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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连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四木
非衣由此也缓和了语气:“说来听听。”
朱沐嗣看向闵安:“玄英认死理,我怕她做傻事,二公子在她身上,还需多心。”
闵安咬嘴撇过了头,不让朱沐嗣看见她的泪水。
非衣看着面前两人的表情,稍一细想,已想明白其中的话意。他极快答道:“朱公子的悲悯情怀暂且放一放,证词的事才是第一桩。是否对她心,也无需朱公子来指点,自会有人知道怎样做。”
朱沐嗣默然一笑:“想必玄英再嫁,二公子心里也是酸的。”
非衣皱了眉,冷冷道:“写是不写?怎能生出这多废话?”
朱沐嗣盘膝坐定,扶住右臂,忍痛写下一份证词,声称由他辅助王怀礼、彭因新等人,行贿楚州多名官员,并祸害毕斯、含笑一干人的事实。他痛快承认了来到楚州后所做的诸多暗事,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不牵扯到朱家寨一分。他的证词写得流利简略,不仅撇清了他与温知返的关系,还点出朱八心生怨恨,毒害了宫亲贵族,将国难推到了朱八头上,直接来个死无对证。
非衣质问道:“朱八不过小小一名典史,宫里又不曾为难过他,他为何会心生怨恨毒害人?”
朱沐嗣淡淡道:“人各有志,他或许想得偏斜了些,为早先一批被先皇囫囵斩死的冤官们报仇,我又怎能知道?”
非衣再问,朱沐嗣却是不开口了。
这时,地牢外传来温知返宣读祁连太后懿旨的声音,闵安跪地听完,起身默然走向一旁,看着世子府侍从开了锁匣,将朱沐嗣架起来。朱沐嗣抗拒他人拖行,勉力朝外走去,再也不看闵安一眼,残破的身子在风里竟然直不起腰来。闵安心里又苦又涩,实在是念得紧了,不知不觉跟着走了出去。她一路紧咬着嘴,远远跟在官兵队伍后,目送朱沐嗣出了世子府大门。
非衣本想阻拦朱沐嗣如此便利地走出世子府,不好对李培南交差,随后他又看到闵安失魂落魄的模样,伸出的手最终了回来。
“关门。”一声令下,大门轰然阖上。
闵安依然留在门后,痴痴站了许久。
非衣站在闵安背后,扬手阻止吴仁等人的劝告,留下闵安一人心伤。
闵安整整一天滴水未进,她枯坐在厢房内,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掌灯时,外出走动的非衣带回消息:“朱公子当堂未受刑罚,我托司吏将朱公子的证词拓本传上去,午后就有判词放下来,责令衙官秋后处斩。”
闵安吹熄了灯火,隔窗嘶声说道:“多谢。我先歇息了。”她安静坐在黑暗中,无声痛哭。
非衣思前想后,提笔写下飞信,禀明府里的动荡,吩咐哨铺加急送到李培南手上。
☆、第112章 死别
昌平府死牢是个阴冷潮湿的地方,案犯一旦被押,许进不许出,且得不到亲友的探望。闵安吃了多年的公门饭,深知朱沐嗣入监必定是要戴上枷械的,她心里怜悯他过得辛苦,却无法见上他一面。
两天后,噩耗传来,朱沐嗣不堪忍受病痛折磨,又因触犯国法羞愧难当,竟在牢中服毒自尽。
非衣最先得到衙门里的消息,问哨兵:“死牢密不透风,不准外人探监,那朱沐嗣是如何拿到毒药的?”
哨兵答:“属下细细盘问过牢子,牢子一口咬定没人进过死牢,由此看来,毒药只怕是早就在朱公子手上了。”
非衣细想一下,了然:“移交、审、关押朱沐嗣的过程都有大理寺卿监管,没出一点纰漏,朱沐嗣最后还能服毒,只能说明被人钻了空子。”
唯一一处空漏便是温知返站在世子府地牢外宣读太后懿旨时,曾迎着朱沐嗣蹒跚走出来,与他打过一次照面。
非衣已经推断出暗中有温知返做过手脚,心里就拿捏得更加谨慎些,想亲自去一趟停尸房,查看朱沐嗣的死况。
他刚走出院门,垂柳石径上跑来一行人,最先一人是闵安,穿着水红缎子貂绒袄,芙蓉绣花长裙,仍是一副喜庆的打扮,只是她拈裙跑得急,不顾后面侍从婢女的追赶,头上的花钿一路委地,鬓发也散去了一半。她的神情惶恐不安,透出非衣从未见过的无助感。
非衣眼一沉,回头问哨兵:“谁走漏了消息?”
