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转正有点难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卿如忘忧
她抬头一望,透过绮窗,瞥见外面日光正好,思量片刻道“譬犹众目营方,则天纲自昶。昶有日光悠长、通达永恒之意,愿他人生光景亦能如此。”
昶字,前面再加上按辈份定下的“和”字,便是他的新名字,孟和昶。
“昶儿,昶儿……”她逗弄着孩子,又回过头问孟池羽,“你觉得怎么样”
小爷对起名无甚所谓“你喜欢就行。”
这几日蒋太医就住在东宫,随时预备传唤,得到侧妃已醒的消息,经传入内,满脸笑容地向孟池羽道贺。
“娘娘脉象平稳,恢复得不错,坚持吃药,出了月子便无事了。”蒋太医说。
小爷双眉一挑“老狐狸,当初怀孕的时候你就这么说的!结果难成那样!”
蒋太医笑着拱手“殿下这就是气话了,生孩子都是这样,娘娘这已算十分顺利的了。”
这尼玛还算顺利的陆瑰云倒吸一口凉气,顿然觉得这世上,做母亲的都很伟大。
忽然想起黄夫人来,按说以她老人家的性子,定会在坐月子时,寸步不离地守在自己身边,怎么睁眼到现在,都没见到
“殿下,我娘呢”她四处望望,问道。
小爷一挠头笑道“差点忘了,正好你爹近日进京叙职,接你娘出宫暂住了。”
“真的我爹来了”陆瑰云一听就开心了,“怎么不叫他一块儿进宫来”
刚问出口,才想起,她爹既是外臣,又是男子,万没有住在宫里的规矩。她娘能作为宫眷入住,都已是格外开恩了。
所以她要见她爹,只能白天。恐怕到时候还得为了避嫌隔层帘子。
“哦不,我的意思是,什么时候能让我爹来见我”她急忙改口。
“这个好办。”孟池羽想了想,“我同母后知会一声,下诏请他进宫就是。”
陆龟年进了京,就住在离皇宫不远的一座官用府宅里。进京几日,叙职的公务已办得差不多了,虽然也面过圣,但是后宫到底与前朝不同,不是说进就能进的。
很多妃子熬了几十年,才能得见家人一面。盼许多日子,等层层手续办下来,最终也不过是生分地见上一面。女眷亲人倒还好,若是男性亲眷,只能隔着珠帘互相叙话,连面都能见个完整。
等了几日,终于等到太子的诏传。夫妇二人起了个大早,才过卯时一刻,刚开宫门就进了宫。
陆瑰云这几日昏沉好眠,不知道他们会来得这么早,还没起床。小莲也刚起,出来朝他们行礼,失笑道“天还没大亮,老大人和老夫人怎么就来了要奴才去叫醒娘娘吗”
第100章 规矩与人情
黄夫人就知道,这个时辰女儿肯定没起,嗔怪陆龟年道:“怎么和你说来着偏要这个点儿来,不是打扰娘娘休息吗”
陆龟年憨厚一笑,自承大意,对小莲道:“让娘娘歇着,麻烦姑娘等她醒了再说罢。”
小莲有些为难。进宫探亲是个难得的机会,恐怕见面能说上话的时间也不多,若是耽误了,不知几时才能再来。
想来他这么早赶了来,也是为了能多看娘娘两眼。
可是陆龟年三令五申,不许叫醒娘娘。小莲也不敢擅作主张,只好请他们在外厅坐了吃茶。
陆瑰云坐月子期间,成日浑身疲软,一夜好眠未曾睁眼,醒来时已快到午时。瞧见太阳已然高高升起,想起今日还要见爹娘,慌忙起身洗漱打扮。
边倒饰,边问小莲:“怎么不早点叫我我爹娘来了没有”
小莲手脚麻利地为她缠上发髻,答道:“老大人和老夫人都等了两个多时辰了,是他们不让奴才叫您。”
两个多时辰那就是四个小时了怎么会这么久!陆瑰云急了,没心思再倒饰精致,稍一点缀就要出门去迎。
女官顾襄已在殿外等候多时。她身着一件暗紫双蝶襦裙,云肩上绣着代表女官品级的莲花图案,举止严谨端庄,见到陆瑰云时,行礼如仪,问道:“娘娘可是要召陆大人觐见”
陆瑰云便知她是为探亲之事而来,点了点头道:“我爹娘大老远的来,我想亲自去迎,顾大人可否通融一二。”
顾襄神色从容,说话间却是不容质疑的口气:“娘娘只须上座,自会有人接引他们过来。”
顾襄是礼部尚书顾令达的女儿,宫中最有资历的女官,平日负责管理打点宫中内外礼制,品阶可比朝廷的从四品大员。她请陆瑰云坐到殿厅的上座,并命人放下水晶珠帘。
