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乡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虞摆摆
阿明说道:“家里的医书药典都读过了,看病是个经验活,还需要积累才行,这点我远赶不上奶奶。”
谭父说道:“你也别谦虚嘛。我看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听说,渝生这次的腿伤就是你想的点子治好的。你肯定能行,我们都看好你。”
阿明说道:“谢谢大家,我一定努力钻研,进医术,不辜负奶奶和大家的期望。”
说完,桌上之人,尤其是谭父、谭母、谭工都对阿明称赞有加。惹娘眼神不离阿明,露出羡慕与得意的神情;一旁的阿宝,先是堆出机械的笑容,顷刻间眉毛上挑,又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在他看来茶坝的男子应当是下水捉鱼、上船弄浆的勇士,像阿明这样不会浮水之人,在茶坝还是头一个,倘若有一天落水遇险,不能自保就算了,还要拖累他人,想到此,神情上就更加轻蔑,就差鼻孔里喷出的冷气冲凉碗里的热汤了,若不是看在惹娘的面子上,自己定不会跟他同在一桌吃饭。
谭母像是置身事外一般,有一口没一口吃着碗里的菜。
渝生很感激阿明,悄悄对阿明说道:“说真的,你一点也不比我们那医院的大夫差,如果你身在重庆,一定会是个主任级别的专家大夫。”
阿明听渝生这样夸自己,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心想:“这也就是你,换成别人,我才没有这么好的耐性替他医治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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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娘忽然半开玩笑道:“渝生,你可占了我的位置。”
渝生不解,面露疑惑的表情道:“额?是什么位置?”
谭父笑道:“我这女娃跟你说笑呢。你别介意,其实往年都是她坐在阿明旁边,他两从小感情好的很,成天扭在一起……”
惹娘忙打断父亲,撒娇道:“爸!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还拿出来说,丢不丢人嘛!”
谭母笑道:“你瞧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爸妈撒娇。还不快跟你阿明哥敬杯酒。”
听母亲这么一说,惹娘正要端起酒杯,躬身敬酒。
谭父捋着胡子道:“你先莫慌。说起敬酒,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等我说完,你们还怕没酒吃么?”谭父看了曾阿婆一眼,曾阿婆心领神会般点头,微微笑着。只是那一旁的谭母立刻敛了笑容,又作出事不关己的表情,继续吃着她的菜。
阿明好奇问道:“是什么事?”
谭父眼睛望着稍远的前方,说道:“其实,要说这件事,我和你奶奶倒是十六年前定好了。”
阿明说道:“十六前?那不是我刚出生么?”
谭父点头道:“是啊。也是惹娘出生那一年,我和阿婆看着襁褓中的你和惹娘觉得太讨人喜欢,于是就随口约定,长大以后,让你们俩结为夫妻。”
听完这话,阿明如五雷灌顶,惊得头脑一片空白,差点没将手中筷子掉在桌上。脸色刷得一下惨白,声音颤抖得问在一旁的祖母:“奶奶?!这是真的吗?”
祖母看着阿明表情木然,说道:“当年我与你谭伯伯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他还当真,我是不做你的主,看你自己喜欢便好。”
听了父亲这番话,惹娘自是喜不自胜,心里小鹿乱撞。阿宝在一旁怏怏不乐,自顾自喝着闷酒,谭工当然知道儿子的心事,但自己在油坊只是个下人,人微言轻,也不好说什么。
渝生看着阿明有些发愣,一时之间乱了方寸,直把眼前的饭碗端起,埋头吃菜。
此时,饭桌的气氛略显尴尬,只听见筷子碰碗、酒杯碰桌和嘴巴嚼东西的声音。谭母突然打破沉默,说道:“我们这几个老骨头在这里聊得热火朝天,还不晓得两个年轻人是什么意思哩?”谭母心里并不十分中意阿明这位未来女婿,觉得他太过文弱,少了茶坝人的血性,以后恐难当大任,但她拗不过自己的女儿,于是阴阳怪气的问惹娘:“女儿,你说呢?”
