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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连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四木
闵安反手抹去脸边血,起身兜头朝李景卓行了个礼,不发一语离去。李景卓怒喝:“站住!不讲理的东西——”管家连滚带爬挪过去,一把抱住了李景卓大腿,惶恐说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小相公是公子请来的贵客,不能如此怠慢他。”
闵安径直走出院门,心道世子府确是来错了,若真要领罚,应当去公堂上讨要说法。李培南饮下些微毒药,按理说只会腹泻力疲,偏生要闹出这多事端,引得他来承担苦果。
闵安走得远了,撂了声音回来:“小民不过误下不足半钱的药材,未曾伤着世子一分,已经赔上一只耳朵,王爷再打下去,就是仗势欺人,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留下来给王爷欺辱?”
李景卓脸沉如冰,踢开管家,大步追向了闵安的去路。同时,世子寝居的两扇大门被劲风破开,李培南堪堪在雪白睡袍上套了一件褐色短衣,未及整理发饰及衣装,就提着一道长鞭跃了出来。他的人影还没赶到李景卓身后,鞭子却无声无息追向了李景卓的后肩,朝着上面狠狠抓拉了下去。
鞭子浸过牛油,生了倒刺,若是沾到一点,身子必定会受损。李景卓听闻风声,错身急避,回头喝道:“不孝子当真敢打老子!还真的反了不成?”
李培南成功阻下父王的身子,抖了个鞭花,冷冷道:“正是。”
随行的侍卫们也是第一次陡然见到世子发难,迟疑一下,齐齐抢出身去护卫楚南王。李培南抽出几鞭,将侍卫们震开,冷声吩咐杵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管家:“调派人手隔开宾客,这里由我处置。”
管家会意过来,忍住掌痛,急匆匆调来侍卫及仆从,站满了前院两旁的廊道里,将后面的动静阻隔了开来。不出一刻,亲信小跑着来到管家跟前,压低声音说:“公子打伤了王爷,还将王爷扣在石屋里,不让其他人靠近。”
管家倒吸一口凉气,这才知道李培南说的“反了”不是虚假之意,竟敢拿自己的父王试刀子。他忙不迭地催动仆从进出院落照应前来参拜的宾客,亲自守着奠堂,为李培南解除后顾之忧。
李培南抽了父王两鞭,不顾父王的盛怒,火速调兵围住了寝居外的院子。李景卓堂堂王侯出身,怎会任由儿子摆布,与他游斗一刻后,掌力暴涨,几乎切断了石塘假山。李培南心里记挂着先行离去的闵安,不愿多做争斗,直接威胁父王道,再打下去,他就敢放火烧了母妃珍藏的花种。
这道软肋切中了李景卓的伤口,亡妻所留的纪念物不多,花种又是她唯一喜爱之物,依照李培南说到做到的性子,再斗下去,当真要牵连到亡妻的遗物。
李景卓一停手,李培南就逼着父王退入藏花种的石屋,加派人手守在门外,他打听清楚闵安的去向,稍作修饰,就找了过去。
闵安先走一步,却是追着柳玲珑的背影去的。回昌平府后,他曾去花街寻过柳玲珑,依照惯例去喝上一盏冻子酥奶酒,借机打听一下与她有关的事情。听说她已经搬进世子府,他自然也就断了邀请见面的念头。
可是闵安心里存着一个疑虑,一直未能解开。据府衙户部籍册记载,柳玲珑已经拿到了放良文书,可脱离花街柳巷,做一门正经营生了。柳玲珑依然居住在绣楼里,每日陪酒接客,不见她有半分从良之意。本来这是人家小娘子的私事,闵安也管不着,可闵安查看放良文书抄本的内容时,赫然发现赎买她的人竟是玄序。
玄序与柳玲珑,会有什么关联?怎么他从来没听见两人提起这件事?
