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淡墨青衫
黄来贵的父母就只开了三十亩,另外自家种了几亩菜田。
“我打算入秋后再开五十亩田。”背着弓箭的黄父突然对黄来贵道:“我知道老大你不想我们太辛苦,其实也不甚累。公中的骡马牛都可以租用,一次有限的钱,咱家给的起。若是要买,其实也买的下来,我是看看能不能独到几头大鹿,还有卖粮的钱能卖到多少贯钱。现在牛是六贯一牛,然则是母牛和小牛,若要健壮公牛,得要九贯到十贯,这价是比在福建路高的多,但船运过来不易,运来的牛马总有不少死掉的,这价也就不是太贵。若能买两匹马,一头牛,纵是几十亩上百亩,也是累不着人。”
黄来贵心思也是有些动了……这里真的是大有机会。
明年父母若能开出数十亩棉田,一年最少能入帐好几十贯,这已经是相当高的收益了。
再加上几十亩的豆田或稻田,由于没有苛捐杂税,收获上来的粮食也能卖出不错的价格,父母一年的收入也是可当的可观。
当然要有一大部份抵折掉,两匹马一头牛一天就得吃半石料,甚至更多。说不定要雇佣个放牛娃每天放牛牧马,另外还要抵还欠侯府的钱,落到手里的不会太多。
但这种情况会在几年后大为改变,一亩棉田,一季收获,棉农最少纯收入一贯钱,很多移民还会赊欠单脚踏机,纺棉织布还能赚十几二十贯一年,再加上棉田收入……这在此前这些贫苦的流民或移民想都不敢想。
在南安这样的富裕地方,自家有田有织机的中产农户,一年的收益也就是十几贯钱,贫穷一些的,一年五六贯钱,最多七八贯钱。
其实他们的收入可以更高一些,但沉重的赋税使这些家庭的收入有一半以上甚至更多进了国库。
福建这种富裕地方,百姓好歹能还温饱,并且有些储蓄,西北,两湖,云贵,这些地方的百姓,造反的也是越来越多了。
想来想去,黄来贵对父亲道:“阿爹随自己的心思做吧,我只说一条,不要太劳累,若是顶不住,千万别想着钱财浪费了,若是身体出了毛病,怕是要花更多的钱。而我兄弟二人俱有出息了,若是你们累出个好歹,叫我们还有什么好夸人的”
“黄兄这话说的极是。”李国柱大表赞同。
黄父也按了下激动的心思,看看自己手掌,感觉身上的劲力,叹了口气,说道:“那便再开三十亩吧,牛要买,马只买一匹,这样我们照顾起来也不会太累。”
说话间已经又走了数里路,这时东西方向又出现一条大道。
李国柱道:“修这条路,用了百来十头牛,几百匹骡马,加上两千壮丁,二十二里,用碎石二十多万斤,反复碾压夯实,有透气透水孔,最上层垫上炭渣,可是费了太多的心思在这路上。”
“这叫环岛官道。”黄父也对儿子解释道:“从每个村庄出外,走过农田区和跨过渠流,大约都是十里左右,有这条官道,说是什么椭圆形状,从南北到东西方向,正好是绕了一大圈。现在咱这里修成了二十二里,动员了十来个百户
的壮丁,用了一个月时间才修完……”
“全部修完得三百三十里。”李国柱赞叹道:“南安侯真是大手笔,令人敬佩。”
这条官道其实就是在嘉南平原的东西南北,近丘陵和山地的纯平原地带划了一个椭圆形,除了修好道路之外,就是在外围建防御工程,大量的砖石造的小型军事堡垒,加上木制的十几米高的箭楼当哨探岗楼,虽然没有办法修成长墙来阻拦野兽和高山人,但就目前规划的防御体系来说已经相当严密。
毕竟被大魏主力剿杀过之后,山里的土著们也是晓得厉害,在此之前陈笃中那么稀松的防御和废物厢军都没有引来高山人的觊觎,要知道他们几个大部落联合,好歹能出动一两万壮汉,这种断发纹身的汉子战斗力不会比意志薄弱缺乏训练的厢军弱,而驻守厢军的人数也是实太少了。
至于来自海面上的威胁,徐子先则是另有打算。
这时前方的何百户发出了噤声的指令。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接着众人听到明显的马蹄声响,很快在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队策马飞奔,高速驰来的骑兵们的身影。
“这是第一军第一营。”何百户大声道:“老子退伍之前,是在信字营,和他们没少打交道!”
