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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乡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虞摆摆
听奶奶说完,阿明扑向她怀里,任凭眼泪在眼眶中肆意。
服过药之后,谭工身体的抽搐减缓了许多,没有再发作。阿宝见父亲有些起色,心情平复不少,对曾阿婆说道:“真是太感谢你了!谢谢你救了我爸。”
阿婆叹气道:“唉。你也别太难过,别把自己的身体搞坏了。”阿婆叮嘱了一些照顾病患的注意事项之后,便又去煎药。
中午时分,谭工再服了一副药,身体的抽搐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控制,接着晚上再服了一剂。阿宝一直陪在父亲身边,寸步不离,他看着父亲熟睡,仿佛世界获得了片刻安静和幸福。到了晚上,父亲居然醒了过来,他脸色好了一些,看着憔悴的儿子,好生疼惜,他伸出宽大褶皱的手掌,抚了抚睡梦中的阿宝,阿宝被这细微的动作惊醒。他眼角还残留着泪痕,看着父亲苏醒,便高兴的问:“爸,你醒啦!饿不饿?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父亲摇摇头,说道:“我不饿,不用麻烦了,就想跟你说说话。”
阿宝靠在父亲的床边,递给了他一杯热水。
父亲缓缓说道:“阿明。看着你这么长进,在油坊里能独当一面,我真的很欣慰,很高兴。爸为你感到骄傲。”他望了望窗外,说道:“你妈走前交给我的任务,我也算是勉强完成。只是我也是个普通的老实人,你从小受人欺负的时候,不敢为你出头,让你受委屈了。”父亲留下了眼泪。
阿宝替父亲擦去泪水,说道:“爸,我不怪你,你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是我小时候太皮,让你操碎了心。”
父亲说道:“不。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当别人家的孩子还在享受家里温暖的时候,我却因为生活所迫,不得不让你去了油坊,替人家工作……”
阿宝说道:“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吗?爸!我真的没有任何埋怨,谢谢你替我做的这一切,才变成了现在的我。”
父亲调整了一下情绪,顿了片刻,说道:“我走之后,请把我跟你妈埋在一起。我真的好想她。”
阿宝泣不成声,说道:“爸,你会好起来的。”
父亲微笑着说:“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只是好遗憾,看不到你结婚,看不到你的孩子出生那一天了。”
阿宝,站起身来,找了借口出了房间,他对着墙壁怎么也忍不住自己的泪水。他缓了好一会儿,悄悄迈着步子进去,别在门后,隐约听到父亲的抽泣,他的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父亲听到了动静,赶忙擦去泪水,阿宝也进了来,这一晚,谭工和儿子回忆着小时候的情景、分享着成长中的故事,一直谈到了夜深。
第二天,很多人来探望谭工,有油坊的工友们、惹娘一家人、还有左邻右舍的朋友。谭工的神也好了一些,能够进食些米粥和清淡的蔬菜,能跟来访的朋友们攀谈得有说有笑。这一天过得很快,晚上依然是阿宝陪在他身边,这一天谭工过得很平静,很幸福。
第三天一早,阿宝便哭着跑来找曾阿婆,说他父亲病情又发作了。阿婆连忙起身,前来查看。谭工比上一次发作更厉害了,全身肌肉剧烈抽动,整个躯干向前弯曲,他的身体开始发烧,整个人也迷迷糊糊,意识不清,开始胡言乱语。阿宝,在一旁看着父亲遭受这样的折磨心如刀割。
阿明和渝生也不忍直视谭工的痛苦,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病人终于停止了抽搐,陷入昏迷,清醒之后又抽搐,接着昏迷来回交替了数次,到了下午阿婆感觉谭工越来越虚弱,他也没有再醒过来。
接近黄昏时分,天空又飘起了绵绵细雨。惹娘过来探望谭工,一进屋子便看到每一个人都在抹眼泪,她一切都明白了,阿宝失魂落魄的蹲在墙角,表情木然。
惹娘抚摸着阿宝的背,陪他一道蹲在角落,说道:“我晓得你很难过,别憋着,哭出来吧!”看着惹娘眼含泪水,阿宝眼泪又来了。惹娘将阿宝揽入怀中,阿宝靠着她的肩膀,哭得泣不成声。惹娘说道:“以后还有我呢,我的家人都是你的亲人。”
谭工的遗体被送回了家中。出殡那天亲朋好友都前来相送,阿宝已经没有多余的眼泪悲伤,只是呆呆地看着父亲被众人抬走、然后与母亲“团聚”在一起。
父亲走后,阿宝也不似从前快乐,谭父为了安抚他,让他接替了父亲的位置,每月的工钱也足足提了一倍。好在在工作的事情上,阿宝还能继续完成每天的任务,甚至干得还要比以前出色,一切仿佛都回归正常,但只有惹娘知道,他并没有从悲伤中走出。为了帮助阿宝重拾生活的乐趣,惹娘每天都找话题跟他交流,逗他玩笑,只是这效果并没有自己预期的那么明显。
第21章 第章
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流逝。谭工的病故也给了阿明极大的震撼,在生离死别面前,其他的忧愁烦恼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笑,想到自己因为表白失败而顾影自怜、自暴自弃,真是太傻了。渝生仿佛也因为亲眼见证了“死亡”,对自己的认识、对生活的态度也悄然发生着变化,他心里的执着有些松动,他和阿明的关系也初见曙光。
送走谭伯的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阿明在院子里遇到了渝生,两人因为之前的事情,还彼此有所介怀。双方都有点不好意思,想要撇开对方的眼神离去,但又都有些犹豫,擦肩的那一刻又都默契的回望。
阿明先开了口,说道:“呵呵……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我们还是朋友吗?”
