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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乡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虞摆摆
第10章 第章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星期,茶坝的天气变得愈发湿热。渝生的腿伤也日渐痊愈,阿明想起那日惹娘的邀请,想着快到月底,老油坊的工作也接近尾声,应该不会太过忙碌了。于是向渝生和祖母告别一声,便出门去了老油坊。
阿明来到老油坊的铺子,见惹娘和昨天那伙计在整理铺子的物品,他并没有上前主动找招呼。惹娘忙碌着,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阿明的身影,她马上直起了身子,满面笑容的说道:“你来啦!进来等我一会儿吧,我很快就忙完了。”那一旁的伙计也寻声瞅来,说道:“你就是阿明哥吧。惹娘姐经常向我提起你哩!”,阿明向他挥了个手势,回答说:“你就是阿宝。前几天惹娘还夸你身怀绝技哩!”阿宝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说:“要不,你们俩先去吧。接下来的活,我一个人能应付了。”惹娘面带惭愧的说:“那就辛苦你一下了。”于是放下了手中的活,用麻布揩了揩手,对阿明说:“你还没亲眼看过榨油吧?今天是今年最后一次榨油,我领你去瞧瞧。”说完,带着阿明往院子里奔去。
穿过一段昏暗窄小的走廊,眼前变得豁然开朗,高耸的柱子撑起了宽敞的空间,屋子的正中央放着的就是油坊的核心部件——榨油仓,它是由一棵完整的巨木组成,木头内部被挖空形成仓体,里面放置包饼,塞入木楔;最难以置信的是那个巨大的撞锤,由一块重达两三百斤的青石构成。
油坊里温度很高,菜油的香气扑鼻而来。工人们都打着赤膊,露出了岁月锤炼过的如铁的肌肉筋骨。领头的就是阿宝的父亲——老谭,他负责最重要的工作,操作撞锤。另一些油工则是常年流动的,每到油坊忙碌的时候,老油坊会临时在村里招募青壮年以作补充,供给他们一日三餐,同时还有不少酬劳可得,只是这活计异常辛苦,非年轻有力者,不敢轻易尝试。
黄亮的菜籽油在巨大撞锤一声声的重压之下,悉数迸发而出,油香也愈发浓烈。阿明好奇这油坊里的一切,以前总是在高墙之外听到这声音,不曾想,里面却是这样宏大热闹的场面,他不禁心生敬佩,敬仰发明这油仓的人,仰慕这些最普通的油坊工。
惹娘在一旁铺派着油工们的工作,她时而查看炒锅里油菜籽的成熟情况,时而去看那磨盘上菜籽面的粗细,而后又去检查包饼是否捆扎严实……事无巨细,兢兢业业,每件事都亲力亲为,不敢放松丝毫。阿明在一旁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不好意思去打断,因为站了一会儿便出了许多汗,他悄悄得出了油坊,站在庭院的廊下透透风去。
五月的阳光真是出奇的好,云雾散去,微风习习。阿明想要拥抱这难得的阳光,但又不耐这汗水的黏热,瞧见院子角落一棵芭蕉树绿意盎然,触目生凉,于是走上前去,那芭蕉正开着花,豆绿的果实只有小拇指般粗细,甚是可爱。
阿明正观赏得出奇,惹娘走了过来,说道:“我正到处找你呢,你居然在这里。”
“我嫌热得慌,就出来透透气。你忙完了?”阿明平静的说道。
“嗯,忙完今天就可以松口气了,这一个月下来真是骨头都快要散架了。”惹娘捋了捋湿透的衣服说着。
“你也不用那么拼,交给下面的人做就好。”阿明继续道:“再说,不还有你爸妈呢。也用不着你操心。”
惹娘叹了口气说:“你不知道,虽然我家看起来风光的很,其实近几年来,我常觉得力不从心。我妈原本就体弱多病,帮不上什么忙。我爸年轻时候,一个人操持油坊,过度劳累,现在落下一身疾病,做些闲事还可以,真要他下地干活,他那身子骨还真是吃不消了。”惹娘顿了顿,脸上显得有些沉郁,继续说道:“我真是不想让他们太过操劳,所以才逼着自己把这么大一个家担了起来。”
听完,阿明心中一股酸楚上来,这与他素日里见到的那个坚强的惹娘不同,在他眼前的这个惹娘,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孩,她有自己的无奈,也有自己的软弱。阿明不禁要张开手臂去安慰她一下。不想,阿宝忽然冒了出来,向他两道:“原来你们在这儿啊,让我好找。”惹娘见是阿宝,马上振作了神,说:“有什么急事吗?”阿宝说:“库房那边新进了一批油菜籽需要你去清点一下。”惹娘双手轻抚了一下额头和梳得整齐的头发,回答说:“我这就过去。”
阿明见她开始忙碌,便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阿明回到家中,径直去看渝生。他走到门前,房间里悄无声息,他觉得甚是奇怪,按往常的经验,屋里必有动静,可今日却沉默的鸦雀无声。他轻轻推开房门,发现桌子移动了方位,歪着摆在靠床的一边,桌上的东西也散落了一地。阿明大感意外,他朝渝生望去,只见他蜷着身子,脸朝墙内,似乎在熟睡。阿明怕打扰他,小心挪动脚步,尽量不发出声响,他拾好地上的东西之后,床上的渝生还是一动不动。阿明心想:“这家伙,今天竟睡得这么沉。我得好好吓他一吓。”阿明悄悄靠近床边,耳朵并没有捕捉到熟睡的鼾声,因为渝生睡觉常有打鼾的习惯,常惹得阿明睡不踏实,今天倒着实奇怪。他探头望去,眼神落到了渝生木僵的脸上,他并没睡着,睁开的眼睛无神的盯着墙壁,双手无力地搭在身上。阿明直觉他是出了什么状况。忙推了推他,问道:“诶!你怎么了?”
