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解连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四木
闵安随即想到,李培南统领侍卫队冲杀守军,必定也是知情人。他向非衣求证,非衣同意了他的观点。
那晚换成闵安坐在山丘孤树下,对着一轮残月心事难平。他所牵挂的郎中大叔、许多与师父一样出身的民众、向李培南求过情请他饶一命的守军们,竟然被一场郊外的战火全数拖进了劫难中,生生死死,没落得一个好下场。虽说民众充作役工,分到赏银,那又怎样?当朝廷或是王府需要他们时,一样将他们当做无用的棋子丢出来,践踏在铁蹄下,让他们成了王者前进的一点点奠基石。
闵安也曾耳闻历史中的纵横捭阖手段,但决计没有王府这样草菅人命的,他想着想着就有些寒心,郎中大叔可是帮助破案的证人啊,也算为官府朝廷立了一份功,行馆说杀就杀,没有一丝回旋余地,简直视民众如草芥。
残月迟迟未曾下沉,闵安就坐在模糊的光晕下左思右想,彻底反问过自己一次,跟着这样的东家是不是错了?以前在三座衙门打杂,长官们虽昏聩,毕竟没有残害过无辜民众,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是楚南王和世子都不同,他们为了达到目的,会做出一些杀伐之事,根本不计底下人的感受。
侍卫大哥,郎中大叔,下一个又会是谁?
闵安捧住头,支在膝盖上,苦苦思索了一夜。他想了很多,觉得自己的选择应该错了。当初为了给闵家翻案,他跻身官场苦苦爬升,后被李培南提携,还一度以为遇上了好时机,可是前番的诸多事迹表明,他跟着的这任东家,行事手段之狠绝,城府掌控之深沉,心思转变之迅疾,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外。
想他一名小小的低级下吏,哪怕是个一时受宠的兔儿爷,又有什么资格规劝东家的行事,对他的处事法则挑三拣四的?东家看重他,是他的运气,可行事之风与他所秉持的内心道义相违背时,他可以选择不附同吧?学那徐元直,可在曹营终身不献一计。
一晚未过,闵安就隐隐生出对李培南的怨愤之感。究其底因,是他十分不认同李培南的行事方法,白白搭上无辜人的性命,前面亲眼目睹侍卫大哥自刎,他曾劝过李培南要护住底下人周全,可惜没有成效。这次竟然还谋害了帮忙举证的郎中大叔,怎能不叫闵安恼怒。
可恨那会儿李培南还答复:依了你。他信以为真。
天不亮,闵安洗漱完毕,留下字条就动身赶往清泉县衙。他避开楚南王的仪仗队伍,找到了主簿大人,询问可否开棺验查郎中大叔的尸身。主簿依照惯例,说是必须层层上报,取得昌平府府尹的首肯,才能再查郊野守军杀民一案。
闵安有了前面的考虑,多留了一个心眼,询问当时萧知情大人是否在场。主簿原本说了一遍当天案发过程,让闵安凉透了心。
萧大人竟然知道前前后后一切事发原委,亲自来到郊野厮杀,可见她是做好了准备。而且,侍卫大哥的投毒案,本身就是一桩无头公案。现在来想,极有可能就是萧大人指使的。
闵安越想越心惊,他一直以为萧大人是一名公正无私的好官,手段高明,教民有方,所以才安稳坐到了四品官位。可经过昨晚及今早的考量,立刻就让他明白了,萧大人其实是王府里的风向旗,行事手段与世子爷是一样的。
既然在心中推翻了对萧知情的好感,闵安不由得重新审视了一遍萧知情指派给他的任务:探查毒源。毒源在一处偏僻的山峰里,如果他贸然走进去,想必一定会掉了命。
好狠的人,好狠的心。
闵安凭借着多年断案养成的“知一而推二”的本领,在一天之内认清了王府及世子府里主家人的面目,出于同门私心,将清冷而本心良善的非衣排除在厌弃范围外。他打着马跑向白木郡时,非衣赶了上来,问他为什么不辞而别。
闵安心里烦忧了不少,只淡淡说道:“积案堵在心里,就能打发我早些上路。”
非衣取下背负的竹筒,递过温热的奶酥茶和糯米团子,唤闵安填饱肚子。闵安吃着热早点,心里越发觉得,非衣果真与那些人不一样,确是贤良之辈。
非衣看见闵安投过来感激的眼光,笑了笑:“昨晚我问你的,与我回北理一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闵安真的低头考虑了一阵,最后才说道:“我先回去禀明师父,还要询问玄序及翠花的意见,若是他们愿意去,我就跟着去。”
非衣微微笑道:“师父、翠花还有你,我是十分乐意带过去的。”
闵安抿嘴低头,没再说什么。刚赶到毗邻白木郡的山道前,一队守军就阻断了他们的路途。闵安打马过去询问原因,守军说是围捕朝廷要犯,一律封锁进出白木郡的道路。闵安请求非衣搬出楚南王府二公子的架子,那名队长不为之所动,朝非衣抬了抬手说道:“世子传令,不得走漏一人,二公子还是去找世子说理吧。”
非衣内心暗叹世子来得快,更是乐意将闵安带走,也不争辩,径直唤着闵安回了昌平府。闵安跑回府衙交付公文,向司吏出示了白翅蜂王的罐子,就此结了投毒案。司吏吩咐他去刑房抄案卷,他先告了假,骑马跑向师父的民院,向师父转述诸多事情,最紧要的一条,就是拉着师父,细细说了他的懊恼之情。
闵安跪在吴仁跟前,拉住吴仁的衣角,仰头说:“悔不该不听师父的劝,决意搬进行馆跟着世子爷做事,现在闹得进退两难。我思前想后,觉得世子爷不是个好东家,身边人也不是良善之辈,又觉得要想自保,必须离开昌平府,离得世子爷远远的,师父可支持我这个决定?”
