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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市里的乡哥村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甭怕,没事。一起下山。”汉子说。
这时,山巅上传来一阵阵急切“呜呼混儿”“呜呼混儿”的唿哨……
汉子仰望山巅,问道:“咋的,桃李湾的人还在砍竹篙,要放竹筏了,是么?”
黑毛娘点头:“嗯。”
其它几个汉子提着猎枪,从林中走过来了。问汉子:“咋的?早上已经向队长请了假,这不白跑了?”
汉子简单说了原委,然后说:“要是出了事,才值是几斤麂r?别说,人是大事情。”
“唉呀,那是迷信。”一个瘦汉子不以为然地说。
“信了好,小心使得万年船。”汉子虔诚地说。
“对,大兄弟说的对咧,小心点最好,走,我们下山吧。”黑毛娘说。
一个大胡子汉子,认出了黑毛娘:“哦,你是陶屠户他老婆吧?”
黑毛娘一边走,一边点头:“是咧。”
“哦呀,你儿子是个胖胖的黑小子吧?这娃好爱打架,前天下午和李革委的娃把我侄娃打得皮青脸肿,我弟妹赶去论理,两个娃飞快向桃李湾跑,搞的我弟妹追赶时摔进了粪池凼凼里……”大胡子说。
黑毛娘说:“那真是太抱歉咧,我们桃李湾的娃捣蛋得很,这不,我家的黑毛小崽把猫头鹰也捉到家里来咧,我回去会叫娃他爸管制管制这娃。”
“没事,随便说说。不捣蛋的娃长大了没出息哦。”大胡子划着火柴点烟。
一行人在山道上拾级而下。
山巅上再一次传来一阵阵 “呜呼混儿”“呜呼混儿”?





大都市里的乡哥村妹 第 6 部分
“没事,随便说说。不捣蛋的娃长大了没出息哦。”大胡子划着火柴点烟。
一行人在山道上拾级而下。
山巅上再一次传来一阵阵 “呜呼混儿”“呜呼混儿”的唿哨。那是队长放竹筏前向山下发出的最后安全警报……
大伙都驻足向山巅望去。那汉子问:“放筏的位置在哪?”
“在二层崖的斜坪上。”黑毛娘说:“咋咧?”
“不好,那竹筏不正是要向我们这边来吗?”
“啊?!”大伙惊慌了。
“快,上面好像有了声音,我们向旁边去吧。”大胡子说着,率先向旁边的茅草丛中横蹿。
远远地听到竹筏向山下哗哗冲下来的声音,那声音在整个山沟里回响,似如排山倒海……
黑毛娘一个妇人,自然没有汉子们跑的快。一下子落在后面。那大胡子汉子关照道:“喂,嫂子,你要快点哦,危险。”
黑毛娘慌慌张张地在茅草丛中摔了好几个跟斗。那竹筏的声音好像越来越近。侧眸瞬间,发现离这里几丈开外有一条小径。心想,倒不如从茅草丛横过,到小径上再迂回过去会更快。
“嫂子,你咋的又折了回去?危险啊,竹筏要到了!”大胡子急了,冲着黑毛娘吼叫起来。
“快回来,快!嫂子,回来!”大伙一起喊。
话音刚落,竹筏已经呼啸而过……
黑毛娘被撞个正着,落下山涯……
当黑毛娘被竹筏撞上时,陶屠户两父子正在回家的路上。
以往,陶屠户都要天黑才回家,难得今天带了儿子黑毛去玩,想让儿子看看杀猪的过程。偏偏昨天调运回来的生猪晚上被邻场的食品站借去了,说是不够供应。那是物资紧缺的年代,啥都要计划。黑毛就缠着不让回家,说是没玩过瘾,要到街头看热闹。陶屠户想想站里没事干,就向站长请了半天假,回家管管自留地的菜。再说一大早碰上猫头鹰,心里一直有些莫名其妙的慌乱。
陶屠户看看儿子,想,这娃长了八岁,也才来过几次乡场,就说:“也好,爹带你玩玩。不过,我们要早点回去,说不定你娘又去砍竹篙了,爹帮你妈的菜园子里浇些肥,看你娘满辛苦的,小娃娃不要老记着玩,要早点理事,晓得哦?”