闵安心奇不已,再次见到柳玲珑之后,当机立断追了上去。
柳玲珑进世子府教习舞曲已有四天,与郡公主衣久岛交好。郡公主来自西疆,衣是己名,久是父名,岛是本家姓氏,依照当地习俗,她的名字之前冠上岛久二字,指明了出自深受朝廷恩宠的总兵岛久家,名头不可谓不响亮。
衣久岛伴在柳玲珑身旁,不可避会遇见闵安。她已听说过闵安的来头,不觉一名小童能有什么与众不同,从来没生出过好奇心,想去瞧瞧他是怎样的。今天,闵安穿着烟罗罩衫和雪袍急匆匆走来,白净肌肤上犹自带着掌痕,她就知道,他实在没混到好处,衣装堪比世子府侍女,甚至是又讨到了“一顿赏”。
衣久岛穿着桃红公主服,金钿垂花,细细压在额发上,长袖飘拂,绣饰飞卷,如同拢着一层金碧光华,端足了皇家气势。她以贵客身份留居在世子府里,并未置办丧祭礼服,因此按照往日惯例,还是穿着公主服来去。
闵安的眼睛只落在柳玲珑身上,衣久岛站在闵安跟前,细细看着他的发辫及脸庞,突然撇了撇嘴:“原来你是女人啊。”
就是阅人无数的柳玲珑也不得不承认,今天这身利落装扮下的闵安,实在像极了女人。
闵安心思只放在玄序赎买柳玲珑良籍身份一事上,没接衣久岛的话,赶着问了问玄序做事的缘由。
柳玲珑稍一迟疑,说道:“朱公子说你喜欢喝我酿制的酥奶酒,所以赎我出来,让我天天来酿酒给你喝。”玄序化名为朱肆,她也不知他的来头,觉得无大碍,就将玄序摆出来的理由又说了一遍。
闵安追问:“那你现在可与他有往来?”
柳玲珑缓缓摇头:“他在半月前赎了我,此后就离开了昌平,再也不见人影。”
听到又没了约见玄序的法子,闵安不由得叹口气。
衣久岛迈出一步出来,用手指点了点闵安的肩:“喂,小相公,怎么不答我的话?”
闵安连忙正眼瞧了瞧衣久岛,躬身施过礼,说道:“在下见过郡公主,郡公主生得十分美貌,令在下惶恐生乱,不知该怎样面对郡公主天颜,是以不敢随意答话。”
衣久岛托着闵安的下巴笑了笑:“小嘴说得真甜,我喜欢听。”心里想,难道这就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她禁不住又微微好奇了一些。
闵安体会不到丝毫恶意,也就笑了笑。
衣久岛将柳玲珑支开,牵着闵安坐在湖边石凳上,直截了当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世子的兔儿爷,很得世子喜爱,可我一心仰慕世子,想嫁与他为妻,不如你帮帮我吧?”
闵安一怔,看着快言快语的衣久岛,心里极快考究着。相比萧知情的阴柔,这样的郡公主其实很对他的胃口。他在世子寝居两次看见衣久岛的画作,发觉她笔力稚拙,心意古朴,可直接在画卷上体现出来,就明白她绝非是大奸大恶之人,既是温良无害之人,他又何必去惹她不痛快,结下一个新敌人来?只是李培南的心意,在他面前展露得十分明白,他也不能做出“移花接木”一事,爽快答应衣久岛的要求,拂落了李培南的面子。
闵安想不出一个持中的法子,耳里又痛了起来。他要起身告辞,衣久岛却拉住了他的袖子,仰脸说道:“你在犹疑什么?放心吧,我不会胡乱来的。我从西疆追进世子府,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嫁给世子,伴他左右,至于世子其他的‘嗜好’,我完全不在意,也包括你。”
闵安再叹衣久岛心思浅薄,简直可称得上小娃娃过家家时的玩笑。
衣久岛哪里不明白外人对她这奇怪心思的想法,笑了笑,兀自说道:“世子圈养了一大群我们西疆的宝贝,却没有狸奴照料,所以现在还少不得我。”
闵安一听是与家宠走兽有关,问道:“难道郡公主会驯兽?”
