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独宠之天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镜鸾沉彩
宛盈后来透露说,是天牢那边出了点事,皇上大约是亲自出宫去查看了。顾殷殷永远是她心头一根刺,只要顾殷殷还活着,沈天玑就没办法不注意她。
男子点点头。
“不知,这位过去名满京城的静辞郡主如今可还好?”这话微微带着酸意。
男子微笑捏她的脸,“这是吃的哪门子飞醋?”
她偏头躲过他,“顾殷殷很爱慕皇上吧?虽然当初围场救驾是假的,可妍儿知道,她想嫁给皇上。”顿了顿,又黯然续道,“当初姑姑也曾说过,静辞郡主是皇后的最佳人选。她聪明能干,又长得美貌。是不是比我强多了?她在宫里待了那样久,皇上……真的没有一丝动心?”
纳兰徵忽然想起李明怀的话,孕妇容易胡思乱想,眼前这不真是应验了?
但是沈天玑从来不是胡搅蛮缠的女子,他虽然宠她,但她的确很少对他要求什么,或者发泄什么不满。今日她既然问出了这等话,可见那顾殷殷的确是有本事。
这样有本事,那就更留不得了。本想着留下她说不定日后有用,可今日这番逃狱,算是给她自己定下了死罪。
她还在等待他的回答。他实在无奈,“她喜欢的不过是后位的荣光,与我是全没干系的。再说,朕哪里是那样容易动心的昏庸之主?有一个动心的就让朕尝遍了各种滋味,天上地下的过了几遭,若来第二个,还真消受不起。”
其实早料到他的答案,不然他为何舍得把顾殷殷关进天牢?她愈发觉得自己没事找茬儿起来,可还是忍不住道:“听说她厉害得很,庆阳侯当年发迹,就是她的功劳。她若是能陪伴皇上左右,定能给皇上拿不少好主意。”
不像她,仿佛真的是以皮囊取胜一般。人总有红颜老去的一日,他对她现在的心意,能不能保持地长久?
话说过去纳兰徵的确是这样的打算,顾殷殷那个女人虽然危险,可是用得好的话,必是一把最好最利的刀。但是当日的噬心散,让他彻底打消了这盘谋划。
这把刀,会伤到他怀里的宝贝,如何能用?
☆、第123章 长相依兮长相伴(下)
看她别别扭扭的,他没法子,只得低头吻了又吻,亲了又亲。尔后又笑道:“她也活不长了,待追捕回来定是处死的,妍儿可还要吃这等没相干的醋么?”
沈天玑一愣。
男子长叹一声,“你心中若是有疑,任我怎么说,你也不能放心。且看着吧,我除了你,只怕想去沾染别的女人都不成。”
那日与她生了一场气,梦中场景至今鲜明。他甚少相信些虚无的理论,可却万分相信那个梦。因那梦中所呈现的正与他的性子合衬,若是没有她,他必要孤独终老的。
先时宫妃入宫,他也曾试着和那位貌美温柔的贵人亲热一番,可结果呢?
实在不想回忆那种冷淡中隐隐厌恶的感觉。她问他喜欢她什么,他自己都找不到答案。至于美貌,就是再美的女子也不可能齐集天下间所有的美色,他若只因美貌而爱她,又怎会到此非她不可的地步?
她比美貌还多了许多别的东西,他也曾想过到底是什么,可最终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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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顾殷殷,他并未放在心上。倒是今日假扮顾殷殷的采屏的话,多少上了他的心。采屏说得那番话,必然是顾殷殷嘱咐的。顾殷殷不同寻常的本事,他知道的最是清楚,她说沈天玑的寿命只有二十岁,他不会完全相信,可也不得不迟疑。
当然,昭武帝一向自信,他这样疼爱沈天玑,事事关心事事戒备着,沈天玑也未曾有什么宿疾之类,他觉得二十岁殒命的可能性实在太低。就算真有天命一说,他也必会护她周全。
一想到失去她的日子,他便心生冷意。他先前与她说过,弱水三千情独钟,繁花碧落生死共,不知她是否还记得。那时候他就想过,若是没了她,只怕他也生无所欢。
沈天玑哪里知道他这样多想法?只觉得他说得不错,情长与否只能用漫漫将来来见证,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
好在她这辈子本就想得开,觉得这样也没甚不好。日后若真的色衰爱弛,她便与先时和他约定的那样,离开宫廷过自己的生活就好,说不定还能历经一番别样的,不必待在禁宫里强?
