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阕离歌长亭暮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钟晓生
其他的都好办,可到了完颜昭要带三千人走的那条路,众人的意见却开始产生分歧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此事有诈。完颜昭堂堂一个皇子主帅,只领着三千人走那样容易设伏、对骑兵不利的山谷,这无疑于求死。但具体是怎么个诈法,人们的意见就不统一了。
有人认为,金人根本就是同一个鼻孔出气的,窝斡宗赞所做的混账事都是演给赵平桢看的,也许他们就等着这一回联起手来骗的穆军死无葬身之地。而赵平桢则认为,窝斡宗赞那样的草包根本使不出这样的计,是完颜昭故意泄露这么一条路线给他们,其实幕后捣鬼的还是完颜昭。
吴袆和秦小楼搬出沙盘来,吴袆代表穆军一方,秦小楼代表金军一方,两人在沙盘上拟战数个回合,小小一条山谷排演了几十种战术,看的人目瞪口呆。
演练到深夜,他们终于定出一条最好的策略来。大半夜的,赵平桢召集了所有参战将领,将任务一一指派下去。然而做完了这一切,他们也没有片刻歇息的功夫,趁着天色未明,披上铠甲战袍,领着手下的兵渡河布置去了。
翌日清晨。
东方亮起第一抹鱼肚白,金营里响起唤人晨起的梆子声,伸着懒腰的士兵们从帐篷里鱼贯而出,纷纷接凉水泼面醒神。
笼罩天空的黑色被晨光冲淡成灰色,工兵们将撤下的帐篷拾好,所有人在主将的指挥下集结成队形,穿着铠甲提着武器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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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二刻。
第一支撤走的金兵路过一处山林时,林中突然人声大作。措不及防的金兵乱成一团,马蹄纷沓,扬起漫天的尘土。
震天的战鼓声响起,宣告着今日第一场屠杀的开始。
寅时三刻。
遮蔽天空的灰幕被晨光撕裂,耀眼的白光如水银般泻下,照亮整个明州。
漫天的喊杀声响起,血气蒸腾着整片山谷。方圆百里,再没有一寸宁静!
辰时一刻。
驻马于山谷上的窝斡眼睁睁看着脚下的部队缓慢前行,胯下的骏马不耐烦地踱着蹄子,却迟迟等不到主人冲刺的命令。
窝斡颤声问身边人道:“穆军呢?!穆军还没到?!”
一旁的亲随也已急的大汗淋漓:“没有。将军,还打不打?”
窝斡一个堂堂八尺男儿被逼的眼酸,回头看了眼自己寥落的部队,却迟迟下不去进攻的命令。
“报!”一名斥候飞也似的冲到他脚旁,用带着喜悦的颤音喊道:“报将军!穆军三千人马已经赶到!”
窝斡长长地舒了口气,脚软的差点都马上摔下去:“是谁带的兵?”
斥候道:“项云龙!”
窝斡大吃一惊,脸色瞬间就变了:“项云龙?!他不是私通完颜昭,已被赵平桢斩了吗!!你有没有看错?”
斥候颤声道:“是、是项字大旗,我……这……”
窝斡慌的连马缰都握不住了:“怎么回事?穆军里还有哪位将军姓项的?啊?!”
正在此时,又一名斥候飞奔而至:“报!项将军问将军何时进攻?穆军已排好阵型!”
窝斡被弄得一头雾水,然而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遂一咬牙,率先打马冲了下去:“杀啊!”
霎时间,同出一脉的女真族勇士战到一处!
同一时间,另一处山谷。
秦小楼领着数千人上了山头,工兵们立刻开始着手搭建攻防设施,其余人马则布阵备战。
秦小楼强忍下一个哈欠,从怀里掏出一枚醒神的丹药,喝水吞了下去。他身体原本就不好,再加上近段时日连日操劳,昨夜又一宿没睡,此刻已是疲惫不堪。然而数年来的辛勤只在这一日间成败见分晓,他又有什么道理不亲自出马?并且,他还自领了最胜败难测的一仗,率部去截完颜昭的进程!
他要亲眼看着,这些践踏他们国土的异族们是如何身首异处的!
秦小楼在山头上来回走动,审查督促工兵们的进程,又要检阅步兵和骑兵的阵型,忙的片刻不停步。他绕过一块方阵,脚下突然一个趔趄,若非身旁人地扶住他,只怕他要一头栽下去。
亲兵担忧地问道:“军师,你要不要歇一歇?这处有校尉们看着,等金兵来了,属下自会叫你。”
秦小楼还想逞强,但他站起来走了没两步,感到脚步的确是虚浮了,不得已,往一处凸石上靠去:“好,我歇一歇。”
然而他闭了眼没多久,忽听远处响起成片的马蹄声,立刻又来了神,忙站到高处眺望。
果不其然,黑压压的举着“完颜”大旗的部队正向此处行进!
