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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简潜水史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七声号角
唐浓捏了捏眉心,屏幕中范宇站在隔间里,其他潜航员未出现。他像是知道唐浓盯着这处,于是抬起头,眼神火燎燎地注视摄像头。
因水下实验室湿度大,潜航员们基本半裸状态。范宇半扯下裤子,左手伸进去,摸到那处兽丛。
唐浓尝过那玩意的粗大与凶猛,也见识过范宇的尺寸和持久度。隔着屏幕,隔着海上水下几十米,唐浓却似能听见范宇的喘息声。粗重、热辣又撩人。
范宇拉长脖颈,头后仰着。眼睛半眯,认真凝视摄像头,像盯着唐浓。他下意识舔舔唇,做了个口型:宝贝,想操|你。
唐博士风平浪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他单手捏着咖啡杯,不慌不忙地喝一口。而桌下,两条修长的腿已交叠,紧紧绞在一起。
陈燕西半天等不到一句答复,手里端着饭碗,看屏幕能把眼睛给整瞎。
“老唐,你他妈吭个气儿成吗。每次打电话先算算时差,你俩没机会上床,我这儿还没办完事。互相理解,行不行。”
唐浓终舍得吝啬一眼神给陈燕西,他心不在焉道,“就是跟你说拍鲸行动的人选,刚联系两名声学科学家,到时候一起去。”
“鲸鱼发声分析仪、检测装置、发射器、软件开发都已逐渐完备。金何坤的训练你多上点心,今年这支视频,从去年开始筹备,好好干。”
“得了吧,别用这套动员我。什么是我的任务我知道,你忙你的。”陈燕西让金何坤给他添饭,转头又问,“不过你这次居然和体制内一起玩,宝瓶宫魅力挺大嘛。”
唐浓侧过身,抽空看电脑写数据,潜航员再一次检查氧气水平。





极简潜水史 极简潜水史_第67章
这时范宇仍然在狭小的隔间里,唐浓这边没人,管理员们在起居室聊天。唐博士一心几用,范宇的表情明显快进入高|潮,手速愈发加快。
唐浓再喝口水,喉结滚动。金属眼镜架在鼻梁上,一副禁欲斯文模样,耳尖却可疑地发红发烫。
陈燕西吃饱就犯困,瞧唐浓没什么下文,准备搂着金何坤上床睡觉。时间趋近凌晨四点,陈燕西发誓以后只要一到十二点,绝逼开飞行模式。
“唐浓,没事我就睡了。您继续观赏老公打飞机。”
唐博士不打算留他,关视频时,看似漫不经心又别有用心地提一句,“技术潜工作挺危险,自己注意点。”
陈燕西噎住,“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傅云星,”唐浓这伙人做事向来敞亮,从不在背后偷偷摸摸,“上回找人帮他做了个软件,说是破案要用。金何坤不在你旁边么,这事你找他问。”
这边说完,视频里范宇同时将自己打发完毕。用纸张小心翼翼把所有液体拾好,以遗漏。实验室空调大开,但没什么能真正干透。湿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一粒水珠可能数周之后才能消失。
范宇提上裤子,邪笑着朝摄像头露出一对虎牙。这人平日不爱说话,看谁都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唯独对唐浓,极具侵略性又忠诚不二。两人从初中确立关系到现在,陈燕西都没见过他们吵架。
唐浓性格淡漠冷静,对海洋生物的研究却是一条路走到黑。范宇什么都依他,从未对唐浓说出一个不字。
据传,当年唐浓立志做个“体制外”,拒绝研究所的offer。范宇为此直接甩手国家实验室的工作不干,跑去荒野生存一年。此后练就一身野外求生、海岛露营、在不同的海洋环境下导航的本事。
完全因为爱情,疯狂又浪漫。
陈燕西不止一次问这对“脑子有坑”的伴侣。
“放着好好的、舒服的科研室不去,干嘛非得穿梭世界各地,还自己掏腰包运营非盈利研究组织。”
唐浓学术上严谨,感情上迟钝。与大多数都市人没有共情能力,不怎么理解何为舒适。
他只是说:“海洋研究是踩着下潜者的尸骸走到如今,而我们研究海洋生物的速度,远比不上它们灭绝的速度。”
“与其浪时间,不如摆脱束缚。”
“体制内?国家保障?去他妈的。”
“傅云星这二杆子和尚,还能管破案的?”