想到这里,她便宽心了。
殿外的狂风仍在呼啸着,愈发显得室内静谧温暖。二人喁喁低语一阵,女子娇软绵绵的模样,他瞧着瞧着又不安分起来,她急得低喊:“皇上该安置了,明日还要上朝呢……”
“皇后进谏有礼……可是……能否再心疼一回朕……”
一番耸动之后,帐内骤雨初歇,二人这才相拥着渐渐睡去。
北风吹雁雪纷纷。一夜呼号北风之后,果真迎来鹅毛大雪。
凤宸宫中,纳兰徵起身时,才发现昨夜她独自一人写字,竟是做了一阙词。薄薄的纸页上娟秀的字迹,最后一句“笙歌落畔,岁月似光,长相依兮长相伴”,让他微有所思,再想到昨夜她的话,恍然弄明白她在别扭些什么。
他回头望了眼帐中睡得正香的女子,吩咐宛盈她们好生照顾,这才由周宁福伺候着上朝。
已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沈天玑一向怕冷,便日日窝在凤宸宫的暖阁中不出去。大雪纷飞数日,禁宫中一片雪白。她坐在南窗榻上,面前的案几中有一盏火炉子,炉上温了今年年初制的梨花酿。酒水被小火煮出小泡泡,发出细微的咕噜声,揭开盖子,热气蒸腾中,整个暖阁都弥漫着醉人的酒香,伴着淡淡的梨花清香。
“快些拿桑落酒来!”沈天玑急忙喊着,“这会子火候正好呢!”
碧蔓嗳了一声,忙忙地把刚取来的桑落酒呈上去。沈天玑一手拿着汤匙,一手接过酒壶。青花瓷酒壶中泛着绿意的酒水水流一般落入冒着小泡的梨花酿中,汤匙轻轻转一圈,满室的酒香愈发甘醇,连带着那梨花香味儿也愈发清爽。
再次盖上盖子,煮了约摸半刻钟,沈天玑便拿用勺子舀出一些到碗里。她看着清汪汪的液体,她极想尝一口,可还是得忍着。
看她一脸可惜的样儿,宛盈笑道:“娘娘别急,待平安诞下皇嗣以后,机会多得是。”
沈天玑点点头,“还是等皇上来尝好了。”她从李明怀那里得了个药酒的方子,说是冬日最能暖身子驱寒气,她照着方子调来,准备敬献给皇上。
“前儿听英靖侯夫人说,昭宁街上新开张了一家专卖温鼎的酒楼,那香味儿足盖过了整整一条街。也不知是怎么个美味。”她瞧了瞧眼前的小火炉,突发奇想道:“宛盈姑姑,要不咱们自己来试试如何?”
“咱们没有经验,只怕难得调到恰到好处的口味。”
“说的也是。”她有些恹恹,隔着致花草纹雕刻的朱色窗棂,望见外面的冰雪世界,“雪这样大,想必雪梅园的梅花都开了吧?”
宛盈笑道:“是呢!听说今年的夜檀梅开得尤其好,太后在的时候总是过梅雪节,今年皇上说您身子不方便主持,便不过了。可是娘娘若是想看,随时可以移驾去雪梅园。”
沈天玑想了想,“待雪停了再去吧。去年梅雪节本宫也在的,那样多的品种,差点看花了眼。”
想到去年那日,她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某个人强硬施予的吻。那时候她尚且不知他身份。
现在呢?不过一年功夫,她就怀了那人的孩子。
“娘娘可以热了?怎么脸色这样红?”碧蔓道,“奴婢把这炉子搬走吧?”
