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长 冯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你既然都长大了,都明白了,还理我做什么?”
“经是要天天念的,舍利子是年年在塔里的。”
“花和尚念《素女经》。舍利子在不在塔里,对于和尚来说,不重要。和尚只需要以为舍利子在塔里。”
“我不能唬弄自己。我不握着你的手,怎么能知道你在?”
“你可以握别人的手,你学医的,该知道,女孩的手都是r做的,差不多。”
“差远了。我希望你知道,你无法替代。现在,猩猩不会一觉儿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人。时候不对了。你可能不是最聪明最漂亮的,但是你最重要。我是念着你长大的,男孩只能长大一次。你不可替代。别人再聪明再漂亮,变不成你。时候不对了。”
“可我要走了,要到挺远的地方去。”
“我有办法。没有手,我也能拥抱你。没有脚,我也能走近你。没有yj,我也能安慰你。”
“你为什么总要把美好的事物庸俗化。”
“我紧张。”
“等我回来,我们就不用紧张了。”
“问你一个问题,我几乎已经快忘记我曾经见过你了,忽然有你的信,忽然发现你对我的称呼只剩一个字了。这个称呼你是怎么想起来改的呢?”
“我不讲。”
“讲吧。”
“你好象总想把什么都分析清楚。”
“理科训练,职业习惯。”
“我觉得,把你全名的两个字都写上去,很别扭,在纸上不好看。再说,我想,就凭我想你想了五年,一句话也没有当你面讲,也该叫你一声‘水’。”
“你怎么下决心,不逃了呢?”
“天大不如心大,逃又能逃到哪里去?你说我逃得掉吗?”
“你逃得出你的心,也逃不出我的心。我的心会念咒语,我念过《抱朴子》、《淮南子》。你不能让我不想你,没人能。我会想得你心绪不宁。”
“所以我不逃了,我调转过头,倒看看,这个著名的采花大盗能把我怎么样。”
“不要听别人谣传。赌了。”
“赌了。”
“等下个暑假,我们一起去爬黄山。”
“黄山四季都不一样,都好看。”
“我们就夏天、秋天、冬天、春天都去一次。”
“还有别的地方。”
“好,还去别的地方。过三天你走,我送你去车站。”
“好。”
第二天,我正在想,这回送我的初恋,我只好去她家,好象不得不面对她的父母。她弟弟,我可以不买账。她父母,一定得小心对付,表情要谦和,说话要得体,不能诲y诲盗。她忽然打来电话,说有朋友要送她,实在推不掉。
“能讲具体点吗?”
“那个处长,我和你讲过的。他陪他们老总到我们学校做过报告。当时是个冬天,他披了件半旧的军大衣,我老远一看就知道是北京人,一个人在外地,看见穿军大衣的北京人,特别亲切。他告诉我,他们进出口公司明年要在我们学校招人回北京,知道我的专业对口,老师又跟他们说了我不少好话,他希望保持能和我保持联系。我想,他们公司挺好的,回北京又能和你在一起,就把电话给了他。”
“他当然就打了电话,而且常常打,天天打。”
“是挺烦人的。他说要送我,找了车。我讲票还没拿到,他讲那天的票,他就那天送。我又推,还是推不掉。我爸爸都烦了,跟我说,那个处长想送就送吧,又不是把人送给他,让我弟弟跟我一起去火车站好了。我现在知道你的苦处了。我老听同学说,秋水这学期又被谁缠上了,又和谁搅不清了。我在旁边一边犯酸,一边想,这个混蛋好有福气。以后我再听见,我肯定不会想你好有福气,我一定在旁边幸灾乐祸。但是,你听好,醋,我还是会吃的。你别不高兴,好吗?”