关闭手机,陈燕西趴在床上伸展腰腿。之前在沙发上压得厉害,浑身酸疼。
金何坤拾碗筷,再冲个澡,关灯上床。
“落发骗人是副业,破案追凶才是正事。他那满肚子心思,没几个看清楚。我就搞不明白,你看我俩朋友都混那么熟了。老师,啥时给我转......”
“转正暂时不提吧,”陈燕西打断他,两人并肩躺着,轮廓融入黑暗,“当个情人也挺好,没什么后顾之忧。”
金何坤:“爸妈那里,可没见得把我们看作是情人。”
“以后不在一起,就说分了呗。”陈燕西的口吻很淡,似完全不在意。“结婚还能离婚,就不许恋爱关系有保质期?”
这话有点无情。与金何坤放钱包里那张心电图的用意南辕北辙。
四周安静,黑夜中呼吸如雷贯耳。金何坤不知是生气,还是真没什么话讲,长久地保持沉默。
陈燕西估计说得挺伤人,虽是未来可能出现的事实。他摸到坤爷手臂,翻身侧躺,额头抵着对方肩膀。
“你看,我们应是两种人。以前没跟谁说过什么心里话,今天和你讲讲。”
“唐浓范宇,跟我就差不离会一直在一起。因为我们的生活圈、工作圈基本重合。他们所做的一切,我全能理解。就拿宝瓶宫说,这是世界上唯一仅存的海下居住舱。他们要在那里忍受压强、潮湿、危险还有孤独。为了安全返回陆地,必须经过十几小时的减压,还得防止患上幽闭症。”
“换做任何人,有多少可以理解。至少金何坤,你们不行。”
陈燕西往坤爷怀里钻,单手环住他壮的腰际,手指不老实,隔几秒在金何坤后腰处搓一把。
“我的工作也相同,打一枪换一地儿地教潜水。用相机记录那些动物,偶尔带队自由潜或水肺潜团队。要是心病一犯,就回家颓着。实在忍不住,像现在这样出来接技术潜的活儿。风险高,指不定有今天没明天。”
“你跟我过,不值得。”
在陈燕西的潜意识里,金何坤是“真正都市人”。他们不尽相同,金何坤应该去过光鲜亮丽、符合世俗价值观的生活。他应该在灯红酒绿里,带浑身欲望的烟火色气。工作时在甚高频与管制员抬杠斗嘴,下飞机大家又都是兄弟。
而自己,陈燕西虽很想很想,再回到城市深巷的烟雾缭绕里,回到俗气的市井中,回到那些油腻色|欲的男人间,周旋在腿长胸大的女人里。
英白领写字楼高耸入云,香鬓豪车开派对夜夜笙歌。
但他不能。
陈燕西见过山川湖海,就再也回不去了。见过海下百米光景,从此“向下”就是“向上”。
金何坤气过了,于是口吻也淡。他想学唐浓,只学到皮毛,未见髓。
“你很自由我知道,陈燕西。但你不能这样对我,给我希望......又叫我不要喜欢你。”
“太过分了。”
陈燕西觉着如此想来,自己还真不是个东西。但金何坤对他做的事,又何尝不残忍。
“你也不能这么对我,坤儿。”
“你不能叫我满心都是你,然后某天又打定主意离开我。天秤分两端,一是大海,一是金何坤。我没法选。”
两个站在对立面的人,连相爱也困难。
金何坤死死攥住陈燕西的手,“我还没说要复飞。”
“今天不飞,明天不飞,今年不飞,难道你一辈子都不再飞行?”
“没什么你敢保证。”陈燕西说。
金何坤遽然转头,在黑暗中摸索到陈燕西的眼睛。他知道陈燕西潜台词,这人“没有家”,四海为家。所以金何坤想给他一个许诺都不行。
而山盟海誓说出口,又太俗套。什么“我发誓爱你一辈子”,简直狗血到不堪入耳。
“不如我们打个赌,”金何坤终究选择退让,能有什么办法,谁叫那是陈燕西,“今年我陪你去工作也好,拍鲸也好,或是追鲨。不管什么,你让我跟着。”




极简潜水史 极简潜水史_第68章
“如果最后我选择工作,回去复飞,我自己会离开。”
陈燕西:“时限多长。”
“就今年。”金何坤认真道,“这期间你会不会给我转正,看缘分。实在不行,以后见面还是兄弟。”
陈燕西笑了笑,“社会兄弟情?”
