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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乡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虞摆摆
阿婆正端着熬好的汤药过来,听着屋子的笑声,明白渝生是个生性开朗之人,这伤纯是皮肉外伤,决计不会让他心情郁结,便放宽了心。她推开门,问道:“什么事情,这样高兴呐?”阿明答道:“没什么。我和渝生说笑话呢!”阿婆高兴的说道:“嗯,保持一个愉快的心情有利于身体恢复。你把药喂了吧。我先出去了。”
阿明接过祖母手里的药,温热的药碗挑起了他内心的隐秘,他看着渝生,心里暗忖着:“他应该不知道我用嘴喂药的事吧。不然早跟我尴尬起来,哪还会有这么多话讲。”他忆起喂药的情景,心中的尴尬、害羞、激动、欣喜被一下子勾出,化作了脸脖上粉桃花色的红晕,他不自觉的避开了渝生的眼神。渝生见他不再说话,瞧他脸上奇怪的神情便问道:“怎么啦?被我的食量吓到了?”
阿明这才回过神,说道:“药还很烫,先放一会儿。”便羞得跑出房间。他坐在屋檐下,静看天上大片大片的云朵相聚又离散,阳光霎时敛又忽然放晴,终究阳光还是抵不过茶坝的云雾,浓密的白云在天空铺展开来,阳光不见了踪影。
“为什么美好的事情总是这么短暂?”阿明望着阴霾的天空,心中不觉升腾起一股烦躁。“不知道云雾外的天空是什么样?茶坝之外的世界又是什么样?”阿明迷茫地望着天空中无边无际的白云。
“阿明。你怎么出来了?药喂了吗?”祖母迎面走来,打破了他的思绪。阿明回答说:“药太烫,入不了口,等晾一会儿再喂。”
“好,我要出去一趟,你就在家照顾好他吧。今天用的药我都提前备好了,你照着煎便是了。”说完祖母便出了门。望着祖母蹒跚的步履,阿明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小孩,祖母也逐渐衰老,她是这个世界上自己唯一的亲人,他为自己刚才的念头很是懊悔,他起了身,抻了抻衣袖,忙进房间去了。
渝生正自己伸长了手臂去拿摆在桌上的药。阿明忙把碗抢到自己手里,责怪道:“你有什么事儿尽管叫我,不要自己乱动,绷开了伤口那可就糟了,你乖乖坐好就是了,我来喂你。”
渝生不好意思的笑道:“嘿嘿!抱歉啊,我一个成年人,让你一个小孩子照顾,真是过意不去,我比你大了整整十岁,照理,你应该管我叫叔了。”其实心里却埋怨着:“如果不是你出去了好一阵子,我自己能动手么?”
阿明听他这话,感觉自己在辈分上矮了半截,于是口气不好的辩解道:“在我们茶坝,十六岁已经可以成婚了,我才不是小孩子,我最多叫你一声哥,你偏要占我便宜。”说着顺势将药碗往桌上一搁。
渝生见他这样发作,忙连声道歉:“都是我不好,你是我弟还不成吗?”阿明立刻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说道:“这还差不多。”于是把药一勺一勺往渝生嘴里送。
汤药业已喂完,渝生故作神秘的说道:“阿明啊!为了答谢你的喂药之恩,我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阿明被这话勾起了兴趣,兴奋的追问道:“是什么稀奇玩意儿?”渝生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瞧!就是这个。”
阿明略感失望的说:“我当是什么东西。这么一块巴掌大的玩意能有什么能耐?”
