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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乡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虞摆摆
祖母笑道:“咱们家这么多药材味儿,那蛇啊、虫啊什么的还不得躲得远远的。”
“对了,采艾的时候遇到惹娘了,她说端午叫我们去他家吃饭。”
祖母点头道:“这事儿我晓得。上午惹娘来找你,我说你去采艾了,她就顺便提了吃饭的事儿。我说,你不用那么客气,大家都是几十年的邻居了,随意就好。”
听到此处,阿明不禁感叹道:“原来是这样。”
虽然这声音不大,但祖母听得分明,问道:“原来是怎样?”
阿明慌忙说:“也……也没什么。”怕祖母瞧出异样,于是阿明低下头继续将菖蒲和艾草一束一束绑好,不一会儿整理出一大把来。
阿明抱着扎好的艾叶,走出药房,向渝生喊道:“渝生!快出来,挂艾叶喽!”
渝生在屋里应道:“等我会儿!马上来!”
阿明将怀里的艾叶分给渝生一些,说道:“我去大门、药房、厨房、厅堂;你就负责所有卧室的。”
阿明抱着艾,出了院子,先在大门两侧分别挂了一束,接着是厨房、药房,最后是厅堂。
挂好厅堂最后一束艾草,阿明松了一口,开心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忽然听到背后传来相机快门的“咔嚓”声,回头一望,不用想就知道是渝生。还没等阿明开口,他便说:“你给我的任务,我早就完成了,我现在进行我的任务——拍照,你往旁边挪一下,别挡着了。”说完摆了摆手,示意阿明走开。
阿明听了,怏怏不乐地走开,前去看渝生挂的如何,没想到都已完成。
阿明笑道:“看不出你手脚还挺麻利的。”渝生嬉皮笑脸的说道:“那可不,再怎么说我也是个野外工作者,这活简直是小菜一碟,比这里艰苦十倍的环境我都去过,还怕这里么。”
阿明从未走出过大山,以为茶坝就是整个世界的全貌。于是好奇问道:“那会是什么地方?”
渝生答道:“沙——漠。”
阿明不解:“沙漠是什么样子?”
“额?沙漠都没听说过?”渝生忽然想起阿明从未离开过茶坝,继续说:“我忘了你从没走出这里,忘了这里没有手机、电视机、音机、报纸……难怪你不知道。”他想了想,解释道:“怎么形容呢?说白了就是大片大片,你难以想象那么多的沙子、沙丘、沙山连成一片,无边无际。”他忽然想到手机里存有去年去内蒙的沙地照片,于是掏出手机来翻给阿明。
阿明道:“咦!有电了?”
“是啊,多亏你帮我找到充电宝,不过就是没有信号。不然我就可以发朋友圈和微博了。”渝生兴奋的说着。阿明满脑疑惑,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渝生瞅着他疑惑的表情,知道自己也跟他解释不清,干脆懒得解释,忙打开手机相册,去找去年在腾格里时候拍的照片。
“你看,这就是沙漠。”渝生将手机照片展示给阿明看,说道:“周围一片一片的都是黄沙,中间是绿洲。”
阿明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虽然眼前的沙漠很是荒凉,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壮美,不禁感叹:“好美的沙漠!”他稳定了一下情绪说:“我总以为茶坝就是整个世界了,没想到茶坝以外的天空、云、河川、土地……”他看了看渝生,继续道:“还有人都是这么不一样。”
渝生若有所思道:“是啊。并不是你习惯了的就是正确的。”
阿明看着渝生,从他的眼神中感到了一丝温暖的力量。
第15章 第章
终于到了期盼已久的端午。渝生这天早早起了床,穿上了昨晚他向曾阿婆要的茶坝传统服装,这一方面是因为自己那身t恤确实显眼,不太方便自己的拍摄工作;另一方面也入乡随俗,体验一下茶坝的生活。说来也巧,这衣服正好是曾阿婆死去儿子的,穿在渝生身上却贴切得很,就像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般。阿婆看这情形,仿佛看到了死去儿子又回到了他身边,不禁潸然泪下。渝生早从阿明口中得知其中的原委,于是对阿婆好生安慰,阿婆感激与他的这段缘分,于是决定将这套衣服送与他当做纪念。