渝生侧躺着身体,纹丝未动,像木头般僵硬。“你别吓我!到底出什么事儿了?”阿明有些焦急的问。渝生仍然没有理会他,面无表情的呆望着。见这情形,怕是问不出什么,阿明有些恼火的起身,迈着急切的步子去寻祖母了。
祖母正在药房忙着。见了阿明她放下了手中的活,神情显得凝重。阿明急忙问道:“渝生他怎么了?”
祖母摇了摇头,说道:“他的脚伤倒是在愈合了,只是要恢复到正常的走路状态,怕是困难了。”
“什么意思?”阿明睁大眼睛,有些激动的问。
“轻则他以后会有点跛脚,重则可能会需要拐杖。”祖母抿了抿嘴,无可奈何的说道。
“这怎么行呢!难道就没有痊愈的法子了吗?”阿明有些失控的说道。
“也不是全然没有希望,只是需要漫长的康复训练,但有可能起得了作用,也有可能只是徒劳。”祖母不忍再说下去。
“我一定要治好他,只要有一点希望,我都会帮助他!我不想让他后半生当个瘸子了!”说完,阿明激动的跑出门去。





雾乡 雾乡_分节阅读_6
阿明返回渝生房间,他还是一动不动的躺着,痴痴呆呆望着墙壁。阿明上前坐到床边,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伸出右手,触摸他发凉的背脊,虽然是初夏五月,但屋里的气氛凝重而冰冷,让人感到窒息。阿明声音略带颤抖的说道:“你的事,我已经听奶奶说了。”渝生依然没有反应。
阿明继续说道:“我们并没有完全丧失希望不是?我们还可以通过康复训练,恢复到从前的样子。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你自己啊!”渝生身躯微微动了一下,但眼睛依然盯着墙内,用极其消沉的声音说:“没有用了,你不用说安慰我的话。如果是在重庆我还相信有一线希望,这里什么也没有。我的相机坏了,手机没电了,我现在一无所有,我的腿也就这样了,我没法走出这大山,没法涉过这急流,我没法回家了,我一辈子都会困在这里,孤独……终老。请让我一个人静静吧。”渝生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身体仿佛在抽泣。
阿明的手分明感到他颤抖的身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到一个男人的悲痛和可怜,仿佛整个世界都将他抛弃、遗忘。
阿明眼里噙着泪水,说道:“渝生,你一定要振作!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腿。你要爬山,我就扶着你爬山;你要过河,我就牵着你过河;你要回家,我会一直陪你走到家门口!”