“你可别小看它,我马上给你演示。”说着,渝生按下了手机的电源键,一刹那手机的屏幕亮起来,阿明从没见过手机,自然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吓了一跳,吃惊的问道:“这什么东西?不会爆炸吧?”渝生心里得意,笑意从鼻子里冲了出来:“这怎么会呢?你就接着往下瞧吧!”手机启动伴随着一段简短的音乐,接着屏幕转换至主界面。阿明点开了音乐播放软件,里面随机播放起了齐秦的《如果云知道》,阿明被这个叫手机的小东西惊呆了,吃惊的说不出话来,接着渝生又点开了相册,他点开了一张重庆高楼林立的照片说:“看,这就是我的家——重庆。”阿明更是震惊的哑口无言,他平日所能看见的不外乎就是山石田屋,茶坝最高的房子便是小镇入口的风雨亭了,而照片中的高楼大厦像是生在云端一般。阿明惊讶的问:“这房子是建在天上的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宫?”渝生哄笑道:“哈哈!不是,这房子都是人造的,只不过实在太高,下雨或者云雾多的时候,就显得城市像在飘在空中般,我是个摄影师,这张照片我是花了很大功夫才拍到的哩。”阿明惊诧之余忽然又生出一丝落寞在心间,说道:“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神奇啊。”
渝生接着说道,“其实,手机最重要的功能还是接打电话,不信我拨一个号码试试。”渝生正要给自己的同事打个电话,忽然发现这里没有一格信号,只好作罢,悻悻的说:“这个功能现在还没法展示,我再给你看其他的。”于是手指在屏幕上胡乱滑动,忽然,手机屏幕一黑,因为电量耗尽,手机自动关机。阿明盯着黑屏的手机,再看了看渝生,问道:“怎么突然黑了,是坏了么?”渝生尴尬地笑了笑,说:“没事儿,只是没电了,放心,我带了充电宝,充一会儿就会有电了。”
渝生是个户外摄影师,自恃基本的户外设备自己一应俱全。尤其是太阳能充电宝这种重要的设备更不在话下。他伸手到背包里翻找,并没有发现任何踪迹,他接着将包内的东西倾囊而出,依然一无所获。他一拍额头,惊愕的说道:“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丢了。”阿明忙问:“是什么东西?”“没了它,什么设备都启动不了了。估计是掉下悬崖的时候不知道滚落到哪里去了。”渝生长吁了一口气,说道:“看来老天爷要让我在这里体验一下什么叫返璞归真喽!”渝生将后背靠着床头,呆呆的望着屋顶,不再说话。阿明见他累了,寻了借口出去,让他好好休息,其实自己一直守在隔壁屋子,听着动静。
天空阴沉了下来,窗外凉风习习,雨滴淅淅沥沥得下起来,给近处的河,远处的山都施了一层浅浅的粉底。不远处一只桃粉色的雨伞缓缓向阿明移来,雨雾将视线模糊成一片朦朦胧胧,那人走近之后,阿明才看清是惹娘,她着一袭青绿色的衣服,那绿仿佛是夺了山峦的翠色般,在烟雨中更逼人眼目了。
惹娘向阿明挥了挥手,阿明也挥手回应。
“我来看看你,都好几天瞧不见你人影了。”惹娘娇气而略带责备的口气说道。
阿明迎了她进门,说道:“我这几天都在照顾渝生,就是那个摔下悬崖的人。”
“哦,这么说那怪人醒了?”惹娘不屑的说道。
“他可不是什么怪人,相反,他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奇人。”阿明饶有兴趣的继续说道:“他跟我说了很多稀奇古怪的话,感觉像是在天方夜谭。他还拿出了叫照片的东西给我看……”
“哼,我才不想听呢,他是谁做了什么,我才不稀罕呢。”惹娘打断了他的话,撒娇式生气说道:“我不理你了,我要回去了。”说完,惹娘撑起了纸伞,见阿明并没有起身挽留的意思,她将一包烤糍粑准确无误地掷到了他怀里,说道:“这是给你的。早知道,还不如喂我家狗。”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阿明被惹娘莫名其妙的气恼弄得不知所措,刚到嘴边的那句“谢谢”也都来不及说便咽了回去,他怔怔望着惹娘的背影消失在缥缈的细雨中。
渝生的咳嗽声将阿明的思绪拉回了眼前。他急忙跑进房间,见渝生正伸手拿桌子上的水杯。
“不是跟你说过了嘛有什么事儿你就尽管喊我呀,伤口裂开了可怎么是好。”阿明关心的责备道。说着将水杯递到了他手上。
“刚才是谁啊?听声音是个姑娘?该不会是你的爱慕者吧?”渝生坏笑的说道。
阿明羞得通红,急忙解释说:“她是惹娘,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净满嘴胡说。小心烂嘴巴。”
“哈哈,我只不过开个玩笑嘛,瞧你紧张成这样。”渝生放下了水杯,招了招手,示意阿明来到他跟前,低声说道:“你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生气吗?”
