很可惜。
当然,掳回一个秦小楼也算是大大的获,虽是比他心里的预期要差了些许。他对秦小楼也算是久闻其名,如今见到了,只看那相貌和气度,真觉得是名不虚传。
完颜昭原本打算拉拢吴袆,现在自然打算拉拢秦小楼。且不说秦小楼的才华,秦小楼和赵平桢的关系是那样亲密,知道的秘密必定不少。然而他一看到秦小楼醒来的反应就知道,秦小楼这个人绝没有这么好买。
他道:“当初赵平桢守应天府的时候,你也在。”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显然之前早已调查的一清二楚了。秦小楼沉吟片刻,不知道自己的答复还有没有意义。
完颜昭在劫人之前制定了详细的买吴袆的计划,可如今既然劫错了人,他就须得换一个计划。他命人先将秦小楼好吃好喝地伺候起来,自己则找人商量对策去了。
秦小楼被软禁了两天。
这两天里他想了很多,想赵平桢,想秦程雪,想王丞相,想顾肖峻。若说他一点都不害怕那是假的,赵平桢就曾说过,秦小楼是个最怕死的人。但当他有了一个想法之后,他突然就豁达了——阴差阳错,一切都是阴差阳错。他识破金人的细作是阴差阳错,那是天不绝赵平桢;他被错当成吴袆抓来此地也是阴差阳错,是老天要历练他;如果他此番死了,则是他阳寿应尽;若是他此番不死,那是生死簿上他时辰未到。
秦小楼从前是个不信命的人,可越长大,他却越觉得命之玄妙,妙不可言。
两天之后,完颜昭又来看他,并且带来了一副棋。
完颜昭道:“我自幼对倾慕汉文化,尤其是这围棋。在我金国围棋好手并不多,这一直是我的遗憾。不知秦兄可愿陪我下一局?”
秦小楼不紧不慢道:“阁下既倾慕我汉人的文化,为何不心怀敬畏,却用刀戈锋镝毁之?”
完颜昭并不生气,好脾气地笑了笑:“我并没有摧毁,而是想汲取。我曾派人向你们的皇帝议和,但听说以你和你的瑞王殿下为首的人拒绝了我的提议,坚持要让我们两国兵戎相见。”
秦小楼对于他这番流氓言论实在觉得好笑,却也并不表现出来。两个人仿佛实在比谁的涵养更好,无论对方说了什么都不生气。
秦小楼接过他的棋局,在几案上放平,自己端过白子,示意完颜昭先行:“阁下既学习汉文化,为何不曾学到我汉人的神?我汉人的国家是泱泱大国,却讲究‘和’,憎恶侵犯和掠夺,纵观历史,我们一直以来都是抗击外族侵略,从不主动侵犯外族。”
完颜昭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道:“‘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胭脂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秦小楼知道他指的的汉武帝,不紧不慢道:“是匈奴人先犯我强汉,这是轻视我汉人应得的报应。”
完颜昭又笑笑:“弱肉强食,也是你汉人的名言。”
秦小楼落下一子,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阁下是什么样的人,眼睛便只看得见什么样的话。”
完颜昭耸肩,捻着一枚子在棋盘的角落里虚画了一圈,道:“正如这下棋一般,金角银边草肚皮。你们穆国占得是腹心位置,看似坐享金银,所谓泱泱大国,实则只是一堆草。必须要有人打理一下,将它变成真正的金银。能者胜任。”
秦小楼悠悠道:“阁下可真是自负。若阁下真有这才能,可看看我们被你们掠夺去的土地——有几座还有昔日一半的光景?”
完颜昭面色微沉。他自以为对汉人足够宽宏,却没料到汉人不愿生活在异族的控制下,每天都有大量难民逃走。并且完颜昭也很难控制调合种族间的矛盾,他虽明令禁止部下随意屠杀汉人,但每天都有人犯禁。奸淫、劫杀等事时有发生,在他手里的穆国城池往往不到一年就人口锐减一半。他道:“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可以证明一切。”
秦小楼笑而不语,这笑容里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待一局棋下完,棋盘上约有五分之四都是白子,一目了然,连点子都不必。完颜昭谦逊道:“秦兄果然好棋艺。”
秦小楼毫不客气:“这是自然。这原本就是我汉人的文化。”
完颜昭见他对种族差异的问题异常尖锐,不由蹙眉讽刺道:“秦兄谓你汉人胸襟开阔,为何从秦兄身上我却感受不到?”
