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月关
同样的道理,沿海百姓对海盗同样有着复杂的感情,并不像我们理解的一样一味恨之入骨。一方面,海盗群体良莠不齐,其中确实有些凶残至极,烧杀掠夺,但是其中还有许多以走私为主要目的的团伙,正是他们给沿海数以百万计的百姓提供了生存和发展机会,沿海的百姓、士绅、甚至官僚怎么可能仇视他们?
李景隆倒也不像传说中的那般绣花枕头,练兵方面他还是很拿手的,铁铉取来他的剿匪策略之后,李景隆大喜,受之启发,他又补充了几条整顿军伍、加强军纪、严肃海防、实战演练的内容,一共凑了八条,当成自己的靖海八略,叫铁铉拿回去再加整理,准备在沿海轰轰烈烈地推行开去。
又是一天午后,李景隆行辕。
李景隆躺在藤萝架下的逍遥椅上,两个精秀伶俐的小姑娘蹲在旁边攥着一双小粉拳头轻轻给他捶着大腿。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李景隆很无聊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很无聊地问道:“抱琴呐,你说为什么游人把杭州当成汴州呢?”
一个小姑娘眨眨眼道:“回国公爷,大概是……大概是因为汴州的夏天和杭州一样热吧。”
李景隆嘿嘿地笑了起来,赤着的大脚丫子在小姑娘的怀里蹭了蹭,赞道:“有道理,太有道理了,本国公想来,也是这个道理,哈哈哈哈……”
抱琴姑娘掩了掩松江布的袍襟,遮住那含苞欲放的胸脯儿,脸蛋儿晕红起来,只是甜甜地笑。
这时,一个侍卫急急走了进来,老远站定,抱拳躬身道:“国公爷,有人求见。”
李景隆懒洋洋地道:“说我睡了,不见。”
那侍卫迟疑道:“他说,他叫杨旭,是奉国公的差遣,先行赴杭州公干的,说小人只要报上名姓,国公一定会见。小人已验过他的腰牌,确是锦衣卫中人。”
“杨旭?”
李景隆精神大振,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嘿!他终于来了,这小子没跑啊,快快快,叫他进来。”
李景隆趿上高齿木屐,穿着一袭道袍,摇摇摆摆跟活神仙似的就进了会客厅。
夏浔匆匆走进客厅,一见李景隆,立即抱拳见礼:“卑职锦衣卫总旗杨旭,见过曹国公。”
“咦?你怎么这副打扮?”
李景隆拿腔作势的本准备给他一个下马威,忽见他穿一身半新不旧的短褐,头戴一顶竹笠,脚下一双千层底的白帮黑面的布鞋,肩膀上还搭着个褡裢,活脱脱一个小商贩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发笑。
夏浔看看自己打扮,笑道:“国公,不是您吩咐卑职微服私访,赴杭州查探朝廷钦犯凌破天下落和东海群盗情况的么,卑职这身打扮,也是为了查案方便。”
夏浔这一说,李景隆忽又省起自己目的,忙把笑脸一收,唬起一张脸来,揪得猢狲一般,沉声道:“杨旭,本国公命你先来杭州查探仔细,你这些天都到哪儿去了,本国公已经到了杭州,却迟迟不见你的消息。我要你查访的情报,可已有了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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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第211章 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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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道:“国公,卑职得了您的命令,一刻不敢停留,立即赶赴海宁,距海盗最近的最前沿,寻找有关的线索。卑职多方打探、深入虎穴、巧妙周旋、舍生忘死……”
“行了行了,”李景隆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本国公要你查访的事情,可已有了眉目?”
夏浔笑道:“国公的交待,卑职现在已经掌握了大半。”
“喔?”
李景隆惊奇不已,实不相信他两眼一抹黑,真能这么快就探到确实消息,他赶紧问道:“那钦犯凌破天,可已有了下落?”
夏浔道:“是,此人被画影图形通缉天下,以致无处藏身,被迫出海,出海之后,他先投靠了楚米帮的夫妻大盗,后又经由这对大盗而结识了南洋第一大盗陈祖义,并被陈祖义引为心腹,此刻在陈祖义处充作军师。”
“南洋大盗陈祖义?”
李景隆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显然他是听过这人名号的,李景隆喃喃地道:“陈祖义纵横南洋,许多南洋小国都向他称臣纳贡,实力十分强大,皇上曾悬赏五十万贯取他首级,也奈何不得他,想要对付此人,那可难了。”
夏浔趁机道:“卑职还探得一个消息,或许对国公剿匪有所助益。”
李景隆双眼一亮,急忙问道:“快讲,什么消息?”