一大早,渝生穿戴完毕,将阿明唤起,一定要让他赔自己好好过一过茶坝的端午。阿明在茶坝长大,对自己十几年来熟悉的节日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想着每年的端午不外乎就是赛龙舟、吃粽子、摆长宴、放河灯此类活动,想必今年也大概如此。但经不起渝生的软磨硬泡,阿明勉强答应了同去。
吃过早饭,渝生和阿明向阿婆打了个招呼,便出了门。节日中的茶坝醒得格外早了,一字街的店铺都早早开门营业。卖子面的、烤石板糍粑的、烧豆腐的都忙的不亦乐乎,窄窄的街巷挤满了人群。尽管渝生换上了当地的服装,还是因为自己的身高和单反相机成为人群中特别刺眼的存在。
阿明先领着渝生往跳蹬桥那边去。跳蹬桥的对岸是一个简陋的跳蹬神庙,平日鲜有人问津,因为是过节,庙宇被打扫一新。阿明和渝生挤进人群,与其说是庙,不如说是一个简单的四方亭,亭子沿着一块石壁修建,跳蹬神像就供奉在石壁一侧,面朝滚滚的茶坝河。神像的面貌已经很难辨认,也许是年代久远的缘故,旁边石壁上的铭文也模糊不清。只知道年代久远不可考证。因为是过节,神像、亭子都挂上了新的红绸子,供台上摆着各色水果和少不了的粽子。一个乡村土法师像是刚刚做完仪式,将十米长的炮仗饶了亭子一圈,随着引线燃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回荡在茶坝河的两岸。
沿河岸往下游,走不到一公里便是青石板,从这头望去,可以看见,村口亭亭如盖的那两棵大黄葛树,黄葛树旁台阶往上便是风雨亭,听说这风雨亭是一位痴情的女子等待他的丈夫回家而建,但那女子在亭内等了一辈子都不见他丈夫归来。青石板再往下三公里河面变得宽阔起来,茶坝的村民每年就是在这里举办隆重的龙舟比赛。
赛龙舟是全村人的盛会,但凡是村里的青壮劳力都乐此不疲。茶坝的男人与水的关系最为密切,人人皆会浮水。此时河两岸早已占满了人群,人群中还不时有兜售水果、瓜子果仁、卷烟等卖货的人。水面上,龙舟都整齐排成一行,只等裁判的一声锣响。阿明远远望见看台上惹娘正坐在其中,想必是来看阿宝参赛的。
渝生也瞧见了惹娘,见她身边坐着一对穿着讲究的中年夫妇,便问在一旁的阿明:“惹娘旁边那对夫妇是她父母吧?”
阿明远远望了一眼,说:“对的。他们家在村子里也算有头有脸,自然给他们留了好位置。”惹娘身后站着一个老伯,衣着朴实,渝生又问:“那后面的人是谁?”
阿明瞅了一眼,说:“那就是阿宝的亲爹,惹娘家的油坊工人,老谭,经常帮助我家,我跟他熟着呢。”
惹娘在台上嗑着瓜子,眼睛不时扫射下方的人群。果然他发现下面站着的阿明,心里喜不自胜,本打算站起身来朝他打招呼,唤他上台来看,更能瞧个仔细,但忽然看到一旁的渝生,他们俩你一言我一句,有说有笑,便心生不悦了,立刻坐下,狠狠地剥着眼前的瓜子。
忽然,斗大的铜锣发出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龙舟赛正式开始,霎时,龙船上鼓声如雷,两岸人声鼎沸。
果然还是阿宝带领的油坊队拔得头筹。龙舟靠了岸,也许是过于兴奋,因为今年这是他第一次作为领队获奖,阿宝没有上岸,而是纵身一跃跳入河中,众人都惊诧不已,不知道他游去了何处,过了片刻,忽然从众人这边的水域钻出,大伙又惊又喜,都为他拍手叫好。阿宝上了岸,村民都自觉为他让出一条道来,阿明与他四目相对,向他打了个招呼,阿宝并没有理会他,径直朝看台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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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明问一旁的渝生:“他应该是看见我了吧?”
渝生说道:“哼!他有什么好装的,拽什么拽。”
阿明沉默不语。
接下来是领奖的时间。茶坝人淳朴实在,又居于穷乡僻壤,自然没有什么奇珍异宝,按惯例,第一名获得了一大坛十年陈酿的咂酒。咂酒是一种大家一起共饮的高粱酒,是逢年过节酒桌上必备的饮品,象征着团员与相聚。热闹得咂酒作为对这群朴实村民的奖励是再合适不过了。
龙舟赛毕,人潮渐渐散去。阿明向看台上瞥去,惹娘和家人也都离场,只留下空空如也的座椅和满地狼藉。阿明说:“我们回去吧。现在应该都在准备长街宴了。”
渝生说道:“好。咱们走吧。”看见阿明仍旧闷闷不乐的样子,于是问道:“你还因为刚才的事儿不高兴吗?”
