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阕离歌长亭暮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钟晓生
赵平桢道:“唐竟恐怕不适合带兵。我派他和汪示去偷袭的时候就让汪示注意过他。他毕竟在金国的部队里过了十五年,看着那些人,他自己根本下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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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楼闻言一怔,又觉得在情理之中。等赵平桢为他上完药,他道:“那就把他送回临安,给个兵部的官职吧。”
赵平桢又摇了摇头:“他的身份太特殊。目前他只能是宗干,不能是唐竟,很难在朝中给他安排一个官职。”
秦小楼想了想,亦觉有理。可正因为这样,秦小楼骤然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来:唐竟何其可悲,整整十五个大好年岁用来忍辱负重地卧底敌军。然而眼看着他就要登上顶峰的时候,却被赵平桢硬生生拽了下来,甚至无法顾忌他那在金国的妻儿的性命,只为了换回秦小楼一条命;当他终于回到故国,却因为上位者种种的顾虑,只能顶着“敌军降将”的名号,真正的身份不知何时才能得以昭雪,并且在故国竟无法安置他的位置。同时他又是伟大的,在金国得到了荣华富贵,却从不曾忘本。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救秦小楼的结果会如何?可他还是做了。
秦小楼不叹了口气:“他太不容易。等战事一平,给他一大笔钱,遣他回乡吧。”
自从秦小楼醒来以后,赵平桢对他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仿佛他被金人掳走、自己射了他两箭、他九死一生地逃回来,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看到秦小楼昔日光洁如玉的肌肤被打的皮开肉绽、像是长满了肉虫,除了皱了皱眉,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
为秦小楼重新缠好绷带,赵平桢道:“我已向临安写了信,命朱立明赶来为你治伤。他最擅长治这些外伤,当年宫里被刀子划花了脸的嫔妃也能被他把皮肤医的光洁如新。”
秦小楼想起朱立明正是当年赵平桢带来为秦程雪治假瘫的那位曾经的宫廷御医,遂笑问道:“贞卿嫌我?”
赵平桢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果真变出一副嫌弃的嘴脸来:“我可不想每天抱着这么恶心的身体睡觉。”
话虽这么说,当天晚上赵平桢批完了公文,还是小心翼翼地拥着秦小楼躺下了。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秦小楼柔顺的长发,道:“明天午时我会召集校尉以上所有官兵,你想想说辞,有些人还是不信你。”
秦小楼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忍不住问道:“你从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我?”
赵平桢回答的不假思索:“从未。”
秦小楼不禁问道:“为何?”
赵平桢微微一哂,道:“秦明栋啊秦明栋。我认识你整整八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秦小楼突然有些茫然。有时候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也从不认为自己正义或大义,难不成在赵平桢心目中他的形象竟如此正直?
赵平桢接着道:“你是聪明人。你的弟弟还在临安,你纵是再贪生怕死,也绝不会真的投降。就算你站在完颜昭身边,顶多是逢场作戏罢了。”
秦小楼闻言默然片刻,旋即清明地笑了起来——赵平桢果然是懂他的。然而同样的,亦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赵平桢。
赵平桢低头吻了吻他的额际,漫不经心地说道:“从你跟了我起,我就知道,你不会叛我。”
秦小楼眯起潋滟的双目,笑得好不温柔:“是。我决不叛你。”
待夜色深了,秦小楼渐睡熟了。
赵平桢全无睡意,小心翼翼地将胳膊从秦小楼头下抽出来,披上外衣走出了营帐。
