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上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人间武库
手上蓝边白底的旧手帕打开,是一只银镯子。
老银子有点旧了,色泽古朴,样式很普通,光秃秃的也没有什么花纹雕篆,大概是老妈当年的嫁妆。
“给你带去。”老妈把镯子连手帕一起递过来说。
“这不要吧”韩青禹迅速背了双手在身后,摇头说:“这,银镯子,我一大老爷们,带去干嘛啊!”
老妈愣一下,似乎自己个儿一时间也想不出恰当的道理来,就说:“你说呢”
韩青禹想了想,“一般这东西,不都是等我娶了媳妇儿,你当婆婆再传给她么”
“所以你还知道啊!”他这么一说,老妈顿时理直气壮起来,说:“还不是因为你要离家这一去就是好几年的,妈也看不着,管不着……拿着,回头要是你自己遇见了,就替妈把镯子给她,给人先套上,免得跑了。”
韩青禹:“……”
“可不能让人戴着咱镯子跑了啊。”张洁霞想了想,认真心疼地,又补了一句交代。
“不是”,韩青禹哭笑不得,“我去的是部队,妈。”
“那部队,就不兴也有几个姑娘的啊不用人做饭”
“部队饭男的做。”话是这么说,其实韩青禹也不知道他去的那个“部队”具体什么样子。
“哦,那……就不兴你哪天出个门,就正好碰上一个就不兴部队里哪家领导的姑娘,看上我儿子就不兴…兵营里再出个花木兰”
张洁霞一边想好事,一边滔滔不绝说了一大通,把各种渺茫的可能都拢一块算上了。
韩青禹都不为所动,尤其是关于花木兰的那一条。
直到最后,老妈抽了抽鼻子,语气不舍说了一句:“咱家也没别的像样的东西,你就带着,放身边,当个念想。”
“……诶。”韩青禹把镯子接了,这一去,他确实需要有个念想。
洗漱完回到房间,平复了一下情绪。
行李没什么可收拾的,简单几样东西,连一个上学时背的书包都装不满,韩青禹弄好了关灯,躺在床上。
他现在的人生状态,大约可以被简单地描述为:一边看着深渊,一边看着光明。
今晚发生的事情本身,大概让光亮更大了一些。可是听劳简说,他们之前经历那场战斗,死了17个人,剩下人人带伤……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源能就是希望。
韩青禹把自己对源能的吸收理解为体质的特殊,就如劳简之前所说,他也有听说过源能融合度特别高的人存在,只是没有亲眼见过。韩青禹将自己视为那些人的同类,渴望知道他们的命运和成就。
今晚吸收的蓝晶源能依然在身体内,可以被感觉到,但是量,似乎稍稍减少了一些。
所以,它是不是这样的战斗时爆发,作用于外,消耗大;非战斗状态有富余,就在温养身体,被缓慢吸收。
没有人可以请教或探讨,韩青禹只能结合劳简话语中的破碎信息和自己的身体感知来做分析、推理。
这样大概到凌晨,他终于得出了一个初步的认知,或者说结论:
一,像上次那么大一块暗金色金属块的实际源能含量,其实远超过今晚拿到的那种蓝晶源能块。真要对比,至少也是一杯水对三两滴指尖水珠的差别。
所以,劳简他们一次战斗获得的金属块上交提炼,很可能能制造几十块蓝晶源能块。只不过除去那么些人的战斗消耗,怕也没有太大的“赚头”。
这就难怪,劳简会因为一次金属块的失踪,不得不去总部说明情况,接受审查了。
嗯,总之与我无关……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办法。
二,部队所谓的科学提炼,其实并不是提纯,而是加入了一些杂质,或者说引导物质,使源能迁移分割,同时可以被更多人,更普遍的使用。
所以相比暗金块,蓝晶块反而不纯,故而两者在吸收速度上,也存在巨大的落差。
大概是这样吧
想完这些,韩青禹开始渴望金属块,但是目前看,想要得到一块金属块至少得逮到并砍死两具“黑甲机器人”,他一个人肯定办不到,而有队友一起,就不敢随意私吞……操作难度太大了。
这样一想,他又觉得蓝晶块其实也很不错,如果能弄到很多很多的话……一车,一屋子……
…………