“晓得。”黑毛嘴里说晓得,其实他啥也不晓得。心想,这街市上咋的这么多全新的东西卖,煞好看。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看着供销社玻璃柜里花花绿绿的东西出神。
陶屠户在镇上有点名份,那供销社的女售货员自然认得他。见他带着个娃娃,就开玩笑道:“陶屠户,瞧瞧你和你儿子,都胖敦敦黑乎乎的,真像一个娘胎生出来,一模一样呢。”
“嘿嘿,有啥奇怪的,我生出的儿子,当然像我,难道像你。”陶屠户笑笑,拐个弯笑骂。
“不对,你儿子不是你生的。”
“不会是你生的吧?”
“去,尽占人家便宜。当然是你老婆生的。”
女售货员不开玩笑了,正经道:“要不要给你老婆买几尺花布,做件衣服?我这有几尺。是区委刘文书在县供销社捅后门捎回的,我要了几尺。看花色艳了些,我这把年纪穿了不是老妖艳吗?你老婆年轻些,给她做衣服穿了准好。”
“算了,我没布票。”陶屠户看着女售货员放在柜台上的布料,想买,又犯难。
“记下你的帐,日后给我也行啊。” 女售货员说。
站一旁的黑毛急了,喜孜孜地拽着陶屠户的衣角说:“爹,给娘买吧。”
陶屠户付了钱,把花布包好,放进了背篼里。
到了乡场上唯一的国营饮食店——“三八店”,陶屠户给儿子买了两个r馅包子。然后带着儿子回家。
老天爷今天晴转y,比较凉爽。陶屠户回到家,煮了些面条和黑毛吃了。陶屠户吩咐儿子就在院子里玩,兀自担着猪粪水去了菜地浇灌。
那丽宝听说黑毛去了乡场玩,就邀了正在梯田埂上割猪草的西峰和小波、香香、山凤、丽珠,风风火火赶到黑毛的院子来,问这问那。
黑毛没有西峰和小波滑头,就照直说了:“我爹给我娘买了花布,我还吃了大r馅包子……”
小伙伴们听了羡慕不已。女娃们羡慕那花布衣服,男娃们却想起那r馅包子咽清口水。
香香出主意,要玩跳橡皮筋比输赢。输了就趴在地上学狗叫。偏偏七个人分两组,单余一人。
小波说:“我不跟你们玩那个,我要想一道题。”
丽宝和黑毛见有人自告奋勇退出,六个人正好,就抢先把橡皮筋圈了脚跟。黑毛说:“你们四个跳,我和丽宝给你们绷橡皮筋桩子。”
“呸,偷懒,想把我混到女娃中去?我不干。”西峰说。
香香火了:“女娃咋的?那就比一比。你们三个男娃一组,我们三个女娃一组。啧啧,保准你们学狗叫。”
山凤和丽珠格格地笑。
“笑个p,比就比!”丽宝不服。
香香就过来换了黑毛做绷橡皮筋的桩子。
丽珠和山凤跨进圈里跳第一轮,一齐念着游戏的调:
一朵红花红又红
刘胡兰姐姐是英雄
从小是个苦孩子
长大是个女英雄
毛主席亲笔来题词
生的伟大
死的光荣
轮到西峰和黑毛,一进圈子,黑毛就被拌倒了……
“哟哟。学狗叫,快点,该你们男娃学狗叫哩。”山凤看到男娃们出师不利,高兴地喊叫起来。
西峰和黑毛就趴地上学狗叫:“汪,汪汪汪——”
香香、丽珠和山凤开心地笑,享受胜利的喜悦。
“嘿嘿,笑个p!”西峰在地上抬眼冲几个女娃扮个鬼脸,然后呼地站起来,抓紧黑毛的衣服就一推:“你个笨蛋!”