他对着星星月亮出了好一会儿神,又回到营帐里,摸黑确定秦小楼的位置,从他的额角一路吻到唇边。他摸着秦小楼的脸喃喃道:“小楼,若没有了你,这日子可该多无趣?”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我一直关注动车的新闻,几乎把每个台关于动车的新闻全都看了一遍。其实我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不知道这一次的事情到底触到了我哪根神经,我一直都挺激动的。“人小脾气大,小宝贝,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懂事啊。”——那个被奇迹的小女孩妈妈的最后一条博客。我妈明天坐动车去北京,她笑着跟我和我爸说我一到北京就给你们发短信啊,我的车号是g12。这两天我一直处在一种很煽情的状态中,突然就哭的不能自已了。这章温馨一下,希望大家以及大家的亲人都健康安好,平安到老。
第四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orz我真是太笨手笨脚了,刚才修改人名的时候一不小心黏贴错章节,把四十章用三十九章的内容替换掉了。三十九章的字数比四十章多几百字,偏偏v文章节修改字数只能多不能少,所以改的过去改不回来了,我只能在后面加了几百字~刚才看过的请重看一下吧~秦小楼行军打仗是赶不上吴袆了,运筹帷幄这方面搞搞还是很行的~
秦小楼养伤的时候赵平桢故意让不少将领去探望他,人们看到秦小楼被金人折磨的只剩下半条命的样子,先前的疑心也就消减了不少。
秦小楼躺在床上养伤的时候也没闲着,常常差人把唐竟找来,两个人关在一间帐篷里不眠不休的一谈就是好几个时辰。别人都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商量什么,赵平桢也不急着问。
这天赵平桢忙到深夜才回营,一入帐篷发现秦小楼早已睡了,案上却还为他留着一盏烛火。赵平桢自行卸下铠甲,走到榻边为秦小楼掖了掖被角。
秦小楼睡的浅,被他这一弄竟醒了过来,揉着眼睛睡意缱绻地喃喃道:“嗯?你回来了。”
赵平桢微微一哂,轻拍他的脸道:“你接着睡,我洗把脸就上来。”
秦小楼含糊地应了一声,下意识蹭了蹭他的手以示亲密,复又翻身睡了回去。弥雨 昍音 整理
赵平桢望着手心呆了这么一刻,不知所谓地耸耸眉梢,自去取水洗漱。
等他洗去一身风尘,走到案旁准备熄灭烛火,这才发现案上的镇纸下压着一叠宣纸。赵平桢弯下腰,藉着昏暗的烛光看清第一张宣纸的抬头写了四个字,正是三十六计中胜战计的第三计——“借刀杀人”。他一时感到惊奇,移开镇纸,将宣纸拿了起来。
纸上画了张清晰的金国的人物关系图,从长到幼,由尊到卑,一层层排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并用蝇头小字在人名旁写了特殊的标注。赵平桢吃了一惊,忙静下心来细细看。
完颜昭的父亲,即而今金国的国主,名叫完颜洪藏。完颜洪藏共有五个儿子,除去一个早夭的,剩下四个儿子按排行分别是完颜恺、完颜昭、完颜旻、完颜晾。完颜洪藏自己最喜欢大儿子完颜恺,但完颜昭的生母徒单氏的背景最为深厚,完颜昭也是金国四个皇子中最有谋略胆识的人。如此一来,完颜恺和完颜昭就成了争夺太子之位最有利的人选。
三皇子完颜旻与大皇子完颜恺是一个娘生的,自然是一个鼻孔出气;四皇子完颜晾则与完颜昭较亲,算是同仇敌忾的战友。至于金国哪些重臣站在哪个皇子这一边,这些赵平桢素来是清楚的。这次完颜昭挂帅出征,也是为了在自己的功名碑上加上浓墨重的一笔,为将来顺利登基铺路。他这两年来已是战功赫赫,金国的不少大臣已把他当做未来的君主看待了。
赵平桢把人物关系图仔细看完,发现上面列出的一些权臣、将领的政治倾向与他先前的认知略有出入。他知道这份关系图是秦小楼和唐竟一起整理的,想必唐竟十五年来在金国对各派势力看的更为透彻,于是他便用心记下。
他看完了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将第一张宣纸换到最后,开始浏览后面的内容。
秦小楼翻了个身,半眯着眼,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贞卿,我还没写完,明日再看,我与你细讲。”
赵平桢看得正兴起,随口应了一声,人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秦小楼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要睡的意思,索性翻身坐了起来,要去为他分析这借刀杀人之计的详情。赵平桢见他作势要下床,捏着纸迟疑了一刻,还是将它放了回去,用镇纸重新压上:“罢了,明日再看。”
翌日,待赵平桢醒来之时,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侧的位置,却只摸到一片余热,秦小楼早已不在了。
他睁开眼,只见秦小楼正伏在案上写字。因他身上的伤势还未全好,屁股不便挨着东西,形成了一个不跪不坐的姿势,看起来好不滑稽。
赵平桢坐起身,笑着摇了摇头:“你这几日就是这么写字的?”