那一边,项云龙将窝斡的部队都撵进山谷去,逼得他们同族交战,一个都不能置身事外。金人不断打出信号要他加入战争,项云龙只是视若无睹。窝斡派了人来邀他入战,他则是好言好语地将人打发了,说是阵型还没列好,让他们再支撑片刻。
支撑,支撑,又支撑……眼看着底下已是血流成河,项云龙的部队终于列好了阵,黑压压的一片将山头占据。
项云龙立马于最高处,冷眼看着底下打的热火朝天,漠然地问身边的士兵道:“所有人全部撵进去了?前后的路堵死没有?”
士兵道:“万无一失!”
项云龙冷笑一声,齿关一开一合,轻轻将那四个字重复了一遍:“万无一失……”
浴血奋战的窝斡一抬头,眼看山头上无数的弓箭已瞄准了他们,霎时傻了眼。
项云龙漠然地抬起手,面容是如修罗一般的肃杀,不带感情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杀。”
杀!
数千金兵的生死在他颌骨开阖的瞬间已有了决断!
宗弼领的数万大军在平原停下,对面拦截他的是宗赞率领的部队。
宗弼打马来到队伍的最前面,看着对面昔日的同僚,不带感情地喊道:“宗赞!殿下让我转告你,我们女真人这样不怕死的、个个都是勇士的民族,之所以会被汉人欺压数百年,正是因为有尔等蠢货!”
宗赞胯下的马不安地退了两步,却被它的主人死死压着不让再退。宗赞向身边那名浑身散发着王者风范的男人问道:“瑞王殿下,你看呢?”
赵平桢没有笑意地弯了弯嘴角,意味深长地说道:“宗赞将军,你先到旁边休息一会儿,头阵就让我的军队来打。”
此话正合了宗赞之意,不过赵平桢的话听着就让人不大舒服了。他不满地哼了一声,冷冷地扫视了一眼那群被他当成草包的穆军,调转马头向队伍的后面走去。
赵平桢对吴袆使了个眼色,吴袆即刻亲自登上鼓车,将战鼓擂的震天响!
“喝!”
数千人组成的穆兵方阵整齐划一地发出吼声,将正向一旁撤去的宗赞等人吓了一跳,受惊的战马不安地来回踱步,几乎打乱了队伍。
宗赞好容易稳住形势,目光复杂地向赵平桢望去,只见那名敌国的主帅遥遥的对他笑了笑。
那笑容,令人不寒而栗,直凉至心底去。
平原上的骑兵们围成了一张织密的网,疯狂地向穆兵扑去。一时间漫天飞矢如雨,蹄声如雷,寒光如电,慑的人耳晕目眩,便有那体质不佳的,刀枪尚未加身已口喷鲜血倒地。
吴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战局尽眼底,一时间擂鼓更急,将阵型布置的密不透风,任金兵攻势狠疾,硬找不出半分破绽。
眼看这边的战局正是热火朝天之际,远处有一快马逼近,冲至赵平桢身旁,与他如此耳语。赵平桢听后面不改色,只道:“项云龙那里已成了?”
那人道:“万无一失!”
赵平桢点点头,不慌不忙道:“我知道了。项云龙那里截了多少人?”
那人道:“与计划无异。”
赵平桢沉吟片刻,道:“我这里的金兵少了少说也有八千人。那八千人大约被完颜昭带去截明栋和唐竟了。”
那人等他下令,却见他说完之后并没有多的表示,忍不住问道:“秦、秦师那里,要不要增援?”
赵平桢不甚在意地说:“暂时不必,我相信明栋这点本事还是有的。让项云龙按原计划行事,待我啃下这根最大的骨头,亲自去助秦师。”
与此同时。
“报!”一名斥候飞奔至秦小楼脚边,声音略显慌张:“报告军师,王将军部遭到偷袭,金兵已截断我下山的路!”
秦小楼不慌不忙地问道:“唐竟将军人呢?”
斥候道:“至今未见其大军踪影。”
秦小楼不由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唐竟怎么回事?对了,完颜昭带了多少人?”
