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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连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四木
闵安看着她,眼光逐渐变冷。他不知她摆出的这幅病怏怏的美人图是什么居心,猜想她难道是按捺不住,要亲自上阵了么?
没多久,萧知情轻轻一咳,对着满院的侍从婢女说明了来历:“你们都给我退下,深夜惊扰公主和贵客,没个规矩。回去后,自己领上一顿板子。”
闵安回道:“不敢担当萧大人的厚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您将话说明白了,药里可曾是我做过手脚?”
萧知情微微一笑:“是婢女看管不力,落了什么脏东西进去,我怎会推责到小相公身上?”
“那敢情好。”闵安抬抬手,先走回了厢房,不再理会院子里的阵势。他本想用一顿鞭罚息事宁人,得自己被撵出世子府,但他没想到萧知情倒是亲自赶过来了,温言细语化解一场纷争,大肆买人心。衣久岛平日与萧知情有些交情,见有台阶下,终是不会撕破颜面。她摆摆手,唤走自己的亲随,将退路让了出来。
这时,院门外又响起橐橐靴声。十二对手持雪亮矛戟的侍卫疾步走来,排置在两旁,围住了整座院子。锦衣侍从提灯涌进,将各处照得亮堂,没落下一点阴影。李培南穿戴齐整,最后走进院里,一袭石青锦袍将一众雪影子比了下去,深沉得醒目,牵制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众人所望之处,也是在等着他的发落。
李培南看向萧知情:“病了就要好好休养,深夜私纵属从串院,罪先在你。”
萧知情咬咬唇,躬身应是。
李培南问:“不服气?”
萧知情温声答道:“不敢。学生只是在想,罪若先在学生身上,世子又该如何处置……”
李培南不待她说完,就冷了声音:“回去反省!”
萧知情蹲了蹲身子,没再说话,转身要带走一众侍从。李培南抬手指向侍药婢女背影,侍卫会意,交错矛戟将她拦下。萧知情回头瞧了瞧婢女惶恐的脸色,摇摇头,还是慢慢地走掉了。
李培南问婢女:“谣言生事,该怎样罚?”
婢女噗通一声跪下,慌乱应道:“求世子开恩,奴婢并没有乱说话,求世子开恩哪。”
“既是不说假话,药汤里的道行就是你下的。”
婢女更是惶恐,不断磕头求饶。她并不知错在哪里,也不知世子怎会得到这样的推断,在她最是想不通的时候,闵安拎着竹筐走了出来,站在阶上说道:“是我下的,世子错怪了别人。”
玉米扒在筐口,伸头看着院子里雪亮闪闪的衣甲,觉得蜜罐太重了,又将右臂掉在筐外,朝李培南吱吱叫着。
满院寂静时,衣久岛走出来一步,扯住闵安的衣袖说:“你瞎认个什么?世子当真要罚下来,你又如何受得住?”
