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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帝(书坊)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荆柯守
在最初时,丁员外是很重视这个吕尚静,此人才华是一看就知道。
但炎凉两个字,是随着时间推移而产生,吕尚静的安心教学,就使得了别人渐渐轻视。
“这书生离了我们丁家还能干什么?”
有了此心,渐渐福利少了,白眼多了,不尊重了,连丁员外当初何等赏识的人,都渐渐淡了。
这也不是仅仅势利两个字能说得清,只是人性——拥有的不觉得宝贵,失去了才觉得珍惜。
此时丁员外看着吕尚静,突觉得此人学富五斗,才学渊深,举手投足都是一种读书人的韵味,不过他也知道,这些年待吕尚静并不怎么样,留也留不住了,只得遗憾的说着:“是我亏待了你。”
“员外何以言此!”吕尚静深深一躬:“要不是员外,学生手无缚鸡之力,这些年自己都难以养活,此恩此情永是不忘。”
就算知道是套话,丁员外还是有些欣慰,一挥手,就有仆人会意,一盘蒙着红布的小盘子端上来。
口中却说着:“这是你今年俸钱,本来不满一年,只有十五两,但你我相识一场,我一倍与你,这是三十两纹银,你且收好。”
吕尚静恭谨接过,就作最后礼别。
出了院门,上了牛车,揭开就是三十两纹银,五两一个银元宝,细纹银子,就是暗自一叹。
当年自己第一年去得丁家时,待遇和亲子一样,俸三十两,但随后渐渐冷遇,饭菜变差了,俸禄变少了。
遥遥回望这庄,自己生活了八年的地点。
当年不过是普通宅院,因出了知县,渐渐亲族依附,繁衍子女,就成了乡族,而知县告老还乡后,十数年陆续整顿,将散居村落凝聚得一体,自己来此,亲眼见此一一变化。
此时一朝而离,就有着莫名滋味。
车随路转,苍山遮蔽了这景。
回过神来却收起这六个元宝,打开包裹,里面又是三百两银票,这时两样捏在手里,一时有些恍惚。
这时就听车夫贺着:“恭喜先生荣归故里,一家得以团聚,夫人一定很是高兴才对!”
“谢你吉言。”吕尚静笑应,声音苍凉苦涩,心中天平滑落到路的远处,结发妻子昔日期盼,借着再考躲过了三年,复考躲过了又三年,而今八年矣……
有着体弱妻子和年幼儿子,身为一个堂堂丈夫,自忖才学,曾被困顿中的村族看作希望,却一事无成,无力改善一点生活,只能要族里照应,自己在外面紧衣缩食,几乎所有钱都攒着寄回,表面上却说着:“我在外面过得还不错,汝在家中要和睦亲长,照顾弟妹。”
年年家信捎来,妻子识些字文,性子烈,起初质问是否负心在外,到后来渐渐感觉到些,再有托人来信,只诉家长里短,只盼早日归来,字字殷殷。
这时再度忆着,唯有心中酸痛,更加无颜以对。
曾是少年憋着一口意气,这时已消磨成中年悲哀。
行得数日,山水迢迢。
一日傍晚,抵达了一个村子口,见得周围景像,吕尚静就是一怔,记得八年前,这村乡人来往不绝,此时回来,却街道衰败,人烟不盛。
夕阳如火,这时只觉寒风刺骨,吕尚静下得牛车,对着牛车上的车夫说着:“你看着货,我先去看看路!”
这车上有半车货,不奢侈,都是实用家用品,这时却管不了,按记忆中的道路,急急朝着家中奔去。
直至一个小院,见得墙壁虽剥落,篱笆门整洁完好,稍稍松得口气,理智回忆起,半个月前刚刚收到过家信,娟秀字体,确是妻子手笔,甚至歪歪扭扭添着幼子几句话。
这时心中思念更甚,脚下却踌躇不前,近乡情怯的本能,探身往篱笆门上张望着,房屋顶上茅草有些旧了,弱女子确实无力多做些,幸而未曾破漏,院中婚时合栽的小树已一丈高,些许嫩芽已在萌发着。
心中更是热切,终于鼓足勇气,就要出声。
咯咯,咯咯——
几只老母鸡扑着翅膀从屋里跳出,跟着一垂髫小童欢快笑着,驱赶玩耍,这一时警觉抬起头来,正好与门外人目光相对着,扭头就跑回屋里:“娘,娘,外面有坏人!”