斥候的声音又颤了:“少说一万。”
秦小楼还是不急,只是又皱了一下眉头:“一万么……那瑞王那里的形势应当会轻松许多。”
斥候道:“那我们……”
秦小楼不甚在意地耸耸肩:“事前就让每人都带了些口粮,这山上挖树皮刨树根也能撑个两三天。不急,该怎么守,就怎么守。”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战争神马的其实我写不来啊,各种词穷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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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秦小楼在山坡上等了数个时辰,迟迟等不到援兵的消息,手下的人不禁都慌了神,一时各种流言四起。
秦小楼走过一块大石旁,大石边上的两名守兵没发现身后有人走过,自顾自说的起劲,对话一字不落的进了秦小楼的耳朵。
“唐竟那家伙是不是又反水了?他来投奔我们是不是金人的诡计?”
“王将军的人怎么会被偷袭?是不是我们军中有细作?肯定是唐竟有古怪!”
“果然金狗都不可信,以为起了个汉名就是我汉人了吗?不知道瑞王为什么信了他,害得我们眼下竟中了金狗的诡计!”
秦小楼的脚步停了下来,安静地听他们的谈话。赵平桢没有在军中公布唐竟真实的身份,是以人们仍将他当做异族,有这样的猜疑也在情理之中。秦小楼倒不怀疑唐竟会反水,但唐竟办事不利绝对是事实。按照他和吴袆的安排,唐竟和王将军领的人马正是负责他身后的安全,防止他们被完颜昭围剿。然而如今他们果真被围了,唐竟如何也要担个玩忽职守的罪名。
那两名士兵正说着话,其中一人似有所感应,向身后瞟了一眼,这一瞟就给吓得两腿发软,径直跪了下去:“督、督军。”
秦小楼面上喜怒未辨,冷冷地说道:“勿妄议军中是非。”
那两人吓得冷汗淋漓,正不知如何是好间,却听得脚步声远去,抬头一看,秦小楼竟是丢下他们走了。
秦小楼心中感念唐竟当初的救命之恩,此刻虽被困在山上,倒也听不得别人如此诽谤唐竟,亦恐流言打击军中士气,便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议论军中是非。违令者军法处置。”
完颜昭围了山,却是围而不打。唐竟派兵来救了一次,谁料完颜昭用的是围点打援的一套,反倒把唐竟打了个落花流水。
秦小楼被堵在山上,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络,也不知道此刻赵平桢或唐竟那里是个什么情况,只好固守自己的据点。他派了几拨探子下去侦查,却发现完颜昭手里的兵力远比他预料的要多,围山的兵马起码有两万,听说还陆续有援兵,也就是说派出去偷袭的人马中有几路肯定是要扑空了。但秦小楼也不知道窝斡送来的地图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项云龙和赵平桢能牵制的金兵又有多少,所以对自己的境况实在是不好下评判。
及至夜晚辛时,援兵依旧未到,接连操劳数日的秦小楼实在是困得上下眼皮打架了,他带来的副将们便劝他稍事歇息,事情自有人看管。秦小楼和赵平桢不同的是,赵平桢用人不疑,凡事只要交代了别人就很放心的甩手不管;而秦小楼总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不是亲力亲为的事总信不过。
他熬到辛时三刻,实在是困得支撑不住了,被人扶到一棵大树下,头一沾树干就失去了意识,也不知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晕了过去。
秦小楼这一睡是睡得彻底放松了,还舒舒服服做了几个大梦。
梦里一会儿是韩诩之带着他无拘无束地游历山河,一会儿是秦程雪和他在桃花林中共榻闲话,一会儿是赵平桢搂着他坐在大庆殿的顶上赏月……总而言之,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他就把心里曾幻想过的美事都给梦了个遍。
不久,他又梦到赵平桢带着他到罗浮山上泡温泉,两人闲适地躺在泉池里,头顶上一会儿是星辰密布,一会儿是万里无云,一会儿又是艳阳高照。两人虽是裸裎相对,赵平桢却成了个柳下惠,看着秦小楼只是笑,间或说些海阔天空的闲话,两人就好像是……好像是一对已相伴半生的神仙眷侣。
风渐渐大了起来,秦小楼被吹得有些凉了,于是游到赵平桢身边,往他怀里靠。赵平桢亲密地搂住他,两人体温相暖,这风又变得舒适起来,倒成了夏天里的热风。
秦小楼渐觉得身下的温泉水似乎正在变热,逐渐的,温泉水竟沸腾了,灼得他手心发烫。秦小楼正惊诧间,突听耳边有人大喊:“着火啦!金兵烧山啦!”