惹娘当然明白母亲的意思,但她也是出了名的倔强,母亲越是反对,他反而脱口而出,理直气壮道:“我是喜欢阿明的,所以我当然是要嫁给他。”没等谭母说话,惹娘就站起身来,脸色有些微红,眼睛直勾勾而满怀期待的看着阿明,但因为过于激动,反倒有些结巴的说道:“阿明……我,我只想问你一句,你,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阿明,这目光中有期待的、有温暖的、有释然的、有不屑的、有冷漠的还有紧张的。阿明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避无可避了。他抬起头来,眼神中带着一点无奈,看着惹娘,说:“惹娘。真的很谢谢你,我真的很想要喜欢你,但……但可能是我们还小,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跟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但,只是作为朋友那种。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希望你不要难过。”说完,阿明垂下眼睛,不敢看惹娘的脸。
惹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满脸通红,又气又急,眼泪终于下来,哭声说道:“你既然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为什么不早说?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我每天都想见到你,希望夜晚快点过去,这样明天就又能看到你。你的每一个笑我都记在心里,你脸上哪怕有一点不高兴我都难过到要死。我那么喜欢你,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惹娘说得声泪俱下,泣不成声,然后突然冲出厅堂,往外跑去。
谭母终于也爆发,怒气冲冲向丈夫道:“我早就不同意这门婚事,你偏是不信我,这倒好弄成今天这个场面。”
谭父无话可说,央求一旁的阿明道:“阿明,你快去追惹娘回来吧,我怕她一时想不开……”阿明愣在一旁,听不进任何人的言语,只是呆呆的坐着。
此时,阿宝站了起来,握着拳头说道:“老爷,让我去吧。”谭父见阿明如此坚定不容拒绝的样子,于是招了招手,让阿宝去找惹娘了。
祖母坐在位置上也无可奈何的摇头,渝生羞红了脸,一动不动的坐在一旁。谭母见阿宝和谭工已经出去,便鼻子出冷气的说道:“想必今天这顿饭也已经吃不下去了。我看大家还是请回去吧。”
祖母见谭家已经下了逐客令,便起身,叫上阿明和渝生,走出了谭家家门。
这一边,厅堂内,就只剩下谭家两夫妇。谭母终于憋不住久在心中的怨言,说道:“好了吧。我就说不能由着女儿性子来,你偏不信。让女儿受了这么大的羞辱。”
经今晚这一出,谭父早已泄了气,低声说道:“我还不是为了报恩吗?当年曾家为就你和娃娃,算上他怀孕的老婆,一共是三条人命呐。”
谭母辩解说:“他老婆的事情怎么能算到我们头上,是她自己不小心摔死的。你可真会把责任都往自家身上揽。”
谭父回答道:“那也是因我们而起的。”
谭母气恼的说道:“即便是报恩,也有很多方式方法,我们可以给他钱,给他粮,给他地,为什么非得要嫁女儿呢。”
谭父摇了摇头,叹气道:“哎,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第18章 第章
此时,夜幕已然降临,空气逐渐湿润起来。街巷上没有太多行人,想必是跑到水边放河灯去了,放河灯既是对故去灵魂的纪念,也是对生者美好生活的祝愿。
阿宝虽然急着跑出门来寻找惹娘,但就半分钟的工夫,惹娘却不见了踪影。他心急如焚,想着茶坝并不很大,于是先去了一字街、再奔了风雨亭、接着是跳蹬桥,都无结果。汗水和泪水浸湿了阿宝的衣衫,他心里突然冒出个不好的念头,顿时脊背发麻。转念又想:“照她的性格不会的,不会的,可她又能去哪儿?”阿宝飞速回忆着惹娘跟他讲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不敢漏掉任何细节。其实,他知道惹娘和阿明的所有的故事,惹娘每次都会跟他分享她与阿明的事情:他们吃了什么,做了什么,玩了什么,又笑了什么……。阿宝一面很高兴惹娘能够将诸事都说与他听,另一面心里暗生的情愫使他并不能全然做一个倾听者,他想做一个参与者。
记忆在阿宝头脑里飞快流过,他突然想起一个地方,那是惹娘跟他谈起的与阿明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于是心里不一阵激动,想必她一定是去了那里,于是雀跃地奔向了黄葛树。阿宝来到了黄葛树下,远远便听到惹娘抽泣的声音,他并没有直接上前安慰,只是隔着一段距离默默的看着她,只见惹娘一手掩面,一手扶着粗壮的黄葛树干,哭泣不止。阿宝心里特别难过,但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言语上的安慰都不会起到任何作用。他忽然灵机一动,摸了摸放在衣兜里的樟树叶子,有了主意。
阿宝将叶子含在唇间,想着对惹娘的担忧、想着对惹娘的情谊,悠长而凄楚的音符从他嘴里飘出。惹娘听到吹叶的声音,便知道是阿宝来了。她擦干眼泪,停止抽泣,用手理了理汗湿的头发,耳朵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聆听,由于黄葛树茂密枝叶的遮挡,她并不具体知晓这声音的来处,觉得更像是这大树无言的倾诉。