衣久岛笑着点点头,闵安更觉亲切,忍不住说:“玄序也和你一样有本领,能让走兽飞禽乖乖听他话。”
衣久岛道:“以后引见他进府吧,让我瞧瞧他的厉害?”
闵安怅然未答。衣久岛又说:“不愿意吗?那我跳一支舞给你看,你也送一个回礼给我。”
闵安怔然坐着,看着衣久岛展开宽袖及衣裙,在风中翩翩起舞,桃装灼灼,与湖畔秋景相映衬,衬出她的天香国色。闵安不知不觉将一支舞曲看完,赞叹道:“佳人一舞,足以动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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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久岛擦擦汗,坐在闵安身边,拉着他细细说些趣话。闵安不觉烦闷,连上药医治左耳一事也可放下。李培南找过来时,正看到两人相谈甚欢的场面,心下一动,想到若是要留住闵安,可从衣久岛身上做些功夫。
随行军医看到李培南使了眼色,小跑过去,躬身请示闵安,说是要替他看看耳伤。
衣久岛连忙站起身,朝着闵安左耳瞧了瞧,说道:“可怜的孩子。”她在袖里掏了掏,拿出一帕蜜饯,递了过去:“觉得痛就吃一颗,甜甜嘴。”
闵安欣然接受,端坐不动,任由军医治了治发痛的耳朵。军医走回李培南身边,低声禀告道:“需好好休养,否则左耳必聋。”
李培南的脸色沉了下来,军医忙不迭地施礼离开。衣久岛回头瞧见李培南的脸容,走过来细细说了句:“世子照看不住自己的兔儿爷,又该领什么罚?”李培南瞥了她一眼,她低头行个礼走开了。
☆、第84章 毒发
湖面秋风吹来,拂动李培南的短衣衣襟,他穿着素净,显然也是为了便于出席母妃的祭礼。闵安不愿多花功夫与他寒暄,直截了当地说:“耳伤已经治了,世子能放我走吗?”
闵安说得轻松,李培南却是心怀愧疚。他想走近几步,闵安避他如同躲避蛇蝎,怎么也不肯靠过来了。
李培南指了指石凳,涩声道:“坐下,我有话说。”
闵安坐下来,侧过身子对着李培南。李培南说道:“你躲着我是应该的,我只有一个要求,留在世子府里,让我能照看到你。”
闵安低头回道:“放我走吧,耳朵已经聋了,世子身边是非多,我也抵抗不过。”
李培南听得闵安这样说,不由得想起闵安以前所挨的惩罚,无论是罚跪、鞭笞还是断手、受威胁,果真都是因自己而起,一两个月来,他也没见到闵安退缩一下。闵安现在坐在他跟前,微微低着头,露出了女子秀气的脖颈,侧颜极恬静,却说着最委曲求全的话,落的反差如此之大,让他这个聪明人一看,蓦地生出一股苦涩感来。
“当真是我没照顾好你。”李培南一开口,发觉声音有些抖,又连忙抿紧了嘴。前面是他没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对待闵安时一味横蛮;后面却是没有机会,让他能弥补自己的过错。
闵安欠欠身:“世子保重。”说出辞别话,即是表示去意已决。他起身要走,李培南想都不想,拉住了他的手腕,像是溺水之人紧握最后一根稻草。
“留下来,给我机会弥补过错。”李培南诚恳说道。
闵安该说的已说完,该做的已承担,没料到李培南竟然不肯放手让他走。他拿出最后一个杀手锏说道:“非衣曾提及,世子践诺不干预我的大小事务,切望遵守信誉。”
李培南果真松开了闵安的手腕,既然放手,后面的苦涩话也就无需再说了。他将闵安写回的书信贴身藏,每晚拿出来查阅,当真信了闵安在里面说的话,以为闵安回来之后,一定会来他跟前亲自侍奉,所以特意吩咐管家拾好了院子。
现在闵安要走,他也不能强留。
闵安一路坦荡荡地走到前院,李培南如影随形,跟在身后,扬手唤退侍从的侍奉。闵安路过院墙外,墙里的宾客刚用过茶点,正坐在凉棚里歇息,一直在端茶倒水的非衣此刻得了空闲,从垂拱门走出。
非衣念在前两年未参加祭礼,未向父王及兄长展露孝心,今天特意赶来,换上麻衣短服,不去管后院里的动静,专心招呼宾客。他本是好心,谁又想撞到了霉运。
闵安向非衣行过礼,也未寒暄两句,举步走向世子府大门。
院子里传来惊唤:“不好了!我家老夫人断气儿了!”
