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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时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痣多星
逢时
作者:痣多星

时睿:“你天天满手血腥味儿,见活人死人都摆棺材脸,又一穷二白,哪个不长眼的姑娘能看上你?不如跟了我吧,除了打仗,剩下的时间我都用来和你好。”





逢时 第1章
“睿睿,睿睿最乖,慢慢吃,吃饱饱,睡觉觉,快快长大,孝敬姨娘...”
“都么子大了人,还往姨娘怀里钻,不知羞,过来,让爹试试看还能不能把你举起来,臭小子,管好你的鸡儿,不准在老子脖子撒尿!”
“少爷,外头传言都说……老爷竟信了这谗言,这就要将杜姨娘放后院子里头枪毙!”
“竟然为了一个有辱门楣的荡妇把你爹活活气死...时家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睿睿…少爷,兔崽子…畜生……”
留声机似的吵,嘈杂的很,谁的声音都有,死了的,活着的,念着的,厌恶的,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放过他。
时睿本以为自己这回活不成,没想到死不透,脑子里混沌着慢慢清醒,身上麻痛的像被人裹着胡椒面儿放油锅里炸了,当然实际情况也差不多,他是被手榴弹炸飞的,当时衣服都着了,他以为自己要死之前还闻到了熟肉味儿。
不过这年头虽然乱,但还没有吃人的,所以没有花椒面儿,他睁眼提溜眼珠转了一圈,得,成了个肉粽子,倒是也用不着花椒面儿,甜粽子好吃。
见人醒了,白大褂医生不冷不热的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时睿:“花椒面儿。”
沈约南:“什么东西?”
时睿漆黑的眼珠子在丝丝缠绕的白布中间显得 又大又灵,幽幽的说:“甜粽子。”
沈约南长眉一蹙,不耐烦的随手一扔听诊器,往外头走:“这孩子脑子也炸坏了,来个脑科医生给他治脑子...”
又进来一个医生,时睿反应了一会儿,闭上眼睛拒绝被用手电筒照,别头拒绝眼皮被扒:“我哪儿都不疼,我就是饿了。”
柳医生闻言笑了:“原来如此,你等会儿。”
说着也出去了,病房里重新空荡,消毒水味儿刺激的时睿恢复灵敏的鼻子,打了个喷嚏。
“干嘛?想吃自己不会买去,穷疯了吗?”沈约南将鲜肉馄炖绕到了左臂弯下护着,鼓着腮帮子,像护食的老母鸡一样凶恶的瞪柳念。
柳念头疼道:“里头那位,饿了,伤的不轻怪可怜的,你让让人家,先给人家垫垫。”
沈约南:“我这也一天没吃了,让个屁,你去给他买去。”
柳念:“老沈你能不能有点医生救死扶伤的爱心?”
沈约南又塞了一口馄炖:“老子难道每天都没他娘的救死扶伤吗?瞎吗?”
柳念忍无可忍:“旁的时候我不跟你计较,可今天里头那位听说是个时家军的将领,剿匪出的事儿,要是没有他和他的兵,咱一城的老百姓都得让土匪糟蹋完蛋,他都炸成那样了,估计四肢都没了,醒来不哭不怨,就想找口吃的,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不就是碗馄饨吗?!”
沈约南噎了一会儿,懒得解释:“楼下阿婆正卖着,你唠叨这一阵子也能买完了。”
柳念眼眶发红:“阿婆手慢你又不是不知道!”
服了,再争下去他得哭,沈约南是真受不了男人哭,摔了筷子走了。
柳念端起馄炖,吸着鼻子转身,目光落到刚出来的病房门口,看到通体雪白的身影,啪嗒——手松馄炖掉。
“你...”
时睿扶着墙,用裹的像蚕蛹的手挠了挠头皮:“奇怪,我没多大伤,就屁股上一点烧烂了,你们给我裹成这样做什么,炸伤面积还能误诊吗...”