渝生转过头来,满眼泪水,无助的看着阿明,说:“我真的好怕……好怕成为一个没用的自己,让自己都厌恶的自己。”
“会好起来的,请相信我!我一定要让你好起来。”阿明抓着渝生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第11章 第章
阿明失魂落魄的行走在茶坝的青石街巷,街道上高高的青瓦屋檐遮得天空严严实实,透不过一丝光线,他像是穿越在一个幽深的隧道,又窄又长,只有远处洞口那一丝光亮提醒着他,光明就在前方。人生恰似一条蜿蜒的隧道,下一个转弯说不定就能看到光明,但也有可能还是另一个转弯。阿明转过一字街的最窄处,眼前便豁然开朗,夕阳退去了正午的热度,变得柔和起来,像储藏多年的老酒,让人沉醉。
太阳西沉的山头便是渝生跌落的悬崖处。想到这里,阿明心生一丝悲凉,他忽然忆起渝生曾向他提及太阳能充电宝,于是心头打定主意,一定要帮他寻回这重要的东西。
阿明回到家中,随意取了一件外衣和一盏马灯,向着深山处去了。傍晚的太阳西沉得很快,阿明抵达悬崖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山去,他加快步伐,趁着还有点落日余晖,最好先找到阿明跌落的地方,然后以此为中心点去搜寻,阿明心里这般盘算着。不料,查找这第一现场却了极大工夫,因与事发之时隔了半个月有余了,那些人类活动的痕迹难觅踪影,阿明只能凭着当天那位樵夫的描述,去还原当时的地形山石和草木。但,深山老林,不外乎都是这般景象,所以粗看哪一处都觉得像是,但细察却没有一处能与描述之中的情形对应。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阿明心里越来越发慌。夜晚的山林跟白天全然是两个模样,他已经迷了路。
月亮升了起来,银色的月光穿透茂密的树林,在林间投下斑驳的影子,因为夜晚气温有所下降,薄雾渐渐笼罩森林。阿明披上了外衣,干脆就地休息,找了一块平整的大石头坐下。草丛树木之下不时发出动物的声响,阿明无法分辨那声音的来源,似乎四面八方都是那瘆人的声音,心里愈发恐慌。他后背紧紧贴着大石,眼睛紧张地左右张望,过了许久,听到没有动静之后,才稍微放松心情。阿明点上了马灯,微弱的光线只能照亮周围数米的地方,光线之外的地方反而觉得是更深的黑暗。借着灯光,阿明观察起周围的情况,大石头的旁边就是一棵歪脖子梧桐,阿明忽然想起这正与樵夫描述的一致,为了进一步验证他的猜想,阿明壮着胆子继续向着山坡往上查看。果然,向前大约十几米便发现草木和泥土有人为倒伏的痕迹,在一处杂草枝条上,阿明找到了一小块撕碎的布料,他一眼便看出是从渝生的衣服上扯下的,因为茶坝这边没有这种颜色材质的衣服。这布料呈杏黄色,在深绿的草丛中格外惹眼,由此确定这就是渝生当初掉落的地方,阿明内心不一动,忙以此为中心点,四处搜寻。
因为不晓得具体的遗失物品都有什么,他也没有问清充电宝究竟长得什么模样。阿明只能睁大眼睛,对凡是非茶坝所见的奇异的人造之物都格外留心。经过四处寻找,他在附近找到了两根登山杖、一把瑞士军刀、一个笔记本、零星的几包纸巾和一个led迷你手电,但那个所谓的充电宝始终不见踪影。
阿明寻了好几个小时毫无所获,马灯里的蜡烛逐渐熄灭,睡意向他猛烈的侵袭过来。他靠着那棵梧桐,不知不觉睡着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照在阿明的脸上,他被清脆的鸟鸣唤醒。因为在树下难受的蜷了一夜,身体有些僵硬得难受,他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白天的森林果然又变成了他熟悉的样子,亲切和蔼。
森林的薄雾弥漫在草木之间,阿明回忆起往下走几步便是一条小溪,正好可以简单洗漱一番。于是凭着记忆中的方位走去,不一会儿,果然一股泉水从青石之间涓涓流出,他用手掬了一捧送入口中,然后浇在疲倦的脸上,顿时神不少。回想昨夜的情景,不一阵后怕,要是遇上什么毒蛇毒虫那怎么得了,幸亏自己安然无恙。
因为出来的紧急,并没有带任何的食物,阿明的肚子早已咕咕作响。他打算着还是改天再来寻那充电宝,现在已经知道了大致方位,改天寻个白日晴好的时间一定能找到。于是拾起东西准备回家去。
他细看树旁的那一块大白石,在心里暗暗记下。转身离去之时,又直觉似的再去查看那石头一番,谁知在石头底部的缝隙之中发现了一个迷布裹着的东西,拿在手里有些分量,打开一瞧是一排排整齐的太阳能电池板,他当然不认识这是什么,但心里打定这一定就是渝生要找寻的东西。于是,内心无比欢喜,仿佛也忘记了一夜的疲惫和饥饿,兴冲冲地往山下跑回家去了。
一路,阳光渐强,薄雾离散,清雾中那蜿蜒在河边的茶坝黛瓦变得清晰起来。阿明直接冲进院子来到了渝生房门前。他怯怯地推开房门,发现渝生正坐在床头,表情木然。