“不要拐到我这里来。我们在说你和你的处长。其实没什么,我只是希望,今年夏天,我是你在北京看见的最后一个人。”
“你要是这么讲,我现在就打电话把他回掉,我告诉他,他不是我想在北京看见的最后一个人。其实,我只是想找个机会把话给他讲得更清楚些。”
“好啊。你怎么方便怎么来吧,我也找不到车送你,我只有一辆旧自行车。别因为我为难,别考虑我。”
“我当然要考虑你。我要见你,明天下午我过去,我送你,我送你回北大。”
“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你不是还有不少同学没见吗?而且,多花点时间陪陪你爸妈。”
“我方便。我要见你。我要陪你回北大。我要再看看静园,想想你第一次是怎么抱我的。”
在北大静园里,四下无人,周围尽是低矮的桃树和苹果树,花已落尽,果实还青小,没成气候样子。我说:“今年夏天,我希望我是你在北京抱的最后一个人。”
“好,这个夏天,我也抱了一个人,也就只有一个人抱过我。”
分开的时候,她跳上一辆302公共汽车,她最后一句话是:“水,熬着。”
我的初恋到了她的学校,发了封电报,电报上四个字:“平安,想你。”这封电报被负责领信件报纸的杜仲截获,之后的一学期,杜仲见了我,就说“平安,想你”。后来厚朴和杜仲觉得这四个字能当好的口令,比“长江”、“黄河”另类,比“臭鱼”、“烂虾”保密。俩人儿见了面就互相拷问,宿舍里“平安”、“想你”,“想你”、“平安”之声不断,我屡禁不止,他们越说越来劲儿。
那段日子,我很少说话,我天天写信。我到邮局买了一百五十张邮票,一百五十个信封,我把邮票贴在信封上,把我初恋的地址写在信封上。我不看日历,我写信,我一天一封,一百五十个信封用完,她就又回来了。我在各种纸张上写信,撕下的一页笔记本,哥哥给我的大饭店信笺,植物叶子。我找各种时间,想她的时候就写下来,我自行车骑的很好,我双手撒把,一手拿纸,一手拿笔。我在信里夹寄各种东西,卡通,花瓣,纸条,蝴蝶翅膀,物理电学实验上用细电线弯的心形,有机化学实验提炼的白色茶碱结晶。上完有机化学实验,我和厚朴把实验结果带回宿舍。我仔细包了个小纸包,随信把我提炼的茶碱寄给我的初恋,她向来爱睡觉。正值考试季节,茶碱提神。为了准备第二天的物理笔试
万物生长 冯唐 第 11 部分
纸包,随信把我提炼的茶碱寄给我的初恋,她向来爱睡觉。正值考试季节,茶碱提神。为了准备第二天的物理笔试,厚朴把他提炼的小十克茶碱一茶杯都喝了下去,结果十分钟后就倒下了,一直睡到第二天,睡得口水流了一枕头,我们小针扎、凉水浇、鞋底子抽,怎么也弄不醒,不知道什么道理。我电话打不通,我想我初恋宿舍楼的电话一定象我们女生楼的一样难打,我赶快发电报:“信内白粉,弃之如毒。慎!慎!”结果我初恋被她学校保卫处叫去,审查了整整一天。那以后,我没再乱寄过其他东西。信里,我什么都写,我想,我将来万一落魄当个作家,还要仰仗那时候打下的底子。从那以后,我才明白,十几万字的长篇小说,凑凑、贫贫,也就出来了。
我天天收到我初恋写给我的信,很快,就积了一大包。我找了一个木盒子,仔细收了。本来想留着显白给将来的孩子看,到那时候,每人都有一屋子cd,没人有一盒子情书。但是,后来,那些信都被我烧了,那个木盒子也烧了,我找的黄山地图也烧了,那张美国印的有那种昆虫交配场景的明信片也烧了。我初恋用了某种古怪的信纸,不好烧,但是烧着了就不灭,冒蓝色的火苗。第二个暑假,黄山没有去,当时我怕爬上山顶,想通了,一高兴就跳下去。后来,黄山渐渐成了我的禁地。有一次萌了念头要去,没过一个星期,下楼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踩空,左脚踝折了。另一次想去,已经上了飞机,飞机出了故障,差点没掉下来,迫降在天津。
我在我的床上好象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女鬼,一头又黑又长的头发。她的声音遥远,她反复唱一首歌:
“昔年种柳,
依依汉南。
今日摇落,
凄凄江潭。
树犹如此,
人何以堪?”