柳念很混乱的摇摇头,他只是个脑科医生,现在看来完全没了解情况。
“唉,可惜了馄炖。”时睿咽着口水说。
更深露重,深宅大院人影绰绰却寂静无声,在这里活着的人都要小心走路,小心喘息。
因为这里的老太太怕吵。
时睿的屁股底下垫了棉花躺在担架上,由海生和二蛋抬着往东院走,竹架子被晃得咯吱咯吱响,在寂静幽深的长廊上突兀的刺耳,他自己则是一声不吭,望着院墙阻隔出的四方天空出神。
黑夜如瀑,星河烂漫,很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夜空了。
他移不开眼睛。
“老太太睡了吗?翠莲姐姐?”海生协同二蛋将竹竿搭在肩膀上,用鼓出青筋的胳膊轻敲木门。
“早就歇下了,是海生吧,怎么了?找奶奶有事?”翠莲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海生扭头看了二蛋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的叹了口气。
老太太铁定没睡,要是睡了,就没人会应门。老太太睡觉轻,绝不可能让丫头跟自己在一个屋里。
时家军跟疤瘌脸的土匪疯狗在驴头山打了有四天三夜,战火燎原,半山腰的大片枫树林俱成了死木,青烟弥漫至离山脚不远处的刘家村,混着草木和腐肉味儿经久不散;时家军死伤惨重,渭城人心惶惶。连隔壁耳背的老太爷看报纸都知道消息了,耳聪目明的老太太怎么可能没得信儿呢?
她也不问问自己的亲孙子伤没伤着,可见是真意冷心灰,早就断了骨肉亲缘的牵肠挂肚。
“回屋睡觉。”时睿打了个哈欠。
二蛋垂头:“白浪费医院这么多纱布了。”
海生走在前头吭哧吭哧:“馊主意,就算这回能让老太太瞧着心疼,过几天露馅了也白搭。”
二蛋说:“要是我奶奶早就急哭成泪人了,大奶奶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海生说:“不是狠心,是忍得住。”
“何必忍呢,看看亲孙子掉几滴眼泪不丢人。”二蛋说着吸了吸鼻子,“再说少爷屁股上的伤也不轻,都烂了,得亏天凉,要是天热运回来路上就得着蛆。”
“着了蛆就让你舔。”时睿嘻嘻笑了两声。
二蛋说:“少爷不难受吗?”
时睿说:“难受啊,要哭了。”
海生和二蛋将他放下来,他趴在床上,扭过头眨巴着很亮的眼睛:“这纱布绑的少爷我又闷又麻,鸡鸡都不过血了。”
拆了纱布,海生给屁股上完药,觉不着疼了,时睿踏踏实实睡了场觉。
夜里却迷迷糊糊听到外头有扑啦啦的动静,他睁开眼,撑着胳膊从床上起来,走到窗户旁边往院里看。
有一小团黑东西黏在地上,他眯起眼睛,借着月光看清那是一只猫头鹰,估计在树上睡着让刮下来的。
真蠢,时睿心想。
他开门走出去,弯身伸食指戳猫头鹰:“兄弟,起来了,回你树上去。”
猫头鹰不动,眼眯瞪着,两只小脚抽搐着蹬空气,多半是摔晕了。
时睿嗤笑出声:“还以为是老太太过来瞧我了,白高兴。”
猫头鹰不会说话。也不会看他。
时睿揪着它耳朵晃了会儿脑袋,它才突然睁大眼睛,炸毛的扑棱起翅膀,卷起地上的沉灰往上刮,呛得时睿咳嗽,他松手看它曲折的飞向半空,夜还深,那团黑毛肉球很快就瞧不见了。
盯着泼墨般的黑夜看了会儿,时睿回了房间。
次日卯时起来就开始在院里练拳。院子里安静的出奇,跟世界隔离了似的。许是昨夜秋风疏狂,各人的房间窗门都关的很紧,海生和二蛋的呼噜声都听不着丁点儿。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的鱼肚白化作灿烈的阳光,穿过树叶落下斑驳的影子,落在青年翕动的沾了汗水的睫毛上。
时睿用指尖抿了一点儿舔了舔,再呸出去。
偏房那处终于传来海生的动静,时睿喊了一声“我要洗澡”,过后换了干净衣裳,神清气爽的往东院赶。
初秋的时节天气不冷不热的舒服,天边的云彩大团大团绵羊毛似的柔软,微风拂面,搁院里石桌上就着满院花香吃早饭,舒坦。
老太太年纪大了,银丝在朝阳底下闪光,丝绸衣裳一个褶儿都没有,举手投足间端的仍是前朝官宦人家小姐娴雅的姿态。
不过早餐是清淡的白粥馒头,还有二大娘的腌萝卜干儿。
时睿忍着屁股疼坐在老太太对面,先拿筷子吃了一整条咸菜,咬得咯嘣响,接着露出齐整白灿的牙齿:“老太太早,孙子给您老请安。”
老太太眼皮也没翻。
时睿突然伸出胳膊,在老太太头上揪下一片泛黄的柳树叶。
老太太立刻拿帕子拭了拭嘴角,抬起一只手臂:“翠莲,扶我回房练字儿。”
翠莲扶着老太太的胳膊往屋里走,回头看了一眼时睿,时睿冲她笑了笑,看得她心里跟猫爪子挠了似的。
时睿起身要走,翠莲又从屋里跑出来,塞给他一个小瓷瓶儿:“生肌化瘀的,晚上睡觉之前让二狗子给你洗了…洗干净了再抹,就是有点痒,痒了就是长肉见好,别下手挠。”
翠莲姐姐的脸有点红,看来全院人都知道他屁股被枪嘣烂了,时睿笑着说,“老太太让你给我的?”