“.......”金何坤其实有点笑不出来。
算了,看造化。
这晚睡得同床异梦,两人都不太好受。
陈燕西的梦里一直在折腾,有沉船货车,有狂风暴雨。转眼坐到火车上,列车却直直开进海里。陈燕西砸窗逃生,海水扑面而来。他感到窒息,苟延馋喘扑腾时,一直叫着金何坤。
回神时又在一张死宽的床上,金何坤压着他,一下下往里捣。陈燕西舒服地蜷缩脚趾,两张嘴都追随着那人。
金何坤倒是做了个缠绵悱恻的梦,他穿着机长制服下飞机,陈燕西开车来接他回家。夕阳衬在陈老师身后,多像当年初见场景。
两人讨论晚餐吃什么,金何坤给他讲又与哪位管制员抬杠。陈燕西劝他心态佛一点,谁的工作都不容易。
这梦过于美好,以至于金何坤清醒时更加难受。
他知道陈燕西分外有魅力,这世上总有人如此,莫名其妙出现在你生活里,强势且努力地留下印迹。轻而易举瓦解你所有伪装、脆弱、冷酷与傲气。
接着转身离去,叫你委屈。可你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清晨阳光直入客厅,金何坤坐在沙发上,手里捻着佛珠,一颗一颗。他念几遍心经,陈燕西拾好行李。
倒春寒刚走,陈老师薄大衣里套着毛衣,愣是穿得青春气肆意。
暮春已至。
金何坤看着他,阳光在陈燕西肩上盘桓。暖洋洋地裹着那人,发光。
他想,那就再补一个自说自话的赌约好了。
若有一天分开再相聚。陈燕西还是陈燕西,金何坤还是金何坤。这辈子就哪都不去了。
毕竟所有会远行的人,骨子里都浪漫得要命。
“走人,赶紧的。”
陈燕西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呼喊。
“工作不等人啊,爷!”
金何坤起身,将佛珠一圈圈重新缠在手腕上。
“来了。”他声音很沉,是最好听的低音炮。弄得每次在床上叫宝贝儿,陈燕西就忍不住发|情。
金何坤单手攀住陈燕西的肩膀。
俩男人肩并肩,拖着行李箱,谈笑风生地下楼去。
好似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第三十章
金何坤在下潜时遇到一些问题,诸如不信任、恐惧、耳压平衡无法做通。
陈燕西提前半月办理签证,工作结束后,带着金何坤直飞日本冲绳。
此前坤爷在国内淡水洞穴里下潜几次,因水潭为淡水,密度低于海水,下潜速度快,上升消耗的能量也更多。
人体在自然状态下很适合自由潜,穿上湿衣却会打破这个平衡。在淡水中,金何坤需要额外增加配重,才能下潜。
目前,金何坤最深到达五米。不协调的肢体动作,缩短了“下方时间”。越过最初几米,下潜变得比上升容易,保持体力与氧气,才能安全返航。
金何坤经历了桑巴,这使得他对再次下潜略有心里阴影。陈燕西劝他要不就放弃,坤爷拧巴,不撞南墙不回头,坚持继续。
自由潜水是一项心理运动,必须得保证下潜心情愉悦、轻松。身体太紧张容易下不去,且可能出现其他问题。
“你要相信,坤儿。相信大海,相信你自己,同时也要相信我。”
陈燕西下飞机,联系庆良间潜店接人。四月冲绳还有些凉,空气倒是特干净。
金何坤站在路边,一手拖行李箱,另只手悄悄摸到陈老师腕部。见对方没阻止,干脆堂而皇之地十指相扣。
陈燕西这才转头看他,“干嘛呢,我跟你说话听见没。”
“从今以后你们就是buddy,你们生死与共。”
金何坤重复当初陈燕西的说辞,顺便摇晃着两人交握的手。
“生家性命早交付在你手上,还问我听见没。老师,你伤我心。”
“得了,你伤我心也不是第一次。教你的东西转头就忘,还他妈不如一只哈士奇。咱们半斤八两,您省省啊。”
陈燕西给潜店回复邮件,一心几用地敷衍金何坤,再从酒店邮件里下载地图。
“青洞这边能见度很高,可能对你克服心里恐惧有帮助。毕竟在海里下潜与水潭下潜是天壤地别,争取有突破。”
金士奇摇着狗尾巴,“等会儿,我们就为这个来冲绳?”