闵安淡淡道:“我强自留在府里就是错,所以纷争不会平息。为了让萧大人满意,我必须受罚一次,否则指不定下次府里生出更厉害的事端来,罪凶还是要落在我头上。”
衣久岛细细想了想,咂摸到了话意,她突然跺脚一叹,转身走向了内宅,丢下一句话:“谁造的孽谁来担,本公主不奉陪了。”
闵安依照府规递上鞭子,朝李培南躬身施礼:“请吧。”
李培南却摆手唤退所有的侍从,包括那名惶恐不已的侍药婢女。
闵安的举止不卑不亢,心底却隐隐生痛。他拿不定主意李培南是否会鞭笞他一顿,但他明白李培南在想什么。李培南需要一个罪凶来平息纷争,有意先支开了萧知情,只拿住下人问罪,可那姑娘都不明不白的,险些要被剪舌头。闵安想着,诸多事端都是由他引起的,不如由他来受罚吧,想必能让萧知情满意。
闵安不是糊涂人,受罚之前,自然要把话说清楚:“世子对萧大人的纵容,就是祸害其他无辜之人。”
李培南丢了鞭子,朝玉米招招手,玉米一溜烟地钻进他的臂弯里,将罐装拳头举给他看。他抱着玉米走到阶前,握着它的手臂朝柱子上一磕,砸掉了陶罐,将它的手掌解救了出来。玉米抓紧机会嘬着手指,好奇地看着一旁静立不语的闵安。
李培南放下玉米,冷淡说道:“离萧知情远些,对你有好处。”
闵安回道:“世子有所不知,除非我搬出府里,否则到哪儿都远不了。”
“当初就不应该进来。”
“三天后自然会离去。”
“来得走不得,尽早死心吧。”
闵安抿嘴不答,心里有自己的主意。李培南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由不得你。”当先走出院子,侍卫在院外簇拥着他离去。
☆、第93章 马赛
深秋红枫绚丽,山谷旗林立,人声鼎沸。
逐鹿赛第一场马术比试就在红枫山猎场举行。马术比试又分为上午下午两场,各有不同的规则,世子府由闵安领队出行。
猎场坐落在山谷中,以南面为尊,设置了观阅台,明黄伞盖高高矗立,烘托出一道锦缎龙椅。五岁光景的幼帝居中拥衾而坐,旁边的凤阁纱帐里,映着妙曼影子,她时而伸出一截皓腕,取走幼帝手中贪拿的糕点果饼。幼帝撅嘴不乐,可又不敢造次,向左侧锦棚投去求救的目光。他的皇叔楚南王李景卓安稳坐着,侧影凛然,全副身心都放在了场中。
李景卓既然不看幼帝,龙椅之旁的纱帐自然也是不关注的,任由里面的盈盈眼光暗淡了下去。
李培南穿紫袍束白玉坤带,以手支颐坐在父王旁侧,一双鹰隼般的眸子徐徐扫视底下全场,任那马队喧闹,人声浮沸,也无法逃过他的查看。他的身后是非衣的阁帐,里面只留了祁连雪端坐的身影,既雅静又孤单,已然失去了往日的陪伴。
大红纱裙的衣久岛钻进阁帐问:“二公子呢?怎么不陪你?”
祁连雪嫣然一笑:“我催着他去看看小相公,必要时出手照应一下。”
衣久岛索性挪到祁连雪身边,红裙与她雪白的衣衫相辉映,在纱帐之后留下两道娟秀影子。远在场地里的非衣回头一看,就能找到最为醒目的衣影,由此放下心来。
观阅台两侧,林立各宫亲、官宦人家凉棚,锦帐纷纭,布置好了瓜果食水所需。他们围聚在一起,形成了半壁势力,正对着校场里的参赛人马。
一共有十数支队伍参加比试,领队者策马站在最前,衣饰各不相同,以此来区分各家的出处。闵安扣着马缰,带领一众侍卫列队排在左侧,细心观察周围的对手。世子府的马队齐齐穿着深红色锦衣,翻领窄袖,头系绿色缠带,一身利落行装衬出不凡英姿,所以在人堆里比较扎眼。非衣走进待出发的队列中,不力就找到了闵安。他拉过马缰,趁着嘈杂对闵安说道:“跑出去后不用那样拼命,留在谷口,等侍卫队搜集小旗交到你手,你骑马拿回来,照样算你的功劳。”
闵安微微侧身下去,问道:“你说什么?”