翠莲没说话,时睿将瓷瓶儿揣兜里,“行,回去吧,我出门溜溜。”
屁股伤不能骑马,汽车也不想开,时睿讨厌那股汽油味儿,觉得尾气把大街上小摊的吃的都给污染了。
只能走路,他腿长走路不慢,一个半时辰走到渭河边上,眼睛四处扫了一圈,落在万绿丛中一个红点上,那是一个不小的土培。
那是王蒙的坟。
他昏迷这几天,部下将王蒙的尸首埋在渭河边了。
时睿盯着鲜土孤坟立起的木牌,上头用草书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大字——少侠王蒙之墓。
王蒙从小就喜欢说书先生口中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大侠,他参军,就是凭着这一腔热血。
王蒙今年刚满十九岁,他是时睿的副将。时睿今年也不过二十二岁。
时丰年刚死的那年,时睿带着王蒙接起时家军担子,城里的学究老者,都说少年轻狂少年轻狂,黄头小儿岂能堪此大任?渭城气数已尽,再无庇佑,丧尽天良的土匪很快就会将渭城吃的骨头都不剩!此时此刻,逃亡南方投靠旁的军阀才是上策!
时睿闻言,骑着马儿拉着王蒙招摇过市,大放厥词:“我时睿一天不死,渭城的人就掉不了一斤肉!各位父老乡亲,吃好喝好,乐乐呵呵哈!”
那会儿只有王蒙信他,举着枪挑着眉毛咋呼:“少帅无敌!”
但是现在王蒙死了。
原真是像山间的风一样来去匆匆的人。
“早知道给你娶个老婆留个种。”时睿灌了一口酒,剩下的全浇在地上。
“瓦子里你那个相好,有没有可能有你的遗腹子?”
“这回你爹娘也不待见我了肯定,我别真是个天煞孤星。”时睿说,“你妹回来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说完愣了会儿,站起来,怕再在这待一会儿忍不住要掘坟,再看看王蒙的脸。
谁知脚打了个拐子,直往河边冲,刹不住脚。
扑通———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沉到水底,时睿是个旱鸭子,鼻腔嘴里都灌满了水,救命都喊不出声儿。




逢时 第2章
时睿吐出几口水,趴在石头上一面咳嗽一面喘息。
旁边把他捞上来的人在有条不紊的重新穿好衬衫,弯身,将长裤角的水拧了一把。
时睿盯着他滴水的头发,修长的手在扣子间移动,笑着说:“挺巧,沈医生。沈约南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明显没什么好气。
时睿说:“你怎么在这里呢?”
沈约南没说话,下巴壳子往一边一扬。
河的另一边有画架,未画完的画,丢在草上的画笔。
时睿收回视线,从地上爬起来,笑出了酒窝:“还会画画呢,沈医生。”
“不是让你多休息。”沈约南说,“倒还喝起了酒,看来屁股烂的不够厉害,没把你疼的不能走路。”
时睿挑了挑眉,没说话。
“走了。”沈约南边走边说,“让你整的心情都没了,烦,以后要自杀离我远点。”
“我没要自杀。”时睿说,“我这是喝多了!”