陈燕西盯着他,深吸气,“金何坤,欠教育吗。”
这男人实在不行,干脆和兄弟一起换了吧。




极简潜水史 极简潜水史_第69章
金何坤自认没有深海恐惧症,但那次桑巴后,再没有一次突破。他始终记得水潭里深不见底的墨绿,肉眼不可见的圆盘垂在水里。
那是他的终点,亦是令人胆战心惊的画面。
他不知道尽头在哪,下潜时,也不清楚身在何方。世界混沌了,四面八方皆为一片沉沉绿色,金何坤看不见陈燕西的身影,恐慌自心缝里不断爬升。
没有见到圆盘,耳膜钝痛。他不断尝试法兰佐,没一次成功。必须得上升,金何坤明白极限在哪,他拉着绳子翻转,却感受到一股向下力的拖拽。
如一只大手,似要将他拖入深渊。
那时水面很远,天光隐隐,更远。上升时他见到了陈燕西,陈老师一直在那里等他。像漂浮在水中的一片叶子,他们互相凝视,久久对望。陈燕西在观察他是否有颤抖或昏迷的前兆。
金何坤开始渴望新鲜空气,有种不断升腾的冲动,想要即刻回到水面。陈燕西紧紧跟随他,金何坤的速度越来越快,靠近水面时,他快速吐尽肺部所有空气。一扬头,冲出水面大口呼吸。
片刻,他开始咳嗽,恐惧没有褪去,浑身颤抖。金何坤死死地捏着陈燕西肩膀。
他们趴在浮台边,于水潭中对视。
金何坤始终想问,但那天嗓子太疼,一直没说。
他曾经没尝试过,所以不能讲感同身受。现在经历了,是有资格说我明白。
金何坤想问问陈燕西:下潜是如此痛苦,为什么你却不愿上岸。
旅居冲绳,陈燕西没直接带金何坤去潜水。两人四处游荡几天,将附近美食吃得七七八八。撇开职业需要,陈燕西其实很会玩。他不太喜欢网红景点,带着金何坤开辟路线。
金何坤的乐趣是偷拍,两位老社畜骑自行车沿海岸线闲逛时,坤爷把陈老师拍得像个日系美男。
他扬言说回国就投稿,未来陈老师星途坦途,苟富贵莫相忘。
陈燕西懒得理他,就金何坤那“护犊子”性格,肯把陈老师美照往外传?除非想自曝艳照门。
“青洞水质清澈,下面能见度很高。来这浮潜、深潜的人多,你可以放宽心。我会陪着你一直下潜,无论多深,我都在。”
陈燕西跳进水中,金何坤坐在浮台边。
尽管之前想逃离,这天还是来了。
金何坤进行几次深呼吸,用力过猛搞得他有点头晕。陈燕西为确保安全,叫金何坤坐着别动,他下潜一次看看。
陈燕西翻身入水,下面是茫茫深蓝。在绳子接近末端处,陈燕西的身影愈来越小。仿佛真是一条海鱼,或一只飞鸟。
他在飞下去。
金何坤盯了太久,有点分不清哪一边才是“上面”。海水倒映着天,而苍穹又蓝得出奇。
方向感错乱,金何坤平添几分紧张。
陈燕西返回,似一支利箭破开水面。他朝金何坤招手,“下来。”
这次下潜,有关信任。陈燕西不止一次给金何坤强调,如果你想迈进深海的那扇门,你就得相信。相信大海,相信自己,相信人类与身俱来的潜水能力。
每个人都是一架“潜水艇”。人体本身拥有一套保护机制,当你下潜越深,它就会起作用。
我们生来适合。
潜水之于金何坤,不可能到达陈燕西的程度,远不能谈什么信仰。
所以只能相信。要想去斯里兰卡,要想追随陈燕西,他就要去尝试。
金何坤拉着绳索,向下俯瞰无垠深蓝。他闭了闭眼,试图放轻松,排掉内心蠢蠢欲动的恐惧。
“老师,要是这次我成功下潜。上来能不能给我点奖励。”
陈燕西明白他在转移注意力,“想要什么,说说看。”
“热辣的舌吻,或者今晚我给你口。二选一,来。”
金何坤睁开眼,一瞬不瞬地瞧着对方。
陈老师咧嘴笑,“那我选择第三项。”
“我给你口,行不行。”
金何坤一怔,兽血翻涌。
“你他妈,真的吃定老子啊。”
他最后吸一口气,开始下潜。
金何坤右手拉着绳索,向下游动。他从腹腔抽取一支空气,闭着嘴,关闭会厌。接着咳一声,把封闭在嘴里的空气,从口腔后冲进鼻腔里。