喊得两声,听得里面轻轻一声教训,孩童吐了吐舌头,却找到了靠山,半躲在门框后面,好奇又怯怯地看着,稚气小脸上,依稀就有着吕尚静的影子。
“这就是我儿……”吕尚静丢弃了手上带的二件礼货,喃喃着伸手,本能想要叫一声,却脑海一片空白。
直到一荆钗布裙的女子出来,素手上拿着簸箕,一见之下,却“哐”的失手落地,豆子哗啦啦地滚落散开,两只鸡跳过来啄着,却脸色苍白,浑然不觉。
“夫人……”吕尚静终于唤出,两行眼泪落了下来。
两人就这隔着篱笆相望,日思夜想过相聚,风光或者羞惭,委屈或者恼恨,实际都抵不过生活消磨,这真实见了,千言万语,只化木然:“回来了?”
“回来了。”吕尚静推开门,见她蹲下身捡拾着豆子,就沉默进去帮忙。
这时近在咫尺,就见得妻子曾经容颜,早被消磨了美丽,怅然叹息:“是我对不起你们。”
吕曹氏手上微滞,再张口声音已是沙哑:“都别说了,能回来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豆子落在簸箕里的声音,一粒,一粒,一粒……
孩童机灵驱赶了啄食的鸡,这豆子可是不错的食物,自己都吃不了多少,见这就是疑惑:“娘?他是谁?”
对于儿子这问,吕曹氏却不能不答:“这是你爹。”
“爹?他不是在外面作着官,不要我们了么?”孩童狐疑望着陌生人,乌黑大眼睛眨了眨,笃定说:“我觉着不象。”
吕尚静尴尬惭愧,无以应对。
“噗——”吕曹氏瞧着笑出了泪花,声音哽咽:“别犟了,快叫啊!”
孩童终究不善掩饰,哼了一声,倔强扭头不认,噔噔噔跑进了房间。
“这孩子!”吕曹氏蹙眉轻斥一声,尽量收敛着情绪。
不防一只手摸在脸上,吕曹氏警觉着本能要跳起来,却又被按着,这时回过神来是丈夫粗糙的手,才觉自己脸上,不知何时满是泪水。
木然任他抹着泪水,听着喃喃道歉,恍惚紧拥着,千万种情绪涌上她心头,再压不住地喷薄作哭声:“你还知道回来!你还敢回来!你……”
吕尚静紧紧抱着她,听这凄切哀声,面色惨然,只能重复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对……”
夜灯亮起,小村里激起波澜,简陋家中来了许多人,都是喜闻吕尚静回来的亲长近邻,念着吕曹氏平日往来相助,现男主人经年甫归,这时就自发带上肉蔬,聚得洗尘宴会。
吕尚静何等心思的人,这半牛车的货物就是为这个准备,不多不少,按着辈分亲疏,送上相应各种礼物,亲长自是受得,邻居朋友就纷纷夸赞着:“吕相公真是在外出息了。”
“吕娘子没有白等。”
“就说这家是有富贵之相,这孩子又是聪明懂事,以后定也是能高中的。”
诸此类不要钱好话送上,一时喧嚣热闹,吕尚静应酬自如,吕曹氏只是温婉笑着,白日间倔强的儿子也是乖巧,不含糊喊着爹爹。
直到送去最后一位叔伯,院里静悄悄下来,吕曹氏忙活着收拾残宴,吕尚静耐心应对儿子的种种刁难问题。
过得一会儿,就是要歇息时,吕曹氏在丈夫暗示下,哄了儿子先睡下。
吕尚静紧闭房门,取出行囊,只一展开,就露出了二十两雪白细丝银子,又取出了银票,郑重交在妻子手上:“虽没能考取秀才,但堪磨些才具,前几日承贵人相助,以三百两作聘客卿,辞丁员外时又得三十两年金,礼物花得一些,剩余全留给你打理。”
这时瞧着妻子怔怔,她年过三十余,这时在灯下看着,还是颦眉秀目,笑靥可人,隐隐带着当年风韵。
吕尚静就忆起才华初显,一举中得童生,有曹老秀才看重,嫁了女儿给自己。
吕曹氏教养得品质,本是懂得掌管这些程度的银钱,维持书香之家的体面,却多年跟着丈夫受苦,尤其老丈人去世后,断了母家接济就更困窘,已是十年没有看见这样多银子了,一时很不适应。
这时怔怔着,有些意外,喃喃着:“为何有这样多……夫君莫要受了人欺骗,或者做得犯禁之事?”