夏浔道:“海上有个双屿岛,那里盘踞着一伙海盗,盗首叫做许浒,据卑职探知,此人的盗伙还算是盗亦有道,平素只是承接中外货物,走私贩运,并不烧杀掠夺,为害乡里。
凌破天投靠陈祖义之后,哄骗他有真命天子相,劝他做皇帝,陈祖义野心膨胀起来,第一步就是要统一海域,楚米帮的那对夫妻大盗已经投靠了他,前些天曾依着他的授意招降许浒,被许浒拒绝了,双方为此还大打出手,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
李景隆追问道:“如何利用,招安这群海盗,以盗制盗么?”
夏浔摇了摇头,说道:“东海群盗不只这一股,朝廷总不能一一招安吧?再者说,卑职还探得消息,这些化外之民在海岛上散漫惯了,是不大愿意上岸来接受王命教化的,不过他们也不喜欢这样在官府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与其他海盗打打杀杀,如果朝廷能开恩特许他们自由贸易,我想他们一定会愿意协助朝廷打击海盗的,毕竟其中多股海盗是迫不得已,如果能安心做生意,闷声发大财,他们也不至于干这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勾当。”
李景隆听了脸色刷地一沉,斥道:“胡说八道!禁民间自由贸易,这是皇上钦命的国策,谁敢更改?”
夏浔劝道:“国公位高权重,素受皇上信赖,如果国公把沿海实情奏与皇上,说不定皇上会改变主意。此举若能推行,则无异于釜底抽薪,东海群盗必将散去大半,沿海百姓俱受国公恩德呀。”
李景隆连连摇头,说道:“愚蠢之见,本国公剿匪,还要借助海匪之力,向他们妥协,传扬出去岂不惹人笑话?再说,我大明物产丰富,无所不有,原不藉外夷货物以通有无,我大明天丵朝上国,诸蛮夷之国唯有肯臣服于我朝,称臣纳贡方允贸易,这是因其臣服而惠其利,懂么?
正所谓正其谊不计其利,明其义不计其功,允许民间自由通商?真是岂有此理,这不是把我大明立国之本都推翻了么?为了区区蝇头小利,将我大明上国与诸蛮夷置于平等地位?真是荒唐,我敢对皇上说这样的话,皇上不摘了我的脑袋当球踢才怪,以后莫对我说这些混帐话!”
夏浔暗暗叹了口气,无奈地问道:“那国公打算怎么办?”
李景隆握紧双拳,双目正视前方,做大义凛然状:“坚壁清野,整顿海防,寻敌决战,捣其巢穴!”
夏浔无语。
李景隆扭头瞟了夏浔一眼,心道:“这小子也不知用的什么办法,居然真的打探到消息了,说不得,暂且放他一马,以后再找机会。”便道:“你去见见铁铉,他正忙着保甲事宜,看看有什么能做的,你去帮帮他好了,剿匪大计,自有本国公做主。”
夏浔无奈,只得拱手道:“是,卑职遵命,不过卑职还在打听一些有助于国公剿匪的消息,不能在行辕住下,稍候还得离开……”
“那么……”
夏浔抢着又道:“为了避免向卑职提供消息的人对卑职产生怀疑,卑职现在的住处不宜公开,一俟有了消息,卑职会随时来禀报国公的。”
李景隆既想把他留在身边,随时找机会陷害他,又想得到他搜集的情报,立一份大大的功劳,心中挣扎片刻,终于还是立功的心思占了上风,说道:“好吧,一俟有了消息,马上呈报于我,待本国公率大军出海寻敌决战的时候,你必须要赶回来。”
夏浔应了声是,转身去找铁铉。
铁铉正埋头公案,整理李景隆署名的“靖海八略”,一见杨旭出现,也自欣喜。夏浔把他对李景隆透露的情报又对铁铉说了一遍,铁铉的反应与李景隆完全一致,招安则可,让朝廷向海盗妥协,开放海禁万万不可。这个时代的人,或许只有那些生活在沿海地带的人,才知道海洋贸易对他们来说是何等的重要,大部分大明人抱的都是铁铉这一观点:大明无所不有,完全不需要与蛮夷小国互通有无,肯和他们做生意,那是给他们面子,是一种赏赐,他们得毕恭毕敬向大明称臣才行。
随即,铁铉便拿出他已基本整理成形的靖海八略给夏浔看,夏浔看了那些方略,心情更加沉重,方略上详细规定了民船的载重量、长度、宽度、吃水深度,所有超限船只包括所有民间双桅以上大船全部酌情给付官银,予以收缴。此外还有保甲法、连坐法的详细规定等等,以此手段,的确可以大见成效,但是这样做对沿海百姓无异于一场灾难。