渝生长吁了口气,微笑着说道:“不一直都是吗?”
阿明苦笑道:“是啊。一直都是我自己跟自己较劲。真是太蠢了。”
渝生摸了摸他的头说:“其实,我特别喜欢你这股傻劲儿。”
两人都笑起来。阿明有些泪眼迷离,说道:“我想去给谭伯放一盏河灯。”
“好,我陪你去。”渝生应道。
两人简单用了些纸、蜡烛,写了句祝福的话:“愿逝者安息,生者平安。”之后,便去往河边了。
阿明小心翼翼将蜡烛点燃,微弱的烛光在风中不停跳动,他又轻轻将河灯放入水中,看着河灯缓缓漂向远处。此时水面升起了薄雾,烛火渐渐消失在迷茫的雾气之中。
阿明突然伤感的问道:“渝生,你会走吗?”
渝生明白他的所指,点了点头,说道:“嗯。我的腿伤基本痊愈了。是时候走了。”
阿明有点伤心的说道:“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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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生抬头望了望茶坝的夜空,因为云雾缭绕而只能看见一片漆黑的景象。他说道:“就这几天吧。选个不下雨的日子。”
阿明忍住内心的悲伤,笑着说道:“好。正好,这几天我带你到处转转,也不至于让你白来一趟。”
渝生也有些伤感,说道:“谢谢你。”
第二天,天空依然阴沉。阿明带着渝生去一字街品尝茶坝本地的美食。阿明先请渝生来到李嬢嬢家的烤糍粑店,就是那家曾经惹娘和他经常光顾的店。
阿明说道:“李嬢嬢,来两块烤糍粑。”
李嬢嬢忙着手里的活计,并没有力去看阿明他们俩,只是听声音认出是他。于是信口道:“好咧。马上就好,好久不见你们俩了,最近都在忙啥?”
阿明咳了一声。李嬢嬢抬起头来,意识到跟阿明在一起的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这才尴尬的笑着说:“你瞧我!都不认人了!这位小伙是?”
阿明说道:“他是我的朋友。”
李嬢嬢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那个外乡人呐。”边说着话,边麻利地翻动青石上的糍粑。“小伙子,你可得尝尝我家的糍粑,在我们茶坝那是这个的。”说着李嬢嬢竖起自己的大拇指。
渝生私下里想,自己在重庆什么东西没吃过,这个穷乡僻壤能有什么美味。他接过李嬢嬢递过来的糍粑,便往嘴里送,结果被狠狠烫了一下,渝生赶紧吹了吹手中的糍粑,小心咬了一口,细细咀嚼之后咽下,一股纯粹、清甜的滋味划过他的舌尖,这味道与他以往在重庆吃的大不相同,至于这其中有何不同,他却说不清楚。
李嬢嬢在一旁说道:“客人的舌头是最明的,你东西好不好吃,味道对不对,他们的舌头一下就能尝得出来,小小一个糍粑,那是一点假也不能掺,要实实在在的做,要用心去做,才会好吃。”
渝生一下明白过来,这便是手工制作的魅力,比冰冷的流水线生产多了一份双手的温暖。吃过了糍粑,阿明又带他去尝了烤豆腐、豆花饭和子面,在杂货铺,又买了些橘红饼、老鹰茶。
渝生路过一家酒馆,见铺子里整齐地摆着一罐罐咂酒,便问阿明:“那里面装的是什么酒?”