陆瑰云记得《红楼梦》里有一段元春省亲,元春与父亲贾政相见时,也得像这般谨守君臣之礼。古代更有“垂帘听政”一说,人家贵为太后尚且都要垂帘避嫌,不得逾矩,何况是她
想到这里,格外讨厌起皇家的冰冷无情。
不一会儿,果然有宫人接引着陆氏夫妇进来。她才要站起,却见陆龟年已然弯腰跪在阶下:“微臣陆龟年恭请侧妃娘娘万福金安。”
黄夫人见状,也跟随其后行了君臣大礼。
阵风掠过,白玉珠帘上的串串珠子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帘后的陆瑰云怔怔望着父亲遥遥的身影,忽觉面前不是珠帘,倒像是一根根牢房上的铁栅栏。
只不过东宫这座牢房,比官府的更华丽富足一些罢了。
“娘娘,还不快请大人和夫人起身”顾襄在旁低声提醒。
明明是骨肉至亲,却要这般疏远。她垂下羽睫,无奈地抬手:“快免礼。”说罢用余光扫了顾襄一眼,命她下去。
顾襄蹲身施了一礼,道:“探亲时要有女官陪同,这是规矩。不过探亲难得,娘娘大可当奴才不在,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
陆瑰云翻了个白眼,腹诽道,你这话倒说得轻巧,难道你个大活人站在这里能隐身
大家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叫人怎么放得开说体己话陆瑰云心里很不舒服,才与她争辩几句,孟池羽就来了。
陆龟年与黄夫人连忙跪倒,向他行君臣大礼。陆瑰云提着裙子,登登登走下台阶,揭帘而出,也跟着跪下去。
“云儿这是作何”小爷伸手扶起她,却发现媳妇面色不太好看,扫了一眼众人,“发生什么事儿了”
在顾襄面前,陆瑰云还需顾及一下他这太子的颜面,起身忍气道:“臣妾想单独与爹娘见面,还请殿下开恩破例。”
孟池羽顿时明白,皱眉对顾襄道:“规矩不过是做给人看的,你不知道变通吗”
顾襄是宫中品级最高的女官,又是皇后亲自调教出来的,为人古板严肃,一时并未被太子的淫威所震慑,张口反驳:“就算是皇后娘娘见父亲,也是外臣,一样的礼数,侧妃娘娘焉能例外”
孟池羽拂袖而怒,斥责道:“你放肆!这是你的东宫还是孤的东宫!”
顾襄自恃甚高,自入宫以来,就连后宫娘娘见她都是客客气气的,还未受过主子这等斥责,被小爷训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偏生她是个倔性子,也不跪下请罪,也不低头。就这么站着,像是对峙一般。
陆瑰云与顾襄虽然打过几次交道,知她为人刚正,没想到竟是块如此难啃的骨头。
“混帐东西!”小爷权威受到质疑,一怒之下就想给她点厉害瞧瞧,“来人!拿下!杖责二十!”
女孩儿犯错,一般罚跪就罢了。杖责是丢脸面的事,除非特别的大错,一般不用在宫女身上,何况顾襄还不是普通宫女,而是个有头有脸的女官,若真的受了杖责,身子吃不吃得消另说,这让她日后有何颜面如何做人
陆龟年认得顾襄的父亲,官场上也时有打交道的时候,心想为了这个结下梁子恐怕不好,于是跪下为她求情:“殿下请息怒。顾大人也是为了宫中体统,微臣能见娘娘一面已是殿下恩典,原本就不该破例。”
已有几个侍卫得了传令,进门来押走顾襄,陆瑰云略一犹豫,仍是挺身上前,将顾襄挡在身后,命他们下去。
侍卫们向小爷投去请示的目光,小爷看着跪在地上的岳父,不情不愿地摆了摆手,做了个退下的手势。
此时顾襄脸色已是一片惨白,有些意外地抬头,看着挡在身前的陆瑰云。
“顾大人不妨将心比心,若是你嫁到宫中来做娘娘,你爹几年才见你一次,见面时还要像这样生分,你心里是何滋味”陆瑰云与小爷不同,改用了温和的战术。
顾襄似被说动,垂头不语。陆瑰云索性开起了她的玩笑:“不如我叫太子殿下也娶你做个侧妃,让你也尝尝这般滋味”
姑娘到底脸皮薄,顿时脸上飞起一片红晕,羞得逃也似的出去了。
第101章 离别
小爷听了还恼,背后啐了一口:“呸!娶她什么玩意!”
“殿下!”陆瑰云简直被烦得一个头两个大,“您不添乱了吗臣妾想与爹娘说会话,就这么难么”
小爷顿时心生不满,自己明明是在极力维护她家人,半句好没讨着,反而挨批,忍不住回吼道:“我碍着你什么了!”