作妻子岂不知道,一年十五两消费,寄回家里十两,别的五两银子就要用一年,幸亏丁家还管饭,这一转眼,七八年撑下来了。
这明眸关切望来,吕尚静有些心酸,又有些欣慰,说着:“你夫君气运不行,看人本事还有一点,也是奉公守法之人,这点夫人难道不知?”
又柔声说着:“有这些钱,夫人就不必这样操劳,注意滋补身子,儿子也到开蒙时,你多教些,送他上学堂,准备科举。”
“是,原本家里存着三十五两银子,是你历年寄回来存着,现在有着这些,就宽裕了,可以买些田。”吕曹氏说着。
这才接过元宝,细细看了,摸了,又仔细揣摩着三张百两银票,用红布细心包裹起来,藏在嫁妆箱底,想了想,取出了些碎银,预备用度,再小心翼翼锁好……这小心谨慎举动,无形中就有一种安全气氛充实这家中,温馨滋润着两人心境。
她拿着钥匙贴身藏好,回转身,脸色微微一红,低着头问:“你还要出去么?”
吕尚静刚要回答,瞧着她忐忑时下意识蹭着莲鞋的习惯,依稀少女时情态,本来憔悴遮掩,这时焕然了容光,又丰腴身子,呈现着未见的美丽,不由看得一呆,下意识拥她在怀,换了委婉说法:“这些时日自是待在家中陪你。”
吕曹氏这时失了聪慧,只应着:“好……哎,夫君怎么——”
却被压在了床上,下一刻,这灯就被吹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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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帝(书坊) 第五十五章 黯然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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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夜深,郡城幽幽,万家灯火。
郡试结束三天,考院还是封锁,值守甲士轮流巡查,气度森森。
院里一片寂寂,后殿却是灯火通明,只有沙沙宣纸摩擦声,偶有着一些轻语交流声。
郡试阅卷,可不是一二天的事,是整个七天。
一份份考卷早就收起,叠放在大殿中央,二千卷叠的数尺高,还叠了十叠左右,先由十五个文吏一齐上阵,不检查文稿质量,先把有明显错误,连三分之二都没有答完的考卷全部罢黜。
郡试号“耕牛试”,目的就是考验考生的知识量和资质,当时估量时,就按照一半以上的考卷都来不及答的程度来出题。
因此这些小吏根本不需要眼光,只按制罢黜,有争议的再请教考官,二千卷,余八百卷。
再把这八百卷,分成完成的卷子,和未完成的卷子,这一干就是三天。
这八百卷交给正副六位监考官阅览,其中全部完成者不过是六十卷左右,别的卷子全部被小吏转移堆叠。
就是这样二堆,六十卷和七百四十卷。
按制,先看七百四十卷,正副六位监考官面色慎重,纵是规矩转运无懈,道法森严莫测,可一切机制均由人来运转,只要禁绝不了人心,就禁绝不了舞弊,往年作得手脚者不少,都用前程、性命证明,这一刻最危险——旦发现考官亲涉舞弊,就是考官、吏员、值卫连坐。
相视一眼,岚崇文定了定神,看一眼殿外自动踏入的几个甲兵首领,诸吏,又对着空无一人角落恭谨作礼:“初选已毕,还请真人开启法禁。”
哗——
监考真人举步殿心,手按在银印上,看了众人一眼,白发白眉下,眼神纯净:“汝选完了?”
没有质疑,只是问着,众人清楚这意味,额头微微渗汗,岚崇文心下莫名一紧,肃然应着:“真好了。”
银印一震,流光收敛近半,仅有半尺圆晕。
吹响号角,去除枷锁,泉涌满殿,白气自一份份文卷上冒出,转眼在殿里大亮,不过只局限于文气,并且只局限于废黜的文稿。
废黜文稿中,俱光华冲起,和海潮一样流淌……一时众人皆痴了,这就是一千二百童生的文气,这是郡内文事之华,是一郡生民资源之聚。
“能得见此,这生足慰……”就有着副考官喃喃出言,却道出众人心声。
真人眼神微澜,想起异事,思绪万千:“单一个童生,位气蝼蚁,但聚一千二百于一身,在人可成公侯,在仙可直入元神。”
“当年赤帝,鼎革道门,实吸取民间大气运火种,预防制衡,又实质上使士子真正成为道门嫡传,一举压制天下真人,奠定道廷数十万年根基。”
“我师门秘传,嫡系蛰伏,但道门深深根植大道,规则重重磐石碾磨,再是壮志,不得滋养酬劳,也渐渐消耗冷却。”
“门中蛰伏处处受着规则压制,近万年已无人能争得天庭高位,不知我辈晋升曙光何处?”