李培南与非衣双双抢进院门,凉棚地面已经躺倒了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身份干系不小,正是三品官员中书令马开胜的娘亲。
侍奉马老夫人的丫鬟乱成一团,非衣喝止了她们,走过去探了探鼻息,回头朝李培南看了一眼。李培南左右逡巡一眼,见到周遭众人脸色无异样,情知蹊跷不是起在他们这批人身上。
“唤闵安回来。”
得到李培南谕令的侍卫快步跑出,在路上截住了闵安。闵安听闻缘由,仍是不肯打转,侍卫索性将他拖了回来。
闵安被推进院子后,李培南摆摆手,众人依令朝后退了几步,露出通向凉棚的道路。检验尸身的备用物陆续递了上来,闵安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着头皮走向盛放马老夫人的凉席,仔细查验起来。
李培南留下宾客,且不避耳目,就是为了以示公正,当场获取眼证。
闵安验尸完毕,洗手熏香一下,走出来向李培南禀告:“老夫人无外伤,嘴角鼻下渗黑血,取银针试舌苔、肝脾,可推断是中毒症状。”
寂静中,马老夫人的随侍丫鬟小声抽泣:“老夫人要来府里参拜,特地起个大早,戒饮食,只喝了二公子的一盏茶,怎会突然中了毒?”
军医递过马老夫人喝过的茶杯,朗声道:“老夫已查验过,无毒。”
李培南对低头不语的闵安说道:“查明缘由,我去马府一趟。”
由李培南亲自出面安抚,侍母至孝的马开胜不至于当堂发作起来,要不回母亲的尸身,已让他隐隐生怒,随后非衣许下诺言,才能平息他的怒气。非衣跟在李培南之后也走进马府大门,诚心实意向马开胜讲明,他可留下来充作人质,直到老夫人暴毙之迷解开,期间可随马开胜心意处置。
世子府及二公子双双向马府表露决心,给了马开胜极大的尊荣,马开胜见好就,没再为难进门的两位贵客。
李培南与非衣在应对马府一事上心意相通,有意想拉拢马开胜,分化彭马党势力,不使前期的游说、笼络之功付诸东流。非衣当真留在马府里,自发走进马家祠堂替老夫人守了一夜灵,面色始终虔诚。
李培南询问了一些马府里的动静,将消息带回,说给闵安听。闵安坐在太师椅里,用手撑着头,不发一语听完所有话。
灯华下,闵安的影子显得有些苍白。
李培南唤道:“先去歇息吧。”他站起身,让开的路竟是他自己的寝居里间,“我在外面守着。”
闵安用袖口按了下额头,不着痕迹擦去汗,有气无力应道:“谜底解不开,我就睡不着。”
马老夫人死得蹊跷,大庭广众之下,与外人无任何接触,就这样不明不白中了毒,浅显来看,确是非衣有最大的嫌疑,而非衣进奉的那杯茶,是世子府专贡的桂圆蜂蜜茶,本身无毒,用来招待宾客已有三年,从未出过纰漏。
疑点到底出自哪里?