哨兵扣手急答:“并非是属下,属下一拿到消息,就直奔公子下榻处,不曾有过半点停留。”
非衣唤退哨兵,伸出手臂稳稳接住了闵安飞扑过来的身子。闵安抓住非衣的锦袍袖口,脸色退成雪白,只一叠声地说:“非衣,非衣,带我去,我要见他,见他最后一面。”
非衣持住闵安的肩膀,低声说:“顺口气,梳妆好了再出门,你走出去,衬起来的可是世子的面子。”
闵安回身急唤婢女莲叶帮她整装一番。趁着间隙,非衣从吴仁嘴里问到了事情原委,得知竟是温知返修书一封,将朱沐嗣的死讯告诉了吴仁。
“又是这个温知返。”非衣的眼底沉得像是蕴了一块冰,他想,以温知返的聪慧,应当猜得出来,消息透露给吴仁,就等同于告诉了闵安,明明作为闵安的兄长,温知返行事从未替闵安考虑过,只念着将妹妹朝绝路上推。
非衣带着闵安坐车抵达州衙,看见温知返一人萧瑟站在檐下时,依然没给温知返好脸色看,径直从他面前走过。
温知返对着斑驳的竹叶在思忖着什么,面色有些恍惚,仿似怅然若失。他在外人跟前,并不回避他的难受劲头。
“玄序离世,对哥哥也是打击么?”闵安心里转过这个念头,急切追上非衣的步子,顾不上去看温知返一眼。
温知返等闵安匆忙经过身前,淡淡叹息:“就这样死了,极是可惜。”
闵安闻言心底更痛,低头快步走向了停尸房。
温知返目送闵安等人离去,轻轻叹口气。这句叹息,非衣走得急,已经听不见了,自然也没心思去顾及别的。至此为止,温知返以朱沐嗣来牵制闵安、从而让闵安牵制住非衣心思的目的,是完全达到了。
停尸房内,天窗渗下一缕明光,照在朱沐嗣全然僵硬的身体上。他的肤色青白,手脚从破损的衣物里摊落,带着紫红色的暗痂,破皮的地方,还有残血濡出。
即使死了,留在他身体里的折磨,依然没有停顿过。
闵安哑然一哭,挣脱非衣的手,扑上了石床。她拿着锦帕,一遍遍替朱沐嗣擦净手腕、脚踝,泪水无声砸落,全然看不清四周的境况,眼里只有朱沐嗣了无生气的样子。
州衙在场官吏面面相觑,他们瞧见闵安的穿着,知她应是新嫁娘的人选,可她哀伤难抑的神色,怎么也不切合世子府的喜庆氛围。
他们暗自递了个眼神,均是在想,此中必有隐情。
好在世子李培南并未到场。
闵安已失了礼度和分寸,在场的非衣自然要维系起世子府的颜面。他作揖请得一众官吏离开停尸房,留给闵安一点隐私的时间,同时也隔开了闵安的耳目,向督案的大理寺卿打听案情原委。
大理寺卿结合了确切证词及消息,才向非衣透露出,朱沐嗣确是服毒自尽,毒源不明,仵作已经查探过尸身,可证实是毒发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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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官还未查出毒药来源,宫里要是怪罪下来,本官只能说是案犯自备之物。司曹日后来世子府里查验证词,还望二公子遮掩一两句。”
大理寺卿低声求托,非衣连忙应了。卖个人情给大理寺,不与之树敌,总归不会错的。至于最后能否糊弄过去,那只能看他人造化了。
大理寺卿暗松口气,说道:“朱公子倒是个聪明人,知道一死遮百丑,就此了结了前面这大大小小的案子,本官处置好他尸身,需得写下结词,先走一步,二公子莫怪。”
非衣多问一句:“为何死犯尸身要大人处置?”