黑毛正要发作,丽宝来格开西峰,说:“别吵,让黑毛去站桩子,我来跟你跳,准会赢,让她们女娃学狗叫!”
“不生气啦?啧啧,敢和我们女娃比,你们输定啦。”香香嗓门特亮,稳c胜券的轻狂溢于言表。
“吵,吵吵吵,小声点不行,我分明要算好这道题了,又被你们吵的忘了,气死!”小波头也不抬,烦六个人叽叽哇哇地声音。
小波在算啥题呢?
原来,小波有空就去桂枝老师那里请教功课。桂枝有感这个娃小小年纪这么用功,经常出一些难题给他,练练他的大脑思维能力。有一次,桂枝老师出了这样一道简单又抽象的题:树上有一百枝鸟,有个猎人一枪打中一只,还剩几只。
小波把这个许多大人都会用来考孩子的题,想了两天,才去告诉桂枝:“桂老师,你一出题时,我就有了答案,就是树上没有鸟剩下,为零。但我想,别人都会这么回答。因为打中一只,其余的九十九只给吓跑了。我想找另一个答案,现在有了,就是树上剩下一只。”
桂枝老师奇怪了,问:“为哪?”
小波说:“因为枪一响,其余的九十九只给吓跑后,打中的那一只刚好挂在树杈上,没有掉下地。”
桂枝老师乐了:“娃,你是个勤于思考的人,是好习惯。你看那丽宝、西峰,多贪玩。反正暑假时间长,离开学还早呢。我不如出个难一点的题给你思考思考吧。”
小波说:“好,你说吧,桂老师。”
桂枝老师说:“有一个十斤水壶,刚好装满。分别用三斤和七斤的空水壶,把十斤水分成两个五斤。水壶上没有刻度,也不能用秤量。该如何分?”
小波此时正在全神贯注地算这道题,用镰刀地上划来划去,口中念念有词:“三斤装两次,倒在七斤壶里,十斤壶里剩下四斤,三斤再装,再倒……”
“啧啧,在捣腾啥?”香香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波如梦方醒,回头一看:哇噻,啥时候小伙伴们都围在自己身边来了。
“我恨死你们!我就要把题算出来了,又忘了,唉。”小波垂头丧气地把手中镰刀一扔。
“甭气,我回去问我妈,然后告诉你答案。”丽宝想的天真极了,反正题是他妈出的。
小波不领情:“p,告诉答案,我也不听,我自己会算。”
“算啥题,真没劲。” 西峰无聊了。把手里的土块呼地掷出去,正中一只觅食的公jp股,那公j咯咯地告饶着走了。公j走了,西峰却主意来了:“喂,我们来瞄靶,赢猪草。”
于是,几把镰刀交叉靠在一起。丈余的地方画了一条线,几个男娃站在线外依次扔土块,打倒了镰刀架的就赢一把猪草。几个女娃就在旁边当啦啦队,喊“加油加油”。
小波不知是伙伴们打断他的算题思路,怀恨在心,还是啥原因,运气极好。那土块一掷一个准,不一会把其它三人的一背篼猪草全赢光了。
那黑毛刚从街上回来,没去割猪草,拿啥去参加游戏?好在山凤把自己的一背篼猪草借给黑毛,并且说:“赢了全归我,输了你要帮我割来还给我。”
黑毛把山凤的猪草全输光了。就耸拉着脑袋不说话。山凤也把嘴巴翘老高。
黑毛走过去对山凤说:“我赔给你,我这就去割。”
“割?你们男娃会割得我那么又嫩又鲜的草?我家的猪不吃老的草,看你咋割?干吗不会赢给我,就会输?”山凤就会斤斤计较地算,和她妈杨嫂一样聚财。
“别嚷嚷,我们都是玩的,不当真啊。来,我赢的全还给你们。”小波说着,把自己赢过来的两大堆猪草,给伙伴们的背篼里装满。
黑毛这时想起他石缸里的雀儿来,说:“我有大眼的雀儿,我爹说是猫头鹰,不晓得我娘丢了没,我去看看。”就到屋后去了。
“啥雀儿了不起?我有一个大螃蟹,刚才在河边的石块缝隙里捉到的。”西峰想献宝,从自己的背篼底下提出一个硕大的螃蟹,那螃蟹被西峰用长长的狗尾巴草j给缠了腿,一放地上,螃蟹就开始横行。
香香过来抢了西峰手中是狗尾巴草j:“死西峰,光你臭显,给姐玩玩。”
香香把螃蟹牵了,丽珠和山凤满有兴致地围了那螃蟹。
“好多的脚呀,爬来爬去真好玩呀。”丽珠凤眼发亮,细眉弯弯入了鬓角,像是听到有人在叫她似的,好专注的模样。她用小草去挠螃蟹,引着螃蟹向前走……
山凤说:“你按住它的背,它动不了的时候,那些小脚会一卷一卷的,煞好看哩。看那两只大脚可厉害哩,夹着人的手指掰也掰不开?”
