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二冬
黎雪英三步一回头,忽觉窗口抽烟的父亲有种他未曾见过的惨淡。
心中始终装满事,以及对辛默那一丝惴惴不安的情思,黎雪英将自己在床上困到凌晨,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玻璃窗被敲响,他全当是风。笃笃响过三声,他才爬起身拉开床。黑乌乌的身形站在屋檐下,月光流动,将那人的影拖淡拉长。他手中一捧石子,见黎雪英开窗,又扔出一颗砸在窗框。
像心脏病犯,抗拒又被诱惑,心脏跳动极快,下一秒就要脱离胸膛。
按住胸口,黎雪英依旧不可置信盯着楼下的影。
“靓仔,跳下楼敢不敢?”辛默压低嗓。
有那么一瞬间黎雪英觉得自己是疯了。他开窗看到辛默的一瞬,听他开口的一瞬,几乎要落下泪来。
夜风也漂亮。
他转身飞快更衣,带上钥匙和call机,以及几张钞票。如同任何一个即将和心上人私奔的少年。
灯下黑 灯下黑_第12章
他与辛默是不同的人,即使慌乱,他做任何决定后依旧井井有条。想了想,又反身留下一张便签在客厅,说他早起,出门食餐。
不敢走正门,怕惊动阿爸,蹲在窗台上看草坪上的辛默,黎雪英忧心万分:“你行不行?我跳下来要摔断腿。”
这层可是三楼。
“一片树叶落身上比你轻。罗里吧嗦,快一点!”他佯装凶悍。
黎雪英跳下,落入一个刚硬的怀抱,没有软绵绵的情义,却安全有力,为他做缓冲,飞快将他放下:“夜里不好说话,跟我走。”
辛默一指路旁,停着一辆二手摩托车,冷硬机械在月光下反光,予人冷酷不羁的格调。
黎雪英带上他的头盔,紧紧勾着辛默苍劲有力的腰,下一秒风驰电掣,夜风不再温柔,活似刮皮扒骨,温柔不再。然而在凛冽风中,在飞驰的摩托上,在充满辛默雄性气息的包裹里,黎雪英自心底隐秘角落,生出种从未有过的快意。
很多年后黎雪英回忆起这个夜晚,依旧记得猎猎晚风中的气息。他毫无波澜的十几年如梭,在极速到刺激的冲刺中,留下砰然悸动。
短短十几分钟路程,他脑内循环播放小巷中初见辛默,再到他浑身煞气血气从九龙走出,还有盖着他的皮衣被他从刺眼阳光下抱入阴庇,以及此刻,在他辗转难眠的深夜,敲开他的窗,要他跳下。
辛默浑身散发的强势与悍匪气,以种势不可挡的侵略性入侵他身体的每一角落,海洛因般令人上瘾着迷。
“下车。”辛默率先下车,拔萝卜似地将黎雪英脑袋上的安全盔拔下,矮身将他扛起,飞快往屋中走,“一路你勒我要断气……我还当你牙尖嘴利不怕吃亏,被人掐断气不知哼一句,坐趟车惊成这样。”
被辛默猛地扛起惊了一跳,黎雪英却并不挣扎。他感受到辛默今晚不同以往的气息,今晚的他……格外暴躁,不招惹为妙。
辛默带他来的是那间小公屋,房间已打扫整洁,不像那日仿佛蟑螂老鼠的寄生地。书本摞成堆,杯子洗干净挂在厨台,难为被子也铺平,尽管皱巴巴。
将黎雪英放下后辛默便烧水下粉,全程一言不发,直等香气扑鼻宵夜出锅,他才没好气地往黎雪英面前一放:“食。”
“有人给我消息,今天冯庆来找过你。还说他和你老豆相识。他找你是为我的事?”