沈约南没再理他。
匪徒是除不干净,灭了一茬再起一茬,春风吹又生,时睿这几年没断胳膊瘸腿,一次次在轮回线上挣扎,除了命硬,多半是沈约南妙医圣手的功劳。
所以这人虽然脾气差,但时睿不讨厌他,有时候还觉得他挺特别。
跟谁都一副别人欠了他八百万两的臭脸,天王老子面前估计都不会笑,活的很坚韧。
时睿爬起来,往另一个方向走,走了没两步,冲回来,到收拾东西的沈约南身边说:“沈医生,屁股疼。”
沈约南拿起画板夹在胳膊下头,戴好帽子,斜睨他一眼:“回家换个衣服上点儿药。”
“沈医生。”时睿说,“这儿离我家很远,离医院挺近,能不能..…”
沈约南说:“我今天休假,再见。”
时睿瞅着他瘦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树影婆娑之间,回神,转身往医院的方向慢慢踱步子。
风大,路上便将衣服吹得半干。
小护士带着口罩,耳朵却遮掩不住的红,时睿胳膊撑着床,掌心托着腮,漫不经心的问:“昨天那位柳医生是新调过来的?”
“刚从德国留学回来。”小护士说,“还是沈医生的师弟呢!”
时睿说:“哦。”
小护士:“您这是掉河里去了吗?”
时睿说:“他俩关系好吗?”
“谁?哦……柳医生和沈医生啊,很好呢。”她说,“沈医生那么凶,我们都不敢怎么和他说话开玩笑,柳医生一来,情况就开始变了。”
“哦?”时睿饶有兴趣,“变什么样了?”
小护士往门口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柳医生看起来人高马大的,竟然是个动不动就哭的软包,沈医生对他凶不起来,凶一句眼眶红的跟兔子似的,可可怜了,久而久之,沈医生对他都没脾气了,倒是柳医生天天抓着他唠唠叨叨的,那情形,跟在外面霸惯了的男人碰上克星老婆没什么两样”
时睿笑了笑,没说话。
他提上裤子慢悠悠离开了。
柳念刚从盥洗室出来,看到几个小护士倚在门边,上前道:“你们看什么呢?”
“看青年呢!”
柳念啧了一声,“一个个大姑娘家家的也不嫌害臊,青年在哪儿呢,让我也瞧瞧。”
“已经走啦!是时睿,来换药的,他这几年刀山火海里滚,不似小时候那样白嫩可爱,但添了许多硬朗稳健,更英俊了许多呢!”小方说的自个儿的脸又红又亮。
小淑又接道:“前些年是千人宠万人爱的小少爷,眨眼间是独挑大梁的将帅了,那能一样吗!”
“哎!他方才和小于在医疗室待了好久,是不是瞧上小于了,他今年多大了,还没成亲呢吧?”
小于被这调侃羞红了脸,赶忙跑了,一群人在门口大笑。
笑声惊动了庭院里榕树上的鸟雀,扑棱扑棱全飞走了。
柳念盘着胳膊看向远处,声音在笑声中不甚分明:“这么说来,昨天那位就是时睿啊……”
八月十五,时睿照例去老太太那儿请安,吃她吃剩下的早饭。
在家百无聊赖,他领着二狗和海生出了大宅门,逛大街去。
逛着逛着逛到了戏园子。
台上名角儿在咿咿呀呀的唱,时睿不懂昆曲,是耳濡目染的习惯,得空回来都爱听一会儿这个。
许是因为杜姨娘最爱听曲儿唱戏。她有一副好嗓子,可惜没得个好师傅,他爹就常常在自家大院里搭戏台子请戏班子来唱,三天两头的不消停。
那会儿他真像个土皇帝,宠人疼人恨不得给人摘星星捞月亮。
歪头一看,二蛋和海生听得也挺陶醉,手一耷一耷的在桌上敲,眼睛都恨不得吸在台上,如痴如醉。
“化成那样你们能看出长相?”时睿笑着问。
二蛋说:“哎呦少爷你不懂了吧,看身段啊!腰多细,一只手就能抱过来,那句怎么说来着……”
“嬛嬛一袅楚宫腰。”时睿喝了口茶。
“不看身段,这嗓子,余音绕梁,天天在我耳边吴侬软语那我得……”海生说着脸有点红。
“得上天?”时睿说,“那我给你绑了放你屋里去,你敢要吗?”
“不能这么做,少爷。”海生说,“强抢民女,犯法。”
二蛋说,“怕什么!咱们家少爷在渭城就是法!”
时睿站起来,因为台上的戏谢了幕。
他往后台的方向走。
时睿的步伐看着懒散悠闲却很快,他掀开化妆间的红色布帘,停住脚步。
刚才的戏子应该已经将戏服换下来了,这么看,都穿着雪白的里衣,一样浓厚的粉面,竟认不出是哪位是海生喜欢的。
时睿拳头掩在唇边咳了咳,笑着说:“刚才哪位姐姐在台上唱戏?”