“你咋的晓得呀?山凤姐。”丽珠问。
丽珠是最喜小动物的。桂枝老师所以养了几只小白兔,就是拗不过女儿的再三请求,跑到山外十几里的亲戚家要来的。晚上睡觉时,丽珠会把家里的小花猫抱在怀里睡。有一次小花猫钻到丽宝的被窝里了,丽宝一气之下,打得小花猫“喵喵喵”大叫,小花猫的鼻子受伤了,一天不进食。丽珠也陪着小花猫不吃。桂枝老师心疼死了,佯装骂丽宝哄丽珠。丽宝翘了嘴不服,说抱猫在被窝里睡,不是好习惯,说他妈偏心,桂枝无奈又哄丽宝。桂枝老师和李虎常常为这对活宝儿女的玩皮吵闹感到无限的幸福。
丽珠其实还从未玩过螃蟹,所以觉得好玩。山凤却不一样,她同母异父的哥哥松果未去参军前,经常在河里抓螃蟹回来给山凤玩。丽珠现在八岁了,胆量比以前稍大了些,才敢玩这横行霸道的家伙。
看看这螃蟹,丽珠觉得不是很可怕,用手指去探它的爪子,那螃蟹就往手心上爬,突然害怕起来,手一抖,抖不掉,更怕,另一只手去掀,那螃蟹的两只大脚像剪刀一样把丽珠的手指给牢牢钳住。而且越钳越紧,十指连心,自然很痛,丽珠就咧嘴哭了。
那山凤和香香死劲地想掰开蟹爪,哪里掰得动?
男娃们闻声赶过来,要英雄救美。丽宝却抢先上前,看他姐痛哭的样,真的有点同胞心连了,说:“老子就不信掰不开,让开。”
山凤、香香连忙让开,丽宝把两只蟹脚拎紧,一掰,两只蟹脚“嘎”地断了。
丽珠的手上被生生地扎了两个d,鲜红的血汩汩地流了出来……香香、山凤就拉了丽珠往家里跑,回去叫桂枝老师包扎伤口。
丽宝把断脚蟹往地上一扔,回过头来冲上前,抓了西峰衣领,一拳打过去:“日你妈,你拿螃蟹夹了我姐的手!”
小波连忙过来,拉开扭在一块的丽宝和西峰,好言相劝。
黑毛从屋后走过来,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我的雀儿全不见了,我娘给放跑了……”
这时陶屠户刚好从菜地里回来。听到黑毛还在找那倒霉的猫头鹰,骂道:“没长记心的,还念那东西干吗?你娘还未回来吗?”