看到阿明回来,渝生劈头便是一句:“你晚上去哪儿了?你奶奶都担心死你了!”阿明歉意的笑着,说:“没去哪里。我只是去找了件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也比不上你重要!以后别干这种夜不归宿的浑蛋事了。”渝生责备中带着些许怜爱的说着。他瞥见阿明手里拎着一袋东西,问道:“就是这些东西么?”阿明点了点头,渝生招手让他过来,一把夺过袋子,气冲冲地翻开布袋,他以为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如城里的熊孩子般淘气,准是逃出去玩乐,想必茶坝的男孩总该也是这类的行径。于是随意将袋子一股脑倾倒翻出。
渝生见是自己遗失的东西,连那用了半包的纸巾都包含在内,心里突然生出一阵酸楚,眼睛湿润模糊起来。他将东西一一仔细拿在手里仔细查看一遍,仿佛失散多年的亲人久别重逢般感慨,他整齐的归置好这些东西,那笔记本记录的是他从事户外摄影以来的心得灵感,瑞士军刀是他一个学长毕业之时所赠,幸好这两件最重要的东西都寻回了。
阿明怯怯地指着那个充电宝说:“这个是你要找的那个充电宝吗?我没见过它什么样子,怕闹笑话。”
渝生拭了拭眼里的泪水,向他胸膛轻轻一拳,激动的说:“你这个傻瓜。都不晓得是什么就去找……”他话的后半句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紧紧将阿明抱在怀里,说:“谢谢你!阿明!”
渝生在阿明的鼓励之下,终于重拾了希望和勇气,漫长的康复训练也就此开始。阿明在祖母的建议之下,在院子里栽下两排木桩,距离差不多能容一人行走,高度则刚好与人的腋窝保持一致,然后再用加工光滑的木头连接木桩,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扶手通道。
渝生见到这设备,不禁感慨阿婆的智慧,心想,这与现代的医疗设备在原理上并无两样了。阿明递给了一个木制拐杖给他,渝生小心翼翼挪动着脚步,向着扶手通道走去。
祖母找来了一段长长的麻布带,示意让渝生双臂夹住扶手,然后用布带子将他的腿部、腰部束住,另两头则分别拉在左右手之中。祖母指导阿明说:“这布带绷拉的力度要适中,太大或太小都会伤到病人。让他小心尝试,与渝生默契配合。”
阿明想了一会儿,对渝生说:“好的,我只管喊着节奏,就不会弄错,就像端午龙舟竞赛那样,须得有一个人擂鼓以作统一的号令。”
祖母高兴的说:“对的,就是这么个意思。你小心点就是了。”
阿明双手紧握布带,站在通道之中,渝生则扶在通道如口之处。阿明说道:“你听我的口号,我叫一声左,你就迈开左腿,我喊右,你就出右腿,不用太快,好吗?”
渝生点了点头。阿明喊了第一声:“左!”
阿明尽量让右腿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左腿的伤势让他没法完全使出力气,他用力迈开左腿,然后轻轻的落地,第一步算是走出去了,可使出的力气却是平日的数倍,来来回回两三次渝生汗如雨下。
阿明见他汗流浃背,便叫他先休息片刻,自己则坐在旁边,帮他按摩揉捏,疏通筋骨。渝生并不是一个能坚持的人,若是在平日叫他做这种力辛苦的事情,他会马上叫苦连天或是甩手走人,但看着眼前这个只有十六岁的男孩的这股认真劲儿,自己没有了退缩的理由,他必须要坚持到底。
下午,阿明帮着渝生继续上午的康复训练,一遍一遍重复着单调的动作。
几天下来,渝生有点身心疲倦,但效果并没有预期的那样好。这几天常有一些村民,特别是小孩从院墙的漏窗中朝里偷看,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阵势,都好奇阿明和这个外乡人在做什么。小孩子童言无忌:“他们一定是在玩游戏。”,另一个却说:“不对!我看他们是在犁地”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于是这件事弄得茶坝家喻户晓,大家有事没事,便前来围观,就像看马戏一般,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消遣。
渝生很介意自己像被养在动物园的动物一般任人观摩,心里多了一些气恼,只是没找到具体的对象发泄,只好憋在心底,但日益积累,这恼气逐渐变成了怨气,加之几天下来并没有太大好转,他对训练也日渐失去了耐心。
这一天,阳光躲在厚厚的云层之后,茶坝的天气闷热烦躁。阿明像往常一样帮助渝生做着康复训练。几个来回之后,渝生已经体力不支,阿明在一旁为他鼓劲:“没关系。我们慢慢来。先休息一会儿吧。”
渝生怒目相视,自暴自弃的说道:“我不练了!这么多天,一点效果也没有。我就当一辈子瘸子算了!反正不会有人在意我!就让自生自灭吧!”