沈天玑吱唔了一声,“不用了。”又岔开话题道:“哎,皇上什么时候回来呢?”
话落,殿外传来通传声,“皇上驾到!”
这也太准了一点。沈天玑想着,便起身去殿门口接驾。
高大挺拔的身影大步踏入殿中,卷进一片风雪。周宁福一路擎着伞,尽管一路有遮挡,纳兰徵身上仍然飘了不少雪花。
沈天玑亲自给他拾了一番,又伺候着换了一身衣裳。她将玄黑色的帝王冕服叠放整齐,交给宛盈放好。
纳兰徵立在那里看她忙碌的身影,待她路过身边时一把拉住她,“朕今日去翰林院督查《昭阳志》的编撰事宜,无意中听说了一件趣闻。”
《昭阳志》是一部详细录前朝各种经、史、子、集的书籍,内容丰富详实,由翰林院多位编修共同撰写。过去这部书编纂工作的负责人是沈天瑜,现在换成了纳兰崇。
“什么趣闻?”
“说是有人在京城地摊上看见了一本美人图集,那美人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那图集中又集合了同一个美人的众多不同姿态,笔直画功了得,画得仿佛真的一般,引得众多年轻公子争相购买。后来又有不少赝本流行于世,价格也是不菲。”
“然后呢?”她眨眨眼。
“据说,那美人十分肖似当今皇后。”他淡淡吐出一句,又续道:“朕一时好奇,就派人去买了一本。的确是十足像。”
女子撇撇嘴,难怪今日这俊脸崩得有些紧。“既然画得好,怎么不拿来给我看看?也让我开开眼界。”
纳兰徵默了一会儿,“那图集最初是苏墨阳画的,有人在苏府院墙外捡到,这才流传到集市里。”他当然不能说,里面有好几幅女子姿态颇为放/荡,显然是那作者臆想而来。
他更不能说,那本图集被他一气之下撕得粉碎,外加彻底肃清宫外流传的各种版本,并严惩那些以此牟利的人。
至于苏墨阳……他唇边勾出冷笑,敢拿独属于他的宝贝当意/淫对象?非剥皮抽筋难以平息他的愤怒。可是还有些已经被买了走的图集呢,虽然他严令都必须上缴并焚毁,但难保有些色胆大的偷偷留着,而他也不能满京城挨家挨户的搜。
想到这一点,他就心怒难消。
听到苏墨阳的名字,沈天玑更是没话说了。
她见他脸色仍然绷着,便笑着拉住他的手掌,走进内殿。
“妍儿给你备了桑落酒,添了几位药材,外加梨花酿调成的,皇上尝尝吧!”
闻到一阵甘醇酒香,想到是她的心意,他才稍稍放松。抿下一口后,的确是回味无穷。他抬眼见她满是期待的眸子,点头道:“不错。”
她离开笑得开心,开始兴致勃勃地跟他说调制过程中的各种细节。他听得心不在焉,最后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在他的膝上。
“妍儿,来说一句,你是我的。”他低低道。
“你是我的。”她鹦鹉学舌一般应道。
男子低头咬了下她的琼鼻,“你还敢再调皮一点?”又凑到她的耳边,声音愈发低沉,“快说!”
她迟疑着不开口。他便张嘴咬了下她白嫩的耳珠,“还不说?”
这平白无故的,又是大白天的,叫她怎么说得出口嘛!再一次的迟疑,换来他长久的吸吮。他唇上本就有酒水润湿,粘腻的吻落在她敏感的耳畔、颈侧,她哀叫着想推开他,却被他攥住了双手,反剪在后面。
最后她软得一塌糊涂,求饶不止,他才停下,“说不说?”