夏浔沉重地道:“铁大人,这个法子予以实施下去,剿匪很有可能大见成效,可是这种拉网式的打击方式,能够坚持多久呢?对沿海百姓真的有益吗?有些所谓海盗,仅仅是走私贩货而已,这样做,很可能逼得他们铤而走险,加入那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盗伙,沿海百姓赖海以为生计,如此一来,生活也必定窘困啊。”
铁铉性格刚正,嫉恶如仇,认准了的道理九牛不回,在他眼中,凡是违背朝廷法度的事情都是作奸犯科,必须加以革除。既然朝廷明令禁止沿海百姓私自泛海通番,就必须彻底禁绝。而这项政策是否合理,执行之后会不会断了数百万百姓的生计,则根本不在其考虑之中。
一听夏浔这么说,铁铉和气的笑容消失了,神情严肃地道:“杨总旗,你这种说法很危险,你食朝廷俸禄,不为君为忧,怎么反而替那些为非作歹的海盗说起话来了?依铁某看来,违法就是违法,你有一千一万个理由,触犯了国法,也该受到惩处。你看,我这里还有一条,张贴榜文,限期自首。如果过期不至,必予严剿,铁某以为,对这些海盗,要以剿灭为主,安抚为辅,必须把他们打疼了,打怕了,他们才不敢甘冒国法,继续出海为盗。”
这位铁大人官职虽不及李景隆高,但是正气凛然,说出话来不容质疑,夏浔满肚子话,同样辩解不得。铁铉的看法,来源于他的理念、他的认识,这些心里面根深蒂固的东西不是夏浔摆摆道理、讲讲事实就能扭转的,他再多说几句,没准大公无私的铁大人就能跑去告诉李景隆,怀疑他被海盗收买,加紧对他的看管。
夏浔心情沉重起来,他隐约记起了嘉靖年间朱纨平海寇的事来,朱纨平寇以后,闽浙沿海的百姓并没有过上安宁富足的好日子。恰恰相反,因为走私贸易不畅,他们的生计变得更加困难,许多沿海的士大夫人家也不例外,普通百姓窘迫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了。
更糟糕的是,所谓的万里海防,全面肃清,只是昙花一现的大捷,逆潮流而动的行为带来的是更严重的后果。海盗集团本来分为主张通商的互市派和烧杀掠夺的寇掠派,这两派中互市派是占上风的,在他们的控制之下,沿海百姓虽然不时受到寇掠派的的侵扰,毕竟也能从走私海商那里获得极大的利益。
互市派的首领王直还主动协助大明朝廷剿灭四处劫掠的寇掠派海盗,希望以此换取大明朝廷准许自由贸易的要求。结果,海禁未开,王直却被骗进囹圄,身首异处。互市派就此一蹶不振,寇掠派的林碧川、萧显、徐海等人则声势大盛,他们占据舟山群岛为寇据地,四处掠劫,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大劫难。
历史惊人的相似,那一幕要提前上演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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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第212章 我们有个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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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被铁铉义正辞严地教训了一顿,怏怏地告辞出来,走出了李景隆的行辕。
穿街走巷,夏浔异常小心地观察了许久,确定无人跟踪后,这才拐入一条小巷,向他真正要去的所在赶去。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夏浔的住处就在这条深巷里边,阳春三月,正是杏花怒放时节,漫步小巷,落英缤纷。
街边开着一家茶馆,一株花树下,几个人正有滋有味地喝着大碗茶,有熟客,也有生人,谁管呢,茶尽各自散去,哪问来自东西。
夏浔走来,看见茶摊上一个三旬上下的汉子,长得精瘦精瘦的,有马扎不坐,却蹲在那儿,正喝着茶与人聊天,便客气地打声招呼:“萧大哥。”
这人是夏浔的房东,名叫萧缜,夏浔在这小巷里租住了他家的一间小房子,所以彼此算是认识了。
萧缜抬头看见是他,忙也笑着招呼:“喔,夏老弟回来了啊,生意做的怎么样?”