阿明见他发了这么大的火,不明就里,呆呆的站在那里。渝生见他不作反应,继续吼道:“凭你是谁呀?我妈都不管我,为什么要我听你的!你别管我!”说着,立刻双手并用,胡乱去拉扯缠在腰腿上的布带。
阿明听这话,心里十分憋屈,顿时整个人麻木战栗,头脑一片空白。他两眼通红,盯着渝生,委屈、愤怒、羞愧、怨恨……一齐涌上心头,瞬间将要迸发,但自己作为一个医者的德性压住了他内心的情绪,他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冲出了院子。
第12章 第章
渝生看着夺门而出的阿明,忽然悔疚涌上心头,但自己却什么也无法去做,只得呆呆地坐在地上。
阿明一路跑到了跳蹬桥,看河里的水冲击在石墩之后,产生急速的漩涡。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他。
“阿明,你不去照看病人,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阿明拭去泪水,一听这声音便知是祖母来了。他转过去,说道:“我真不想再理他了!他尽把人家好心当驴肝肺!”
祖母刚在里屋,听到了他俩只言片语,大概也晓得事情原委。于是,语重心长说道:“我知道你的委屈。但你有没有想过,渝生他的害怕和恐惧。”
阿明望着祖母。祖母继续说:“他很害怕自己从此不能正常行走,害怕自己成为一个瘸子。他怕自己坚持不了,他对自己强烈不满,但他同时又心高气傲。”祖母抚摸着他的肩膀说,“他不是真心说你的。咱们作为医者啊,往后还有许多委屈要受咧!若是都像你这般受气就逃,病人还不得一命呜呼了。所以,这气要受,事还得做,人生莫不如此。”
阿明似懂非懂。他站起身来,说:“我去看看他吧。”于是,往回去的路走去。




雾乡 雾乡_分节阅读_7
到了院子,两人都没有说话,渝生先是呆坐在地上,看到阿明回来,先是一惊,然后依靠着一旁的扶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他面露惭愧,不敢正眼看阿明。
阿明见他步履未稳,急忙跑过去搀扶住他。二人四目相对,渝生怯生生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说道:“我……我刚才激动了点……请你原谅我。”
阿明没有直接回答他,只说:“来吧,我们继续训练。”他仔细将布带缠在他的腰上,接着是双腿,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渝生也渐渐恢复了平静,沉默着。
接下来,两人继续着前几日的训练方法。一步一步,渝生被阿明牵引着。他的内心平静不少,不去想那些忧心烦恼、人言眼色。他现在唯一想的便是在阿明的帮助下好全腿伤这一件事情。
不知不觉,太阳又西沉了。茶坝的夜晚总是来的特别早,来的格外静。
阿明和渝生躺在各自的床上,桌子上蜡烛的火焰不时跳动,但那烛光微弱只能照见一米之内的空间。两个人分别在屋子两侧,看不见对方是什么情形。双方都沉默着,也都清醒着,不知从何处飞进一只蛾子,弄得那烛火更加不安。
渝生压低了嗓子小声说道:“阿明。你睡了吗?”
阿明面对着墙壁那一侧,低声说道:“还没。”
“我想对你说声……对不起。我明知道你对我好,却向你发了火。当你冲出去的那一刻,我……我觉得天都快塌了,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我好害怕好绝望……”
阿明听这话,鼻子一酸,眼泪朦胧,他平复了一下情绪,说:“没事儿,都过去了,我其实早就原谅你了。”,他揩了下眼泪,说:“明天我们继续,坚持下去就一定有希望。”
第二天,午后,阳光依旧躲在云后,若隐若现,阴晴不定。阿明帮着渝生在院子里重复着康复训练。其实这训练并非不见成效,只是积土成山、积水成渊,并不是立竿见影的功效,渝生心急情切,况且这种变化是处于变化之中的人所察觉不到的,就如同成天见着的孩子你不觉得他的成长,但若是外人定能看出他巨大的变化。说到这脚伤,不知不觉渝生走起来没那么劲了,阿明的布带也不用再攥得那么紧了,他渐渐觉得渝生在靠自己使出的劲儿往前走。想着自己付出的汗水和泪水,终于有了一点儿成效,内心却是无尽的喜悦。
院子墙外聚集着看热闹的村民。他们大多是胆大活泼的半大孩子,还有农闲时无事可做的家庭主妇们,他们一面好奇这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是个什么,另一面,靠着背后议论,说人是非,以打发了无生趣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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