非衣突然醒悟到,他是在对闵安的左耳说话,心底不由得揪了一下。他连忙转到马身右边来,又强调了一回话意。闵安听清楚了,仍然有所迟疑:“这样做,我岂不是在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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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衣手上加力,拉得马头低靠下来,也带动马上的闵安躬身抵向了他这侧。非衣穿着紫红长袍,领口衣袖缀饰了金丝藻绣,与闵安的深色锦衣相应,两人相靠的身形,犹如一株并连而生的珊瑚玉树。高台上的李培南转眼看到他们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时,皱了皱眉,立刻唤侍从去请非衣回来。
侍从领命去催,非衣像是没听到似的,依然对着闵安耳提面命。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闵安将护住己身作为第一要务,至于赢不赢上午这场马赛,完全不需闵安考虑。非衣说,若是抢到的旗子数目少了,侍卫们自然会知道下暗手去坑害对手,确保本方扭转局势。常见的手段有绊马索、飞刀、天降沙石阵雨等……
闵安听得怔忡:“皇家比试,也使那些下三滥手段?”
非衣淡淡道:“有人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恶斗,十几支马队跑进山谷,谁又能看得见背面发生的变故。你记住一点,只要能达到目的,就不要计较手段。”
闵安了然,在马背上坐直身子,看向周遭对手的眼光变得审慎起来。非衣将李培南派来催请的侍从打发走,亲自拉着闵安的马缰,站在队列之前,回头问侍卫队:“东西都备好了么?”
侍卫们从衣底袖口翻出一条条飞链绑缚的薄刃镰刀,齐齐答道:“请二公子放心。”
“这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闵安看得实在是惊奇。昨天下午与侍卫大哥们配合训练时,从来没听见他们提到涉及恶斗的一个字,个个都埋头苦练,这下齐刷刷的一出手,简直要把闵安震住了。
侍卫队长张放笑了笑:“小相公甭担心,死不了人。我们这队大风大浪经历得多,还没把小规格的马赛放在眼里。”
闵安啧啧嘴:“敢情我还成了拖你们后腿的人。”
张放嘿嘿一笑,闵安又问:“世子知道么?”
听到发问,张放先前的轻慢语气马上转为凝肃:“公子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才不上场。他说过,若是由他出手,只怕所有人有去无回。”
闵安内心嗟叹,果真是虎狼一般的人,不管他在哪处场地,就从来没手软过。
再过一刻,高台鼓号齐鸣,禁军持旗飞驰当先开道。非衣放开了马缰,闵安在激越的鼓声中,带队风一般奔向山谷。
山谷设立了多处陷阱坑洞,考验参赛者马上功力。首先一难在地势曲折险陡上,马队要经过几道起伏落差大的山坡,抢夺栅栏阱口的旗。第二难在洞穴多,导致出路回旋往复,骑兵往往冲杀一阵就会迷路。最后一难落在沙尘灰雾天气上,使得众多衣饰的身影撞在一起,都不辨敌我,只知道从旁人手里哄抢旗。
针对上述三难,各家骑兵设置了对策。通常的应对方法是问答口令,往往一拨人撞在一起,口令声此起彼伏,然后拉开马己方人,容易出弊端。闵安为了保险起见,在本队人衣囊里装满了香料,即使走散或者撞见在一起,都能循味辨人。