夏浔笑笑:“还成,萧大哥忙着,兄弟先回屋里歇歇。”
“好好好。”萧缜点头含笑,一俟夏浔进了对面一间小屋,立即压低了嗓音,神秘地道:“嗳,这人是个外地来的商人,你们见过他娘子了没有?哎呀呀,那个味道,那个韵致,啧啧啧……”
旁边几个年纪轻的汉子立即来了兴致,其中一个笑道:“我说老萧,你几辈子没见过女人了?他那娘子,我也见过一面,长得嘛,是很有味道,可也算不得上品呐,你上西湖边上瞅瞅,腰似弱柳、杏眼桃腮的美卝人儿还少了么?他家娘子,似乎健壮了些,生得也黑些。”
萧缜不屑地道:“你懂个屁,你说那样豆芽儿似的女人,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到了床卝上,还得这样的女子才够劲儿,你没看到她那张丰卝满的小卝嘴儿,估计只要一吸,就能把我吸干喽,还有她那鼓腾腾的胸卝脯子,啧啧啧,不能想不能想,一想就受不了,不能自拔、不能自拔呀……”
旁边那人便吃吃地笑:“我说老萧,不致于吧,这样你就情根深种,不能自拔了,有点太夸张了吧?”
萧缜挤眉弄眼地道:“这样够味儿的女人,死在她肚皮上我都乐意,要是真死在她肚皮上,可不就是不能自拔了,懂么?”
几个汉子略一回味,不禁哄堂大笑起来。萧缜两眼发亮地看着对面,又羡又嫉地道:“快看快看,窗子放下来了,他奶奶的,光天白日的回来就搞,也不怕被他婆娘给榨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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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小房只有一个小小的灶间,之后就是卧室了,一进卧室,苏颖急急放下窗子,向夏浔问道:“怎么样了,那个甚么曹国公,可肯答应我们的条件?”
到了这里,苏颖只好脱卝去海盗装,换了一身寻常妇卝人的装束,头上还挽了个似模似样的堕马髻,本来英气俊俏的脸蛋儿平添几分妩媚。
她穿着淡蓝色的对襟比甲,月华白的衣裙,因为不太适应岸上的闷热,也是在海上随性惯了,比甲解卝开了两个蝴蝶扣儿,两团小麦色的丰卝隆饱满硬生生挤出一道深邃迷人的乳卝沟。夏浔微一垂眼,跃上眼帘的正好两团颤巍巍的所在。
苏颖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脸上微微漾起一抹红晕,急忙扣紧扣儿。在海上时,她就是在那些海盗大男人们面前几近于赤身裸卝体也坦然自若,丝毫不觉得羞涩,可是现在换了个环境,穿上了这正式的妇卝人家的衣裳,不知不觉便恢复了女儿家的情态。
夏浔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说道:“我试探了一下,恐怕很难说服于他。我还打听到,曹国公正在拟定一个靖海方略,这个方略一旦实施,想要永远靖清海盗是办不到的,可是眼下,恐怕东海群盗不分善恶良莠,个个遭殃。”
苏颖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冷地道:“这么说,你只是胡吹大气,咱们的买卖,根本做不成了?”
夏浔摇摇头道:“李景隆没有那个时间从容布置,他也不是肯踏踏实实静下心来,穷数年之功认真做一件事的人,何况,明知他走的是一条于国无益、于民有害的死路,我怎么会跟着他走下去?你让我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苏颖柔腴的腰卝肢一折,隔着炕桌气鼓鼓地往那一坐,夏浔蹙着眉头在炕沿儿上坐下来,轻轻卝抚卝着上唇,认真思索起来……
李景隆和铁铉炮制出来的这份靖海方略,夏浔并不赞同。李景隆此番靖海如果无所作为那还罢了,如果让他成功了,只能把温和派的海盗也逼向对立面,因为事情的根本起源在于朱元璋错误的海禁政策,根源既在,海盗就是禁之不绝的,一味打卝压只能令双方进入全面的武卝装对立。
历卝史上,朝卝廷禁海所用的手段大抵相似,其结果是什么呢?朝卝廷大笔军费的付出,无数抗倭平寇英雄的前仆后继,的确令得东海群盗元气大伤,但是最终却只是渔翁得利,让远道而来的葡萄牙人占据澳卝门为基卝地,垄断了整个亚洲地区的海洋贸易。
这是民之所需,你怎能禁得了?你不做,又不许你的子民做,结果只好由外人来做。
历卝史惊人的相似,现在的许浒、苏颖仿佛就是互市派的汪直,小楚和小米就是寇掠派的林碧川、萧显,而他们背后根基立于满喇加的南洋第一海盗陈祖义,扮演的就是渔翁得利的葡萄牙人的角色。依着李景隆和铁铉的做法,最终很可能会造成这样一种局面。
我能用欺卝骗的手段,骗取他们的帮助,用他们的鲜血,染红我的前程吗?