秦小楼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写。
赵平桢爬下床,随意绾了发,用放在门口的清水把自己洗漱干净。再回到秦小楼身边的时候,秦小楼恰好写完最后一笔,将笔搁到砚台上,示意赵平桢在自己身边坐下:“来,我给你说说。”
赵平桢却心不在焉的没有在听他说,眼睛左右环视,最后从床上将棉被拿了下来,叠的厚厚的垫到自己腿上,然后将秦小楼拉到自己腿上坐下:“说罢。”
秦小楼垂着眼,抿了抿唇,方抬眼道:“我这次被抓去金人那里,有许多发现。”
他指着那张写满人名的纸,用手指在几个金国将领的名字上画了个圈:“这些是完颜昭这次出征带出来的将领。这几个是完颜昭的亲信,领的是完颜昭手下最锐的亲兵。”他的手指游移,停在一个叫纥石的人名上,这个名字旁用小字标注了战亡。“完颜昭派他带两千人来偷袭烧我军粮草,他及他的部队已全部阵亡。”
赵平桢点点头:“我知道。”
秦小楼又抽出另一张写着完颜昭出征以来大大小小战役所用主将姓名和战局成败的纸,两张纸放在一块对比,手指边划边说道:“这两人是完颜洪藏亲自带出来的老将,如今属于大皇子完颜恺的阵营。金主派他们随军出征,应该是为大儿子布的一颗棋,顺带监视完颜昭。完颜昭几乎没用他们打过仗。”
“这个人,宗赞,是完颜恺自己栽培的将领,不算金主的人。完颜昭让他打的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仗,平顶山一役他差点阵亡,只领着一百来人逃回去了。之后,完颜昭又让他守河口,他为了报复,与我军刚一交锋就佯败逃走,河口被我军拿下,导致正在附近交战的完颜昭的亲信部队被我军歼灭。”说到此处,秦小楼突然停下了。
“嗯?”赵平桢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秦小楼笑了笑:“我身上的伤,就是拜此人所赐。若不是唐竟来的及时,我已死在他的私刑之下。而完颜昭想招降我,一直用的是怀柔政策。”
赵平桢愣了愣,旋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说……”
秦小楼点头,道:“你记得兀术吗?”
赵平桢眯了眯眼,轻哼一声:“自然,应天府一战,我此生都不会忘。”
秦小楼道:“兀术是三皇子完颜旻的表亲,宗赞是大皇子完颜恺的表亲,还有窝斡、克宁、岩雅……这些人,完颜昭管不了他们,甚至拿他们无可奈何。宗赞故意打败仗、私刑审我,完颜昭一直对他一忍再忍。克城之后,完颜昭下令不许屠杀我国百姓,但屠戮事件屡禁不止。这些都说明,金军的部队里完颜恺控制的力量足以造成大的混乱,所以完颜昭不是不想治,而是他实在治不了,只能借刀杀人之计,用我们的手除掉兀术等人。”
“哈。”赵平桢道:“我只道金狗之间有权利争斗,却不知争得这样厉害。”
秦小楼道:“如果宗赞不是被逼急了,也不会不顾和完颜昭撕破脸也要从我嘴里撬出点东西来。或不是我此番被掳去,我也想不到他们之间已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赵平桢点头:“好,说说你的计谋。”
秦小楼要从赵平桢身上下来,赵平桢用被子将他一裹,直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秦小楼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地图,赵平桢便将他抱了过去。
秦小楼道:“我的计策分三步。第一,散播谣言。说完颜洪藏在金国病重。此计可扰乱敌方军心,加剧两派间的猜忌争斗;第二,联系金军里属于完颜恺势力的将领,说我们愿帮助完颜恺登基,共同剪灭完颜昭的势力。一旦他们相信完颜洪藏病重,首要的任务一定是争夺皇位,至于与我大穆的战争就只能是其次了。但有一点,我们找的人必须是要像宗赞这样性格急躁、头脑简单的。第三,”他伸手点了地图上几处金军布防的位置,“这几处的守将都是完颜恺的势力,他们的心不向着主帅,必定是防御的薄弱点。假如他们肯跟我们合作最好,不肯的话用点力气也能打得下。我们可以声东击西,全线出击,完颜昭的势力范围佯攻就走,却全力攻克这几处。届时再故意派人把完颜恺和我们合作的消息走漏给完颜昭,逼得他不肃清也得肃清!”
赵平桢满意地点头:“果然是借刀杀人,让他们两派内斗,我们隔岸观火,趁机取渔翁之利。好一个毒计!”