秦小楼微微一笑,一字一顿道:“曾经有人说过,我的心胸太过狭隘。这是我个人的问题,与汉人无关。”
完颜昭见他的态度异常坚决,只得拂袖走了。
他走之后,秦小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怕死,他的确是非常怕死,因为他要活着去做很多事。但从前当赵平桢问他关于定远侯的事的时候,他的所言虽有刻意顺着赵平桢的意思来说,却也的确是他的肺腑之言。
秦小楼恨金人,当他看到百姓因战役而流亡失所,他就会想起他的童年;当他被迫逃离故乡,被金人的追兵追杀,他感到的是切肤之痛!他觉得他这一辈子恐怕都要为仇恨活着,国仇、家很,他都要报!
之后完颜昭又来拉拢过他几次,为了表示亲近之意,他每次都会拉着秦小楼下棋。秦小楼也不客气,回回都杀他个落花流水。完颜昭显然是很欣赏秦小楼的,即使秦小楼的态度异常坚定,他却从来不生气。秦小楼佩服他的胸襟,却绝不会对他有任何好感——从这一点上来说,秦小楼是个异常固执的人。
完颜昭也看得出秦小楼的固执,虽不能为己用,要杀了却又舍不得,于是就只是软禁着。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有一日秦小楼用完早膳,听得屋外脚步声往来急促,又有人低声喊道:“开战了,快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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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秦小楼一直暗暗期望赵平桢能打过河岸将他救回去。比起投降金人,他虽是宁愿死,却自然更希望事情能两全其美。
他这厢正想着,那厢突然冲进来几名士兵,一句解释都没有,突然就将他五花大绑起来。秦小楼吃了一惊,但也不挣扎,顺从地任人将自己捆成一个粽子,心里即是害怕,又很是好奇。
金兵们将他带到一块空地上,那空地上置放着一辆立着十字木桩的车。秦小楼被人绑到木桩上,心里也就大致清楚完颜昭到底想做什么了。
等他越过骑兵方阵,被推到金兵队伍的最前面,遥遥地看见百步之外赵平桢领着的穆兵方阵,他突然就很想笑——完颜昭把他这督军兼主帅的情人五花大绑的丢到阵前,一是打击了穆军的士气。二是以赵平桢的性情和对大局的顾虑,应当会做出令秦小楼对穆国死心的事。这可真是一箭双雕之计。
不得不说,此刻就连秦小楼自己也很好奇,赵平桢究竟会怎么做。
双方的先头部队开始叫阵,互相出言侮辱对方,想激的对方先动手。金兵们这回除了言语上的挑衅,还多了一件可以做的事——侮辱秦小楼。他们把墨汁泼到秦小楼身上、他们用鞭子抽打秦小楼、甚至有两名金兵冲上去对着秦小楼解开裤裆尿尿。
然而赵平桢就是不急也不恼,大军仿佛是扎根在泥土里的,纹丝不动。但是他的目光,从头到尾没有离开过秦小楼。
秦小楼身上还穿着那件赵平桢送他的狐裘大衣,大约完颜昭是希望这件衣服能触动赵平桢的感情,所以故意不将它脱下来。为此虽有鞭子一直往秦小楼的身上落,他倒也疼的不怎么厉害,还能集中注意力远远地和赵平桢眉目传情。
不多时,赵平桢跳下马,手一伸,即刻有人递上一把铁质长弓。
赵平桢最后深深地看了眼秦小楼。这一眼蕴含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以至于一向心如磐石的秦小楼心口狠狠揪了一下,但他自己将之归结于对死亡的恐惧——毫无疑问,那把弓是用来射杀他的。
赵平桢气沉丹田,大喝一声,箭上弦,用力拉开弓弦——刹那间,阵前的叫骂声止歇,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道赵平桢手里的箭上,或紧张或期待的忘记了呼吸。
秦小楼与赵平桢有近两百步的距离,超出了寻常弓箭的射程。但赵平桢工于射术,此时将全身内力灌注右臂,手微不可见地一颤,旋即松开——只听“嗖”的一声,离弦之箭直奔秦小楼而去!