这思得许多,实只是转眼间,殿中光华尽显,稳固成文气!
这时在考官们眼中就只呈红黄——流程上必须由他们主导进行,宁愿要求考官加大着工作量,也不能由真人干涉,这涉及到道门根本统治。
真人暗自叹息,元神一清,就回醒过来,眸中微冷:“这取消部分压制,就显露出文气,照制必须在此罢黜文卷中查漏,补遗,这是旧规,不必多说,汝等好自为之!”
“这是应有之义!”监考官各怀心思,口上应是,亲自检查着。
每届大考按郡户口而定取数,南沧郡就每届只取三十位秀才。
这科举每一条细节,都是几十万年来经过无数探索,背后都有大批案例。
于是到现在,就形成换王朝不换科举的局面,任何朝廷正式衰败预兆,只看科举是否“正常”就可知。
这样重重压力下,皇家给予官僚集团极大压力,并且渗透在州郡以下的所有官吏身上。
副考官检查过罢黜的文卷,抽出几卷黄气的卷子,看了看,叹着:“文气不错,可惜都未完成三分之二,按制罢黜。”
这多半是寒门子弟了,按照朝廷制度,童生得授道决,但这些寒门子弟能读到童生,往往是呕心沥血读书才获得,得了童生后也转不过弯,继续苦读,往往忽视了道基的修炼。
结果大批寒门子弟,就在郡试的这种耕牛战术里失败罢黜了。
这黄气文章,已经是一时俊秀,罢黜实在可惜,但也不得不罢黜,道门要的不是文人,是真正领悟道理并且加以实践的预备仙人!
监考真人留意着,见基本无误,也不多话,最后就有小吏取出三天内登记的罢黜文卷的姓名,将这些全部罢黜,而考官都是在下面用印,用完,这时所有目光都投向州中派下的一位主持考官。
“咳,还请真人用印!”这位考官咳了一声,见着真人用印了,又作了揖:“真人要是无异意,我等就进行这八百卷二次淘汰了。”
这八百卷中,必须再海选出八十卷,这八十卷还是以文气来定,等这八十卷定了,才会结合气运,选出三十卷。
真人颌首,说着:“汝等二次海选,有三天时间,我三天后再来!”
说着,一挥袖,转身去了侧殿,表示不干涉考官进行第二次海选。
主考官手一挥,除二个搬运文稿的小吏,别的吏员尽数退出殿,下面的事不需要他们来参与了。
这主考官正要说话,一阵风袭来,不由打了个冷噤,又听到碾过滚雷声,就心里有些莫名烦躁,此官修为甚深,心里一凛:“难道有人作得手脚?”
当下看了过去,见着除了自己,五位考官都在闭目养神,良久,主考官带着一丝微笑,徐徐说着:“各位大人,郡试已是朝廷重中之重,涉及各位大人的身家性命,还望能善始善终。”
当下目视同僚,寒声说着:“每一卷按制都必须亲自阅读,不可松懈!”
这目光冰寒,几位考官心中一凛,齐看向这八百卷文稿,叠成了十叠,都感到自己压力巨大,却只得应着:“我等都会亲自阅读,不会有疏漏!”
这时,浓重黑云打了一个电闪,把殿内照得雪亮,接着陷入一片黑暗里,只有春雨直泻而下,树枝在风中舞着,湿淋淋枝叶上,新生的树叶发出沙沙声……
“这是第一场春雨罢,终于告别了春雪了。”
叶青踱出窗前,果见黑沉沉乌云连绵,一阵风扫过,带着雨丝,他回到房里,向椅上一坐,望着窗外沉沉不语。
离得考场已三天了,这三天内,自己是越来越心冷,诸多思潮翻滚。
气运一个词,难倒了无数英雄。
记得历史上有过一朝“大谦”,就有过科举不论贵贱,唯才是任,就连宰相也是只以才拔擢,丝毫不虑气运多少,这朝开主就英明壮志,自勉于后人,结果六世余烈,换来这朝二百年速亡。
其亡时,全朝振奋,涌现无数英雄,只为这朝作了华丽挽歌。
经过无数年洗练,才形成这规矩,就连叶青自己都改不得,除非打破这个世界规则,不然就算一万个豪杰,也只能折羽而归。
自道门建立,人仙相分第一天起,百万年的实践,有成功有失败,千万代中的人杰,总有不屈服者,谋反事件都有,而道门不忌讳谋反甚至伐天的历史,连史书里都有明确记载。
却没有成功过,就算应运而起的五帝,也或主动或被动加入了体系,
这些历史虽不是人人能看,但童生以上都可阅读,丝毫不隐瞒,这就是对自身绝对武力的自信,明着昭告天下:“想造反,只管试试!”