第二十章:清华男生
“咱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吧。”我的女友平静地对我说。
我赶完给柳青的翻译活儿,打了个车给柳青送去。柳青在象模象样地主持会议,透过半掩的会议室门,我看见她穿着剪裁贴身的套装,头发盘起来,一丝不乱,很职业的样子。她站在黑板前,比比划划,面对几个呆头呆脑的男女。柳青的秘书是个小美人,齿白唇红,头发顺顺的,胸部翘翘的。我对小美人说,叫柳青出来一下吧,我有件东西,她急着要。我没耽误柳青干正事儿,把翻译稿给她,跟她讲,活儿在这儿了,应该没什么问题,有事再找我,我要回去睡点觉儿。柳青包了一大牛皮纸信封的钱,说现在走不开,钱是一万整,让我好好休息,睡醒一定给她打电话。我从来没拿过这么多钱,放进书包,心里惴惴的,好象钱不是自己挣来的,而是偷来的。我头晕脑胀,回到宿舍倒头就睡。没睡多久,我被胡大爷吵醒,说急事,让我帮他写毛笔字。我问写什么非要这么急。胡大爷说,写“大便完,放水冲”,字大些,墨浓些。根据未冲的大便性状判断,不守公德的人不只一个,问题严重,这种恶习不可放任自流。我打着哈欠,问胡大爷需要写几张,胡大爷说二十张。我问为什么要那么多。胡大爷说,厕所门口两张,每个大便池前后各贴一张。我说我们只有四个大便池。胡大爷说,要有全局观念,难道女生不大便吗?女生厕所也有四个大便池。我问女生们也不冲吗?胡大爷瞪起他的金鱼眼,垂着两个大眼袋说:“更够呛。”我写完毛笔字,再躺下,没十分钟,黄芪和杜仲进来,拎着一只剥了皮的肥兔子。做实验的人好象总对实验动物的吃法充满热情,黄芪和杜仲大声讨论该如何尽善尽美地吃了这只兔子。最后决定,杜仲到红星胡同再买两斤五花r、半斤东北的野生干蘑菇,和兔子一块炖,不柴,又香。黄芪负责把兔子剁成块,c电炉子,支锅,烧水。炖r的香味渐渐传出来,我的头更晕了。这时候,我女友敲门进来,说有点事情找我谈。我们一起上八楼,八楼平台一个人也没有,正黄昏,平台窗户一片金色阳光,透过窗户,我望见我们医院的新住院楼、稍远处的王府饭店、更远处的景山、紫禁城。然后,我就听见我女友开门见山的这句话,我的头立刻不晕了。
“你说什么?”我怕听错了。
“咱们分开一段时间吧。”我女友重复了一遍。
“你什么意思?”我怕我理解错了。
“我的意思是说,分开一段时间,你做你的事情,你不是有很多事情可做吗?我做我的事情。”
“那,我们还一块吃饭吗?”我本能地问道。如何解决一日三餐是我永恒的恐惧,我女友一度怀疑我和她在一起,主要是贪图她的厨技和吃相。我从小没有受过任何训练,什么饭都不会做。家里唯一能炒会涮的姐姐很早出国,父母又忙,我和哥哥常常为吃饭犯难。哥哥比我还懒,实际上,我从来没见过比我哥哥更懒的人,他是个天才,他睡懒觉儿可以一睡二十个小时,不吃不喝不上厕所。我和哥哥周末独自在家,我读书,他睡觉。到饭点儿,他出钱,我去街上买四个j蛋煎饼,两个朝鲜小凉菜。四个煎饼,我俩一人吃两个,然后我继续读书,哥哥继续睡觉。有一个周末,我看《猫的摇篮》放不下,跟哥哥说,这回我出钱,他去买煎饼。过了一会儿,哥哥回来,只带回两个煎饼,我俩一人吃一个。吃完,停一阵,哥哥问我,饱吗?我说不饱,我反问他为什么不买四个。哥哥说,懒得等了。
“既然说分开,还是先自己吃自己的吧。”我女友说道。
“还一起上自习吗?”
“既然说分开,还是先自己上自己的吧。我们如果碰巧坐一起,也不比故意避开。”
“还一起睡觉吗?”
“既然说分开,还是先自己睡自己的吧。”
“那你的意识是,我们不再做男女朋友了?”
“这段时间,是的。”
“这段时间多长?一个星期?两个星期?”
“我不知道这段时间有多长。”
“好了,你别闹了。我刚得了钱,咱们先去吃一顿,然后到东单街上找些花衣服穿,换季了,你也该添些花衣服了。”
“我没有开玩笑。”
“好了,我知道这两天,我忙着干那个翻译活儿,没好好陪你。我干的也是正经事呀,翻译可以锻练英文。”
“和你干活没有关系,我怎么会怪你干正事?不仅仅是这几天,你有好好陪过我吗?”