闵安细细推敲着关联,想起四天前在老街药铺前遇见马老夫人的那次,她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蜂蜜味儿,和世子府的茶水味道相合,突然有了主意。
若是马老夫人先服食了带有蜂蜜味的毒药,再喝了世子府的茶,从味道上来查探,决计不易发现两者之间的区别。下毒的人显然较为了解世子府的待客茶水,有意遮掩味源,用心险恶,不可不防。
闵安连夜唤来随身侍奉马老夫人的丫鬟,询问马老夫人这一旬来的饮食,可有蜂蜜这一味辅物入内,丫鬟回道,老夫人一心修道,在坛会上曾偶遇一名道师,道师开给老夫人一些补茶,其中就有桂圆红枣蜂蜜三味。
闵安心里一动,说道:“姑娘说得仔细些,让世子爷描下道师的绣像。”
李培南本是站在闵安椅旁,细细看着他的神情,听话时就落得漫不经心。他的目光从闵安发辫朝下探,看到了闵安光洁的额上渗出一些汗,若不是有外人在场,他险些就要亲手擦拭了下去。闵安回头瞥了他一眼,他才踱步走到对面坐下,淡淡说道:“不需画,说给我听就行。”
闵安不愿多做计较,索性取来纸笔铺开,一边擦汗,一边听着丫鬟转述。李培南最后还是接过他的笔,寥寥几下,在纸上勾描出一个颧骨高耸、身形瘦削的男子。
将众人唤退后,李培南问闵安:“认得他么?”
“毒杀含笑的舵把子。”
李培南从袖中拈出一块雪帕,抬手向闵安额上擦去,却被避开。他将雪帕搭在闵安手边,坐在一旁说道:“探子传回消息说,舵把子早就到了昌平,私下受到彭因新的接见,可见毒杀马老夫人一事,出自彭因新的主张。彭因新杀了马老夫人,更能助我劝说马开胜投诚,眼下,抓住舵把子是关键。”
闵安安静听着,没有应声,觉得脑子越来越重了。
李培南抬袖擦去了闵安的汗水,又唤了一声:“去歇着吧。”
闵安仍是拒绝:“世子把话说完,我就去。”
李培南立刻说道:“抓来舵把子后,我提他到马府里去,你跟着过去,向马开胜解释下毒茶的缘由。人证物证俱在,我猜马开胜必反。”他拉起闵安的手臂,牵着闵安走向槅门里的大床,闵安并未推辞,一头倒在床铺上。
李培南挽起帐幔,走到桌案前点燃了安神香,回身再探时,发觉闵安嘴唇透出青乌之色。他连忙摸出数粒常置的解毒丸,扶起闵安的上半身,用温水喂下。
闵安的气息逐渐平缓,嘴唇染起了红润,只是神智仍未清醒。
李培南走出寝居,唤来他派置下去侍奉闵安的婢女,问:“我离开府里后,谁接近过闵安的身子?”
婢女回答:“没有人。”
李培南声音陡然一冷:“那他为何会中毒?”
婢女惊得噗通一声跪地:“奴婢不知。”
李培南想了想:“他吃了什么?”
“小相公只推说心烦,就吃了几个帕子里包着的蜜饯。”
“把岛久公主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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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马上风
衣久岛得知闵安吃了蜜饯之后中毒,连忙裹了一件披风就赶到了世子寝居前。李培南正站在门口,脚边跪着一名婢女,衣领上攒了一圈白貂毛,衬得瓜子脸清灵了不少。衣久岛从婢女衣饰上就看出她的地位高于其他婢从。
“说!”李培南一声令下,婢女莲叶低头诉说自己所犯的过错。
莲叶伺候李培南起居饮食多年,性子稳妥,很得主家人信任。这次萧知情受伤住进府里,李培南应了照看一月的承诺,特地将她指派到萧知情身边。衣久岛驯完园林里的珍兽后,无处可游玩,常去萧知情休养的竹斋找莲叶下棋,莲叶自然也会准备一些小食来款待衣久岛。今天莲叶外出采集食材,听说宫廷御用的糕点作坊“福兴坊”,新近了一批口味独特的蜜蜂桂花红枣馅料,心下惊奇不已,也赶着过去要买一些。但是掌柜的说这批馅料是专贡逐鹿大会的糕点食材,好不容易才购进来,决计是不能转让出去的。莲叶无奈,讨要了一点用不着的杏果蜜饯,用手帕包了,拿回来随手塞给了衣久岛。下午在世子府湖边,衣久岛偶遇闵安,与他谈得投机,心下一喜,又将蜜饯转赠了出去,最终却害得闵安被毒倒。
衣久岛问:“姐姐一直揣着这包蜜饯么?中间不曾转过手?”