黎雪英抬眼,他没带隐形镜片,眼眸茶粉色,至深至浅清溪:“冯庆要你拜他门下,做他一把刀。而我阿爸和他从前恐怕有纠纷,今天挑破关节,日后他来寻我就再不是为你。我最不愿相信有旧仇,可他一旦盯准我爸,从此全家都无好路。”
“冯庆找我,为什么盯上你?”辛默又问。
“于辉和刘培明两人在冯庆耳边嘴碎,还能是什么原因?外加你为我出头两次,在你身上找不到切入口,自然就来找我。”
“你老豆是警务司的人。”辛默锁紧眉头,他关心的不是冯庆找他的事。
“是,可冯庆是总华探长属意人选,你心中清楚。”
警务司又怎样?冯庆抱着他阿爸顶头上司邢世怀的大腿,黎鹊奈何不了冯庆,但冯庆未必奈何不了黎鹊。
辛默睁大眼瞪了黎雪英许久,目光肃然,不久嗤笑一声:“叼他老母,冯庆真他妈不是男人。当真柿子挑软的捏。”
“是我牵扯……”
“声。”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辛默粗暴打断,他焦躁地在房间开一瓶生啤,“要牵扯也是我这边原因。只是没想到冯庆这样软根,卑鄙低劣。今晚我本就是和你核对这桩事,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个字不要同外人说。你白天对他不错说,尽量撇清你我关系,他若是怀疑,若有任何不对的预兆立马通知我,告诉刘方方也ok。”
黎雪英吃惊地瞧辛默忽如其来的长篇大论,一时间没能接上话。
辛默弯腰掐着他下巴,直视他双眼:“记住没有,重复一遍给我。”
好半天回过神,那双垂眼冷冽骄傲,令人被摄魂而浑然不知,他只得重复一遍,祈求自己的言语成为鲜花,立他心头之好。
听过黎雪英全记住,果然辛默面色缓和些许,落在一旁,将最后一口生啤仰头倒入。他一抹嘴,不放心再次嘱咐:“对任何人切莫提起,也要记住。”
黎雪英静下,凝视他良久,忽然换过话题。
他目光温和,试探伸出手,在桌下捉住辛默的,“年底警务司招新,我知你读过大学,想不想来报名?”
“冯庆再霸道,我也不是软骨头,还不至于把警务司当做避风港。”对此辛默嗤之以鼻,以至于忘记黎雪英桌下攥住他的手。
那粗犷宽大的手掌,松松蜷着,黎雪英的手却似冰玉,蛇一样钻入他的手心,取暖。
“冯庆他走不了远路,我阿爸说做阿sir如大浪淘沙,其实做大佬才是。惯于刀头舔血的活法,就必不容于世,夜不能寐,醒来不知被谁斩断颈。你率性而为,也到年纪走上正路。要真跟冯庆,来日仍傍一把拆骨刀拼天下?”
“你阿爸尚且不敢动他,我却动得了,你信不信?”辛默显然并不赞同,也不爽,“更何况,你哪一只耳朵听老子要跟着他做事?要我做谁手下的一把刀,也看那人有无本事握得住。”
黎雪英却适当抽出手:“你自己好好考虑,我无权干预。”
辛默这才垂目,望见黎雪英眼中一闪而逝的黯淡。
他盯着那双茶粉色的眸子,像被下了降头,竟着迷挪眼不开。
第八章 实习
夜已深。
床上换过新被,又为他开过新牙刷新毛巾,辛默躺在并不宽敞的单人床上,闹中胡思乱想。刘方方问他时他就有先觉,自己要在黎雪英身上栽跟头,只是他本不是惯于风月的人,更不愿意为谁化作绕指柔。
不安分,他天生反骨,不愿溺死温柔乡。
逼仄的房,细窄的床,灭灯后两人并肩躺,呼吸在黑夜中拉长,拔丝,带着彼此的小心翼翼和抑制。他们背对背,谁也不曾想先去找惹谁。月光太亮堂,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在身上流淌。
辛默睡不安稳,转身去扯窗帘,遮挡月光。目光不经意撞见黎雪英裸露在外的脚踝,白得致,白得刺眼,这一刻不知是月色更白还是他更白。
被褥与之相衬都显粗糙。
辛默强忍片刻,压下心中邪火,只因那白在月色下几乎带情色的意味。他深叹一口气,转头,不其然对上黎雪英泠泠然的目光,心中警铃大作。
“你方才瞧什么?”大概是困倦,黎雪英平日清冷地声带着浓重的鼻音,像一只羽毛扫过他耳畔。
“我这辈子没见过像你这样白的人。”辛默实话实说。
待他躺下,又是宽阔的肩胛背对他。黎雪英侧过神,伸出手,冰凉的手指顺着辛默的脖颈一路往下,描绘脊椎深凹的那条线:“我也没见过比你更宽阔的肩背。比我阿爸还令人心安。”
那冰冷的触感在后背如同蛇信,又像悄然飘逝的雪花转瞬融化,激得辛默一个机灵。
几乎是反射条件,辛默一把捉住他的手:“看住分寸!”