“我……我是你的……”她不情不愿。
“再说一遍。真诚一点。”
“……”她欲哭无泪。
后来不知说了多少次,他才稍稍满意。心情开怀之际,捏捏怀中佳人的脸蛋,大发慈悲道:“最近是不是太闷了?过几日我带你出宫走走?”
她早就想出宫,但他一直忙着,她便也一直忍着。她非朝中的左丞右相能帮他料理国事,但横竖总不能给他添麻烦的。
闻他此言,沈天玑立刻双目放光,抬头就朝他唇边亲了一口。
室内熏炉暖意,窗外大雪连绵,二人相拥而坐,品茗闲话,后来又摆上棋局来下了几回,最后都是纳兰徵以一子之输作结。
☆、第124章 丹青妙笔画朱颜(上)
沈天玑虽然赢了,可却郁闷的很。她怎么会看不出来是纳兰徵刻意让着她?过去她同祖父、同沈天瑾等都下过的,棋艺还算不错。虽然知道自己不能和纳兰徵相比,可回回都能被他算计到一子之差得胜,这格外让她觉得泄气。
“皇上总拿我当小孩子,这样下棋又有什么意思?”
男子神色不变地拾起棋子,“朕若是不这样,你更会觉得没意思。”回回都以一方压倒性获胜而告终,可不是更没趣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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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自知技不如人,恨恨地坐在那里不说话。纳兰徵瞧她气呼呼的,起身倒了杯热茶,笑着递给她,“可别气坏了肚子里的小宝宝。”
二人独处时,他们不喜有人打扰,倒茶什么的多半都是自己动手。
她嗔他一眼,不接他的茶水。他笑着喝了一口,倾身过去用嘴渡给了她,顺便夺取了几分佳人甜美气息。
宛盈送来了沈天玑爱吃的汤羹,纳兰徵便亲自动手喂她。她诚惶诚恐道:“皇上今日怎么不见批折子?”
“如今国泰民安太平盛世的,哪里有那么多折子可批?”他淡淡说着,舀了一勺子黏糊糊的汤送到她的唇边。
周宁福听到此言,心道:太平盛世也同样国事繁忙啊,皇上今日是被那图集给气着了,一心来陪皇后娘娘,勤政殿里一堆折子呢,大约又要等娘娘睡着了再呈上来了。
及至申时,外头的雪停了,徒留一座银装素裹的世界,美得如同仙境。
沈天玑兴致勃勃想去雪梅园一趟,纳兰徵自然是纵着。二人同乘一撵,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到达雪梅园。
他抱着她下地。落地时,一阵冷雪寒粒当面拂过来。她伸手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笑道:“这林子似乎比去年还要美呢!”口中吐出的热气弥漫在冷泠泠的空中,她却丝毫不觉得冷。望着眼前一大片盛放的红梅林,心头雀跃。
只不过她如今带了个球,不敢同过去那般奔跑无忌了。二人就这么相携着走进林中。宛盈等人远远跟在后面。
周宁福早就超前赶过来准备了一番,小径上积雪已除,铺了厚厚的地毡,难破坏了几分意境。沈天玑知道这是怕她脚滑,也只能这么将就着了。
冰雕玉砌的世界里,女子俏丽的面容愈发雪白,眉目仿佛画中走出。他还是怕她冷到,牵着她的左手,时不时又给她捏捏右手。出门时宛盈倒是塞过来一只手炉,可是她不愿意带。
“古人言,梅花是岁寒三友,宁居茅舍疏篱,不求金玉满堂。这园子里的梅好是好,难失了驿路独开的意境。”她本是随口一说,不想这位素来没见过念诗词的皇上点了点头,“的确。朕曾经在宫外见过山野独开的墨梅,凌枝傲霜,比宫里刻意圈养的少了几分匠气,多了几分灵韵。”
“墨梅?”沈天玑笑道,“这园子里倒是少了这一种。听说墨梅在京里不好养活,皇上是在哪儿看见的?我也想瞧瞧呢!”