吴仁拍拍闵安的头,叹道:“师父哪有看走眼的时候,好在你醒悟得早,走得快还来得及。”
既然闵安已经下了远离世子府的决心,吴仁也不含糊,第一次在闵安面前揭示了十一年前闵家案的背后因缘。闵安听后心神大震,他没想到竟是先皇支使完父亲,最终却不保父亲清誉及性命,囫囵判了弹劾案,将他们闵家抄斩。
“卸磨杀驴,卸磨杀驴,竟然是这样。”闵安坐地半晌不能缓过神。
吴仁又下了一记重手,提醒闵安必须提防李培南的行事,因李培南推出闵安,让闵安申告楚州官员行贪,使得他处在风口浪尖上,和十一年前先皇手段一样。
闵安怔了半天,不得不信服师父的话。他知道李培南私下爱逗弄他,却不知李培南下一步会做什么。若是得了世子爷的厌弃,将他抛出去,落得的结果和侍卫大哥、郎中大叔又有什么两样。
非衣站在门外,不知屋里闵安的心思已经翻起了滔天巨浪,花翠与他闲聊,他出于礼节,也在细细应着。院外跑来一名银甲的骑兵,朝里唤道:“小相公,小相公,府衙已将你的户籍牵到世子府里,你理应回去报道一下。”
☆、第80章 迁就
闵安退开两步,冷冷瞧着李培南,双颊虽然染红,但不是激愤模样。他生性温吞,胆敢径直冲过来质问主家公子的不是,可见心底也是极为生气的。
最令李培南受不住的是闵安疏离的眼神。每当他想靠近一步,闵安就退得更远,把眉头皱着,脸上还带着不屑。
李培南自然也明白了,这次的闵安与以前不同,当真在恼火他。他仔细听完闵安说的每一句话,眉眼始终温和着,手上仍然忍不住去拉闵安的手腕,将闵安带到客厅里坐下。
闵安强不过李培南的手劲,顺势坐着,一口气说道:“公子赐予我的官照与保状,我已交付给府衙里的吏部,即刻便可销档。只求公子撵我出府,此后让我落得一身清闲,不求功名不进仕,彻底做个了断。”
“决心不小。”李培南按住闵安的肩,不让他起身,淡淡道,“从你走进行馆那一天起,就是我的人,不论你逃到什么地方去,都抹杀不了这个事实。”
闵安怒道:“长官聘请幕僚也有个期限呢,就算是花街上的小娘子,也有从良的机会呢!”
李培南不禁笑了笑:“道理不通,驳回斥责。”





解连环 解连环_分节阅读_72
闵安看见李培南嘴角隐含的一抹悠然笑容,更是恼怒,挣扎着要起身。李培南突然弯腰,将两臂撑在座椅扶手上,压下了闵安的身子,像是虚空抱住了闵安一般。
“冷静些,听我说。”李培南低声道。
闵安果然不再挣扎了,眉眼带着愠怒之意,侧脸撇向一旁,也不看李培南。
“你的意思我懂,一说我手段毒,不能体恤民众,不能护住底下人周全。二说我效仿先皇,又想对你下黑手,使出卸磨杀驴的旧招。”李培南听了这么久,自然知道症结所在。
闵安依旧撇着脸,插嘴说了一句:“还有那萧大人!和您一样,拿人命不当数!”