众人看过来,看到一个衬衫长裤,飒爽俊秀的年青人,纷纷互看一眼,窃窃私语:“谁家的儿郎?”
“瞧着眼熟,好像…好像是时睿少将?”“是他!真是他!!竟来这里了,看来受伤不重!外面那些说他断腿了的果真都是谣言!”
时睿就在原地站着,笑眯眯的听姑娘们议论。
“沈杳杳啊,去茅房了!”终于有姑娘应了声,又问,“您来找她做什么?”
“想问她有没有空。”时睿说,“今晚想请她去我家唱。”
“是了,时家老太太也喜欢昆曲!”有人说。
正说着,沈杳杳回来了,看到时睿身后的倚在门框的人愣了愣,接着迎上去。
有姑娘说,“杳杳,这就是杳杳了!”
时睿要走过去,突然腿弯挨了一记重击,他反应不及,趴倒在人姑娘的梳妆台上,上头的东西稀稀拉拉落了满地,一片惊呼。
沈约南将腿慢慢收回来,很不善的看着时睿。
沈杳杳惊道:“哥,你干嘛踢人家!”
时睿爬起来,回头看到沈约南也愣了,有些无奈的揉腿,“好巧啊…沈医生。”
沈约南没说话,不打算搭理他。
沈杳杳道:“怎么回事儿?!”
有人跟着附和:“是啊怎么回事儿,沈大哥看着这么斯文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还打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一说误会提醒了时睿,他看着沈约南反应过来,“你刚才在我后头,听到了……我,没想绑你妹,我奶和我弟,想听曲儿。”
沈约南:“沈杳杳去不了。”
沈杳杳闻言却是一喜:“多少钱,唱一晚上多少钱!”
时睿揉完脸放下手,嘴角勾了勾:“不用一晚上,老太太到点就睡,你开价吧。”
沈约南手背起了小小的青筋,“我说不去。”
“十块大洋!”沈杳杳竖着两只手指。
“沈杳杳!”沈约南一把揪住她的长辫,沈杳杳被勒的头皮眼角往上提,成了丹凤眼,手还向着时睿放不下。
“五十个吧。”时睿忍着笑,“叫上你哥一起。”




逢时 第3章
时家的宅子很大,后院里种了很多花,满园幽香,可天光一暗,总让人觉得凄凉。
沈杳杳一边对着镜子化妆,一边空出手来搓胳膊:“这么大个宅子,就那么几个家仆,说话都压着嗓子,跟怕惊动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哥,你说这儿是不是闹鬼?”
“不能。”沈约南站在门口看外头的花,“别胡扯。”
“就算闹鬼我也得唱完今晚,那么多钱啊!”沈杳杳咯咯笑着,看着镜中自己的脸,突然想起来什么,便停住笑,说,“哥,其实杜姨娘认识娘,我小时候就见她经常来葳蕤阁听戏,说不定以前她也请娘来这儿唱过戏。”
“来过你也看不到。”沈约南说,“也听不着。”
“我可以想象啊!触景伤情,感时伤怀你懂吗。”沈杳杳说,“我还听到过那杜姨娘唱戏,那把嗓子,不比我差,可惜了。”
“红颜薄命,都死了就别念着。”沈约南说。
沈杳杳啐了声,接着说:“我原本还以为时少爷什么恶心粗鄙样子,今天看过来,不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杜姨娘也不像。”
“别废话了。”沈约南说,“别让人老太太等。”
戏台子已经搭好了,台下的桌子上摆了茶和点心,前头一排座位比后面的看着舒服,放了狐绒垫子,点了香,是给主人贵客准备的。
沈约南自觉坐到了最后排,掏出随身带的纸笔,对着园子里的花画素描。
纸上的花成了形,台上缠绵婉转的开了腔。
前头老太太已经坐下了,却不见时睿。
沈约南往四处看了一圈,也没看见他。
沈杳杳一曲唱罢,领了老太太的赏赐和夸赞,时睿还没有来。
天色暗了,桌上点了煤油灯,蛾子扑了一圈儿。沈约南继续画素描。
耳边突然一道清晰的声音:“画的真好。”
一抬头,时睿正眯着眼睛在他身后看画。
“谢谢。”沈约南说。
时睿在他身边坐下,望着台上,“你妹妹唱了很久了?嗓子还这么亮,功力深厚啊。”
“谬赞。”沈约南喝了口茶,放下画,“怎么不去陪你奶奶?”
时睿转过脸看着他,“你这儿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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