再往下,秦小楼就被人摇醒了。
这夜刮大风,完颜昭派人放火烧山,只点了个火头,那火舌就自觉自发地往山上猛蹿。
秦小楼刚醒的时候还浑浑沌沌的,看着满山乱窜的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着自己不是正和赵平桢在罗浮山上泡温泉么?这些士兵又是打哪冒出来的?
及至他被人推上马,脑袋总算是清明了,眼看着火势是一发不可拾了,慌乱中还顾得上自己手下其他的人,拼了力气嘶吼道:“别乱!集队!立刻集队!”
他原本就没有一把亮堂的嗓音,吼出来的话语立刻淹没在火声人声里,没起半点作用。秦小楼慌慌张张夺了一名校尉手里的号角,了老劲的吹,总算吹出点不成调的声音来,也有一小部分士兵向他聚拢过来。
他的亲随急切地拽着他的马缰道:“大人,快逃吧,火势已控制不住了。”
秦小楼眼看情况已是危急万分,再顾不上手下几千人马了,一咬牙,带着聚拢的小队人马向山下冲去!
夜晚的风力太强,穆兵们被浓烟呛得一个个都涕泪横流,在一片火光里辨不清东南西北。秦小楼只能领着人往逆风的方向跑,迎面而来的热浪几乎要将他的头发烫卷。
秦小楼此番亲自率兵来会完颜昭,既是为了报复,也是有些求功心切的。他本想着这一仗哪怕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哪怕打光手里的兵,只要能把完颜昭拉下马,回京后什么样的功名得不到?秦小楼也不是没想过会有危险,故才命每人都带了一些口粮,工兵们用拒马把上山的路堵得密不透风,想着无论如何守它个三五天都不成问题。却不想还是失误了,这一场大风让他们连一个晚上都没能撑过去,竟落到眼下如此狼狈的境地!
秦小楼虽是郁愤,然危急之下实在无暇多想,只能闷着口鼻向前冲。胯下的马被火烫的急了,不肯往火海里冲,竟不住往后退。秦小楼拔下头上的发簪猛刺马臀,受惊的马癫狂地撅起蹄来,差点把他从马上掀翻下去。他拼了命抓住马缰,总算把疯马给制住,从火海里冲出去,寻到一条下山的路。
秦小楼带着几十骑下了山,却见装备齐整的金兵早就在山脚下候着他们了。秦小楼一眼就看到了队伍里的完颜昭,完颜昭却没这么快把这个一脸焦黑的老相识认出来,目光从他脸上掠过,又往其他方向扫去,兴致勃勃的样子,显然是在找什么人。
秦小楼此刻已是退不得了,也没工夫讲究什么战术战法,硬着头皮带人往下冲。跟随他的那些骑兵们也都是忠心护住的,此刻不顾性命地冲进金兵队伍里,誓要为主将杀出一条血路。此刻山上又逃出几队步兵,见前面双方部队已交起手,当即也加入战局,护得骑兵们没有被围住。
山上逃下来的兵马越来越多,且此刻穆兵们都是困兽之斗,比起平日凶狠异常,竟硬生生将金兵的包围圈撕出一道裂口来。秦小楼这时候晓得保住自己的性命最要紧,强忍着不去看那些垫出逃生之路的同胞的尸首,一个劲只顾打马向外冲。
完颜昭此刻总算是从那些困兽中找到了老冤家的身影,眼看着他就要逃走,哪里还顾及许多,亲自打马追了过去!