刹那间,时间仿佛变慢,秦小楼眼睁睁看着那箭一寸一寸向前挪动,眼前骤然闪过无数画面——
赵平桢站在远处注视着梅树下的他;赵平桢坐在马车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赵平桢在危急关头将他推向杨天的剑锋……
小小的秦程雪窝在他怀里哭;秦程雪笔锋运转,勾勒出他的容颜;秦程雪站在回廊前,桃花在他身侧落了满地……
韩诩之坐在梁上对他笑;韩诩之带着他在天上飞;韩诩之在院子里舞剑……
他在那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人,眼前蹦过无数张脸。他甚至想到了顾肖峻,但顾肖峻的脸还没来得及完整的浮现在他脑海中,冰凉的箭尖就已划破了他的脸——箭擦着他的脸过去,钉入他身后的木桩中。
秦小楼的心跳几乎停止,然后重新开始迅速的、剧烈的跳动,仿佛是要震破他的胸膛跳出来。
这时候他方才想到的一切幻影都消失了,脑海中骤然浮现赵平桢说过的一句话——“我虽散漫,骑射的本事却从未拉下。百步内的距离,便是骑马,我也能十射九中。五十步的距离,若我射不死谁,便是我不想让他死。”
然而不等他想得通透,赵平桢已重新架起弓,第二箭上弦。
秦小楼闭了眼,不敢再看。
箭破空的声音再度响起,秦小楼脑中一片空白;带着赵平桢内力的箭风逼近他,他脑中一片空白;尖锐的箭头扎入他的身体,他脑中一片空白……
当撕裂的钝痛从他的胸口传来,他终于有了一个念头:只可惜了这件狐裘大衣……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完成!
第三十七章
剧烈的疼痛从胸口一直蔓延到全身,鲜血染红了纯白的狐裘。然而他还活着,他的神智还很清醒,他的眼睛能清楚地看到战场上发生的一切。
赵平桢很快又架起了第三支箭,然而前两箭已消耗了他太多的内力,使他端着弓的手都在不住颤抖,迟迟无法射出第三箭。
完颜昭已看到了赵平桢的决心,所以秦小楼再放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的,于是他不等赵平桢第三箭射出就命人将缚秦小楼的囚车推了下去。
赵平桢终于放下弓,还是一副喜怒未辨的模样,叮嘱了领兵的项云龙几句就打马去了后方。
完颜昭本想用秦小楼灭穆军士气,谁料赵平桢两箭射出一个群情激奋,穆军士气不减反增。
秦小楼被架下了场,完颜昭立刻命人为他疗伤。他不知战场上态势如何,但等到几个时辰后金国的大军归来,看人们的神情就知道这一仗金兵又没讨着什么好处——甚至,应当是吃了不少的亏。
秦小楼不知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持着他,大约是求生的欲望,以致他虽受了这么重的伤,但无论是拔箭治伤的过程还是完颜昭从战场上回来探望他,他的神智一直都是无比清醒的,片刻都没有昏迷。
完颜昭派来照顾他的婢女见他至始至终睁着眼却不说话,不由轻声问道:“公子,你恨你们的瑞王殿下吗?”
秦小楼的第一反应是觉得可笑。无论是当年拦马车时被赵平桢轻视,还是如今战场上的那两箭,秦小楼可以说从来没有恨过赵平桢。
为什么要恨赵平桢?害他雪天跪拦马车的人是王丞相,而赵平桢给了他五十两银子让他为秦程雪治病;承欢人下是他自己选的路,而赵平桢给了他弘扬自我的机会;害他在战场上颜面尽失,逼着赵平桢给他当胸一箭的人是完颜昭,而赵平桢终究没能要了他的性命。
从这一点上来说,秦小楼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秦小楼恨完颜昭,但他并不会这么说,因为他着实是怕了完颜昭再用什么手段逼得他去恨赵平桢,或是激怒了他直接一刀杀了自己,遂道:“我和你们的皇子立场不同,他利用我,是他在做应该做的事,所以我没有立场来恨他。同样的,我们的瑞王殿下也是在做他应该做的事,我为何要恨他?”