大理寺卿叹口气:“温小侯爷在太后跟前讨来了便利,说是将案犯阖棺送还本籍,由他亲自押送,本官需得当场签封、验证。”他抬抬手,急匆匆走了。
非衣不由得考究,温知返到底在卖弄什么把戏。朱沐嗣已死,确凿之事,难道还能让人在尸身上翻出花样来么。
后院里随从突然疾呼起来,非衣立刻箭步掠回停尸房。
闵安竟然出了变故。
原先一众官吏等避开了停尸房,只余两名世子府侍从把守住门户,各自散去自行其是。闵安一人扑在石床前,守着一具孤零零的尸身,眼泪已经流干。她痴愣看着朱沐嗣冰冷至极的侧脸,回想起在农家小院里,他曾是那样温和地笑着,为她洗衣做饭,仿似从来不曾忧愁过。
也不曾离开过。
如今,他冷冰冰地躺在她面前,安详又绝然。
或许那些和乐的日子太少了,而痛苦又来得这样直接,闵安看着朱沐嗣,心里已经痛得没有知觉。她将头搁在床沿上,轻声说:“宝儿走了,你也走了,哥哥不认我,公子要娶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最后摸了摸他冰冷的手腕,看着腕上的累累伤痕,喃喃道:“你的痛,我能感受,可是我的痛,你已经不在意了。”她掏出暗藏的匕首,转手朝自己胸口插去。
等大理寺卿及非衣抢进停尸房时,闵安倒在地上,气息奄奄。
非衣惊怒无比,抱起闵安,急声唤来军医包扎伤口,又顾不上交代一句,将闵安带回世子府。
吴仁闻讯赶至,探到闵安一息尚存,快要将满口银牙咬碎。他不知能怨恨谁,替闵安重新医治好伤势后,赶了一辆马车,带着昏睡的闵安及花翠两人,闷头朝世子府外面闯。
非衣说尽软话,也不能留住师父。
吴仁怒道:“安子命苦,待不得繁华富贵地,不是挨打就是受罚,这次倒好,快整得没气儿了,你再拦我,就是把安子朝死路上推,还让不让开?”
非衣想了想,默然让开了道路,跟在马车之后,送吴仁出了世子府。管家陡然见到如此大的变故,惊慌了一刻,赶紧又撩起衣摆,顺着车辙也追出去了。
非衣温声支开管家,算是了一番口舌,待管家放心离去后,他追上吴仁,就地一跪,向吴仁恭恭敬敬磕了个头,以闵安的去留便利、祁连雪的头痛伤情需医治等理由说动了吴仁,连夜偕着吴仁离开了昌平府。
第二天起,管家才得知非衣带着闵安、祁连雪等人直奔北理而去,气得跌足长叹。自家公子不在府里,整个华朝无人能阻挡下非衣的车驾,眼看着选定的主母就这样被人带走,他怎能不心生恨意和惧意。
管家跪在府里,等着李培南返还。
同一天,温知返将朱沐嗣的尸身浸在泥蜡里,在寿棺外再套上椁棺,亲自打马送棺车出了昌平府。昌平府里外或许还藏有世子府眼线,他总得小心行事。
就是从太后跟前讨到朱沐嗣完整尸身,他也了不少力气。
太后看过底下人递交上来的状词,曾细细问过朱沐嗣为何要在楚州生事,行贿官员不成,转头又去祸害人家性命。温知返就解释说,朱沐嗣年少离家,在外跑盐铁营运生意,不了与官员打交道,遇见不合心意者,痛下杀手折损人性命,也是避不了的行规……云云。
总之,太后的诸多心奇之处,都被他温言化个干净。他还拿出朱沐嗣转赠过来的财物,提交给太后亲信,帮助太后买人心及军力,终于让他请到了一道懿旨,能够保全朱沐嗣全尸,且能将之送回原籍。
此后,朱沐嗣这个名字,逐渐淡漠在世人面前,直至不存在。
☆、第113章 犯关
李培南带着李景卓风尘仆仆赶回世子府,不避下属耳目,将跪在门前的管家结结实实抽了一顿。管家被抽得皮开肉绽,仍死死咬住嘴不敢吭声。其余众人见了,皆低下头,屏住气等候着发落。
“闵安回,才能保住你们一命。”李培南冷声丢下一句,先行回到别院安置父王去了。
侍卫长张放招呼众人赶紧起身,星夜快马去催促闵安的回转。他本人依照李培南的吩咐,外出一趟集消息,掌灯时分就带回了一旬前要求哨铺打探的谜底。
李培南接回父王时,见母亲棺车旁守着的双双身材矮短,声音却有成年女子的圆润腔调,心生警惕,不禁多看了一眼。他这一看,当下就看出了一些门道,有着他父王不曾察觉的敏锐眼力。
据闻双双多年追随母亲,算是母亲的亲人,可是母亲逝去,她的脸上殊无悲戚之色。当她移动眸子看向冷着眉眼的李培南时,眼眸黑白分明,清润有神,一点也不忌讳,更不提小姑娘该有的羞涩、惮惧之态。
回程中,李培南向父王打听到了双双的情况,推断出双双其实已成年,只是身形近似侏儒。李景卓心力交瘁不愿多说,甚至一度怪责李培南面对丧讯还能如此镇定,李培南适时忍让,并未解释。
他不伤心,是因为对外人保持了警惕心。
他不信母亲就这样孤零零地在荒郊野外再逝去一次。
他始终记得母亲绝无仅有的冷僻性子,能够做出一些不合常理之事,因此唤张放去查询。
“公子想的不错,王妃身边出现的双双姑娘,来历确实有些蹊跷。”张放说,“探子找到了当地的黄册,从户籍抄载来看,双双是浮浪户,原籍已不可考,但有人听出她来时带了闵州散花县口音,因此就记了一笔,说她是闵州人。”
既是闵州散花县人,那不得不让李培南警惕。
因为朱家寨就在散花县,而那地方又源源不断送出手段诡奇之辈,已多次破坏他举贪肃赃的案子。
李培南留了个戒心,问:“朱沐嗣确是死了?”