“爹,我娘咋的还未回呀?”黑毛摇摇头,问。
“快了,她忙哦,说不定又去捡了鲜蘑菇回来做汤。”陶屠户把肩膀上的毛巾拿下来抹了一把汗,向灶房里走去,说:“爹给你娘做饭,她回来就好吃。”
黑毛难得有他爹在家,也就满有趣味的,坐在屋里把凳子椅子摆弄,和他爹聊些无边无际的话。
黑毛转眼把在供销社买回的花布捧到灶房里来:“爹,我娘她会不会喜欢这花布?”
“别弄脏了,快拿去放好。爹下次给你买件布头,叫你娘拿去给裁缝做好,让你也穿新衣服。”陶屠户一边往灶里送柴,一边说。
这时外面好像有人在叫陶屠户。那黑毛想,他娘应该也回来了吧,听到外面有声音,连忙到大门口。陶屠户出来,和儿子一起向对面张望。
一大群桃李湾的人正缓缓地从对面山坡上往村里走,一个个脚步放的很慢。人群中间有两个壮实的汉子抬着担架,担架上自然是已经断气的黑毛娘……
陶屠户没有看见黑毛娘,蓦然对那担架有些怀疑,心里兜起莫名的慌乱,对黑毛说:“娃,会不会是你娘出事……”
这时,王二根在山坡上瞧见檐下的陶屠户父子,悲怆地大声报信:“陶兄弟,出大事哦,你老婆被竹筏撞……”
晴天霹雳!陶屠户呆了:“娃他娘,你……”
黑毛手中的花布掉在地上,哭:“爹,我娘咋的不回来?”
正盼伊人归,却上黄泉路,情何亦堪?
第八章
家家户户都点起了雪白的沼汽灯,煤油灯时代结束了。一种大自然的反复无常,压抑笼罩着桃李湾人的心情。先是黑毛娘凶丧而亡;而后是李革委一场大病,医生把他从死亡线拉了回来。这段时间桃李湾人凡事都小心翼翼,生怕再发生意外。
几天前,队长把山凤家的小牛卖了后,新买回了一条大牯牛给了李虎家养,说是桂枝老师细心,放学后可以料理。乐得丽宝合不拢嘴,对黑毛说:“我有‘马’可骑了,也让你骑,好吧?”
黑毛娘死后,这娃心中惦着娘,整天郁郁寡欢,就嗡声嗡气应着:“我不稀罕。”
丽宝和黑毛是两个胖敦宝贝,两个娃在一起玩的最多,互相打架也最多。一个姓陶的活了九十九岁才无病善终的晚清遗老,在某一个深秋的傍晚,和李革委一帮子人摆龙门阵(川话:聊天),曾对李虎和陶屠户说:“你们各生了一个楞小子,真像是黑白两个仙童哦。”从此村里人都把这两个原不是一家的娃看成是双胞胎兄弟。甚至有大人见了黑毛独自在玩的时候,会半开玩笑地问:“黑胖敦,你那白胖敦弟弟呢?”
此时那丽宝一个劲地想讨好黑毛,把大牯年牵着围住黑毛打转:“唉呀,你骑上牛背去,我给你骑。”丽宝硬把牛绳往黑毛手里塞。
黑毛却忽然环眼圆睁,黝黑的胖脸胀得通红:“我日你妈,老子说过不稀罕你这死牛、鬼牛、烂牛……”黑毛一脚踹在大牯牛的大腿上。
丽宝大惑不解地看着黑毛……
黑毛说:“盯着我干哪,想打我,来呀……”
西峰和小波去拉过丽宝在一旁。西峰说:“甭惹他,黑毛又想起他娘了。”
如是过了两三个月,桃李湾的山乡日子也算安宁平和。社队企业也办办停停,j爪山刚刚开掘的煤窑又停了。不过山民们已开始用煤了,人们心照不宣地自个到煤窑里掘煤做燃料。j爪山其实是个煤炭丰厚的地界,也许是地质形成的奇特,煤窑掘进三两丈就可采煤了。娃们还是上学。那时的课本也没多少新的内容,有时课本要开学后五六个星期才能由县里的新华书店分发下来。撞击视野的是“批林批孔”和批“臭老酒”。在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几个主人公的学习成绩只有小波和丽珠最好。黑毛和香香多数时间考试是个零鸭蛋。山凤念书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跟着她妈杨嫂去乡场偷偷地卖些竹笠、扫帚以贴家用。西峰啥时候酷爱听人侃大山,只要哪里有几个人围拢在一起,他就会猴似的钻过去听听。听了后就在学校给同学讲,在家里就给大丫二丫讲,也给李革委和水莲讲。