秦小楼知道这个问题必定是完颜昭命她问的,却不知道当时完颜昭正在门外没有远去。
透过窗户的缝隙,完颜昭目光深沉地看了眼秦小楼,末了笑着摇摇头,走了。
因为完颜昭想要的是秦小楼真心实意的归顺,所以他一直采用怀柔政策,并没有对秦小楼用过刑。可秦小楼的态度一直以来没有给予金人任何突破口,即使完颜昭有耐性,可连连失败的金兵其他统帅就没有这个耐性了。他们要求严刑逼供秦小楼,逼他说出穆军的军事机密。完颜昭自然是拒绝。然而金国的贵族势力交错复杂,事情的发展却不如完颜昭所料。
这日秦小楼刚吃完了药躺下,忽听帐外响起脚步声。他以为又是完颜昭来找他下棋,可他此时实在没什么应付的心思,索性翻了个身面朝里墙阖了眼装睡。
然而进来的人却不是完颜昭。
秦小楼正兀自假寐,忽听身后一个低沉的男声用女真语道:“捆起来,带走!”
秦小楼听出来人的声音并非完颜昭,当即吃了一惊。然而不等他转过身,已有两股大力分别钳制住他的两条胳膊,将他扭的生疼。秦小楼挣扎了两下,那钳制的力道更大,旋即有一条粗长的麻绳往他身上招呼,三两下就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秦小楼扭头,只见下达这命令的人是个方脸大汉,秦小楼认得他,此人名叫宗赞,是金国的一名大将。
秦小楼是何等人物,早对金国这些将领们有所调查。他知道宗弼、宗干等人是完颜昭的亲信,而这个宗赞则是金国另一位皇子完颜恺的表家亲戚,和完颜昭的关系就有些微妙了。
他相信宗赞此刻的行为必定不是受了完颜昭支使,而这个认知则令他更加头疼——他恐怕是要遭殃了。
果不其然,宗赞的卫士们将秦小楼拎出帐篷,秦小楼发现完颜昭派来看守他的侍卫们都不知所踪,想必是被宗赞支走了。
这群女真族的彪猛大汉把秦小楼带到了一间较偏僻的帐篷里,那里已备好了鞭子、长针、烙铁等刑具,显是等着伺候秦小楼的。
秦小楼实则很是怕疼,乍一见那些刑具,脸上微弱的血色唰就退了下去,一张小脸更是惨白。他迅速思索着是否招供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来减少皮肉之苦,谁知宗赞根本不给他思考的余地,把他绑到木桩上拿起鞭子就是一顿猛抽。
秦小楼何曾受过这样的皮肉之苦,每一鞭下去都是皮开肉绽,此刻身上又没有狐裘大衣为他阻挡,真真叫一个痛不欲生——奇怪的是,在战场上赵平桢的那一箭也是深入血肉的痛,他偏偏觉得是可承受,而此刻这每一鞭都让他以为自己就要撑不住了。这时候他还有心思苦笑,因为他觉得有些惋惜,如果赵平桢那两箭能将他射死该有多好?
宗赞抽的舒爽了,将鞭子一搁,向身旁人使了个颜色。那人即刻上前,凶神恶煞地把住秦小楼的下颌,用一口流力的汉语道:“说!你和赵平桢是什么关系?”
新伤旧伤叠在一起,秦小楼已是奄奄一息:“主臣的关系……”
“你是赵平桢的男宠?”弥雨 昍音 购买
“……是。”
“你们把粮草转移到什么位置存放了?!”
秦小楼断断续续地喘了两声,道:“转移?什么时候的事?我被你们掳来的时候,粮草还放在津河仓。”
那名金兵的眼神即刻狠厉起来:“胡说!上一次大帅烧粮草不成,你们就把粮草秘密转移了!”
秦小楼歪着头苦笑:“我只是一名督军,负责犒劳士兵和陪瑞王上床,粮草的事情并不归我管。”
那金兵很是怀疑地瞪着他,见他疼的已是半昏半醒的状态,便回头向宗赞用女真语汇报了他方才的说辞。宗赞又噼里啪啦对那人吩咐了一番,他便接着问道:“那你都知道些什么?”
秦小楼疾喘了两口气,道:“能给我喝点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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