劳简是第二天时近中午来的。
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憔悴,但还是一身整齐干净地来了,你很难想象有人头天晚上那样子一直吐血,第二天还能这样出现。
这要是搁村里,棺材都该连夜打好了。
另外他来这个时间点也是有讲究的,这要是搁农村走亲访友,这就等同于心照不宣说:我想在你家吃午饭。
“所以是真是不要脸啊……果然不是正规部队出来的,正规部队从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你竟然吃我家下蛋老母鸡。”
为了招待这位部队领导,张洁霞把家里的一只下蛋老母鸡宰了,韩友山开了他最后一瓶一直舍不得喝的老白酒。
韩青禹匆匆填饱肚子就在旁看着,看劳简满口嫂子、大哥,热情地和韩爸推杯换盏,感觉如同看着一只恶魔披着人皮坐在那里,亲切的嘴脸背后,是随时可能翻脸拔刀的真面目
15.可以说的人(求收藏,求推荐票)
车到市里要先在招待所住一晚,劳简没管束,任凭韩青禹趁这最后的时间出门陪父母逛街、吃饭,去照相馆。
隔天,新兵入伍送行的场面。
如同韩青禹曾经在电视上看过的和儿时梦想的一样,条幅、人群,红花、新装……
“孩子第一次出远门,好多东西都不懂,麻烦劳兄弟多照顾。”拥挤的送行的人群里,朴实的韩爸把同样的话翻来覆去,说了不知第几遍。
韩妈站在身穿新军装的儿子面前,替他整理衣领,提肩,摆正红花,一样一遍又一遍。
“妈,你放心,我去了一定努力出息,一定听话。”
“诶,妈知道。”
韩妈低头抹眼眶,抬头又笑起来。
新兵列队了。
韩青禹不经意一扭头才发现,温继飞也在,站在相隔不远的另一个队列里,正冲他挥手。
他爸妈也都来了,分开多年的两个人重新站在一起显得有些别扭,都不自在,倒是没看出来太多离别的情绪。
没一会儿,部队来的人开始唱名,被点到的人应声“到”,上去相应地车厢。
温继飞上车了,站台上的新兵不断减少。
没人唱韩青禹的名字。
劳简默默从侧边走过来,揽了他的肩膀,像个熟悉的老哥说:“走了,咱们上车。”
就他俩。
不过中途发生了一个意外,劳简遇着自己当年的熟人了,是一个调职过来锻炼的政府干部,今天也来送行。
对方见他实际没出国,而是当了军官,当即惊讶又热情地上前问东问西。
“这样,你自己先过去,14号车厢,有人拦你给他说我的名字就好……我这先应付一下。”
劳简给韩青禹交代了一句,转身上去跟故人编。这大概也是韩青禹以后的生活。
14号车厢也是普通车厢,唯一的区别是人少。
韩青禹进门意外并没有人拦着,找位置坐下的过程中,有那么四五个人分别抬头看了他一眼,但是都没说话。
其实整节车厢也就不到十个人,而且每个人都是孤立独坐的,不管他们脸上表情是激动、亢奋,或者忧虑、哀怨……
韩青禹甚至看到有人伏在座位上颤抖和抽泣。
顾自找了一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下,韩青禹透过车窗,在人群里找寻父母的身影,找到了,发现爸妈也在踮脚扭头,一节节车厢在找他。
互相看见了。
互相挥手。
互相努力让对方安心,所以红着眼眶也努力笑着。
直到火车缓缓开动,爸妈渐远的身影一直在站台上挥手,挥手。
还好,火车的弯拐得长,站台上爸妈的身影,就消失得慢。
但终于,还是在视线里消失了。
韩青禹的眼泪,也终于不用再忍着。
看不见了,他依然保持姿态望着车窗外,眼泪无声地一直往下淌。
“舍不得吧唉……别哭了,去了又不是上战场。”
一个声音突然在他椅背后面说。
韩青禹整个人一下懵了,他连转头都不需要,因为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幻听吗韩青禹转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跟你后面进来的啊”,温继飞理所当然说,“只不过看你在情绪点上,就忍着没打扰你。”
韩青禹满脑子混乱,没说话。