莲叶深知自己疏忽大意,害了旁人,因此也答得很利索:“蜜饯甜味儿太冲,我怕随身带着遮盖了安神香气,惹得萧大人睡不着,时不时的掏出来搁在桌上,不知怎么就会染了毒。”
衣久岛笑了笑:“姐姐不用担忧,反正毒味儿轻,害不死人。”
李培南冷着声音撂了一句过来:“在我府里犯错,家法处置,再撵出去。”
衣久岛咬咬唇,朝李培南蹲蹲身子:“这顿鞭子就先记着吧,我给莲叶姐姐讨个保,以后绝对不会再犯错了。”
莲叶连忙磕头求饶,李培南不依,唤侍从将莲叶架了出去。衣久岛急得跺脚,愤恨说道:“还不是误伤了闵安,世子才能这样狠心!那闵安有什么好?值得世子一次次迁怒身边的人?”
正说着,寝居大门簇的一声轻响,头重脚轻的闵安昏沉沉走了出来。他也不看任何人,摸黑朝前走去,此时夜色罩顶,庭院里高悬的宫灯撒落一地光,他顺着光亮摸到了左边廊道上,李培南连忙走过去搀扶,却被他摆手甩开。
衣久岛看着这幅光景很高兴地笑了。
李培南低声劝道:“你要好好休养,才能不落病根,就留在这里吧。”
闵安靠在柱上愠怒道:“自从进了世子府,我就没好日子过,还想我怎样?放我出去!”
李培南回头看了看衣久岛,衣久岛笑吟吟地站在灯华下,丝毫没有过来帮忙的样子。李培南冷脸问:“你也想被撵出去?”她才慢吞吞走过来,奚落道:“世子一碰上闵安,就缩手缩脚不敢拿办法,走开些,看我的。”
李培南与闵安陷入僵局多日,不得不假手借助于衣久岛的帮衬。衣久岛做事极为直接,冲过去用两臂锁住闵安的身子,见他仍在挣扎,索性敲晕了他,将他拖回了自己的院落里。
李培南得了空闲,唤心腹侍卫张放拿着半包残余的蜜饯去了一趟非衣的府邸,不多久,擅长调香的祁连雪就给出了答复:蜜饯与竹斋里燃着的安神香气犯冲,只要将香料涂抹到蜜饯上,便可使食用者中毒。
李培南心里有了底儿,开始不动声色地查探谁是真正下毒之人。莲叶已受罚,回到厢房养伤,竹斋里另外派置了婢女,去照顾昏迷不醒的萧知情。如此推断下去,可在较少的几个人身上找到线索。
另一方面,李培南出动亲骑封锁整座昌平府,彻查各道暗巷民宅,抓捕下毒残害马老夫人的舵把子。
舵把子先前用蜡尸手法迫害了含笑,先行逃离清泉县,去昌平府投靠监察御史彭因新。彭因新在审查毕斯一案上失了势,被李景卓逼回昌平府宅里,听说马老夫人也来到昌平搬进二子马开胜家里居住,且要马家人修道养性,好生报效朝廷后,他受幕僚点拨,猛然醒悟到这可能是马家人想撇开他,投诚于楚南王府的第一步先声嚆矢。为了遏制不利局势,彭因新授意舵把子除掉马老夫人,并将矛头引到世子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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