灯下黑 灯下黑_第13章
呼吸已逐渐急促,不是他不想自持。
“辛默,今时不同往日,为财为名,为走捷径还是为争一口气,以前那代人的老路迟早走不通,是绝路。我本不该交浅言深,但凭本心,我不愿有朝一日看你三刀六洞,斩死街头,尸骨无存。”黎雪英的手在他宽大的手掌中挣了挣,没挣开,就任由辛默攥着。
他行事说话向来平正,唯独这一次言语中流露一丝情愫。
而辛默心中正大动,只因他听出黎雪英的那丝情愫。
他说,但凭本心。
辛默忽然转身,将黎雪英困在身下。
目光一跳,雪亮。
“我该如何自处,是我的事,你别插手。”辛默强劲的雄性气息侵蚀着黎雪英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他却不自知,“还有,冯庆不会在你身上停留目光太久。我是他盯住的人,但他盯住我与那晚上你和你姐姐无关,明不明?如果有麻烦,来找我。”
黎雪英就躺在他身下,绯红的眸子闪烁,比起辛默眼中犀利的光,他淡色的眼更像明月照水。
“我不信鬼神,其实。”黎雪英忽然笑了,于是如同玉山将崩,他摸了摸辛默的耳骨,“但我信你。”
心跳乱了节拍,辛默一转头,狠狠叼上黎雪英在耳侧的手。像一匹狼。
黎雪英在翌日晨早八点钟到家。
黎鹊休假,难得还没起床,家姐在洗手间洗漱,家中二人都未曾发现黎雪英的离开。
他深吸口气,将提前在街上买好的早餐放于桌上,无意识地遮挡下手掌上那只牙印。昨晚辛默不知发什么疯,实在可恶。
今日休假,黎鹊难得睡个饱觉,九点钟起床。食过早饭后,家姐去上课,黎鹊则将黎雪英拉到一旁,要和他谈谈暑期实习的事。
成绩还有半个月下来,不论好坏,整三个月时间,黎鹊不打算让黎雪英虚度。之前和家里人都商量过,大学后学经济。自从香江的经济繁荣发展后,新的局面被打开,不论经商也好还是经济管理,都不失为一份体面工作。比起金融风险小,更稳定。
黎鹊已帮黎雪英打探好广兴集团,主要做合金材料,发展前景好,且磨练实习生。
要说有什么担忧,便是广兴集团在红磡,离油尖旺很近,夜晚很危险。
黎鹊考虑给黎雪英另租套房,被黎雪英拒绝。
他一方面不想黎鹊再破,另一方面实则打过小九九——若真住到红磡去,恐怕一段时间都很难见到辛默。
远就远点罢,骑车全当夜里看风光。
“买辆自行车就够。”他说,“况且最终结果还没落定。我这两天整理简历,你好好休息。”
黎雪英在一周后拿到广兴集团的offer,对方破格征用,这让他心情难得好起来。充实的生活方式虽忙虽累,但绝不会虚度一秒钟。
黎雪英暂时被安排到销售部门,偶尔前辈遇上宽松差事,甚至愿意带着他跑一跑客户。他毕竟年轻,虽然稚嫩生疏,可吸纳能力也非常快,但在餐桌商业的觥筹交错下也识得不少东西。
这近乎新鲜的感受令黎雪英喜形于色,任他惯常予人疏离的眉眼间,也带上三分笑意。本身就少年风姿,染一点神采,更加光耀夺目。
有时候人不得不承认,说着皮囊短暂,但皮囊所能带来的好处,谁都无法忽略。
最先发现黎雪英能力的是“阿凤姐”,在同事间以雷厉风行与女王风范出名,办事效率极高。穿一身枣红色长裙,冷眼惯看风月,从不为情爱所困,想看她有寻常女子烟视媚行的一面,更想都别想。
阿凤姐是典型的职业女强人,从事多年,形形色色行业都沾过手,因此识人断物颇有自己一套准则。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将这套准则用在如此年轻的后生上。
因为性格强势,本来她与新生辈之间就很难相与。没有共同话题,更难打成一片。
但同黎雪英不同,她发现这孩子似乎天生具备令人心生亲近的魔力。
黎雪英太过年轻。而这样年轻的后生在职场中并不常见,因此黎雪英刚进公司时,阿凤姐难带三分有色眼镜看他,认为他是靠阿爸在白厅的关系进公司。
可一段时间的相与后,阿凤姐却对黎雪英改观。
黎雪英他有个很大优点,他的吸纳能力极强。偶尔遇到工作上的误区与错误,被指正后便不会再犯。这也是阿凤姐认为他颇为难得的地方。
他这种吸纳与接能力浑然天成,几乎是从娘胎中带出来的。
不得不承认,她十分中意这个后生。
而阿凤姐也定然未想过,她往后会在黎雪英某些生命中的节点,带来给他不可替代的帮助。
傍晚,黎雪英完成全天工作,疲惫感尚未散去。他吹着晚风,望着天边晚霞,扶住单车,慢悠悠打算享受一段路。
走到一棵香樟树下时,黎雪英站在一家饮品店门口,正细细观摩门口的糕点,心中琢磨要不要给家姐带一份回去。
她向来爱吃甜点,尤其这一家。
手机铃声忽然打断他专注的思考。
电话是家中打来的。
黎雪英接起电话,只听过一句,忽然间色变。适才还挑选糕点的惬意被遣散。晚风再吹过来时,他打了个抖。
半个钟后黎雪英到家,黎莉还在房间中不敢出,而他阿爸,黎鹊面色铁青坐镇玄关,仿佛门外有什么穷凶恶极。
喘过两口气,黎雪英目光在门口与黎鹊的脸上来回:“蛇呢?”