远处长鼓声响阵阵,以示观阅台的皇亲贵族们催促之意,唤马队早些夺旗回转。
闵安铁了心要拔头筹,凭借着服劳役铺石阶的记忆,硬是在雾气山谷里找到了出路。他勤学苦练一月有余,身后又有张放作辅助,两人纵马在阱口转悠,齐心合力拔到了几面旗。
一支彪悍骑军突然从旁边杀进,打头的人穿着黄衣黑裤,头戴软甲帽,像是跳出山涧的老虎,径直扑向了闵安。闵安认得他是祁连太后家的外甥,禁军营里的后起之秀,叫温什,连忙避开了他的剪杀。
温什气势汹汹,可比瘟神二字,堵在他马蹄之前的对手纷纷铩羽。闵安拨转马头,赶到他马股后,见他的马尾并未编扎起来,心生一计。
通常参加马球战的骑兵,都会将马鬃编成三花形,将尾毛紧扎在一起,避与别的马匹发生纠缠碰撞,影响骑行。瘟神并不参加下午的马球赛,又喜欢将自己和所骑之马装扮得漂亮些,来博取场上闺秀的眼线,因此给了闵安一个机会。
闵安纵马跑出去,抽出一支栅栏竹篙,在燃烧油脂用来驱雾气的铁盆里搅了搅,将竹篙捏在手里。他靠近温什,以竹篙为刺,和温什缠斗在一起,趁机将油脂擦在温什马股后。当他掀翻铁盆时,火星飞溅到温什马尾上,立刻点燃了尾毛。马匹受惊,将温什掀落在地,闵安趁机夺去了他手里的旗。
那边张放招呼世子府的侍卫,将祁连家的马队堵在栅栏边一场激战,黑手频落,又抢了几面旗帜。
如此拼杀一阵,闵安与侍卫队闻香气首尾结队,如铁屏一般扫除了其他马队,当先冲出了山谷。
闵安纵马跑回时,背缚一包旗帜,并高高扬起了右手。右手之上,赫然是一面金黄色飞龙旗,迎风猎猎飘舞,宣示着最困难的陷阱已被人攻克,并迎来了王旗的回归。
观阅台前号角长吹,礼部侍郎宣告世子府首胜。
闵安众人齐齐向台上行礼,见到李培南摆手唤退,才依次离开校场。非衣绕到禁军值守的屏障石墙外,截住了闵安,叫他去阁帐里歇息。
闵安摇头道:“流了一身汗,气味难闻,恐怕唐突了小雪姑娘,我还是去洗洗吧。”
非衣回道:“小雪唤我来的,她并不计较这些。”
闵安仍是拒绝,走回侍卫队搭起的帐篷里,提水草草擦拭了一遍身子。全身气力耗尽后,他的肚子就饿了起来。摸出帐门在石窝里翻出一个烤熟的饼子,他就张口吃了起来,噎得喉咙里有些难受。
一个竹筒及时递到眼前。闵安来不及称谢,拿过竹筒喝尽泉水,擦净嘴角说道:“世子怎会来这里?”
☆、第94章 风头正健
闵安听见李培南的吩咐,低头去拍锦衣袖口的沙灰,并不答话。额上缠绕的绿带拂落下来,擦着他的眉眼,看着有些不便。李培南本想伸手替他拂开,他已经抬起头后退了一步,说道:“世子临场才改变打法,难道是另有目的?”
李培南确实有其他的目的,但不能对闵安明说。闵安此次矢志不渝挤进府来,无非是为了奏请与玄序的婚事。将闵安嫁给他人,李培南自然不乐意,除此外,他还不希望闵安风头过于稳健,惹得其他人记挂。
逐鹿赛分三场比试,由闵安统领马术队,左轻权御射,萧知情进行剑术切磋。上午闵安手持金龙旗当先驰回,马上英姿夺人眼目,又恃生得唇红齿白,已有不少闺秀向衣久岛打听他的出身。李培南听到消息后,立刻决定提升左轻权的位置,将他推到众人眼前去。
左轻权文武兼备,堪能担当重任。只是闵安有自己的考虑,极为推脱明天要进的箭靶场。他在马术上能拼得一二,箭术实在是浅陋,所以打算依赖今天的比试攒功劳。
李培南懂得他的心思,说道:“你若不从,必然会坏了我的事。”
闵安勉强答道:“我只能应世子一声,尽量见机行事。”
李培南转头离去。
午时,宫亲贵族一行人留在猎场行馆进膳整休,李景卓安置好幼帝的衣食住寝,退了出来,回到锦帐内饮茶。非衣及祁连雪侍立一旁,李培南最后进门。
李景卓一见到李培南,脸色仍然缓和不下来。李培南旁若无人地走到椅前坐下,说道:“刚御医通传,太后心口痛,怎不见父王去探望下?”