夏浔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和许浒有个约定,他不想卝做一个食言而肥的小人。
那天,在双屿岛上,许浒下令处死他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但是他没有想到苏颖把他押到龟背崖后,却把他关进了一个秘密的洞卝穴,叫人守在外边,并没有处死他。害得夏浔坐在洞里好一阵胡思乱想,还以为这位苏大姐想要金屋藏娇、先奸后杀神马的,结果等到晚上,走进山洞的却是许浒。
许浒进了山洞,开门见山,头一句话就是:“我对你提的那桩买卖很有意思,不知道你打算怎么交易,出多少价钱?”
如果纯粹依照武力的强大和手下的多寡来推举老大,那么双屿堂应该是雷晓曦做大当家,许浒和苏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雷晓曦就已经跟着父辈踏波斩浪纵横四海了。但是雷晓曦嗜杀成性,不大守规矩,这一点为苏老帮主所不喜。
而许浒则不同,他父亲是一员儒将。元末群雄争霸,张士诚这支人马是最受读书人推崇的,当时许多文人都加入了他的队伍,像罗贯中、施耐庵这些文人,都曾在张士诚手下做过事,许浒的父亲就是当初投军的一个文人,因为在军事上颇有见解,渐渐成为苏将军身边的智囊。
许浒为人性卝情与乃父酷肖,所以苏老将军临终的时候,把大当家的位子传给了性卝情沉稳、少年老成的许浒,当时三位老当家都是先后刚刚过世,小辈们刚刚接掌卝权力,雷晓曦纵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也没有动什么歪脑筋,可是这十多年下来,大家开始各存心思了。
苏颖一直兼着断事堂的差使,主管双屿岛的刑狱之事,此外就是照顾率领当年直属于父亲的那些老部下,从不招兵买马吸纳新血,对权位一直没甚么兴趣。而雷晓曦却利卝用他在海盗伙中的威望,不断扩张势力,虽然位居许浒之下,他的实力却始终压许浒一头,全靠苏颖这个三当家在,合二人之力,才能压卝制着雷晓曦。
楚米帮卝派军师来招揽许浒入伙的时候,雷晓曦当着外人的面公然表态支持,这可不是一个老江湖该有的作为,其行为几近于逼宫了,许浒当时就很是不悦,而当晚楚米帮的人又悄悄摸上了滩头,若非发现及时,险些酿成大祸。
双屿岛周围礁丛林立,水情复杂,没有内卝奸,外人的船是很难摸得进来的,于是许浒对雷晓曦起了疑心。他并不能确定雷晓曦就是那个内鬼,但是他真正想要做的事,就必须得先避避这位二哥了。
他对苏颖是绝对信任的,所以他让苏颖行刑,而且地点就选在龟背崖。这句话,涉及到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许浒刚刚接任大当家职位的时候,曾经处死过一个触犯了帮规的人,按照帮规,那人必死,可是那人是追随他父亲多年的老部下,曾经在战场上两次救过他爹性命。
他想放那人活命,当时就是找了苏颖帮忙,龟背崖是苏颖的地盘,她想动点手脚容易的很。最后就是由苏颖把他父亲那个老部下藏了起来,秘密送出了海岛。如今他旧话重提,苏颖又是和他从小长大的玩伴,彼此的脾气秉性非常熟悉,如何还不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夏浔就被藏了起来。
他和许浒秘密达成了约定,他说服李景隆与双屿岛合作,共同对付楚米帮乃至陈祖义,可眼下看来,李景隆不仅不肯答应许浒开海通商的要求,甚至除了招安之外的一切合作方式都不同意。铁铉更不用说了,此人嫉恶如仇,根本不赞同这种权宜变通,在他眼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绝对没有灰色地带的存在。
没有他们的赞同,我如何促成这互惠互利的合作?
苏颖本来气鼓鼓地坐在那儿,可是夏浔思考的时间太长了一点儿,百无聊赖的苏颖渐渐注意到了夏浔的表情,他眉头时而紧紧拧起,好象一个疙瘩,时而轻轻蹙起,好象一个川字,有时候眉梢儿一挑,似乎若有所得,有时候轻轻挑卝动两下,带着一些狡黠。
苏颖一向粗枝大叶,从来没有注意到一个男人仅仅是一双眉毛就能有这么多的变化,不禁感兴趣地研究起来。她看到,这个男人的眉毛轻轻地弯下去,然后慢慢向中间缩近,两个嘴角也同时向上勾起,笑里带些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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