阿明瞧了瞧,说道:“那是咂酒。我们这儿的人都喜欢喝。它是用高粱米发酵一段时间,要喝的时候往里掺点开水,喝完可以反复添水,直到酒味变淡。”两人走进了酒铺子,点了一小坛咂酒,又点了几碟下酒菜。
渝生看到桌子上并没有酒杯,便心生疑问,正想找店里的伙计取杯子。阿明说道:“咂酒是不用杯子的。”于是唤了伙计拿来两根细竹管,插入酒坛中,“瞧!应该这样吸着吃。”渝生将竹管拿在手中,细细观看,发现竹管不粗不细正好适合,竹管底部并不贯通,而是被整齐得划开了一个细细的切口。阿明解释道:“那缝隙是为了防止吸入谷粒的。”
渝生也将竹管插入小坛中,因为竹管并不是很长,两人一齐伸头,便碰到了一起。渝生道歉的说:“碰疼了吗?让我看看。”
阿明不好意思道:“我没事儿。”于是两人侧着脸,一起吸着坛中的温酒,两人离得那么近,却又隔得那么远。
下午,两人来到了跳蹬桥边上。两人坐在石滩上,渝生拿出了照相机,向他演示单反的使用方法,手把手教他开关机、拿相机的姿势、如何取景、照相……
阿明学得很快,一个下午便会基本的操作了。渝生解锁手机,打开了音乐软件,播放了那首《when you say nothingall》。阿明好奇的问道:“这唱的是哪国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渝生说道:“是英文。”
“他唱的什么意思?”
“我想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渝生甜蜜的看着阿明,阿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一直在盘弄相机。
阿明不以为然,将他的手机夺了过来,淘气的说道:“我现在就要瞧瞧,你这玩意里面究竟有些什么宝贝。”
渝生没有注意,说道:“你小心点!我来教你怎么用。”于是将手机的基本操作演示给他看。阿宝对这个小东西充满了兴趣,喋喋咻咻,问个不住。
不觉太阳已经西斜,夕阳穿透厚厚的阴云,阴霾的天空终于露出万丈霞光。阿明被这景色感染的沉醉,他兴奋的对渝生说:“你看!好美的晚霞。”
渝生也很诧异,那晚霞鲜红如血,红透了整个天空,那颜色如高脚杯中的红葡萄酒让人惊诧、迷醉。
第22章 终章
这一晚,阿明睡得很安稳。茶坝的清晨,难得一见的阳光洒向小镇的山水田园之间,明媚的阳光穿过窗户,照到阿明的床头上。他被窗前的鸟啼声唤醒,伸了伸懒腰,眼睛还没有睁开,便像往常一样随口喊道:“渝生,起床啦,太阳晒屁股了。”连续唤了几声,发现对铺都没有回应。阿明揉着朦胧的睡眼,起床朝对面看去,发现床铺叠的整整齐齐,上面放着渝生的单反相机、瑞士军刀和一封信。
阿明心里立刻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慌忙拆开信,是渝生的笔迹,信上写道:
阿明: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之所以用这样的方式离开,是因为如果当面告辞我怕失去了离开的勇气。很感谢你对我的照顾,对我的“爱”。很对不起,我隐瞒了你一些事。其实,从你喂药的那天,我就知道你喜欢我,因为我那时候醒了,我感觉你用舌头伸进我的嘴里,我当时很困惑,也怕你尴尬,就继续装睡。
其实,从知道你喜欢我,我就一直困惑和矛盾,不知道是否要接受你的感情,因为我自己也很困扰。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对一个男人有感情,我还没有做好接受一份爱的准备,于是我选择了沉默。我尽量去回避是否爱你这个问题,但我做不到不去想。
还记得那把瑞士军刀吗?我当时为了让你“死心”,故意说是学姐送的,其实他是一个我很敬仰的学长。我是后来才知道,他对我的感情。毕业那天,我们都喝大了,不省人事,其他人都纷纷散场,学长借着酒劲突然吻了我,我当时觉得很恶心,立刻推开了他。我感觉被羞辱了一样,然后落荒而逃。后来,他去别校念研究生,虽然同在一个城市,我们便再也没有见面,过了两年,我也快毕业,有一天,我到了一个没有姓名和地址的包裹。我打开包裹,整整一箱子的信件,我拆开了第一封,时间是我刚入校不久的,当念道第一行字的时候,我便知道是学长的信。信中提到的是他第一次见到我时的情景,我刚开始看这些信,内心是反感的,以至于丢在一旁好久不去理会,但我又不忍心将它们扔掉。后来,我也谈了恋爱,也换了好几个,总是谈着谈着就没有了感觉,女友嫌我无趣,我嫌她们烦。有一天,我突然想起了学长的那些信,于是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将它们读完。我真的很感动,重新认识了男人对男人也可以这么深情,同时也很感激曾经有那么一个优秀的学长喜欢着我。后来,我在同学聚会的时候提起那个学长,一个朋友说,学长一直托他打听我的事情,想必邮件的包裹也是这样寄出去的,我问他,学长最近在干什么?他回答我说,“自从问我要了你的地址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我听人说,他出国读博了。”