“哼!她生不生气不关我的事咧!”阿明冷笑的应道。
“你瞧你。可不就是因为她无厘头的生气,也惹得你不高兴了?你还不承认。”
阿明一脸不服气的说:“那又怎样呢?”渝生道:“这就对啦,正因为她欢喜你,你欢喜他,你们才会相互置气咧!”阿明道:“刚说你烂嘴,现在又胡说,小心烂到屁股眼里去。难道男女之间就不存在纯粹的友谊么?”渝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认真的说道:“以我的经验,还没有过。”听出了渝生认真的口气,阿明也恢复了平静,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渝生,不知道从哪里闪出的念头,不知道从何处鼓起的勇气,用几乎用耳朵难以察觉的声音,说道:“那男男呢?”那声音虽小,渝生却听得异常分明,他看了看阿明,刚刚粉白的脸转眼羞得跟滚过开水的虾子般通红,于是他打趣的说道:“男人与男人之间或是父子、上下级、同事、师傅与徒弟或是兄弟,难道还有其他的么?我想是没有的。”他声音渐渐变得低沉,用自问自答式的口吻说服自己答案的正确性。
阿明听他这般回答,内心有些失落。左手指和右手指无聊地相互绕圈,他接下来的话就什么也听不进去,灵魂跟着茶坝河边的白鹭在水面滑翔。
第8章 第 8 章
一连好几天阿明跟渝生都不说一句话,他只照祖母的吩咐给他煎药、送药,更换腿伤药,其余没有多的言语了。渝生倒是死乞白赖的跟他搭话,不想,阿明只是回了他一个白眼,每每都匆匆送药、然后忙着取回药碗,渝生就一个人待在房间,不能动弹,又无娱乐,闲得他百无聊赖。
阿明虽然是生闷气,可究竟是为何而气连他自己都不知晓。也许真像渝生所言是因为惹娘,也许更是些他自己没还没有意识到的旁的什么东西。虽然言语上故作冷漠,但他丝毫不敢怠慢渝生的病情,一直守在隔壁的房间,注意着渝生的动静。
屋外的芭蕉已经张开新叶,一旁的藤三七已经攀上黄葛树的枝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半个月。渝生的外伤已然全好,只是左腿的骨头要好全还需时间休养。阿明照常在隔壁的屋子里待着,忽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巨大的动静,阿明连忙跑进来一瞧,原来是渝生试图探身去拿桌子上的背包,不料碰到了地上。渝生见他冲了进来,急忙咧着嘴傻笑。阿明没有理会他,拾起地上的包,放到他的床头。
“我以为你不理我了。没想到你这么小气,我也不清楚是哪一句惹到你了。你如果是生气,直接对我发作出来就好,这样憋着双方都受气。”渝生无奈的说道。阿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没有好脸色的瞅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渝生从背包里取出了一块巧克力,握在手里,他神秘的说:“我给你看一样你从来吃过的好东西。”阿明坐在他身边,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盯着他握紧的拳头。渝生摊开了手掌,说道:“看!就是这个。”