“孀嫔之前,父王身份怎能随意走动。”
“礼行之事,父王也需操持。”
父子两人语含机锋地一来二去,杵在一旁的非衣明哲保身,带着祁连雪走出了锦帐。随后,祁连雪去行馆内探望祁连太后,询问病因。太后只说口味不适,腹胀气闷,已经服下一帖药,身子并无大碍。
祁连雪放下心来,找到非衣,催他去请闵安过来进午膳。闵安不便连推两遍祁连雪的好意,故而欣然赴约,在宴席上遇见了衣久岛。衣久岛穿着桃红宫装,两颊染着喜色,眉眼飞扬,顾左右笑语连连。闵安低头喝汤,她就持着他的手腕说笑,害他汤匙抖个不停。
闵安无奈停下饭食,问衣久岛:“公主到底想怎样?”
衣久岛嫣然一笑,将嘴唇凑到闵安耳边,轻轻说道:“世子准了我的议亲,向宫里递了禀帖,拟定下月聘我为妃。”
闵安怔了怔,过后反应过来,疑虑道:“世子正宠着萧大人,怎又会要娶你。”
衣久岛捶了他一记,嗔道:“先前还有风声说你是世子的兔儿爷呢,还不是不了了之。”
闵安再呆愣一下,才应道:“我这是玩笑话,算不得真。公主这桩可要守好了,千万不能让萧大人钻了空子。”
衣久岛嗤的一笑:“她若贴过来做妾,本公主自然不会推拒,可她放得下身段么?”
闵安没应话,实际上他已无话可答。世子府搅动的风云变化,简直比教坊传唱的话本还要。他低头再要舀汤,衣久岛又凑过来说:“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等到嫁进世子府的这一天了。喂,你不进来陪我吗?”
闵安正眼瞧了下衣久岛,看她神采飞扬的模样,觉得她应该不是在说梦话。“你与世子之事,我搀和进来做什么?”
衣久岛扒住闵安的手臂,不以为然地说道:“这里不比西疆自在,我又没伴同,不如你来陪我。”
闵安抖落她的手:“公主多喝些鸡汤,补补脑子。”
衣久岛突地转了转眼睛,狡黠笑笑:“那,你帮我写封信交到世子手中,向他表达我的倾慕之意。”
闵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说道:“私密书信,怎能由我这外人代劳?”
衣久岛转眼就变了脸色,拿出场马术比赛的名额威胁闵安,嚷着要将他撵出队伍。闵安只得低声下气的求着,在案席后拉扯了一番。非衣伴在祁连雪案旁,听不见对面的两人在说什么,一半的心思放在了饮食不适的祁连雪身上。
祁连雪也不知对案在闹什么,笑着打圆场:“公主不可欺负小相公,他是我的贵客。”
衣久岛扁扁嘴,扯着闵安走出帐篷,继续恐吓闵安,最后还是搬出不识中原婉约言辞的理由说服了他。闵安钻进衣久岛置备的阁帐,盘腿坐在案后,字斟句酌,写了一封书信。他在信中说,红鸾星动,化禄照吉宫,正是婚嫁好时机。妾心忧虑,不堪相思苦情,唯付素笺一封求君意……云云。
写完之后,闵安实打实的摸了摸手臂,按下泛起的疙瘩。他看着衣久岛用花香怀纸誊抄一遍书信,用绢带封好了,才放心地走出门参加马球赛。衣久岛咬着笔杆子想了一阵,取过另一张怀纸,将闵安的原件包扎了起来,置换掉自己抖得不成字形的素笺。
正当此时,李培南还在父王帐里听训。说是听训,他坐得比父王还要闲适,以手支颐,听着观阅台的鼓声点数。
三长两短,马球即将要开场了。
李培南瞥了下父王的侧脸,觉察他没有出帐的意思,催了一句:“父王还有什么不满意?”