“我们那边坐不下,那不,我发扬风格嘛,出来在连接处站着,结果碰巧看见你了,就说过来打个招呼……话说你们这怎么这么空啊”
温继飞一边继续解释,一边跟车厢内的人摆手打着招呼。
“你也是蔚蓝联军的吧”其中一个有些激动地给了回应。
“啊什么”温继飞茫然一下。
韩青禹清醒了。
“走……走啊!”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拽了温继飞衣领,拖向车厢门口,想扔他出去。
劳简出现在那里,低头进门,再一抬头,先也是愣住了一下,跟着……就笑了起来。
一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车厢尾部的战士神情内疚不安地,走过去,在劳简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劳简听完扭头,看看韩青禹,又看一眼此时被他按在身后的温继飞。
“首长好。”温继飞挣扎着,还跟劳简打了个招呼。
“小同志你好啊,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劳简笑得很亲切,但在韩青禹的眼里,如同恶魔。
温继飞傻开心,“是啊,看来我跟首长您有缘……”
韩青禹:“闭嘴。”
这一声,好歹把温继飞喝住了,喝得他一脸懵逼后,韩青禹吼完连忙跑到劳简面前,近乎哀求说:“他什么都没听到,真的,他就……”
“是吗”劳简小声说:“可是他人在这里了,而且我的人告诉我,他刚已经听到了蔚蓝联军四个字。”
“你的人……”
“他疏忽失职了,但这是另一个问题,现在先不论。”
“那,瘟鸡他”,韩青禹低头努力想了想,抬头,很认真说:“没事,以他的智商,理解不了的,他高考复读才考230 。”
劳简:“……”
韩青禹:“真的,他也不会怀疑什么……”
就这时候,温继飞的声音悠悠在身后响起,“首长,蔚蓝联军是什么东西啊你们是不是秘密部队啊”
劳简没答,嘴角微微勾起,看着韩青禹。
韩青禹仍不放弃,“没事,他……”
“有事的,别挣扎了。”劳简
16.火车上
车窗外景物变换,火车在延伸的铁轨上带走的不止家乡,还有曾经平静的生活。
这中间大约有过那么一两秒钟,韩青禹有想过,跟温继飞说点什么,比如“我一定会努力带你活着回去”之类。
到最后没说出口,一是因为太生硬;二是因为他压根没有底气。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几天。
事实,就算已经有推理结论,知道自己的体质在吸收融合源能方面有点儿特殊,韩青禹依然有自知:其实怎么都不过是一刀的事。
就普通的刀就够了,更别提黑甲机器人的那个柱剑。
那东西韩青禹是见过的,整体如同一把收束的特大号黑伞,只是握柄不带勾,伞尖如枪尖。
剑身上倒也有类似雨伞伞面一般的分格结构,只不过层叠的每一处褶子,都是翻卷朝外的锋刃……
高中学过的历史课本上有一种说法,会把某些惨烈的战役形容为绞肉机,但是数字、文字都太抽象了……韩青禹过去没体会,现在真切地觉得,那每一把柱剑,就都是一台绞肉机。
劳简后来有提过一次,说他那晚,像被踢飞的鸭子一样扑啦啦砸过来落地的那一幕,其实并不是被击中,而是用刀成功正面挡住一次柱剑横扫的结果。
挡住了……还这样!
那要是没挡住
韩青禹心头有些发沉。
到他回过神来,另一边的温继飞已经跟车厢里的人聊上了。
“就我们高一那会儿啊,军训,人都在,拉歌呢……操场花坛里突然钻条蛇,你们知道吗看到的说是三角尖尖的头,有手腕粗,学生老师全都慌了。”温继飞一摆手,绘声绘色说:“然后,我们就看见一个身影,默默走进花坛,扒拉了几下……把蛇拎出来了。”
“老师们都快吓哭了,说你赶紧放下。那人还微笑打招呼说,是蝮蛇,剧毒,我给弄走吧。我这就是这么认识青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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