“是我的错,你说得对。”李培南为了消除闵安的火气,极快就应承了下来,“我后面都改过来,还别生气了,嗯?”
闵安推拒李培南越靠越近的上半身,嫌恶说道:“我哪敢怪责公子做错了什么,即使公子后面变得仁慈了些,也与我无关!”
李培南两手虚张,形成一股包围之势,又想将闵安压回座椅中去,白檀衣香淡淡渗落了下去,映染在闵安的鬓角发间。闵安察觉到两人靠得过近,失去了耐心,左右挣扎着,完全顾不上以下对上的礼仪。
“公子好生没道理,我不伺候了还不行吗?放我走!”
李培南见闵安冲突得越发厉害,心里更想挽留住闵安。长达二十四年的历练生涯里,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紧张,与以往任何难处都不同,闵安是揪住了他的心尖,让他体会到悲喜的人。以前他可从容面对所有磨难,生杀予夺,从未有一丝怜悯之心。可是闵安一头撞进他的心里,渐渐影响了他的决定,让他每次下达指令前,多方考虑能够造成的结果。他能在郊野之战前先招安,又妥善安置清泉县的左道中人,还用赏银招募役工,种种举事已是他改变先前脾性的表现。
闵安并不知道李培南的性情改变了一些,先前,厉群虽提及过李培南的一两桩善举,但在闵安心底与他所见到的杀戮一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师父总是教导他,
天地为大,民众乃万物根本,不立足于民间,又怎能借梯步上青云。能不能走上青云梯倒不是闵安记挂的事,他只是难以忍受李培南的处事手段。
就连萧知情的狠毒,也如李培南一般。
李培南听得见闵安的质难,抛出三条人命引发郊野之战的方法确实与他无关。但他想到萧知情忠心为了王府及世子府,所取得的战绩也是有利于他,那么他就应该一肩承担下来萧知情的后果。
所以他并没有辩解什么,只是低声哄着闵安,说是愿意后面都改正过来。
然而闵安不再相信他了,抑制着怒气,只想远离他。
李培南既担心一味压住座椅会伤了闵安的左臂,又要照顾闵安被困后红透天的颜面,索性半蹲下来,将左膝跪在了地砖上,便于他与闵安平齐着身子,让闵安看得见他眼里的诚意。
闵安一怔,为着李培南如此纡尊降贵的姿势。
李培南等到闵安安静下来,说道:“我十分看重你,有你在我身边,还能规劝我行事,你若走了,将我撵得远,就会造成更大的祸害。”
闵安回过神来,眉眼又爬升了一丝愠怒之意:“公子摆出一副诚意的姿态,偏生又说些软语威胁,实在让人信不过。”
李培南敛容说道:“这是心里话,不是威胁,你仔细想想。”
“那就是本性难改了,强要掌控一切,从来不想自己的错处。”闵安一眼看穿,不想再多做纠缠,伸手去推李培南,“让我走!强留小民是何道理!”李培南低声劝着:“别动气,你的手还有伤。”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闵安。他干脆举起左臂切向李培南的肩膀,哪怕博个两败俱伤的结果。李培南不忍心伤他,朝后退开了身子。闵安就像一只逃脱猎网的兔子,一溜烟地跑到了院子里。他朝左右看了看,没找到其他出口,径直走向了垂拱门。
客厅左右各有一处石塘,植立着时兴的海棠花。粉红云霞之后,淡淡掩落一道清冷的身影,天青长袍曳地无声,容颜比花朵显眼。
闵安背对着非衣走出去,并未看见非衣静寂站在花树后。
非衣其实是一直尾随在闵安身后进了世子府。他见闵安走得匆忙,且是一副羞恼的模样,放不下心,跟着就走进了院里。只是他落后一步,进门时看见李培南单膝跪在闵安前,正在哄劝着闵安,脚下犹豫了一阵,终究站到了石塘旁,借着花树掩没了身子。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李培南纡尊降贵迁就别人,直到此时,他才切实体会到了,李培南喜爱闵安的心思该有多急切。