惹娘先是站着,心情渐渐平复了许多,进而坐在树根之上背倚着厚厚的树干,静静的听着,心中的埋怨、羞耻、愤怒逐渐平息,她想着与阿明之间的总总事情,一件一件捋着,发觉若是以一个旁观者来看,也许真是自己多情了。但,失败者终归难以接受失利,多情者终归无法直视单恋。
阿宝先是吹了那首《老荫茶》,接着是另一首、然后第三首……不知吹了几首,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阿宝走到黄葛树前,惹娘见了他,站起来身来,说道:“谢谢你!阿宝!”揉了揉鼻子,说道:“我们回去吧。”惹娘走在前面,阿宝静静地跟在身后,两人没说一句话,默默的走回家去。
另一边,阿明、渝生和阿婆也回了家,三人也都沉默不语,阿婆直接回了房间睡下,阿明和渝生也都回了房间,各自躺在床上,两人都想要睡去,却无法入眠。
阿明在铺上辗转难眠,回想在饭桌上的情景,不禁心生后怕,他佩服刚才的自己,敢于直接拒绝谭家的“好意”,这全然不像平时那个胆小沉默的自己,也许人只有在退无可退之际,才会爆发出巨大的勇气。惹娘的事已然过去,眼前的这个人更让阿明烦恼,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向他表明心迹,对方是否能接受他?如果对他拒绝他,讨厌他又该怎么办?愈想愈纠结起来。
渝生忽然说道:“阿明!你睡了吗?如果你没睡,可以陪我去看河灯吗?我睡不着觉,想出去走走。”
阿明说道:“没有,好,我陪你。”两人穿好衣服,出了门,向河边走去。此时,夜已经很深了。街巷上一片寂静,四下响起欢快的虫叫蛙鸣,放河灯的人早已离去,只剩河中星星点点的河灯闪烁着,那河灯顺着河水缓缓漂移向下。
阿明和渝生继续往河的下游走去,转过河曲之处,水面豁然开朗,密密麻麻的河灯闪耀在水面之上,就像夜空的银河坠入河中,那景象让人惊喜,让人沉醉。渝生继续往河岸走去,驻足观看,发现几只河灯正向自己漂来。
渝生惊奇的叫道:“阿明,你快来看,这河灯上还有字!”
此时,阿明内心万分纠结,心思全不在赏灯之上,他自然知道这是茶坝人的习俗,放灯之人大都会写上对亲人的祝福、未了的心愿、对故人思念等等之语。
渝生将一个河灯捞起查看,念道:“虽不曾在你的生里,愿来生入你梦中。”看完之后,又将河灯轻轻放入水中,接着又漂来一只。
念道:“我喜欢看你在河边浣衣的样子,那是我一生所见最美的风景。”
“你的样子我已经记不清,你的名字我终也会忘记,但我会始终感谢曾经有一个人在月下为我唱了一晚的情歌。”
“我要成婚了,但不是与最爱的你。”
“你喜欢我吗?我看你的时候,都觉得你在看我。你是不是喜欢我?请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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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明听着渝生一句一句念着,强忍着内心澎湃的心绪,这种感觉让他窒息,他无法再压抑内心的情感,他一定要向他坦白,不管结局如何。
阿明走近河边的渝生,尽管有千言万语,但欲说还休,想了又想,忖了又忖,犹犹豫豫,吞吞吐吐,最后蹦出几个毫无意义的词语:“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第19章 第章
渝生放下了手中的河灯,转过身看着他,道:“嗯,你说。”
阿明只觉口唇发干,说不出话来,他不敢看渝生的眼睛,脸上一阵一阵的泛红。
渝生见他如此反应,把他的心思也猜得七七八八了。他不想阿明这般为难,长吁了一口气,说道:“你什么也别说了,我知道了。”
阿明内心一惊,心里七上八下,不知作何反应,只呆呆站在原地。渝生长吁了一口气,说道:“但,很对不起,我想我们之间没有可能。我一直没有跟你讲自己的私事,其实我一直有一个女友,我们还处得不错的。”
阿明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凭着那把瑞士军刀的线索,他明知道这注定会是一个失败的表白,但想到渝生即将离开,想到自己将永远无法与自己喜欢的人相见,他还是要鼓起勇气,要让自己深爱的人知道一个真实而深爱着他的自己,这一点远比那爱的结果重要,即便他们从此陌路,哪怕积怨成仇,他也要说出来。
虽然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当痛苦真的来临,那一点心里暗示喝预期就如同过了劲儿的麻药,带来的反而是更大的痛苦,阿明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痛苦,任凭眼泪不住的往下淌,他不愿再面对渝生,转头奔回家去,留着渝生在河边呆望,渝生满心愧疚,望着河面上缓缓移动的河灯,他狠狠地咬了下嘴唇,内心无奈的说道:“对不起,阿明。”
阿明淌着泪水跑回家中。将自己关在渝生隔壁的房间。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曾阿婆也没有入眠,她听见房门关闭的声音,预料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她打开房门,朝向那有亮光的房间走去。他隔着窗户轻声问道:“是阿明吗?”