张放点头:“二公子亲自去查探过的,大理寺卿又亲自将尸身装进棺椁里,人死透了,没气儿,也没反常事。”
李培南坐下说道:“他死的时机不对,特地挑我不在府里就服了毒。”
张放一砸拳:“唉,还不是怕公子回来不放过他么!他这一死,倒是解脱,把背后的朱家寨名声保住了,用一条小命就能了结前面大大小小的案子,买卖很是划算!”
张放说的,无非是人之常情。
李培南招手将张放唤退,坐在极为安静的书房里想了想,突然觉察到,双双的出现才是最为及时的。双双劝母妃去劫生辰纲,引得父王去追,而他又必须跟去善后,因此在无形之中,给朱沐嗣的服毒留下了缓和机会。
他连夜派人去搜查双双下落,若有异情,飞火回报。
第二天,李培南询问大理寺卿,递交到都察院里的朱沐嗣证词,可有下文。大理寺卿细细答道,依照惯例,在案犯自裁之后,司曹便会阖定案卷,不再翻查。
李培南见王怀礼、毕斯、含笑等一众公案已经阖案,指派嫡亲官吏再次提出申状,状告楚州余等贪赃枉法之人,这次少了朱家寨人从中作梗,楚州举贪审查得以顺利进行。
渐渐的,李培南在一月里逐步肃清了楚州上下官员的贪赃枉法之风,举荐多名清廉才子上任,替换了先前的贪官污吏。
楚州地境一旦呈现出一股清明风气,如同艳阳之光拨开乌云一般,逐渐地将影响波及到其余州郡中去。
彭马党派极力弥补缺漏,趁着摄政王李景卓病倒休养之时,连连上书阻拦楚州置换官员之事。三省台将公文送至李景卓手上,需得听从他的决议,他在重重帷帘之后,依从李培南的示意,签发了多项有利于李培南的诏令。
除去安排亲信入楚州为官吏,李景卓自然没有忘记,放一道诏令下去,任命李培南为西疆百部兵马总统领。他的这道诏令下达得却不顺利,首先遭到了祁连太后那一派的抵制。
反对理由便是世子私设军力已经超出了行制,若是再加上西疆强厚力量,势必会危及到朝廷的统治。
李景卓不听三省台官员的附议,一意孤行。
李培南倒是料到了反对的声音,他亲自出面,劝父王缓缓推行政令。
祁连太后眼见李氏父子两人联手,意欲倾覆朝野,情急之下派出太上皇在位时的老臣,请托老臣去了一趟海外,将华朝诸多事宜禀奏给了太上皇听。
太上皇回了四字手谕:不正则放。
若是正统皇位无嫡亲子嗣继承,需放行至李景卓手里。
太后看了大惊失色,对外瞒住了太上皇的手谕,连夜召见温知返进宫商议。温知返劝慰太后:“太上皇远在海外,手无重兵,已是没落气候,不见得能对宫里造成威胁。既然太上皇要正统子嗣,太后便寻一个来,过继到自己膝下,等到扶植新皇之后,太后既能应了太上皇的谕令,又能使王爷无名目反政,一举两得。”
太后想起自己惨死的孩儿,心酸不已,暗地里又将她所认为的罪魁祸首朱八咒骂一遍。骂了朱八不打紧,她又想起朱八是由彭因新举荐而来的,索性把心一横,委派省台的亲信提出申议,得到李景卓的首肯后,将彭因新罢了官职。
彭马党失势,余下残部归顺到太后阵营中。
宫里暗暗酝酿着一股云谲波诡的浪潮。
楚南王府及世子府里却有些平静。李景卓痛心发妻丧逝,放下李培南统兵的诏令后便一病不起,此后无论李培南怎么劝,他都不愿过问国事,大有耗尽病体追随发妻而去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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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太后一派隐隐在兴风作浪,形势发展就对李培南极不利。
李培南思前想后,对病榻上的李景卓说道:“我怀疑母妃并未离世,父王无需如此痛心,待我找到双双之后,一切事情就能明了。”
李景卓惊愕不已,起身询问李培南说话的理由。
李培南说了他的怀疑,李景卓随即躺下,紧紧闭上眼睛,重重叹息一声。
他突然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比如双双为何不悲伤,比如那辆棺车始终不要他靠近。