阿明摇了摇头。渝生骂道:“妈的!还当他是朋友,这么快就不认人了!不就是个冠军吗,有什么了不起!真让我恶心。”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青石板,过了黄葛树,人又开始多了。巷子中间都摆起了拼接在一起的方桌,两两紧挨,一直向着街道延伸。按照茶坝的规矩,自家负责自家门前的桌子饭菜,他们都拿出平日不舍得吃的鸡鸭、腌鱼、猪牛羊等美味与大家分享,若是家贫一些的,也不会吝啬,拿出自家珍藏多年的腌货,也别有一番风味,若是不能提供食物也不打紧,所谓有钱出钱,没钱出力,帮着端菜洗碗倒也快活,茶坝人豪爽大方,从不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计较,因此邻里之间相处融洽。
节日里最高兴的要数这些孩子们了,一些调皮的从那燃尽的炮仗堆里去寻一些未被点着的炮仗,集起来,当做莫大的宝贝,那神情就像探险家们在古墓中找到宝藏一般欢呼雀跃。幸运的人总是好事连连,不幸的人常常祸不单行。捡到第一颗炮仗的孩子,往往获最多,自然也成了孩子们的焦点。沿着长席一直往前,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什么炸酥肉、粉蒸羊排、豆腐鱼、焖肘子等等一一摆在长席之上。
第16章 第章
长街宴几乎出动了全村之人,但自家的位置却都是相对固定的。阿明熟练的穿梭于人群之中,渝生紧紧跟在他身后。不一会儿阿明就找到了自家往年常坐的桌子,祖母已经坐在席间,她欢乐地招手,示意阿明和渝生坐到她的身边。
阿明坐在祖母一旁,渝生则对着他们坐下。
祖母笑着说道:“去看龙舟了吗?闹热的很吧?”
阿明和渝生忙点头。渝生道:“嗯,人山人海的,好久没看到这样热闹的场面了。”
阿明看了渝生一眼,不咸不淡的说:“我看跟往年也没什么区别,净是这些花样。”
祖母道:“还是你们年轻好,不像我,腿脚不中用,什么地方也去不了了,只能在家里听听炮仗声喽。趁着年轻多出去玩玩吧。”阿明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悦,同时心里也生了一丝惭愧。
渝生笑着说道:“奶奶!你别难过,吃完饭我和阿明领你到处转转去。你想去哪儿,我们就陪你去哪儿。”
祖母咯咯的笑着,说道:“好!好!”
渝生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他估摸着离开席还有段时间,便找了借口溜出去到处走走看看。阿明陪着祖母在凳子上坐着。祖母说:“你看渝生这么大人了,还总是冒冒失失的。得找个媳妇好好管管他喽。”
阿明忙说:“哼!他自己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祖母听他口气觉得有些古怪,阿明似乎也察觉出有所不妥,于是笑着道:“我……我是说他是个外乡人,自然跟我们不一样。”阿明不想多说,怕又“祸从口出”。
祖母听罢,说道:“也是,等他好全了,也就要离开,回家去了。跟我们也没啥关系。我才不瞎操心呢。”
阿明心里一紧,又故作镇定的问道:“他要走了吗?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祖母答道:“他倒没有提,只是你想啊,他也是个有家有父母的人,怎么会有家不回呢,父母联系不上他,肯定担心得要死。”
暗恋之中的人,会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阿明从未想过渝生会有离开的一天,经祖母这么一说,他忽然意识到,的确,渝生应该走了,因为他的腿好了。想到此,一种莫大的悲凉侵袭到他的全身,让他在这炎热的六月也感到寒冷。
菜肴陆陆续续的端上了桌,阿明全无胃口,桌上的客人到的也七七八八了。还不见渝生的踪影,阿明有些心慌,对一旁的祖母说:“这都快开席了,我去找找他。”
祖母摆了摆手,让他快去快回。阿明起了身,往前走了几步,在喧闹的人群中四处搜索渝生的踪迹。走两步,看四处,不想撞到一个人满怀,他正要气恼,想同那人理论一番,不想抬眼看去,正瞧见那人下巴浓密的络腮胡茬,此人正是渝生。
渝生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没撞疼你吧。”
阿明像是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紧贴着渝生胸膛的刹那,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让自己觉得安静温暖。他心里不禁一阵欣喜,刚才的手足无措也都散去九霄云外。
“我没事儿。快开席了,我们回去吧。”阿明温柔的说。
“我正也往回赶了,走吧。”
渝生和阿明回到了座位。上菜的嬢嬢端上了最后一道菜,喊道:“菜齐喽!乡亲们!开席了!开席了!”吆喝声此起彼伏,传至街上的每个饭桌。热火朝天的长街宴就此开始。
祖母对渝生说道:“吃席也就是吃个热闹,你们俩别客气,想吃什么尽管自己动手去夹。”
渝生点头道:“好!好!奶奶,你自己也吃,不用管我。我手臂长着呢。”说完一桌的人都笑起来,他随手一筷子夹起了放在对面的一块烧白肉,大口朵颐起来。
茶坝人实在而不做作。一桌子菜,呼呼啦啦就吃了个七七八八。此时,送茶水的人游走在饭桌之间,喊着:“凉茶来了!凉茶来了!有人要吗?……”
渝生好奇的问:“这是什么凉茶?”