李革委摸摸西峰的头,似笑非笑地说:“你娃,长大了会是一个‘话贩子’。”
丽宝和小伙伴们都晓得黑毛娘死后,黑毛一直心情不痛快,虽然大家都一个劲地什么事都依顺着黑毛,可黑毛幼小的心灵始终不能解脱出来。隐隐约约黑毛感到那是小伙伴们对他的同情和怜悯,不知为何,有了这种感觉,黑毛就要无理取闹。按大人们劝黑毛时所讲,黑毛娘是出远门了,很久以后就会回来。可是很久是多久呢?黑毛找不到答案。大人们善意的谎言,黑毛当然知道,因为他娘分明装进棺材,身上盖上他爹在乡场供销社买的花布,埋在南边的青冈林。但是黑毛更希望大人们说的是真,他娘真的有一天就奇迹般地回来了。
多少年代,人们都有一个忌讳,一般不喜欢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到坟茔地去,尤其是一个人。而黑毛却成了继他爹之后的又一个胆大的人。有好几次天黑的时候,陶屠户都把黑毛从他娘的坟茔前找回来。陶屠户问黑毛:“你干吗,天黑了还不回家?”
黑毛的回答却怪怪的:“我听西峰说,人死了要变成鬼的。鬼要天黑了才出来,我想等我娘出来时看看她。”
陶屠户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明白儿子心里始终惦着娘,他这个当爹的是无法给予儿子那种细腻的母爱的。当时,陶屠户的眼泪夺眶而出……黑毛一看爹万分伤心的样子,也就开声大哭:“我要娘回来……”
陶屠户族里的兄嫂弟妹多,看到他家中少了个女主人,两父子的生活几乎乱了套,而且打心里为黑胖敦侄娃的一些举止所感动,来屋里劝陶屠户道:“娃他伯,娃这么小,你还这么年轻,又有手艺,遇到合适的再娶一个吧。”
族人们于是热心奔忙,为陶屠户物色续弦。无奈陶屠户在食品站的同事谢屠户、易屠户莫不深受其害,两个都是二道婚。要么为对待双方的子女的问题,要么为对待前妻的亲戚交往问题,总之乱七糟八的家庭磨擦,经常发生。陶屠户想不到自己的婚姻也落得西风凋碧树!于是,某一日,三个屠户下班后,在酒馆里把酒问苍天。
陶屠户说:“我真的怕惹上你们的那种麻烦哦。”
易屠户说:“唉,谁叫我们哥几个的命就这么苦,陶老弟啊,要慎重考虑啊。”
谢屠户说:“要嘛,对方没有小娃。最好是没嫁人的。”
陶屠户说:“说得倒轻巧,多难啊。没嫁人的会跟我这个三十好几的人过日子?人家刚结婚就有了一个八九岁的儿子,这叫咋回事呢?这不是委屈人家吗?”
“是啊,谈何容易。”易屠户说。
“想来想去,老子就不再娶了,没了女人就不活?我就不信照顾不好自己的儿子!”陶屠户说。
三个人都喝闷酒。
有一天晚上,陶屠户把自己不想再娶的意思跟李革委说了,想听听李革委的见解。
“陶老弟啊,话不能这样说哦。俗话说,男人无妻就无主,女人无夫就无靠。儿女对你再好,终归是儿女,儿女大了还有自己的家要打理。少年夫妻老年伴啊,这人在世上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着才好哦。你看我,现在还不到五十,身体就不行,病痛也多起来,若没有你水莲嫂子的照料,我咋能活得过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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