“扔了。”黎鹊冷硬着脸,“去看看你姐。”
黎雪英敲门,里面却没人应声。他自顾推开门,见不到黎莉的人,只有一缕黑发从扎紧的被口露出。
他的家姐,因过去被蛇咬过,差些中毒的关系,打小对蛇的阴影非常大。
典型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凡看到物类其形,都会脸色发白。
这本身不是什么大事,除却交心朋友,她也很少专门同谁提起过。
但今晚她在玄关门口,见到一条死状残忍的小蛇。
傍晚时,黎鹊本在屋内看报,听到黎莉的惊叫声才赶出来。
怎么说,若单是普通死蛇,倒也无所谓。
灯下黑 灯下黑_第14章
那蛇死后被人剖开,皮肉翻滚,是个极其残忍的死法。锋利的獠牙连同上颌被剜出,撑开口腔,任人看尽着丧心残暴一幕。
黎雪英不忍回想,黎莉见到那条蛇后内心多惶恐。
“阿姐,已经扔掉了。你感觉好点没?”黎雪英又哄着她喝水,不见好转。
宽慰的话说了半箩筐,床上的人片刻没起身。黎雪英无奈,手中的水杯已凉,最终又问:“家姐你得罪过什么人?”
过了好半晌,被子里才闷闷地传出黎莉的声音:“会不会是……”
最后两个音节实在太细微,黎雪英不得不皱眉凑近些。
“周慧?”黎雪英抿紧唇。他对周慧的唯一印象,便是在九记门口的偶然一瞥,那一眼狼狈至极,他当时也并未多注意,“你帮她一次,又怎么会得罪她?就算是得罪,她和你好朋友,不至于如此吓你。”
被窝里的抽噎逐渐停止,黎雪英心知自己摸对方向。除了死蛇外,黎莉如此反常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因为周慧。
“她在九记的事,是我被她表哥套话,不小心透露。”黎莉终于从被窝中钻出脑袋,头发乱哄哄,鼻尖眼睛红彤彤,显然是大哭过,“我只同她说过我怕蛇。”
黎雪英松口气。
“不至于的,家姐,你别太草木皆兵。周慧是大人家出来的女仔,不至于小心眼。不过,我帮你问问她?”黎雪英边安抚黎莉,脑内飞快思考还有别人的可能性。
黎雪英哄过黎莉多几句,终于将家姐安顿好,从房内出来。
黎鹊还坐在门前思考,脸依旧臭,看到黎雪英从房内出来,也只是问问黎莉的情况,便不再说话。
黎雪英心思敏锐,善夺人心。
他总觉得今晚不对劲的不止家姐一人。
黎鹊也很反常。
第九章 阿英
对于阿豆反常,黎雪英并未多说一字,今日他得打点好一切,洗菜做饭。
等饭菜上桌,黎莉终于愿意从屋中出来。
她眼眶依旧烧红,心情低落。
父女二人在餐桌上难得达到一致沉默,倒是平日在饭桌上言语甚少的黎雪英,开口同两人交谈数次,最终放弃。
若说家姐的反常还有迹可循,黎鹊的反常则证实黎雪英的想法。
恐怕死蛇的事并非单纯恶作剧。
很有可能,黎鹊心中已有谜底,多半有其余顾虑,所以不便说出口。
用过晚饭后,黎雪英内心杂乱,一度想给辛默打call机。直觉告诉他这桩事八成与冯庆有关,可父亲的反常又令他犹豫,是否其实是与父亲有关。
又或许,与冯庆和父亲都有关。
他想不通其中关节,索性关灯摸黑早睡。
翌日,客厅窗口大开,而空气中有一丝烟草气。然而窗明几净,烟灰缸中更是未见一丝灰尘。
黎雪英知黎鹊没有心情打扫房间,拉开厨房垃圾桶,果然见十几根烟蒂灰扑扑躺在筒底。
黎鹊已出门,而家姐看上去也好不少。
两人一同食过早饭后,黎雪英换衫出门,决定去找辛默。
路上,他给周慧打过电话。
关于家姐的话他据实相告,暂且并未提起关于死蛇的事。那头周慧语气平平,更无不对劲。