阿明回道:“是老荫茶。”
渝生道:“那是什么茶?”
阿明神秘的说道:“你自己喝喝看就晓得了。”说着,站起身来,朝那提茶壶的伙计喊道:“我们这儿要三碗!”
那伙计寻声道:“好勒!”
不一会儿三大碗红彤彤的老荫茶汤摆在渝生面前。
渝生端起碗来,嗅了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气味,于是一股脑送入腹中。
“你还别说,这味道甘甜清冽,透着一股植物的奇香。这是用什么做的?”渝生问道。
阿明神秘道:“其实,你早见过了。那天去割艾的时候,还路过的。”
渝生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阿宝吹的那个曲子。”
阿明点头说道:“是啊。老荫茶就是用樟树的枝叶做的。”他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与别的茶不同,老荫茶必须先用猛火烹煮,放凉之后才会出色出香,热饮是没有这种滋味的。我们这边夏天都喝它,清热解暑,安逸得很。”说完继续呷了一口。
听完,渝生道:“那我再来一碗,我火气比较大。”站起身来又叫伙计送了一碗过来。
长街宴之后,渝生道:“奶奶,我们陪你走走吧?你想去哪里?”
阿婆笑着说道:“我不过随口一提,你还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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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生笑着道:“我们不累,反正就当饭后消食了。想去哪儿吗?”
阿婆道:“去青石板吧。”
于是阿明搀着祖母,渝生则跟在后面向青石板走去。
村民们对曾阿婆都格外尊敬,一路上行人都与她问好。长宴散去,街上的人逐渐稀少。上午的水汽散后,阳光猛烈起来,烤得人睁不开眼睛,一路寂静无声,唯有树上的蝉不住的聒噪。
短短的街巷因为炎热,比平日里长了许多,阿婆三人用了比往常多一倍的时间才走到黄葛树下。一进入黄葛树的“领地”,绿荫所盖范围,顷刻觉得凉爽不少,古人云:大树底下好乘凉,此话真是不假。
这两棵黄葛树相互缠绕拥抱,已经完全长成了一棵。阿婆缓缓走到粗壮的树干之下,久久凝望。
许久,阿婆说道:“阿明,我就是在这里找到你的。”她摸了摸阿明的脸,继续道:“一晃十六年了,你都长这么大了,奶奶就算是死,也无憾了。”不知祖母是喜还是悲,她竟潸然泪下。
阿明见状,连忙安慰她:“好端端的,怎么这样说?阿明会一直陪着你的。别哭了。奶奶。”说着忙擦去祖母的眼泪。
在黄葛树下休息片刻,曾阿婆三人又继续朝村口的风雨亭走去。
这风雨亭是三层木制结构,算得上村里的高层建筑了。柱子、栏杆都漆成朱红色,只是年代久远,风雨侵蚀,已老旧成暗红,有些地方的红漆也脱落不少;亭上青瓦覆盖,因为过节,亭子的八个檐角处都挂上了火红的灯笼。
曾阿婆用婆娑的手抚摸着亭柱,说道:“大约是两百年前,有个妻子为了等待他的丈夫,修了这个亭子,为的就是有一天,丈夫回来,能替他遮风挡雨,不被淋湿,可惜,那女人到死也没有等回他的男人。”
阿明问道:“那男人到底去哪儿了?”
祖母看了看阿明,说道:“后人都指责那男人,其实他们不知道,那男人并不是茶坝人,他也是个外乡人,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地方。”
阿明奇怪道:“那为什么没有听人提起过?”
祖母道:“有些人,人们只愿回忆他们想念的;有些事,人们只愿传播他们相信的。至于真相其实不重要,你相信的是什么才重要。”祖母顿了顿,继续道:“村民只知道女人为男人修了风雨亭,却遗忘了男人和女人曾一起种下了黄葛树。这就是为什么女人可以一直坚持下去的原因,因为那两棵树。”
阿明问道:“就是村口那两棵吗?”