阿明将那个用纸包装的美的东西拿到手里仔细查看,终于眼睛含笑的说道:“咦!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吃?”渝生拿起巧克力,撕开裹在外面的包装纸,露出了里面漂亮的金箔纸,顺着缝隙又完整取出了金纸,一块完整的巧克力呈现在阿明眼前。阿明心生疑惑,这东西外表黑乎乎的,闻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香味,因此问道:“能吃吗?”渝生微笑着,说:“你试试就知道了”。于是,掰下一小块,往阿明嘴里塞。阿明见他亲手喂自己,内心泛起了一阵波澜,忙说:“我……我还是自己来吧。”还没等他说完,巧克力已经塞进嘴里。“好吃吗?”渝生问道。
阿明脸羞得通红,嘴里嚼着巧克力竟没有尝出滋味,而心里却尝到了渝生对自己的温柔。渝生见他出了神,又问道:“味道怎么样啊?”阿明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笑着说:“刚我吃得太快,没尝出味道来。”渝生接着又把第二块喂到了他的嘴里,阿明心里感到无比幸福,但他生怕渝生瞧出异样,强忍着内心的喜悦,他撅着嘴说道:“其实也不怎么样嘛!吃起来苦苦的,还没有红砖糖甜嘞!”渝生急忙说道:“切!真是不识货,这东西在你们这儿,怕是一辈子也吃不上。你得细细品尝,别一口给吞了。我出来就带了这么点,要省着吃。”阿明见他这般,不忍笑出声来说:“既然这样,你就再给我一块,让我仔细品一品?”渝生不舍地掰了一小块,喂到了他嘴里,小声说道:“就当是报答你的喂药之恩了……”阿明本能的紧张了一下,他对喂药这个词尤其敏感,心里想着,难道他知道什么,于是小心的问他:“其实,这是我应该做的,药太烫,我也就一勺一勺吹冷了喂你,只怕你嫌弃我的唾沫脏了你的药呢。”渝生忙说:“我可没有这么矫情,男子汉、兄弟伙之间同抽一支烟、共饮一碗酒是再平常不过了,我怎么会嫌你呢。”阿明听他话里并没有提那用嘴喂药意思,想必他昏迷得厉害,并不知道当日的情形,于是放心下来。
阿明帮渝生拾了房间,离门那一刹那,回眸笑着说道:“其实那个……巧克力真的很好吃,谢谢你。”还没等渝生回答,他便闪出门去,带上了木门。阿明忍不住内心的兴奋,跳跃着跑到河边,五月,河谷的野花争相开放,黄葛树的叶子和根须贪婪的疯长。他抬头向对岸的坡地望去,是惹娘家的油菜地,已经结上饱满的豆荚,这意味着惹娘家的油坊就要忙碌起来了。
茶坝村民每家每户都会种些油菜,每当春季来临,茶坝的山水田园之间都镶嵌上美丽的金黄,惹娘家经营着镇子上唯一的榨油坊,老油坊还是惹娘父亲的祖父那一辈就开始经营的,算起来也将近百年的历史。村民将自家丰的菜籽通过原料的方式寄存在油坊,等到需要的时候就可以随时到油坊提取出现成新鲜的菜籽油,等价交换,童叟无欺,正是凭着给予村民最大的实惠,老油坊获取了大家的信任。
五月,菜籽开始成熟,惹娘的家里也进入了一年中最繁忙的时间。村民陆续将自家的菜籽运到油坊,经过称重,然后入库,等待合适的时机升华成滴滴香醇的菜籽油。
老油坊无疑是整个茶坝最宏伟的建筑。高大的油坊中间摆放着油坊最重要的工具——木制的榨油机,榨油机的一边摆着一台巨大的磨粉的石磨,另一边是两口大锅,一个用来炒制菜籽,另一个用来熏蒸碾碎的菜籽面。