难怪李培南对他说过,对于闵安要势在必得。
他站在树后,也曾问过自己,还有必要拉闵安回头么?毕竟活了将近二十年,他还没跟兄长争夺过什么。但是闵安在他面前很快就做出了选择:蛮横推开李培南,逃了出去,带着一副不堪忍受的怒容。
他知道,闵安不愿意接受如此强盛势态的李培南。看着闵安匆匆离去的身影,他的心底又兴起了一些要保护他的念头。他这样做,和很多年前照顾小雪的习惯一样,只因他已明白,若是得不到闵安的喜爱,至少要护住他的周全,不能让他伤透心。
李培南慢慢走出了客厅大门,看见非衣站在一旁,冷冷说道:“既然借着闵安的书信,告诉我朱沐嗣的下落,为什么不先一步逮住他?”他的言下之意是指,等他发兵去追时,朱沐嗣又躲得不见踪影。
非衣淡淡道:“有损于闵安的事情,自然由你来做。”他说得磊落,做事也不遮掩。
“好盘算。”
尤其通过这一次闵安怒斥的教训,李培南也学到了,面对闵安时,一定要稳住心思,不能将背后所做的事情提到面前来说。
所以抓捕朱沐嗣时,他一直吩咐不可走漏风声,也不告诉闵安朱沐嗣的真实身份。待到真的抓到人了,他自然知道怎么做。
非衣转脸看着李培南:“不如你放手,后面诸多事情,就可由我来做。”
李培南对非衣不假辞色:“你没资格。”
非衣嗤笑:“莫忘了一月之约,你可是亲口答应了我。”
“两桩事我都已做好,多心自己的言行。”李培南应诺,一月之内好生照顾萧知情,不插手闵安大小事务。他有手段逼得闵安跑来见他,可他实在没料到后面会发生变故。闵安虽然来了,却对着他一阵怒斥,偏生他又想好好哄着闵安,不让闵安生气。在他看来,已经做到了承诺。
后面这句,是李培南隐言指责非衣背后使些小手段赚取便利,非衣听得懂。
“我的言行向来雅服于人,名声也比世子强上一截,不劳心。”
“当真?可以雅正到不在乎小雪的想法?”
非衣沉默了下来。
李培南使用的杀手锏就是祁连雪。祁连雪性子温柔,多年受非衣照顾,对非衣依赖极深。即使非衣能斩断情丝,以兄妹之情面对她,可是她的感受,他却不能不顾及。
非衣不由得警告李培南:“不准牵扯到小雪。”
李培南冷着眉眼:“忍你多次,不见消停,该让你长个记性了。”
非衣仍执意套回闵安的归属:“闵安是我推荐给你的,你却左右整治他,得不到他的信任。从今天起我回荐言,闵安归我跟师父管了,与你无关。”
“做事果然不经脑子。”
非衣一向与李培南没有话说,更是没有耐心与李培南指摘下去,他见意思已经带到,转头就走。李培南负手而立,嘴角噙着一丝冷淡的笑。
这时垂拱门外响起一阵希聿聿的马蹄声,令非衣迟疑地顿住了步子。随后,一道温柔如水的声音掠进来,在轻轻问着:“非衣在么?”
非衣立刻走出垂拱门外,对着未曾卷起的车帘说:“外面风大,又不听话,瞎跑了出来。”
轻柔女声笑着:“听说你已经回了昌平,却迟迟不归府,我自然要来请一请的。”
非衣答:“刚好给你采集了一袋干花,回府就能用上。”他转头朝着李培南冷冷瞥了一眼,抿起的唇角已经显示了严切之意,待再次回头时,脸色已经温和了不少。
因为对着祁连雪,他从来没有冷峻过。
马车垂帘轻轻掠起一角,抻在一只柔若无骨的手上。肤色欺雪,胜梅一段香。她人也不下车,就在帘角处轻轻福了福身子:“见过世子。”
李培南远远应道:“礼,送贵客出门。”话一说完就走进了厅门。
祁连雪见怪不怪,柔柔笑道:“谢过世子。”
非衣对着冷寂的厅门剜了一眼,才回头牵过马车缰绳,要亲自送出门。车夫有些惶然,他就伸手按住了车夫的动作,淡淡道:“向来如此,不必多礼。”
新换的车夫这才知道王府里的二公子对着祁连姑娘事必躬亲的情分,果然没再坚持,只跳下了马车。
非衣上了马,抖过缰绳,送着祁连雪回他自己的府邸。一列亲随押在车后,扣马缰缓缓而行,按照往例,与前车落下一点距离。
车里的祁连雪抿嘴笑道:“我听岛久公主说,世子府里新了一名贵客,叫闵安。难道非衣也跟着贵客搬进世子府去啦?”