很快,赵平桢就开始着手实施这一系列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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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人意料的是,计划实施的比预想的还要顺利。
原本秦小楼还为了如何让完颜洪藏病重的谣言具有可信度而颇脑筋,为此设计了一个大局,其中的细节填补了一个又一个。还没等他铺设完,天上的馅饼砸下来了——一名金国来的信使被穆军拦截,信被截获。
这封信在第一时间被送到赵平桢手里,赵平桢甚至没来得及拆开看就找到了秦小楼。这封信说的是关于军饷和粮草的问题,从信中秦小楼得知金军粮草告急,已经撑不了几个月了。
秦小楼找了一名通女真语的军师帮忙,两人模仿这封信的笔迹另起一封。为了制造可信度,此信原先的内容被誊抄了十之七八,信的基调亦改的悲愤沉重。粮草告急、君主病重、国内形势一触即发,让完颜昭速战速决,迅速回国。
之后赵平桢又找人仿刻了信上的印章,找了一名可靠的士兵穿上金国信使的衣服及配上信使的腰牌,把人放了过去。
等赵平桢到成功的消息之后,立刻发动安插在金军部队里的细作放出完颜洪藏病重的谣言,同时在穆军中也大肆传播探子发回金主病重的消息。一时间谣言尘嚣直上,金军中人心惶惶,穆军士气大涨。
第四十一章
赵平桢没有按照秦小楼定的顺序用计,反而先用了他的第三条计策,全面拉开战事,对完颜昭的势力保存实力,对完颜恺的势力则是下了血本的穷追猛打。一个月的时间他就顺利拿下北岸三个据点。
如此一来,反倒是宗赞、窝斡、克宁等人先慌了手脚。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完颜昭的部将守的地方都是固若金汤,偏偏他们丢城的丢城、丢寨的丢寨、丢人的丢人。
赵平桢思忖时机成熟,立刻派人暗中去找他们商谈,说是穆国的人民都恨极了完颜昭,之所以先前拒绝和谈就是因为这位金国二皇子太过凶狠狡诈,怕和谈之后他也不肯轻易罢休。如今听说完颜洪藏病重,他们愿意帮助完颜恺上位。如果完颜恺登基成为君主,那两国可以握手言和,重新和谈。
要知道金国先前之所以肯息战和谈,也是因为国力已无法支撑庞大的军需开销,如今双方打的都是吸血啖肉的绝户仗。使者的这番说辞不禁证实了金主病重的消息,也让久离故土、饱经风霜的将领们略感心动。
赵平桢之所以敢如此托大,正是因为金军远离本国,深入大穆境内作战。这信使一来一回能不能安全把辟谣的消息送回来且不说,时间上更是要耗数月之久。而这段时间足以让赵平桢施展手脚了。
很快,赵平桢派去的使者不仅没有被杀,还带着宗赞等人的口信回来了。这几人虽没有立刻松口,但态度已明显动摇。
赵平桢趁热打铁,再派使者送去不少宝贝,并在地图上画了一大块地方,许诺不仅归还先前夺下的三个据点,并且只要是完颜恺的人来打,这一块地方的兵力必会佯败撤退。而且穆国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之后穆军攻打完颜昭其他部队的时候他们不插手相助就可以。这对于宗赞等人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银子功劳不说,还什么都不要他们做!如此一来,原先犹豫的人旗帜鲜明地同意了,原先不同意的人犹豫了,只剩下那么几个立场坚定的,人微言轻,也不得不同意了。
数日后,窝斡主动请战要夺回先前失去的据点。完颜昭可有可无地应了他的请求,结果窝斡部队接触的穆军果然一触即溃,狼狈地渡江逃回去了。
再往后,克宁等人一鼓作气地打,十天内就把穆军花了大代价一个月才打下的据点统统抢了回去。原先是谁守的地盘现今还是谁守,一个多月的时间仿佛就只是唱了一出大戏而已。
一切,都在赵平桢的掌握之中。
这日军营里来了京城来的须发花白的老者,一下马车就立刻进了赵平桢的营帐。
赵平桢头埋在一堆文书里抬也不抬,语气冷冷的:“朱立明,你怎么才来?我让你带的药材都带全了么?”
朱立明从小是看着这位皇子长大的,对他的恶劣脾性是了如指掌,苦笑道:“老臣了五殿下的信,片刻不敢耽误就来了。赶了一个多月的路,殿下连口水都不给老臣喝?”
赵平桢依旧没有抬头,随手一指:“本王在这儿都没人伺候,你自己倒!”
朱立明喝了水,老身子骨总算是好受许多。赵平桢搁下手里的笔,终于抬起头看他:“皇兄让你带什么东西给我没有?”