“当然。”
“你我之间不公平,我太喜欢你,我一直努力,一直希望,你能多喜欢我一点,但是我做不到。
“我可喜欢你了,我只是一个害羞而又深沉的人,不善于表达。”
“我不想和你玩游戏了,你是号称文章要横行天下的人,和姑娘一对一聊三次天,姑娘睡觉不梦见你,才是怪事。”
“那是谣传。”
“我不想知道那是不是谣传。我问你,我希望你心平气和地说实话。我想知道,你觉得你和我在一起,有没有激情。”
“当然有。”
“你不要那么快地回答我,好好想一想,要说实话。我说的是激情。”
“当然有激情,要不让我怎么能跟你犯坏。”
“那不是激情,那是r欲。我不想你只把我当成一起吃饭的,一起念书的,一起睡觉的。我说过,我们不公平,我想起你的坏坏地笑还是心里一阵颤抖,你想起我的时候,心跳每分钟会多一下吗?我是为了你好,我们还小,我们还能找到彼此都充满激情的对象。你的心不在我身上,我没有这种力量。我没有力量完全消化你,我没有力量让你心不旁骛,我没有力量让你高高兴兴。”
“但是你有力量让我不高兴。我不想和你分开,和你分开,我很难受。我们已经老了,二十五岁之后,心跳次数就基本稳定了。我现在敲女生家门,即使p兜里装了安全套、手里捧了一大束玫瑰藏在身后,心也不会跳到嗓子眼儿。我除了吃饭、念书、睡觉,我不会干别的。我只想仔细爱你,守住你,守住书,守住你我一生安逸幸福。”
“你是在自己骗自己,你是在偷懒,我可以继续跟着你,做你的女朋友,但是最后后悔的是你。你的心依旧年轻,随时准备狂跳不已。只是我不是能让你的心狂跳的人,我不是你的心坎,尽管我做梦都想是。”
“心坎这个词你是听王大说的?王大拉你去jj跳舞了?”
“这不重要。话既然说到这儿,我还是和你挑明了吧,你心里还有别人。”
“我心里还有我老妈,还有祖国,还有党。”
“我在和你说正经事。你心里还有你的初恋。”
“那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没有本事,我不是学数学、学理论物理的,我造不出时间机器,我不能改变过去。我是首先遇见她,但是我是被你破了童男之身的。你遇见我之前,也不是除了你爸,没有遇见过别的男人。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让我们放眼未来,你不能对我始乱终弃。”
“你不要转换话题,你现在心里还有。你把钱包拿出来。”我女友伸手从我裤子p兜把我的钱包拿了出来。我女友熟悉我的一切,左右没人的时候,她伸手拿出我的小弟弟从来不征求我的同意。左右有人的时候,她伸手c进我的裤兜,她的手指轻拢慢拈,让我的小弟弟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然后小声问我,咱们出去找个左右没人的地方犯坏吧。我敢肯定,如果我的小弟弟不和我皮r相连,如果我的小弟弟象能够自行决定胀大与否一样自行决定自己的去向,我的女友一定不会与我交涉,她会自行牵了我的小弟弟,昂首出门,找个左右没人的地方去犯坏。我的女友把手放在我裤兜的时候,偶尔问我,我裤兜为什么不是漏的,为什么没有个d可以与我的身体相连。我说我也不知道,裤子从商店买来,裤兜就不漏,就没有d与我的身体相连,应该是设计问题。我女友回忆,我第一次和她约会的时候,我穿了一双拖鞋,鳄鱼短衫,口袋里一支日本进口的水笔,水洗布裤子。她和我拥抱的时候,渐渐感觉我的裤兜鼓鼓囊囊,以为我家那边治安不好,屋里屋外安了好些锁,我裤兜装了一大串家门钥匙。我女友说,她过了好些日子才明白,那鼓鼓囊囊的不是钥匙,而是我的小弟弟看见她就十分欢喜。总之,我女友和我小弟弟的关系,比和我的关系好。我女友对我的一切,比我自己还熟悉。
她两指从我钱包的最深层,钳出一颗很小的用红色绸条编的心,幽幽地说,“‘晚霞中的红蜻蜓,你在哪里呀?少年时候遇见你,那是哪一天?’回忆是能杀人的。秋水,你难道不想再问问你初恋,你在哪里呀?那是哪一天?”
“你偷看我日记!”
“你别生气。我第一次见,比你更难过,我偷偷哭过不只一回,然后还得在你面前装做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好了,我不难过了。你也不用生气,我以后再也不会看了,我没有那么贱。”
“我告诉过你,我的日记不能动,你说过要尊重我的个人隐私。”
“我已经动了,我不想被人卖了还替人点钱,我只是想充分了解你,看我能不能对你以性命相托。现在好了,我动了你的日记了,我没尊重你的隐私,我伤害了你的自尊心,你有一个充分理由可以说服自己和我分手了。”
“那个人是谁?”