“早些成婚,我才会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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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来。”
李培南拿着婚事拟议,总算安抚住了父王的火气。
逐鹿赛是宫廷盛事,摄政王必须到场。可是几天前,李培南将父王软禁了起来,惹得父王恼怒。后边他再想请父王出来参加开场礼,就不会那样便利了。
李景卓打伤了闵安,确知是拂了李培南的面子,他有意不提这中间的龃龉,只问李培南一件事:“当初在行馆,我就发公文催你定下一名妃子,你也应了我的话,说是逐鹿之前必定向礼部呈上禀帖,挑一门贵女下聘。现在时候到了,你的禀帖又在哪里?”
李培南自然记得这桩差事,他将衣久岛留在府里,就是为了应对父王的追婚之举。若是像以前,他将送进府的豪门贵女一个个打发掉,不久后他的父王必定又会送进来一批姿色更盛声名更甚的女子。世子府的地位举足轻重,闹出的动静及采制超过宫廷选秀,次数多了,徒惹言谏大夫笑话。
李培南找到了应对之策,开始拖延父王的催促。李景卓显然也明白他的心思,与他斗气几次,均是落于下风。这次,李景卓采了迂回方法,拿李培南最为看重的信约来压制他,终于迫得他退让了一步,向宫中呈报与衣久岛议亲一事。
李培南不得不守约,因父王数月前使弄翻云覆雨的手段,拟奏替他置办姻亲,让门下省同意附署,将一众言论写进了公文中。既是公文,就要维系朝廷及王府威仪,怎能随意推挡回去。李培南接到公文之时,恰好在一月前,彼时他深知闵安的出身不足以入选,因此在行馆里嘱咐厉群回信,推脱说日后再议婚事。
李景卓向李培南推荐中意的人选,李培南一口拒绝。李景卓思前想后,将萧知情暂且放在一旁,催促李培南筹备婚事。
李培南仍是冷淡以对,能将父王请出软禁的石屋,于他而言,已是事成,和婚期无关。衣久岛在帐外唤了两声,他借机走了出去。
衣久岛低头羞涩一笑,将手里抓着的怀纸信包递了过来,转身一阵风地跑了。李培南站在帐前有些惊异,拆信一阅,又笑了起来。
熟悉的字迹,文绉绉的言辞,和目前怀里贴身着的书信一样,竟然辗转来到了他的手上。他自然知道,闵安不会思念他,可能接到闵安的两封私信,多少还是让他带了欣喜之情。
李培南走回观阅台看马球,即使看到闵安挤走左轻权,夺得了第一筹进球,他的心里依然没有一丁点火星气。场中闵安手持月杖击向球,侧身落在马鞍旁,动作矫健如猎豹,疏忽跑到了短门前。迎面扑过来黄衣黑裤的少年郎,与他打了个照面,禁不住微微一愣。
闵安也有些惊讶,只是没在脸色上显露出来。过来的少年郎正是祁连太后家的新秀,上午被闵安烧了眉毛甲帽的温什,正豁着两截高隆的眉骨,光秃秃的染着焦黄色,像是从火里扒拉出的稻秆。
温什在马上喝道:“怎么又是你!”
闵安不答话,击球入门,朝温什撇撇嘴,送他一个讥讽的笑容。温什打马直追,索性弃了球,一心去绊闵安的马腿。
依照两人集到的战报来推断,闵安以为温什下午不会参加马球,而温什不会遇上闵安这个世子府的主力军。
温什出自禁军营,捕捉到一些散落的消息,知道下午世子府派出左轻权做主攻。他与左轻权有些私交,左轻权随后又传密信过来,说是愿意助他一臂之力赢得下午的比赛,以此来平息祁连家的不平之气。
祁连家马队会生气,是因为上午世子府侍卫使黑手夺了他们的旗,使得他们名声扫地。既然世子府有意卖个人情过来,温什作为马队队长,自然也要好好接住的。他正打着球,虚晃一下,竟然径直迎上了闵安,不由得起了报仇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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