秦小楼带了十几骑杀出重围,连东西南北的方向都不顾了,只晓得闷头逃命。他听到身后马蹄滚滚,百忙中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冲在追兵队伍最前面的居然就是完颜昭,心里又恨又急,恨不得拔刀上去砍他首级,但实在不是他的对手,只好落荒而逃。
金兵的骑射手从后面射击,秦小楼听见身边人坠马的声音,却强忍着不去看。一支羽箭贴着他身侧飞过,他也视而不见,压低了身体继续逃。
完颜昭在后面用女真语大吼了一句话,秦小楼听懂了,他说的是“抓活的”。如此一来,箭矢攻击当真停了下来,山谷间只剩下马蹄疾奔声。
一行人且追且逃,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也不知跑了多久,秦小楼又回头一次,发现完颜昭依旧紧紧咬在他屁股后面。他稳定心神仔细一看,发现追上来的金兵也不过几十骑,不由大喜,信心也增加了不少。
眼前的地势逐渐开阔,秦小楼终于见到了熟悉的路,知道项云龙的队伍就埋伏在附近,不由心下狂喜。他想往西边跑去找项云龙,结果金兵早有预料,几骑人马早早往西边去了,封了他西逃的路。秦小楼无奈之下只能继续往南奔走。他身后有两位随从的马突然失了前蹄而扑地,结果后面的人又撞上去,只听几声惨烈的响声,他的随行只剩下五六骑人,
追赶了大半柱香的时间,秦小楼忽听附近又有马蹄声逼近,侧目一看,竟是项云龙手下的人马。他心中大喜,想调转马头逼过去,谁料追赶他的金兵排成了一个弧形,生生封死了他两边的路,逼得他只能往前跑。
完颜昭见穆军援兵出现,也是又惊又悔,但此刻已无回头路了,只得把心一横,满心满意地追着秦小楼而去。
只见平原上几十骑人追着五六骑跑,后面又跟着几百骑,倒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形势。
秦小楼跑着跑着,忽见一条大江横亘在他面前,已是无路可逃了。他身边的随从见了,纷纷调转马头拔刀迎向金兵,想为援兵争取一点时间。完颜昭一刀放倒一人一马,又逼上来,不给秦小楼半点喘息的机会。
秦小楼心一横,打马往江里冲,谁料他下水的这一处河床最是抖,马在水下走了不到七八米,突然发了疯一样想往回退,却已是来不及,顺着滑溜溜的石头就沉了下去。秦小楼都来不及喊出声便被一个浪头淹没了。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大家都猜错了,没有一战成名,只有继续倒霉……
第四十六章
秦小楼被那浪头拍的眼前发黑,挣扎着想要浮上水面,却被汹涌的河水死命绞着往下拖。他在慌乱中挥舞着双臂,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来救命,这一抓竟还真让他抓住了一样东西。秦小楼说不清自己抓到的究竟是什么,本能使得他手脚并用地缠上去。再往下,他便失去了意识。
秦小楼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日头高照,看样子应是晌午时分。他挣扎着想起身,却觉浑身酸痛的厉害,使他又摔回地上喘息了很久。
他躺的地方是河边的碎石堆,百步外有一处山林,再往远了看,有几处低矮的山峦。秦小楼睁着眼愣愣地躺在石块上,头又疼又晕,几乎无法正常思考。等他神智彻底清明,想起前事经过,第一反应便是支起上半身紧张地四处张望——果不其然,距他七八步远处的大石下露出半个身子,看服饰,当是女真人。
秦小楼倒抽一口冷气,忍着酸疼爬起来,捡了块尖锐的石头握在手里,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当他走近了,瞧见那人整个身子,不由惊得目瞪口呆——躺在那里的,不是完颜昭又是谁?
秦小楼觊觎完颜昭的项上人头已经觊觎很久了,如今完颜昭就躺在他眼前,胸口还在上下起伏,显然是没死,不过眼睛闭的牢牢的,应当是昏过去了。
秦小楼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手里的石头抓的更紧了——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走到如今这一步,的确手底下性命无数,但到底没有亲手杀过人。这倒是个立功的绝世好机会不错,但秦小楼到底还有些害怕,他毕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何况他手里的武器仅仅是一块石头而已,砸的死完颜昭倒也罢了,砸不死却打草惊蛇,岂不是置自己于险境?还不如趁他未醒,赶紧逃回去找赵平桢。
秦小楼正犹豫间,忽见完颜昭的胳膊似乎动了动,惊得他连退了三步,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完颜昭,眨也不敢一眨。又过了片刻,完颜昭并没有醒来,方才的动静仿佛只是昏迷时的抽搐罢了。
秦小楼心里想着完颜昭这些年在穆国的作为,再加上前不久被金人掳去时那些事,一时间国仇家恨、新仇旧恨纷纷涌上心头,使得他一狠心,捏着那石块走上前,手高高扬起,眼看就要把完颜昭砸个头破血流,却见那人突然睁开眼,眼神清明犀利,哪有半分昏迷的模样?秦小楼心下一惊,已来不及转身逃跑。完颜昭一个鲤鱼打挺,飞起一脚踹在他肩头。石块脱手,秦小楼闷哼一声,摔了出去。
完颜昭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道:“我救你上岸,你却趁我不被偷袭。以德报怨,这是你们汉人的规矩吗?”
秦小楼隐忍地捂着肩膀,硬是挤出一个微笑来:“不,只是对待蛮族,我选用蛮族的规矩罢了。”
完颜昭冷哼一声,弯下腰解下秦小楼的腰带,将他双手捆缚。他把秦小楼提起来,秦小楼忍不住低声呻吟,表情显得万分痛苦。完颜昭见他脸色发白,额上渗出虚汗,右手不自然地垂着,不由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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