祖母道:“是的。人没在一起,但最后树长在了一起。也算是还愿了。”
说完,阿明三人站在亭内,不禁向下面巨大的黄葛树望去。此时,河谷的凉风吹来,振荡得树叶沙沙作响,一对白鹭从树间飞出,滑翔至河谷远处。
不觉太阳已经西斜,热气开始退散。曾阿婆说道:“咱们回去吧。”
且行且休,三人回到了家中。阿婆叫渝生提起裤腿,要检查一下他腿伤恢复情况。曾阿婆先看了看腿部表面,已经全好,看不出有任何受伤的痕迹,然后用手尝试着捏了捏他的脚踝及以上小腿部分,一边问道:“还痛不痛?有什么感觉吗?”
渝生摇摇头,答道:“不痛了,挺好的,没什么异样的感觉。”
阿婆说道:“看来骨头已经长好,已经不需要每天敷药膏了。我给你些活血化瘀的药酒擦擦就好,现在就等着自行恢复了,我建议恢复训练还是要坚持,不过还是要避剧烈运动。”
这本是好事。阿明听着祖母如此说,又联想起刚才的故事,心中不泛起一丝忧愁。心想:那女人和男人固然可怜,但毕竟相爱相知,不像他与渝生之间,什么也不是,只怕是秋水无痕空留恨了,越想心里越发苦闷。
祖母从药柜里取出一小瓶药酒,递给渝生,让他每天早晚各擦一次。渝生打开盖子,往腿上涂抹着,阿明见渝生不小心将药酒倒洒了一些,急忙前去帮忙,说道:“还是我来吧!瞧你笨手笨脚的。”他先将药酒小心蘸在棉花上,然后一点点均匀涂在受伤的区域。
渝生不好意思笑道:“谢谢啊。干这活果然还是你在行。”
祖母说:“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儿还得去惹娘家做客。”
第17章 第章
傍晚,热气退去,凉风习习。曾阿婆、阿明和渝生三人前去惹娘家赴惯例中的端午家宴。曾家与谭家油坊的渊源起源于十六年前那场洪水、那次曾家人的舍命救人。一是因为感恩,二是念在曾阿婆和阿明生活不易,谭家一直给与曾家尽可能的帮助,平日来往密切,亲如一家,端午宴便是两家约定俗成、不可推辞的情感联结。
三人来到谭家门口,油坊的谭工已经在门口等候。
谭工见了曾阿婆笑脸盈盈,亲切的问好:“呵呵。总算来了。阿婆看着还是那么硬朗啊。快请进。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曾阿婆寒暄道:“哎。老了不中用了,这么点路程,走了半天,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谭工将曾阿婆三人请进大门,穿过院子,进入了厅堂,屋内中央摆着一个圆桌,谭父、谭母、惹娘、阿宝列坐其中,见曾阿婆到来,四人纷纷起身上前迎接。
谭父道:“阿婆,真把你盼来了!请快入座。”说话间,谭工将老爷的右边的椅子往后移,说道:“阿婆,您请坐。”
曾阿婆笑道:“谢谢!谢谢!你们太客气了!”阿明和渝生相继坐在祖母右边坐下,谭母和惹娘则坐在谭父左边与阿明和渝生相对,阿宝则坐在惹娘右边,最后,谭工入座在儿子旁边。
大家就坐之后,菜肴也纷纷上桌,陆陆续续一共十道。
谭父举起酒杯向众人说道:“来我们大家喝一个。这咂酒是阿宝迎来的,我们感谢你为老油坊争了光!”
阿宝说道:“谢谢大家,不过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全体油坊工友共同的努力,我代表工友们,谢谢老爷。”
惹娘道:“你就别谦虚了,第一次带领船队就获得了第一名,真是了不起得。”
阿宝看着惹娘,举起酒杯说道:“惹娘,谢谢你!”
谭父又举起酒杯向渝生说道:“你是叫渝生吧。听惹娘提起你,今天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听说你来自重庆,真是稀客,来,我敬你一杯。”
渝生本不喜欢这种世俗人情,酒桌饭局的场所,因为是第一次见面,也不好推辞,忙站起身来谢道:“哪里哪里,谢谢了。我先干为敬了。”
大家开始纷纷夹菜吃饭。谭父向阿明问道:“阿明,你的医术学得怎么样了?严师出高徒,你奶奶在我们这里是唯一的药师,我们镇子所有的百姓以后就都指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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