“那天我情绪不对,同她吵架。她帮过我,我本不该对她大发脾气,是我对她不住。”
黎雪英心下了然,温言又道,“家姐昨日了惊吓,见到条死蛇,惊得浑身发冷,但晚上睡前又要我问你消气没有。”
那头周慧沉默片刻:“我知,我抽出空来去见她,多谢你转达。”
有了这一番话,黎雪英更验证心中猜测,这件事同周慧应当没有任何关系。他蹬上单车,飞快前往辛默的茶餐厅。
人到地方,他第一眼见到的仍是刘方方。每次来找辛默,十之八九都有可能在这家茶餐厅,却不想今日没赶巧,又正当他休息,扑了空。
黎雪英也不急走,在茶餐厅点了一份炒牛河,他仍记得上次辛默翻炒牛河的香气。
这一次是刘方方炒河粉。味道是不错,黎雪英却在内心想象对比起辛默的手艺。
食过饭,买过单,他在刘方方对面坐下。
刘方方警觉而疑惑地看住他。
“你跟辛默一起开的店家?”黎雪英打听。
刘方方放松神态,说起这个脸上露出喜色:“靓仔可是中意我们默哥?”
“就是打听一下。”黎雪英脸上难得有些不自然,“是一起开的店吗?”
“那不能,我只是个打工仔,没什么本钱。我是默哥招来的。当初身无分文,又无技傍身,走投无路要做苦工时,默哥帮过我。他虽口头说他是临时工,我却觉他同老板没什么不同。反正大小事全凭默哥吩咐咯。”刘方方说完还做了个摊手的姿势,不忘衬托他默哥的伟大光辉形象。
“看来他身上常带刀带棍,你心中也知晓?”黎雪英平静问。
这回刘方方可不干:“默哥炒的一手好菜,初见时还帮过你,良好公民没处捡,谁要得他垂青,转天是二十四孝好男友。什么刀啊棍的,我可不依你胡言乱语。”
刘方方也不知究竟是默哥的帮厨,亦或者报恩着,开口闭口仿佛街口大佬身后半步不离的细佬,满心崇拜,忠贞不渝。
黎雪英心中虽好笑,却见再不能套出更多话,再下去只剩无意义吹捧,便打算起身离开。
灯下黑 灯下黑_第15章
“靓仔向来耐心好,不如再等等看?”脚步声从门口传来,由远及近,口吻中带笑,听得出心情颇好。
果不其然,黎雪英刚转过头,就对上辛默笑意的眼。平日这双眼惯于冷冽和嘲讽,今日舒展眉眼,下垂的眼角带三分笑意。
“遇上什么好事?”黎雪英忍不住问。
辛默笑睇他一眼后,将手中的黑布袋扔给刘方方:“你上次要的几本小说,爷不到百个字给你拿下,快些接驾谢恩。”
刘方方则是呆滞一秒钟,狂喜地拆开布包,尖声不断。
这几本小说他中意许久,但屡次买不到。谁叫它太过人气火爆,连二手都抢不到手。辛默不知从哪里为他弄到,虽有些破旧,但他飞速翻看,内容是一页不差。
刘方方一边拿在手中比划,一边问辛默:“你怎么搞到的?默哥不亏是默哥,谢主隆恩哇!”
站在一旁的黎雪英满脸不忍看,真当是一个愿吹一个愿接,二人乐此不疲。他忽然理解为何辛默并不好相与,却愿意和刘方方相处。
“帮老板逮住一偷子,恰巧见他有,但早就不稀罕,拿来垫桌椅脚。我多看几眼那么眼熟,就同他要来了。”辛默说着转过头来,示意黎雪英坐,“你什么事,忽然跑来?”
黎雪英想起正事,深吸一口气,睇一眼二楼后门台,眼前又想起初见辛默的情景。
辛默随他看一眼,丢下兴冲冲把玩新玩具的刘方方,拽着黎雪英穿过后厨上楼,来到房后二楼楼台上,冷风一下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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