“你在说什么?”
“不要污辱我的智力水平。那个人是谁?”
“你我之间的问题是你我之间的问题,和其他人没有关系。你好,你非常优秀,但是我消化不了,我无福消受。你现在难受,只是不适应,咱们毕竟在一起时间很长。但是,一切都会好的。这阵子,你多回回家,你很快就会适应。我知道,有好些姑娘想和你一起吃饭,一起读书,一起睡觉。只是现在,消息还没有走漏出去,你要耐心等待。如果你感觉一点难过,你不要借酒消愁,不要乱找姑娘,不要害人害己。你会因为我离开而难过吗?”
“那个人是谁?”
“我不是不喜欢你,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我将来不可能喜欢别人比喜欢你多。但是,我可以忍受有别人的时候我还想你,但不能忍受有你的时候我想别人。我现在想别人,就是这样。”
“那个人是谁?我们难道非要这么说话吗?我们是学自然科学的人,说话要遵循逻辑。”
“一个清华男生。研究生,学计算机的。”
果然是清华男生,又是清华男生。
几乎所有好姑娘,轰轰烈烈、翻云覆雨、曾经沧海之后,想想自己的后半生,想想也无风雨也无晴,想要找个老实孩子嫁掉,就会想起清华男生。这已然成为一种时尚。姐姐来信说,让我见过的那个美国才子,要是在半年之内还拒绝放弃居无定所的生活方式,不安静下来,她就会在硅谷找个清华毕业、学计算机的工程师嫁了。姐姐说自己毕竟已经不是妙龄少女,粉底上轻些,皱纹都要遮不住了,而且看上了一处旧金山的房子。清华男生在硅谷都有股票期权,吭吃吭吃编软件,没准哪一天睡醒,公司上市了或者被雅虎买了,就成了百万富翁,可以在旧金山那种房子贵得象胡说八道的鬼地方买房子了。伤心之后的好姑娘,如果想找,也一定能找到清华男生。清华男生属于流寇,他们长期穿着蓝白道的运动服,骑着从偷车贼手上买来的二八车,留着平头,蓄着半软不硬的胡须,一脸青春痘,四处流窜于各大高校,建立友谊宿舍,参加各种舞会,倾听各种讲座,留意路边每个神情晃忽、独自游荡的漂亮姑娘,问她们未名湖怎么走。我理解,这种情况的形成,不能完全怪清华男生。清华的女生太少了,四、五十人的班上,常常只有一、两个女生,而且不管长相如何,都要多牛就有多牛,以为梳个辫子,戴个r罩就迷人。我一个上清华电机的高中同学告诉我,他们班上一个女生,好大一张脸,一眼望去,望不到尽头,绰号“大月亮”。但是“大月亮”在班上还是不愁捧月的众星星。别的学校,女生宿舍,也严格管理,也从街道请来大妈当管理员。但是清华的女生楼叫“熊猫楼”,要拉电网,焊窗户,养狼狗,从监狱、法院聘请离退休的老女干部当管理员。我的那个高中同学告诉我,清华女生楼本来没焊窗户,但是一个夏天的夜晚,一个男生在窗外施放乙醚,熏倒屋里的女生,跳进去,正要图谋不轨,女生醒了,高叫抓流氓,那个男生仓惶逃脱。这就是后来传到社会上,轰动一时的高科技qg未遂案。我的高中同学还告诉我,清华女生楼本来只有一楼焊了窗户,但是一个冬天的夜晚,管理员发现女生宿舍二楼窗户上挂了个军绿色的面大衣,很是不解,突然又看到,那个棉大衣在动,立刻高喊“有人扒女生宿舍”。从那儿以后,所有窗户都焊了铁条。但是不管成因如何,清华男生成为社会上一种恶势力,让我们这些没上清华的男生心中恐惧。我们清楚地意识到,所有小美人背后,都有清华男生这股恶势力撑腰,无论她们多么y荡,多么薄命,都有这股恶势力保底。
“他特别喜欢穿运动服吧?”我问。
“清华男生都喜欢穿运动服。”
“那你一定很高兴。”
“我为什么高兴?”
“你可以方便地感受他的勃起,可以方便地放自己进去,可以方便地脱掉它。”我有很好的记忆,我认为这是一个劣势,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我这种倒霉东西是必然会灭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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