男子淡淡一笑,“那株却是瞧不到了。”那还是他做太子的时候,有一回去西地微服办差,路遇珍妃的人追杀,对方人多势众,他一径逃到了深山老林,冰天雪地里饿了两日,忽然看见一株梅花树,他哪里有心思欣赏梅花的美?统统扯下来裹了腹,这才熬到常怀他们寻到他。当然,他也不会让害他的人好过,尽管登基后康郡王各种作小俯低,他也没有放过他。当着珍妃的面凌迟她那宝贝儿子,也难怪行刑之后,珍妃也已经半死不活。
这些自然是不能告诉她的,没的吓坏了。
他天生缺少浪漫情怀,即便历过这些,也并没对梅花产生什么别样的感情,只是记忆中那株墨梅尤其美好罢了。不过他知道她浪漫情怀过多,喜欢怡花弄草吟风颂月,遂捏捏她的手道:“你若这样喜欢,日后朕得空了定带你出宫寻去。”
沈天玑小脸发亮,笑吟吟的,若非后面有人跟着,她都想凑过去亲一亲他了。难得的是他的心意,事实上她何尝不知,他政务忙得很,得空出个宫还好,可逮着下雪天还跑去京外寻独开的野生梅花,这就难了。
进了宫,享受了这份独一无二的荣宠,总是要有代价的。他一直十分勤勉,再是喜欢她,真正全身心陪伴她的时候也不多,自她有孕以来,他在凤宸宫待的时间多了不少,可也是带了大把的奏章,时而要跑勤政殿一趟。不过她也善于自娱自乐,只有一条,就是少了许多能闲谈的伙伴,这却是怎么也弥补不了。如今身边围绕的人,无论是太妃还是诰命,为了她的贤名无一不要假意应对,哪里比得上做姑娘时的肆意潇洒。她又觉得自己太过贪心,自己如今的日子,有些人想几辈子也想不来。就比如姑姑,单看这片先帝为她植的梅也知道先帝对她也是极用心的,可她过的日子仿佛走在刀尖上,哪里有沈天玑的安逸?
“这片梅林本是因姑姑而种下的,如今姑姑不在宫里,倒便宜了我。也不知姑姑在栖隐寺过得如何,那里是否有这样好的梅花。”她说着,心下有意想送些夜檀梅去栖隐寺,可……想到沈府和皇上的关系,她也开不了这个口。
男子看她仿佛说错话的模样,笑道:“栖隐寺的地界,梅花可不比宫里少。夜檀梅是每年都送去的,这本是先帝定下的规矩。”言外之意,他并不计较这些。
她双眸看着他,满是感激。他让她感恩的地方太多,她都不知怎么办才好。
途经一颗欹出的梅树,枝头一簇红梅尤为艳丽,她伸手想拉下来细瞧,不妨枝头上覆盖的白雪尽数扑落下来,落到她脸上、颈上。她凉得一缩,小脸皱着。男子温热的大掌轻轻拂过她的面颊,残雪落下之后,又低头吻了几口,凉玉一般,泛着淡香。后面跟着的人一一低头。深入园中,四周愈发寂静,待走到白梅林地界时,纳兰徵吩咐周宁福把带来的案几和小榻放下,又摆上墨砚水台并白纸笔毫。
一套工具初一看还没什么,待看见那端石蕉叶白刻芦汀蓉渚鹭鸟砚时,沈天玑睁大了双眼,仔细一瞧,果然是传闻中叶恒先生亲手所制的三大名砚之一,“芦洲雪”。叶先生不仅是画中高手,还颇擅长雕刻,其雕刻作品但求巧无双,故而流传下来的的极罕见。这砚便是最有名气的了。芦洲雪的雪非冬日冰雪,而是喻汀边芦花纷飞的美妙景象,沈天玑看那雕刻,满眼惊叹。能把这种这种飘飞芦花也能刻得这样入木三分,的确不负叶恒之名。
砚台旁是徽州玉蝉墨并湖州毫笔,也俱是名贵非凡的品系。纳兰徵平时朱批所用笔墨虽然也细却远不及这一套来得珍贵无双。不过以她对画画的有限了解,她知道画画比不得普通写字,一些名品往往能带来别样的妙处。