当晚,李景卓凭借身法避开众多耳目,先行一步逃离了王府,发誓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萧冰。如不能生而见人,他就要死而同穴。
李培南听到父王离开的消息,没有多大惊异。他这边,也有焦头乱额之事。
世子府的人去了三拨,都不能从北理国接回闵安,先前倒是有非衣的阻拦,使得信使见不到闵安的面,等后面他私派禁军飞骑百卫长左轻权带兵闯出边关,向国使呈上他手写的书信时,得到的答复却是闵安已落户北理,不愿回到华朝。
李培南坐在唯吾院想了一夜。
他想得很远,考虑得也足够细致,才在天明起身,拂落满衣的霜露,唤厉群调来清泉郊野军镇的两万骑兵。
郊野两万骑兵曾受过闵安的恩惠,知道此次出军是为了迎接闵安回来,也意味着要背负朝廷即将扣下的“滥武犯关”的罪名,仍然听从李培南的指派,向华朝边境进军,在深夜寅时,他们又遇上了世子府的骑兵营,共计三万人,一路朝北进发。
元央三年冬,幼帝崩殂后三月,李培南在华朝举丧之际,悍然发动三万骑兵,直指边境,准备越过最后一道紫红石幕墙,叩关攻打北理边郡。
宫中签发的罢战书追赶不及,又因李培南所调骑兵皆是良,致使边关势态一度紧张。
来北理边郡迎战的是非衣从外公之手借调来的十万军力。
两人在漫天风沙中摆开了对峙阵垒。
非衣在马上向李培南行礼,再喝问:“世子当真要弃太上皇诏令于不顾?早在六十年前,太上皇已签订两国停战文书,致力两国互通惠利,息兵共存。世子今天如果发起战争,当是违背旧约,深受两国子民唾骂!”
李培南未穿铠甲,挺身坐在马上,安然不动受了非衣的礼,听他叫喝,只淡淡问道:“你哪边的?”
非衣一怔,不答话。
李培南按下马缰:“代北理出战?”
非衣再抬手行了一礼:“实为无奈,劝世子切莫动兵。”
“将闵安送出来,我便退兵。”
非衣回道:“闵安心意已决,不愿再回伤心地。”
“兄长的妃子,你也敢霸占不放?”
非衣脸色稍变,好在头盔包得严整,未曾透出他的愠怒。“世子越说越没道理,既不退兵,那就在战场上分个高下吧。”
“慢着。”李培南的口气仍是那么冷淡,“与你厮杀名不正,你将谢照唤出来。”
谢照便是非衣的外公,北理赫赫有名的战将,统帅大军之人。听到李培南如此不恭直唤外公名讳,非衣哪里还顾及什么,胸膛一挺,搦马杀了过来。
李培南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手持蚀阳迎了上去。
阵后厉群带兵驻守,未曾听到命令之前,他不敢贸然进军。
非衣那方的军力也是如此心思。
☆、第114章 削爵
北理边境风沙滚滚,几乎遮蔽了场上两人胶战的身影。两人出招激烈,剑气刺透风声,显得虎虎有力。厉群眯起眼极力去看,似乎瞧见了自家公子微动唇形,竟像是在低声说着什么。
他想,公子这一来,难道另有他意,不光是接回闵小姐那么简单?
可他又不是那样肯定,因为紧接着,他就看到公子剐伤了二公子一剑,使得二公子臂上见了血。
既然连世子府亲信都不能确定之事,其余部众自然只看到两人争斗的迹象,消息传回华朝宫廷时,也是言之凿凿的。
非衣低头看了看伤臂,冷脸问:“世子来真的?”
李培南跃下马,似长虹贯日,一剑铿然袭去,说得恬然:“分出个高下也好。”
不管真真假假,他确是想打一场。
非衣皱了眉,遇上兄长的乖张行事,让他想避也避不了。他自然明白李培南远道而来,另有深意,其中一部分计划还需借他手来施行,可是通常嘱托他人做事时,主人都是谦逊有礼的,哪像他这个兄长,一言不合就借机杀过来,将假戏做得实打实的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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