除了九宵上的三位道君,亿万兆人类,无人超越这天地。
相对于此世历史中壮阔的历史来说,前世时穿越者小小失败,只是大浪下的小小水花,甚至激不起高层的关注,每次想起这点,叶青就有着深深的阴影。
叶青徘徊几句,只在室内吟着: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吟完,叶青还没有说话,就听着有人高喊:“好诗!”
门一开,就见得一阵风扑过来,芊芊进来了,这喊当然不是芊芊,而是后面的二个人。
却是何茂和李成元,都是这一届的童生。
现在考榜没有出来,众童生都在郡城里等待,这就相识熟了。
后面跟着的是二个伙计,挑着食盒。
就见着何茂一摆手:“春雪变春雨,满地都滋润,庄稼尽快生,本来想和叶兄一起赏雨,不想就听着这诗。”
“小楼一夜听春雨,这味道真是回韵无穷!”
才赞着,跟在后面的伙计把一个火锅端了上来,下面木炭烧着,使水沸滚,嗤嗤冒着烟,香气四溢勾人馋涎。
叶青去掉了所有的别的心思,不禁大笑:“晚了,难为你还想着来,罢了,我们就听一夜春雨,醉一夜杏花!”
说着,一摆手,请诸位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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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帝(书坊) 第五十六章 终可现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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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渐渐升高,殿内灯火吹熄,整个殿内气氛有些压抑,却还不至使人崩溃。
吏员恭谨伺候着,默祈着快些结束,这七日阅卷真是累人的活,要不是修炼道法,身体健壮,说不定就有人撑不下来。
“眼下工作量大一点,只要善后处理得当……只是俞家任务完成,就要打些折扣了,希望过一会儿不要再出差池!”杨才想着,加快手上动作。
幸运的是只有几卷稍有争议,在六十名上下更替,这在允许范围内。
杨才拾起一卷,扫了两眼抛开。
再看下面这卷,杨才面上阴睛不定,拾起来看着:“叶青……”
第一卷字字整洁,答案和标准题几乎一样,就算是自己想要扣分都找不出多少毛病。
再翻过一卷,就算没有开放文气,但杨才作为举人,基本鉴定能力还是有着,见着字字珠矶,七篇整整齐齐,虽不是第一次看见,但读下去,还是变了脸色,心里就暗叹:“先前传闻所谓的‘同进士’,本以为只是士林私下说说,放在官场上就只是笑话,不想真有同进士之才。”
“在耕牛试中,受到干扰,仓促之间,还能写出这七篇,神韵完整,文理清通,真不可思议。”
“这种文章想要罢黜,我也不敢作任何手脚。”想到这里,这杨才心里就多了几分悔意:“怎么会得罪这样的人?”
至于替换,修改,玷污等等手段,杨才想都没有想,自考完后就有道法明镜观照,又有鬼神巡查记载,这种手段是最容易被揭穿的,敢这样的早就被淘汰掉,抄家灭族了。
杨才再有心思,也不敢在这方面动文章。
“按照朝廷制度,文气第一,是无论怎么样气运都会录取,哪怕排在最后一名,别的就不保证了。”
“这叶青这样的文章,只有希望不是文气第一,这样就可用气运上的落差,将其罢黜,叶族气运根本上不了台面,就不知道龙君宴赐下多少了。”杨才暗暗想着,这六十卷基本已定,叶青自是在前列。
不过待会取序时还有一关,杨才并不知道有人已冥冥镇压了叶青气数,心里并无把握。
“我入得俞家,无尺寸之功,只要不是文气第一,只要合运在三十之外,我就可名正言顺罢黜,至于别的,就算有人对这卷质疑,可我按制罢黜,就不会有问题,这种事在官场中做的还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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