每到榨油的季节,惹娘总是忙得不亦乐乎,老油坊里传出的声声铿锵的撞击,榨仓中飘出的阵阵迷人的油香,都提醒着村民去老油坊打新油的时间到了。
阿明和祖母相依为命,家里并没有多余的劳动力种植油菜。村里人都很照顾他家,都与他大行方便,这一面是因为阿婆救死扶伤,一般小疾微恙都无偿替村民医治,即便是大病都能则绝不多人家分毫;这另一面大家都可怜她老来丧子,唯有一个养孙,伴在左右,着实孤苦无一。这曾阿婆心如明镜,却从不肯占他家便宜,每每有人酬谢,她总说:“大家都是穷苦人家出生,讨生活已属不易,酬谢自当心领,东西还请拿回。”因此,村民打心里更敬重这位善良而倔强的老人。





雾乡 雾乡_分节阅读_5
家里的油缸已经所剩无几。祖母叫来阿明,让他去老油坊打点菜油回来。阿明一听是去惹娘家,心里犯起了嘀咕,自从上次惹娘撑伞而来,已经有半个月不见她的踪影。“这段时间正好是油菜割的季节,她家正忙,应当是没空吧。”阿明心里暗自想着,以此慰藉他紧张不安的心情。
阿明拎着油壶,脚踏着古老的青石巷,头顶是相互重叠的高高的屋檐,看不到晴朗的天空。说来奇怪,老天爷总是很眷顾惹娘家,每到菜籽成熟季节,便出奇得干晴少雨,赐予茶坝最为珍贵的阳光。茶坝人都摸清了这个规律,也都赶在这段难得的晴天里抢菜籽。
走出一字街,向右拐进一个巷子一直向里走,便很快要到老油坊。阿明心里还惴惴不安,他怕见了惹娘不知说什么好,正踟蹰着,脚步已经到了油铺。这时,正值午饭时间,排队的人已经不多,只见三三两两的人守在油铺之前。
惹娘一眼便发现了躲在打油队伍之中的阿明,她却故意装作不知,若无其事的继续记录做账。阿明排在队伍之中,发现铺子里帮着惹娘打下手的是一个面生的小伙子,跟他年纪相仿,生得机灵聪慧,行走如风,看他的手势动作,相当娴熟,想必是从小练就的工夫。阿明正注意着那少年,不想已轮到他打油。惹娘显得很从容,像对待普通村民一样,寒暄之后,便问:“打满吗?”阿明倒觉得意外,怔了一下,然后说道:“嗯,请帮我打满。”那小伙子接过油壶,利索的从大缸里舀起一小竹筒的油,眼睛如尺子般确定好距离,不偏不倚,连成直线的油滴刚好灌入狭小的壶口,不一会儿装满了油壶。惹娘的笔在账本上迅速飞舞,算盘啪啪作响,片刻便算好了价钱,惹娘没有正眼看阿明一眼,边记边说道:“一共是两块三毛,就你两块。”
阿明时刻记着祖母的叮嘱,虽是三毛的钱也不敢怠慢,于是说道:“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给你两块三毛吧。”说完从兜里掏出一些钱,点好之后,一把掷在案头,步伐轻快的离开了。
小跑回家的路上,阿明一面回忆着方才镇定自若的惹娘,对她的反应很是不解,另一面在她一旁的伙计着实引起了他内心的不快。
第9章 第 9 章
午后,老油坊的客人逐渐稀疏,惹娘做好今日最后一笔账,归置好物品以后,便往阿明家走去。只见阿明正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街道发呆。惹娘向阿明打了个招呼:“嘿!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阿明这才反应过来,忙说:“没什么。在看今天的日头,多好啊,茶坝难得有这样的晴天。”
惹娘撅着嘴说道:“怎么不去陪你那受伤的朋友了?”