阿明听见祖母的呼唤,止住了眼泪,说道:“嗯,是我。这么晚了,奶奶你还没睡吗?”
“我睡不着,听见动静就起来看看,你没什么事儿吧?”
“我……我……很好。”阿明的眼泪又来了。
祖母听到房间的哭声,推开了房门。见渝生趴在桌上,眼眶红红的。
祖母着急的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阿明不敢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祖母,因为那对于一个老人来说太过残忍。他只是摇摇头,让祖母不必再问。
祖母看着阿明这样难过,想着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阿明,无论发生什么事,奶奶永远爱你。你早点睡嘛,天大的事情,明天就都会好起来的。”
阿明说道:“奶奶!你早点睡吧,我没事!”
第二天一早,茶坝下起淅淅的小雨,阿明起了床去吃早饭,奶奶准备了白米粥和咸菜,阿明面色如霜,眼皮浮肿,想必是一夜都没休息好,他随意坐下,拿起勺子机械地喝着白粥。渝生也起了床,阿明一见是他,眼睛便往一旁躲闪,他将凳子往一旁挪了挪,与渝生保持尽量远的距离。渝生看了他一眼,露出无奈的神色,拿起碗筷,夹了些咸菜回自己屋吃去了。祖母见了这般情景甚是奇怪,问道:“你们俩是怎么回事儿?吵架了吗?”
阿明说道:“没什么。”他故意岔开话题道:“今天是不是还有些药材需要处理,我来弄吧。”
见此情景,祖母也不好再问,于是说道:“是的。”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与早上的情形相同,渝生夹了菜自己回屋里吃,晚饭也依旧如此。一连好几天,阿明与渝生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正眼看过对方一眼。
另一边。惹娘自那晚端午家宴以来,经常魂不守舍,脸上也少了往日的笑容,谭父谭母看着女儿如此,都心急如焚。幸好有阿宝陪在她的左右,工作上倒也没有差错,日子就这样了无生趣的过着。
阿宝虽然喜欢着惹娘,但他并没有像谭母那样整天以言语相劝惹娘,阿宝知道,失恋这种伤痛旁人是帮不上任何忙的,必须惹娘自己把事情想通想明白。阿宝所做的只是陪她吃饭、给她送水,照顾她的生活,其余不做任何事情,接连数日都是如此。
端午之后,茶坝连着下了几天的小雨。天空、山峦、河流都浸湿在绵绵阴雨之中。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但实际一切都已变。惹娘很久都没再来过曾阿婆家,阿明也一直疏远着渝生。渝生自从腿伤渐好以后,便时常扛着相机,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半夜才回家。
一日,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阿宝与父亲清点油坊库房。谭工顿时感到身体不适,他有点体力不支,勉强靠在一旁的木架上休息。阿宝见父亲身体有恙,便关切的问道:“爸。你哪里不舒服吗?”
谭工用手掌按了按额头,说道:“不知怎么,感觉最近浑身乏力,很容易疲倦。”
阿宝着急的说道:“那我请曾阿婆来给你看看。”
谭工忙推辞说:“不用麻烦了,也许最近下雨,阴冷潮湿,着了凉,我熬点姜水,发发汗就好了。”
阿宝虽然不同意,但拗不过固执的父亲,说道:“好吧。你自己的身体要保重,你现在就回家休息吧,这里我能应付。”阿宝语气有些固执的说道。
谭工见儿子语气坚定,也就不再坚持,回家去了。
第二天,天空依然阴霾,灰蒙蒙的,落着稀松的细雨,阿宝准备叫父亲起床吃早饭,在门前连敲了几声,里面都没有回应,阿宝推开了房门,见父亲还在床上,裹着被子。
他走向床边,问:“爸,你怎么了?”