黄夫人原就不放心这个女婿,小爷喉咙响了点,惹得她当即皱眉:“殿下有什么气,冲我们来就是了,娘娘身子还没恢复好呢,您怎么也不懂得体谅一二。按我说……”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前方高能预警,黄夫人说教堪比紧箍咒,立马劝退小爷。
“是孤疏忽了……嗯,那个,岳父与云儿许久未见,想必有许多话要说,孤先不打扰你们……”
黄夫人正欲再言,小爷已经不见了踪影。
见他就这么脚底抹油地溜了,陆瑰云无奈一笑,果然还是从前的小爷,当爹了也是这么的孩子气。
宫门下钥前,陆龟年就得出宫,余下的会亲时间并不长。陆瑰云忙招呼父亲坐下,从宫女手中接过茶,亲自递上,语带歉意地道:“瞧这事闹的,都是我不好,害爹娘等了这么许久。”
陆龟年接住茶,欠了欠身道:“娘娘言重了。”
黄夫人拉着女儿的手,上下打量,见她才生过孩子,身材却并未走样太多,除去稍长几分风韵,大致上仍是少女时的清丽之姿,欣慰地点了点头。
“还是宫里的太医有法子。”黄夫人感叹道:“想当初我刚生完你大哥的时候,那模样简直没法子看。”
“可那中药难喝死了。”陆瑰云想起蒋太医的魔鬼中药,就觉得后脊梁发凉。
良药苦口所言不虚,但是这剂良药,何止苦口,简直苦心苦肺好嘛!
“对了小莲,快去把昶儿抱来给我爹娘瞧瞧。”陆瑰云吩咐,“他还没见过外祖父和外祖母呢。”
不一会儿小家伙就到了,虽然眼睛都睁不开,但是好像能感觉到亲人来了,竟然咧嘴笑了一下。
“叫外祖父母呀!”陆瑰云抱着儿子,故意逗他。
当然她也知道,这才不足月的孩子,就算是什么文曲星再世也不可能这么早会说话的!
于是,她捏着鼻子,故意模仿小孩子的声音:“外祖父!外祖母!”
她学得还挺像,逗得老爹陆龟年哈哈大笑,怎么看这个外孙怎么顺眼,实在忍不住,就算冒着愈矩的风险也想要亲手抱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孟和昶,就像手里捧着一件易碎的瓷器般的,端详了小家伙半天,才道:“微臣看着,小皇孙面容更像娘娘。”
陆瑰云笑道:“都说儿子像娘,女儿像爹。那昶儿像我,我像您,也就是说,昶儿像外祖父!”
“娘娘这张巧嘴,在哪儿都能说出理来。”陆龟年笑着说,又逗弄了一会儿外孙,才依依不舍地把孩子交还给奶嬷嬷,让她带下去。
一幕亲人相见的场景,满是寻常人家朴素的温暖,陆瑰云忽然间十分不舍。
身在皇家,虽然也有与小爷的眷眷之情,但是皇帝与皇后从来都是端着架子,不肯同她真正亲近。
而陆氏夫妇身上,才有她心中渴求的,久违的,纯粹的天伦之乐。
“爹您能在京城再留几天吗”陆瑰云拽着父亲的胳膊不撒手,仿佛一个撒娇的孩童,“女儿还想多陪陪您呢。”
“微臣能进宫请安,已经承蒙殿下的恩典和娘娘的孝心了。”陆龟年沉稳老迈的官腔,响起在空旷的殿内,似乎极力遮掩那份无奈,“微臣已经十分知足了,若再来叨扰,恐怕不仅于礼制不符,还会让殿下为难。”
陆瑰云余光瞥见,他捏着茶杯的关节正微微泛白。
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再见,要说他们舍得宠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必然只会是假的。
宫门下钥前,望着爹娘两相扶持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暮色中,难免会有一阵辛酸。如若身处高位,就要疏离至亲,究竟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小爷安排轿子送他们出宫,亲自护至宫门外。黄夫人仍然恋恋不舍,下意识地回头张望那座遥远辉煌的殿宇,抹着眼泪,说不出话来。
相比之下,陆龟年显得镇定得多,朝小爷一拱手:“殿下留步吧。”
“岳母她……”
陆龟年无奈一笑:“妇人哭啼,让殿下见笑了。”
小爷叹了口气:“若实在舍不得,可以再住几日。进宫的事情,孤另替你们安排就是了。”
“京城再好也不是微臣的家,女儿再亲也已嫁作了人妇。我们终究是要回金陵去的。”陆龟年说到这里似有感慨,“只要娘娘过得开心,见不见都没有关系。宫门下钥了,殿下快些请回吧。”
说罢躬身作礼,携着黄夫人告辞而去。
且说顾襄被气出东宫后,索性连当日的差事都不做了,赌气回了家去,嚷嚷着要辞了这个女官之职。
一家人都围上来,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弟弟顾盛是个纨绔子弟,成日在家吃喝玩乐。一边往嘴里塞零嘴,一边打趣姐姐:“你不干就不干呗,脸红什么”
“谁脸红了”顾襄随手抄起一个板栗,往弟弟脑门上砸,“你再胡说,我就用真板栗伺候!”
顾盛没脸没皮惯了,不慌不忙地从脑门上取下板栗,剥开金黄的栗肉吃了,还夸赞:“果然新炒的就是好吃。”
顾襄将整个板栗盘子端起,作势要全倒他头上。
“阿襄!”她还未往下倾倒,耳畔传就来顾令达的一声呵斥,“你这是成何体统!还不快将盘子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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