所以才迟迟不见归还。
非衣老实应道:“我倒没想搬进去,只想着将闵安诳出来,塞进我府里。”
“那敢情好。”祁连雪温柔笑道,“我可有个伴了。”
☆、第81章 一味相思




解连环 解连环_分节阅读_73
闵安去了昌平府衙向刑房司吏交付印章等物,固意请求离职。司吏见好好的下属说不干就不干了,情知有异,只拿话稳住闵安,也不答应他的辞呈。
府衙里的日常运转如旧,放告、状、升堂事务有条不紊进行。因最高长官萧知情负伤,在世子府里养病,所有决令便由府丞代签。闵安有心要问白木郡的动静,特意带着点心拜访同房书吏,那人只说转手发放过密封文书,至于朝廷一直追捕的要犯是谁,他还真是不知情。
闵安没打听到消息,怏怏走回师父的民院里睡了一宿。清晨起,洗衣的花翠就开始唠叨,说是老爹为了表示清白,将世子府及非衣送来的诸多礼物退了回去,就连这座院子的房契,也被扔回到房东手里。
“唉唉,生计艰难,生计艰难呐。”花翠按住外衫放在石块上用棒槌一阵捶打,不住地叹气,“老爹的脑子转不过弯,连你也空手回来了。”
闵安讪讪地走过去,将腰包搜检一番,拿出所剩下的碎银交给花翠。他离开行馆时,退回了李培南所有的赏赐,因此也无钱银傍身。
花翠边洗衣服边问闵安:“老爹说,非衣和世子爷都对你动了凡心,真的么?”
闵安蹲在脚盆旁,无打采地摆手。他本就不信自己会落入李培南的法眼里,只当李培南有些怪癖,喜欢豢养男童,与世子园林里养着一些珍奇走兽一样的心思。再就是他不大相信李培南的为人,自然也一手抹去了李培南说过的话,更不提那些逗弄过他的私密事儿。非衣讲过多次要秉持同门之谊,连师父也是这样说,又有什么能让他想歪的。
花翠也觉得闵安不大可能引起两人青睐,回头对闵安细致瞧了一会儿,笑道:“话说回来,还有半月就是你出嫁的日子,不如跟着姐姐拾掇下,学着怎样做一个姑娘家?”
闵安蹲着,将头脸埋进臂弯里,闷声说:“玄序都不知跑去了哪里,还做什么姑娘家?”
花翠笑啐:“又说气话了吧,玄序只是不爱来我们院子,做事倒是稳妥的。到时候他一定抬着大红轿子来娶你,保准惊动整个昌平府!”
玄序很少抛头露面,花翠虽然也在疑虑,但作为闵安的义姐,她自然也是帮忙说尽好话,安抚住闵安的心。
吴仁已去街头占卜讨生活,闵安闲在屋里半天,花翠洗洗刷刷嫌他占地方,将他撵出了院子,打发他去老街药铺做短工挣银子。
闵安出门之前,花翠多留了个心思,想着让闵安逐步做回女儿身,便对他细细拾掇了一番。闵安既然不再在衙门打杂,书吏行头也就用不上了,花翠取了他的布帽,将他鬓角长发绾成两道时兴的波云缕绦辫,用布带缠好了,又束在脑后编成一股结发,松松坠在硬挺衣领上。黑鸦鸦的发丝配着白净的肌肤,立刻显露出闵安俊丽的侧脸线条来。
花翠又取来一套新做的衣裙让闵安穿上,闵安揪着袖口不肯换衣,说道:“我突然脱了男人的衣衫,穿起裙子,外人看我,会笑话死。”花翠哪里听得进他的申辩,见他还在磨蹭,走过去就拎住了他的耳朵,吼道:“换不换?”
闵安执意不肯,与花翠周旋,一直寄养在院里的玉米爬到墙头,啃着瓜果好奇地看着揪在一团的两人。院外石墙缓缓行来一辆华美马车,它回头看见了,吱地一声叫。
院里争斗的结果是花翠退一步,给闵安换上了下幅宽撒绣着团花的长袍,上身再罩了一件灰色绢丝外衫。闵安觉得与往日衣装差不多,才放心地走向外面。刚一打开院门,石阶下站着锦袍李培南,黑黑的眼睛看过来,焕发出神采。
李培南没有说话,眼光胜过千言万语。
闵安的脸色冷透了下来,他当着李培南的面哐当一声关上门,栓好了,再从后院走出去,去了药铺打工。花翠仍在洗衣,看到闵安折返身走向后院,心奇问了一句。没听到回答,她就忙着做其他的活计去了。
李培南特意弃了侍卫队,只让车夫随行,就是为了不惊扰民户。他站在门外许久,都不见闵安再出来,拿出备好的零嘴儿引得玉米翻下墙,一溜烟蹿上他的臂弯里。
李培南摸摸玉米的毛,说道:“闵安呢?带我找到他。”
1...3637383940...67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