往事如烟。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有一种被幸福闪电击中的感觉,心怦怦直跳。但我知道,横在我们之间的还有很多东西,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请原谅我不够勇敢,我要回去处理那些“问题”,还你一个纯粹干净的我。
读完这封信,阿明眼泪从眼眶中滚落下来。信封下面还放着半块金箔纸裹着的巧克力,阿明小心翼翼剥开金箔,牙齿轻轻地咬下一小块,然后将剩余的巧克力又重新包好。他嚼着既甜又苦的巧克力,呜呜地哭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阿明打开渝生留下的单反相机,点开相册。里面密密麻麻跳出的全是自己的照片。阿明一张一张翻看着自己的照片,有自己端药的,有自己给阿明擦药的,有挂菖蒲艾叶的、有吃长街宴的……眼泪再一次簌簌往下落,他哭着向远处骂道:“李渝生!你这个骗子,你不是说你只照风景吗?你这个大骗子……”,他抱着单反相机痛哭不止。
另一边,阿宝逐渐从哀伤中走出来,相处渐久,他与惹娘也渐渐生了情愫。在谭母的主张之下,二人很快也就订了婚。
消息传到曾阿婆耳朵里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情。她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开心,也谈不上遗憾,总之,郁闷得很。这一方面,阿婆一直对当年儿子舍身救人一事耿耿于怀,后来失了儿媳妇和孙子更是痛不欲生,但想到生活还要继续,便一直将这事情压在心里,因为这个缘由,她本不太同意当初阿明和惹娘的婚事,但惹娘这孩子着实讨人喜欢,为了阿明的幸福也还是勉强答应下来。这下子倒好,阿明主动拒绝了,虽然内心是乐见其成的,但惹娘真跟别人结了婚,阿婆内心还是不怎么痛快。
祖母找来阿明,说道:“这么好个姑娘,还以为要成为我的孙媳妇哩。”
阿明道:“我本来就不喜欢她,强扭的瓜不甜,阿宝那么中意她,她一定会幸福的。”
祖母叹气道:“那你自己的幸福呢?”
阿明沉默了片刻,舒了口气说道:“我啊!能一直陪着奶奶就是我的幸福。”
祖母笑了,道:“傻孩子,我还能陪你一辈子?奶奶总有一天会走的,到时候谁来陪你?”想到自己百年之后,从此阿明便是一人,祖母不悲从中来,她敛了笑容,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阿明很想将自己的秘密告诉祖母,此刻他多么需要一个人聆听他最真实的内心,但正因为祖母是他唯一的亲人,却也是最不能轻易诉说的人。在这个封闭的小镇里,到底谁又能真正理解他呢?
祖母忽然很严肃的说:“你的医书看得怎么样了?”阿明因为平日里贪玩惯了,心思并不在学医之上,医书自然也是一知半解。他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我以后会用功的。”祖母有些气恼,说道:“从明天开始,你哪都不许去,我要亲自监督你学习!今晚你就早点休息吧。”祖母说完,咳嗽了几声,脸色显得有些不好。
阿明关切的问道:“奶奶,你没事儿吧?”
祖母摆摆手,说道:“你不用管我,你快去睡觉吧。”祖母说完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阿明一个人躺在床上,房间显得空空荡荡,没有了渝生的说笑,没有了渝生的鼾声,空气安静得让人害怕,窗外漆黑的夜,吞噬着一切。
第二天,祖母早早起了床,将阿明唤醒。这比平日早了不少,阿明揉着睡眼,懒懒散散的起了身,祖母神情严肃,有些生气的说道:“快起来!今天我们从《黄帝内经》开始讲起。”阿明听祖母口气有些严厉,马上爬起来,跟着祖母去了药房。阿明从小跟着祖母在药房,耳濡目染,基本上对大部分药材的性质禁忌也都了解,对药材的处理和炮制都很熟悉。只是祖母就这样一个孙子,因而便从小溺爱,不甚管教,在学习的事情上对他颇为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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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日,祖母却变了面孔,开始严厉督促他的功课,阿明不敢不用心去做。不知不觉已经学了半个月之久,阿明被逼着夜以继日的苦读,心里有些怨言。
祖母看他读了一段时间,想考察他一番,于是问道:“《素问》中的《阴阳应象大论》中水火者,阴阳之征兆也,是什么意思?”