朱立明赶紧从医箱里翻出一条雪白的狐裘围脖和一封信交给赵平桢:“皇上说,春寒料峭,请殿下保重身体。皇上还说,这条围脖和先皇赐给殿下的狐裘大衣正匹配。”
赵平桢听他提到狐裘大衣,脸色僵了僵,但旋即恢复如常。他把围脖挂起来,边拆信边道:“你坐下等,等会秦明栋回来,你就给他看看伤。”
赵南柯托朱立明送来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军机密信,信上写的都是一些兄弟情长的关怀词。赵平桢读信的时候眼神越来越柔和,读至一半,那柔和骤然消散了,眉峰也蹙了起来——赵南柯在心里委婉地跟他哭穷呢!昍 音 购 买
赵平桢忍着看完后用力把信纸拍到桌上,拍的震天响:“什么狗屁户部!穷穷穷,以为本王不知道,一个尚书把贪的钱全吐出来都够发十万人一年的军饷!”
朱立明被他骤然而来的怒气吓了一跳,这一吓也想起点方才疏忽的事来,连忙翻寻出一枚长长的锦盒交给赵平桢。
赵平桢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这又是什么东西?”
朱立明道:“秦、秦大人的弟弟听说老臣要来,托老臣送来给……”
赵平桢一把夺过他锦盒,目光阴鸷地瞪着他:“哼!了我的信,片刻不敢耽误就来了?放屁!片刻也不耽误,那个兔崽子能有时间给你这幅画?”
朱立明跟了赵平桢快二十年,感情是非同一般的,见赵平桢发怒了也不怵他会把自己怎么样,反倒是干笑着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秦小楼的衣物,调侃道:“殿下不还说,殿下在这,都没人伺候么?”
赵平桢愣了愣,想起秦小楼养伤的这段时间自己过的日子,刚想反驳谁伺候谁还另说,但想想朱立明口中的“伺候”和他所谓的伺候似乎不是一回事,也就撇了嘴没吭声。
他打开那卷锦盒,果见里面装着一副画卷。展开画卷,整幅图是异常的干净整洁,因为画面上只画了一个俯视角度的碗,碗里装着汤面。除了这一碗面,画面上连一个字都没有。赵平桢微微一怔,想不通秦程雪的用意——这人真是一如既往的莫名其妙,上次画张空房间,这次又是一碗面,什么意思?想让秦小楼回去给他煮面?
他对着这幅画百思不得其解,问朱立明道:“秦程雪跟你说了什么?”
朱立明摇摇头:“只说将此画交给他哥哥。呃……大约只有秦大人能看懂?”
赵平桢放下画在房间里跺了几步,脑袋里突然闪过一道光,瞬间就明白了!他哭笑不得地把画起来,丢到柜子的最顶上,板着脸对朱立明道:“这画会影响明栋的意志。打完了仗,本王自会交给他,你先莫告诉他。”
朱立明知道赵平桢做什么事从来不屑于向人解释缘由,他这么一说反倒是显得心虚了。然而瑞王殿下都这么下令了,他又能说什么?只能唯唯诺诺一弯腰:“老臣明白。”
赵平桢回到椅子上坐下,刚提笔,却又搁下了:“秦程雪病了吗?”
孰料朱立明竟连连点头,并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秦二公子病了很久了。老臣出发前去探望他,想问他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他,却发现他卧病在床。听秦府的下人说,秦二公子自从秦大人走后就病了,断断续续一直没好。老臣还听说,秦二公子从来不出门,常把自己闷在房里画画,一画就是好几天。唉,老臣从没见过这么白的人,白的……惊心动魄,仿佛从来没晒过太阳一般。”
赵平桢不大高兴地哼了一声,问道:“那你治他了没?”
朱立明苦笑道:“秦二公子那样折腾自己,染了风寒却不养着,老臣见到他的时候,他已成了肺痨。老臣急着赶来,只能开了几张药方给秦府的人。这病很难根治,说不定便是落一辈子的疾……老臣觉得他是有心病才会……”
赵平桢有些烦躁地打断道:“那你说他的心病是什么!”
朱立明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答道:“秦二公子他……似乎很是思念他的兄长……”
赵平桢不耐烦地一甩手,冷冷道:“你知道就好!秦明栋作为朝廷钦命的官员在前线督战,军中有多少将士父丧、母丧、妻生子,几年都不能回去看一趟!还有许多人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朱立明简直不知道他这一腔火气是哪里来的,只得赔着小心道:“这……殿下是要老臣瞒着秦大人?”
赵平桢冷笑一声,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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