阿明答道:“你是说渝生吗?他现在恢复的挺好,骨头正在愈合了,不需要我陪他了。”阿明的语词中有一种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暧昧。
惹娘抬高了声调,说道:“既然如此,我倒想见见他了。”说着,脚步迈进了院子,跨入了渝生的房间。
惹娘与渝生的视线正好相对,他们相互打量着对方。渝生先开了口,说道:“想必你就是阿明跟我提到的青梅竹马的惹娘吧?”惹娘答道:“嗯。”这个时候,阿明也跟了进来。惹娘盯着渝生,见他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叔,想必与阿明年龄上的鸿沟已然不小,更别说见识阅历之间的差距。于是她颇有礼貌的说:“叔叔,您好。小辈名叫谭惹娘,和阿明是从小玩到大的街坊邻居。”渝生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笑着道:“嘿嘿!不错,我比你们大十岁,这样称呼也没啥不妥。”惹娘接着说:“你的伤势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我想再有十天半个月能够痊愈了。到时候,我和阿明领着你好好在茶坝转一转。”渝生说:“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打算伤一好,就赶紧启程回家去,这么久跟家人没有联系,他们一定很担心。”惹娘点了点头,说道:“那是应该的。不知道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渝生说:“父亲走的早,现在就剩下母亲和一个已经出嫁的妹妹。”惹娘继续追问:“我看叔叔您,一表人才竟还没有成家,真是感到意外,我们茶坝男儿十六七岁娶媳妇的再正常不过了。”渝生笑着说:“我们那情况不太一样,我是还没遇到合适的。”
见惹娘似乎还有追问的意思,渝生抢先笑着问道:“我看你这小姑娘爱打听人家的隐私,是不是想嫁人了?”因对渝生有了大概的了解,惹娘放下了防备,稍放轻松的说道:“如果我要是看中了谁,定要赶在女儿会的时候,对他放声高歌,以表情谊,他如果接受最好,即便不接受我,只当是对自己有个交代,也不至于遗憾了。”
渝生瞧她神情自若,自信满满,顺嘴说道:“我看你真有股女中豪杰的英气,敢爱敢恨,哪家男儿不会喜欢呢。到时候你只管唱,就怕男人们争抢呢,你到时候挑花了眼!”惹娘虽大方直爽,但听她这番话不禁显示出了小女子的羞涩,红了脸,不再作声。
阿明见他俩都沉默不语,便岔开话题,问惹娘道:“最近油坊很辛苦吧?”惹娘答道:“是啊,一年中就属眼下最忙了,茶坝雨多晴少,如果迟了,油菜受雨,那就不好了。”阿明继续问道:“我今天看你身边那个小厮倒很机灵,手脚勤快,他是谁家孩子?”惹娘反驳说:“他是我家油坊师傅老谭的独生子,名叫阿宝,不是什么小厮,说来有缘,他与你我都是同年所生,当我见到他的时候也觉得格外亲切,后来成了好朋友,只是他一直在油坊帮忙,很少出门,所以你瞧着面生。”
“你说的那个老谭就是经常帮我家修缮院子的那个谭工?”阿明问道。
“嗯,就是他。”惹娘点头道,接着将这阿宝情况,一一介绍。原来,阿宝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母亲在十岁那年便因病离世,他与父亲相依为命,因为老谭油访工作忙碌,脱不开身,就求了惹娘家留阿宝,留他帮忙打打下手,这一来方便照应,二来也为家里增加入,老谭出了在油坊工作,闲暇之时也帮着邻里做一些木匠的活计,替人打打家具、修修板凳、整整屋顶,这些年也帮了阿明家不少的忙。这阿宝生得伶俐,自从到了老油坊,好学多问,吃苦耐劳,没过多少时日,便什么活都干的得心应手,帮了油坊不少忙。
阿宝是个吹口哨的高手。路边的任意一片树叶在他嘴里都能发出动听的音符。据他所说,这是小时候祖父所教,祖父曾用一小截竹管,做成简单的笛子教他吹奏,他生性聪明,触类旁通,竟学会了这项吹树叶的特技。
听完,渝生饶有兴趣的说道:“什么时候把他叫来,我们好开开眼界。”
惹娘说道:“那都是些雕虫小技,入不了眼的。有时间我把他叫来,大家一起摆摆龙门阵,认识认识。”惹娘继续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就不再打扰了。”
惹娘推开了房门,阿明说道:“我送送你吧。”于是跟着出去。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的走着,似乎都有话说,但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夜晚的空气潮湿而凝重,惹娘忽然定住了脚步,转头向着阿明说道:“我本以为外乡人有什么特别,结果和我们茶坝人没什么两样。”她拍了拍阿明的肩膀,语气变得有些快活的说道:“你好好照顾他吧。有时间来油坊找我玩。我先回去了”然后眨了下眼睛,轻盈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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