阿明挠头搔耳道:“意思是,水和火两种元素是阴阳的代表……”
祖母很是生气,说道:“看来你人在心不在,根本就没有用心去理解。”祖母找来一本笔记,置到他面前,说道:“这是我年轻时学医的笔记,你有什么不懂看看,我明天再来考你。”说完,祖母又不住咳嗽起来,摇着头离开了。阿明一直在药房看书,学习到深夜,他听到隔壁祖母房间传来阵阵的咳嗽声,很是担心,于是倒了一杯热水进去探望。
“奶奶,你不要紧吧,我给你倒水来了。”阿明轻轻推开房门,只见祖母正卧在床上休息,见了阿明来,有些气恼的说道:“你来看我做什么!我不需要你关心!就让我死了算了!我没有你这么偷懒的孙子!”
阿明没想到祖母的话竟这样严重,于是委屈道:“我听你咳的厉害,想过来看看……”
祖母大声说道:“我没事儿!你赶紧!”于是将阿明撵出房间。
祖母喝了一口水,用手绢捂着嘴用力咳嗽,不想从嘴里吐出一点血丝。他赶紧藏了手绢,生怕阿明看见,简单吃了一剂药便睡下。
阿明依然挑灯夜读,被祖母这样严厉批评还是头一次,他内心既委屈,又奇怪。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月。阿明将祖母交给他的医书已基本读完,加上祖母的笔记,对医理也算入了行。他兴冲冲的跑到祖母房间,想要将自己近来的学习心得与他分享。一走进房间,里面充斥了阴冷的气氛,祖母坐在床上,脸色苍白,见了阿明,她脸上勉强露出笑容,说道:“阿明,你来了。我看你这几天用功得很,就没有打扰,看来我的笔记你都看了。”
阿明点头道:“奶奶的笔记真的很有用,我学到了不少。”祖母又不停咳起来,阿明拿来手绢递给祖母。
祖母说道:“咳……咳……那就好。”
阿明想将那手绢取回,祖母却慌忙往自己口袋里塞,他隐约感觉到事情不好,于是连忙夺了过来看。只见上面满是斑斑的血沫。阿明大吃一惊,问道:“奶奶!这是怎么回事?”
祖母微笑道:“呵呵。我就知道瞒不住了。”她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我一个月前染上了肺痨,不想让你担心,所以就没告诉你。”
阿明脑子里嗡嗡直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已经湿润了他的眼眶。
祖母用婆娑的手擦干他的泪水,说道:“阿明,你别太难过。人老了,就必然要死的。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我想了很久,不想浪你的才智。”说着,祖母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封信,交给了他。“这是渝生临走前给我的,让我交给你,我其实犹豫了很久要不要交给你。只是生病以来,我左思右想觉得他说得对,不应该让你埋没在茶坝这个小地方。”祖母的语气有些伤感和无力。
阿明打开那封信。上面写着:
阿明:
知识可以挽救更多人的生命,如果当时茶坝有破伤风针,谭伯很可能还能活。想要就更多的人,你自己必要要懂得更多。如果你想来重庆,我会帮助你,等着你。如果你想来,请翻过信的背面;倘若你要留在茶坝,那现在就把信撕毁。
阿明翻过信的背面,上面写着:茶坝向北,走三十里,有一棵歪脖子黄葛树,树下埋了我给你的东西。
看完信,阿明已经泣不成声,他扑向祖母:“奶奶!我不想让你走!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祖母留着眼泪,抚摸着他的头发,说道:“阿明,你自己要好好的。出了茶坝,就不要回来了……”
两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当晚,祖母在痛苦的咳血中走了。阿明流干了眼泪,瘫坐在一旁。
第二天,便是祖母的葬礼,几乎村里所有的人都来了,这些都是平日受过祖母恩惠的病人,村民们莫不悲痛流泪,来往的人群将院子挤了个水泄不通,阿明悲伤着祖母的离世,同时内心也更加尊敬这个他曾经唯一的亲人。惹娘和阿宝也一同前来,他们三人的关系也终于冰释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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