父亲气息微弱的说道:“我感觉浑身无力,肌肉疼痛,也不知道害了什么病,浑身难受的很。”
阿宝大惊,慌张说:“我去请曾阿婆。”,阿宝顺手拿起斗笠,跑出门去。
第20章 第章
此时,曾阿婆和阿明正在吃着早饭。见阿宝慌张而来,听说了来意,曾阿婆忙起身,放下手中的碗筷,简单拾了一下,便叫上阿明一起前去看看。
曾阿婆给谭工把了把脉,看了看他的眼睛,让他张嘴看看舌苔,发现谭工牙关紧闭,无法顺利地张嘴,又看了看他身体卷曲,肌肉僵硬,心里一下凉了半截,她看着阿宝,问道:“你爸,最近可有受过什么外伤?”
阿明回忆道:“哦!我想起来了,前一段时间,他说他干活的时候不小心被镰刀划了道口子,当时也没在意,只是简单包了一下。”
曾阿婆气恼道:“怎么这样大意。哎……”说着不住的摇头。
阿宝心急如焚,问道:“阿婆,我爸到底得了什么病?”
阿婆看着阿宝焦急的眼睛,无奈的说道:“你爸怕是染上了破伤风,我只能尽力一试了。”
听了是破伤风,阿宝像被雷劈了一样,全身发软。
阿婆说道:“这里不太适合,还得去我家里医治。”然后,又转头对阿明说:“你和阿宝准备一下,将谭工抬到家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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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伤风在茶坝是个不治之症,曾阿婆内心万分焦虑,她知道这病没有痊愈的先例,从医书上寻了一个叫玉真散的方子,作最后一搏。
谭工转到了阿婆家,病情已经危重,他脸上表情痛苦,脖子僵硬,全身肌肉开始抽搐,痛苦万分。阿宝看着眼前苦不堪言的父亲,忍不住泪流满面,他强忍着声音,眼睛看向别处,不忍再去看这恐怖而残忍的情形。
谭工的身体抽搐的更加厉害,床榻发出碰碰的响动。阿明和渝生用力按住他的身体,即便使出了全身力气也无法停住剧烈的抽动。谭工不住地□□着,悲号的声音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难过揪心,阿宝更是悲从中来,已经哭得昏天暗地。
连续抽搐了十多分钟的时间,谭工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阿婆已经端来熬好的玉真散,阿宝将药喂给了父亲。让父亲躺下后,众人都退出房间,让父亲先独自休息了。
阿宝有气无力的问阿婆:“这药能治好我爸的病吗?”
阿婆摇摇头,说:“破伤风基本上是个绝症,药石只能缓解他的痛苦,无法根治……”
听阿婆这么一说,阿宝一下子瘫在地上,又泣不成声。
阿明和渝生回到了房间,虽然他们之间的隔阂并未解除,相互面对之时还略有些尴尬,但目睹了谭工被疾病折磨的痛苦,心里着实都吃了一惊,伤感生命的脆弱,生活的不易。
阿明说道:“老天爷真是不公平,谭伯伯多好一人,竟然要遭这种罪。我原来一直觉得药师很厉害,总能救人一命,没想到,其实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
阿明眼角流出了泪水,渝生想要去抚摸他的背以表安慰,但想到之前的尴尬,还是将手缩了回来。他低声说道:“这也不能怪你,很多疾病,医生都是无能为力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渝生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感到惭愧的人应该是我。我明知道他其实有救,但我什么也帮不了。”
阿明停住了流泪,惊讶的问道:“对呀,你们那儿是不是有办法能治好谭伯?你们那儿那么先进,一定有办法,是不是?”
阿明睁大眼睛,激动的看着渝生。
渝生沮丧地低下头,说道:“在我们那儿的确能治好他,但是,我们没有办法出去,也办法让外面的医生进来。”
阿明立刻变得悲痛起来:“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难道谭伯就这样……”他举起拳头狠狠砸向桌面。祖母走了进来,看着阿明痛苦的样子,很是心疼,她安慰道:“阿明。人,生死有命。奶奶这辈子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要看开看淡,过好自己的生活是对那些逝者最大的尊重。不要难过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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