坤爷在尝试法兰佐,运气不错,奏效了。他趁此机会拉几把绳子,不断向深处下沉。潜水电脑显示深度已超过六米,金何坤没顾上兴奋。
他知道,自己还能下潜。
愈往下,愈容易。此时内心的恐惧与期待胶着着,互相较劲。仿佛两个势力,在他脑海里互殴。
金何坤用拇指和食指拉动绳索,没多久,他彻底放开——不用踢动脚蹼,也不用拉动绳子。
但他在继续下沉。
金何坤反应过来,陈燕西一直念叨的那扇“深海大门”,终于打开了。他达到零重力状态,跟阿基米德说拜拜,他开始公然“违背”物理法则。
奇妙世界,就在眼前。
金何坤将双手放在身侧,腹部上提,胃部开始塌陷。压力不断增大,湿衣紧紧贴在他身上。
其实陈燕西自始自终在坤爷身边,但他已然忘记还有这一号人。金何坤眼前只有深海,不断下潜,不断进发深渊。
体内的空气被压缩,不断与喉咙、肺组织碰撞。金何坤臆想中的痛苦未到达,反而开始变得温暖。他迅速反应过来,这是末梢血管缩开始起作用。
像回归母亲子宫。




极简潜水史 极简潜水史_第70章
或许这形容有点玄之又玄,但真如此。海洋开始拥抱他,这冰冷又热情洋溢的水体,将他接纳。
金何坤的耳膜开始发疼,他再试法兰佐,没成功。只得上浮几米,捏住鼻子,用瓦尔萨尔瓦法平衡耳压。耳朵里发出稍显尖锐的吱吱声,接着“啵”一下,通了。
耳朵有点发热,金何坤不管不顾,抓住绳子,再次下潜。
他看到了,看到绳子末端的圆盘,看到那个有如王座般散发光芒的地方。
金何坤想,或许这是第一次,他终于和陈燕西看到了“相同”的东西。
他像一片雪花下沉,轻飘飘的。只要他想,就能超过圆盘,超过绳索,不断坠入深渊。这时,四周空旷无比,什么都瞧不见。唯有蔚蓝,四季不变。亘古永远。
金何坤内心的期待逐渐占据上风,似有谁在他耳边轻语:下去吧,下去吧。你还能去到更深的地方。
他此前见过海底十几米的光景,但没想过,原来再往下海底也能如此亮,惊鸿一瞥,永生难忘。
深蓝色,就像他曾见过的无垠蓝天。
两者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忽地,陈燕西拉住金何坤。陈老师很明白,明白这种诱惑。所以他更清楚,金何坤不是来这里寻求刺激,也不是要进军竞技自由潜。
陈燕西阻止他,叫他返回。
金何坤向下深深望着,他抓住绳索末端,没有立即翻身上岸。坤爷想起陈燕西某次无意讲到,在深层带往下,没有白昼,夜晚四季无变迁。
那里引人入胜,却特别黑暗、荒凉。弥漫着沉重的、不可言说的悲伤。
这社会上人人都长有一张嘴,面对不公强权、与非正义时,人人缄默其口。王小波写沉默的大多数,金何坤读完觉着悲哀,心口空荡荡。
而陈燕西告诉他,这星球上真正沉默的大多数,在深海千百米。
彼时金何坤为了追求老师,表面赞同,内心嗤之以鼻。
现在,他忽然有些明白了。
金何坤翻转身体,一阵眩晕。世界再次上下颠倒。他望着头顶天光,似悬在半空中。拉扯绳索时,头几次颇为劲。坤爷踢几下脚蹼,回到中性浮力区间,上升变得容易。
他双手拉动绳子,不断踢蹼。海水托着他,仿佛全力将他举出水面。
愈来愈靠近顶端,金何坤始终望向天空,水面波光粼粼,阳光清晰。
一如几十年前,他拿着飞机模型,坚定地抬头仰望。
他肺部空气不断膨胀,似有一股气顶撞喉头,想要冲出去。金何坤放松会厌,丝丝气泡从嘴里冒出。再过几秒钟,他破开水面,呼出所有气体,接着大口吸入新鲜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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