她抬眼看他时,他朝案几对面的小榻指了指。她便乖乖坐过去。
他画得很快,低头的神态透着难得的恬淡清雅,完成后坐到她身边递给她看。
薄雪,疏灯,梅影,女子手执灯笼,顾盼流转。这画的是她去岁的模样。
沈天玑不禁看呆了,她见过的名家人物画作不少,这副当属上上品。接着他又画了一幅她现在的形貌,神情添了几分沉敛的韵致,可双眸有半遮半掩的愈发活泼的神采。
“画得真好。”默了许久,诸多赞叹和感动只化作了无力的四个字。她这才发现,他比自己还要更关注自己。
想到自己渣到底的画工,一时惭愧,拉了他手道:“你教我画吧。”
他淡淡一笑,抱着她,像教写字那样手握着她的小手来教。娇软的身子就在怀里,他便时不时低头亲一口,她本是想用心学,最后却被搂住深吻,笔毫以及砚台都翻到雪地上,却是无人管了……
忽然,梅林背后传来异样的声响,男子眸光一利,“谁?”
周边再次恢复宁静,周宁福远远看见,立刻带了人穿过林子查看,不一会儿就听见女子的哭喊:“周公公饶命!周公公饶命!”
人很快押到纳兰徵跟前,沈天玑本欲从他膝上下来,男子却不许。
宫女跪地求饶,沈天玑瞧着这宫女很是眼熟,“你是哪个宫里的?”
她瑟瑟缩缩道:“奴婢……是景选侍的贴身丫头,今日是奉主子命来折些梅花回去,奴婢不知道御驾在此,求皇上饶命!”
周宁福隐隐感觉到皇上投过来的冷光,心道整个园子方才都清理过,这宫女是如何冒出来的?
☆、第125章 丹青妙笔画朱颜(下)
每每沈天玑快要把她们忘记的时候,总会有人蹦出来提醒她她们的存在。
景选侍……她努力回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有这么个人。先时因她中毒被赐死的张选侍和景选侍原本同住秋兰殿,张选侍去后,景选侍就被吓病了,时好时坏的,竟是拖到现在也没痊愈。
沈天玑瞧了眼纳兰徵,后者左手搂着她的腰,右手还执着笔毫,笔挺有力的身形向案几微微倾斜,正轻轻勾勒着梅花枝条,仿佛没看见跪在前面的宫女。沈天玑知道他是不愿意理会,她便坐直了身子,语含关切道:“你主子的病可好些了?”
金雁一脸惊慌,张了张口,仿佛是想说好了,却又没再出声,只一个劲儿发抖。
沈天玑的目光淡淡,“你既然是贴身丫鬟,怎么连主子的病好没好都不知道么?”
金雁磕头道:“主子的病……还……还没好。”
“病了这样久还没好,身子定是弱的很。这梅花开得正好,摘回去在殿中放着,她瞧着心情也会舒畅些。”
男子瞥眼看沈天玑脸色端庄的笑意,知道她这又是贤后瘾犯了。可瞧她正坐在自己怀里呢,面上再端庄又有何用?不过她这样装模作样的端庄,也别有意趣,倒也可以再描一副这样神态的画来……
男子堂而皇之地走神,已经下定决心要亲手给沈天玑画一个图集,只二人闺中赏玩。
因选侍的品阶低,金雁过去只远远见过沈天玑几次,没料到沈天玑这样好说话,似乎没有问罪她撞破帝后亲热的意思。其实宫里早就流传说,皇后娘娘虽然独宠,却为人宽和大度,最是好伺候的,她现在也算见识了。今日遇到帝后,实在是巧合,也是难得的机会。她过够了担惊受怕的日子,只想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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