黄来贵在何百户身上一下子感觉到了明显的军人气息,这时候他才发觉,何百户行走时一瘸一拐,原来是一个腿部有残疾的退伍的武卒。
在东藩岛上,很多来自南安的退养武卒都被安排了官吏的职位。
在南安时,这些身有残疾的武卒们都是被安排了清闲的工作,在闲暇时,他们会被安排学习文字,因为不能再上阵搏杀,这些人学习的也很认真。
后来干脆又加学了算学和律法,黄来贵隐隐明白了,为什么何百户客气之余,又精明干练,还熟谙政务律令,简直是一个全才型的官员,东藩好几十个百户,南安侯府哪来的这么多能干合格的官员
现在算是明白过来,这算是南安侯府早就有准备的人才储备,从现在感觉到的效果来看,南安侯府的准备工作,做的是相当的巧妙,令人敬服。
一队十余人的骑兵风驰电掣般的飞驰而来。
骑兵的装备在南安府兵中算是最好,有十人穿着布面镶铁叶的布面绵甲,这种甲胄也有近三十斤,胸口安装铜镜,从肩膀到下摆都用多层的绵布加铁叶防护。
对枪刺这种甲的防护力相当薄弱,也就比穿普通的衣袍要强一些,但对刀削箭射,这种绵甲的防护力相当不错,最少可以减轻大部份伤害
第三百零七章 土著
骑兵向东南方向驰去,何百户便令十余个警备士带着兵器,加快速度走向左侧方。
这时候已经出村十余里,过了渠道区和农田区,有大片的荒地还没有开垦,但已经规划出雏形,外围的渠道也在修造,还会挖井提供水源。
这里的荒地在烧荒后,两三年内都不必考虑肥力问题。
如果日常的收粪积肥和隔几年大规模挖一次河泥,土地肥力的问题也不是太难解决。
这年头的土地出产之所以不高,除了良种,农药,各种激素也缺乏之外,主要的问题来自于缺水,病虫害,土地肥力不足等各方面。
如果是杂草一类,后世是喷药了事,这个年代没有药可喷,但百姓们不怕吃苦,就算几十亩地都长草,可以日夜不停的劳作,锄草都是不在话下。
但良种选育是门学问,高产,抗倒伏,抗旱,抗涝,还可以抗病虫害的良种,这年头上哪儿找去
另外很多催产素,还有很多打虫的药,这年头肯定也没有。
对抗病虫害,就是用烧掉积草的办法,烧一次,虫害就小的多,这也是土办法。
积肥是最大的难题,仅次于水利。
如果风雨不调,谁也没有办法,东藩这里水利充足,大量的水车和挖掘出来的水井可以解决水源问题,剩下的就是积肥。
原本的办法是轮耕休播,比如一百亩地,今年种五十亩,剩下的五十亩摞在那里,隔一年或是两年再种,用自然的办法使土地恢复肥力。
这样的做法,人均人口不能高,每家每亩最少要五十亩到百亩土地,这才可以温饱。
唐时授田,每丁永业田二十亩,口分田八十亩,年老残疾者减半。
就是说,一个壮丁要种地百亩,残疾了,年老了,还得分五十亩地给他们。
就是在这样的分田制下,百姓基本上都能过的不错,唐初到玄宗之前的府兵制运作良好,军队的战斗力极强,主要就是分田之后,百姓富裕,有足够的土地种各种作物,包括桑麻在内,温饱得以解决,当然要持戈护卫国家的安全,国家全,方能个人安,国家不受异族侵袭,每家每户才能继续过好日子。
不要以为百姓愚昧,其实这种最简单的道理,人人都是懂得。
休耕的办法也很不错,可以保持土地肥力。在这件事上,徐子先都是赞同古人的办法,而不是后世那种拼命用化肥的办法,用着一时爽,时间久了,土地就废了。
这不是危言耸听,松辽的黑土平原,土地已经出现了很多问题。
但这事并没有办法解决,人口基数太大了,不用化肥,人饿肚子了怎么办
封建时期,国初时风平浪静,几乎没有什么过不去的矛盾,主要就是国初洗牌,大量自耕农出现,那是国家稳因的基石。
而中期之后,首先是承平日久,军队失去战斗力,官僚机构出现诸多、毛病和麻烦,但这还只是小毛病,不致命。
真正致命的就是人口滋生之后,没有过多的土地来分配,所谓贫者无立锥之地,便是这样的情形了。
到时候就只能是王朝更迭,在内乱中大量的人口死亡,大量无主土地出现,重新再分配,然后又是一个治世到来。
所谓的治乱循环,除了极少数偶然期之外,多半就是这么一条主线,没有什么新鲜的,千百年的帝王将相的故事,说白了就是两个字,土地。
现在东藩的地,徐子先大力推动烧荒开辟,他是打算以几十万的人口,除了用在军队,官府,海洋,工商外,只有一部份壮丁来种最少数百万亩的地,平均每亩最少都在百亩以上。
这样可以隔几年肥一次田,也可以轮种休播,保持土地肥力。
种地的人多,每人名下的地少,然后连年播种,肥力不足,这年头徐子先上哪儿搞化肥去
还不如少量人种多数的地,土地蓄积肥力,保持单亩的高产,这样才是正道。
远处已经有火头起来了,沿着丘陵到山脚区到处定了放火的地方,各处定点引燃火源,然后借着风力,可以将大片的区域里的灌木和深草都烧成灰烬。
这样就成了肥田,只待耕作就可以。
黄来贵和父亲,李国柱等人一组,深处丘陵灌木深处。
到处都有烟火起来,人们屏住呼吸,专注的做自己的事。
间或有人叫起来,然后是吃吃的吆喝声,那应该是从灌木里窜出什么小型的野兽。
黄来贵在这样的事情上有些笨拙,有条毒蛇就在脚下也未发现,还是李国柱眼尖,一锄头打死了,笑着又将蛇头拍扁,然后把蛇身放在身后的背篓里头。
李国柱抹了抹额头冷汗,笑着道:“这蛇肉美味的很,晚间黄兄弟到我家来吃蛇肉,喝两杯酒,算是替你接风……嗯,蛇头一定要打扁,这东西就算身首分离,照样能咬人一口。开荒到现在,叫毒蛇咬死了五个人,真是作孽。”
放火烧荒的危险就在于毒蛇,有时候风力突然变大,会将烧荒人困在火场里,这种情形也发生过好几回,好在都是没有死人。
黄来贵自是笑着应承下来,适才一路行走,他和李国柱等人一直在谈天说笑,甚至有意顺着人说话,就是要替父母赢个好人缘。
他常年在海上,兄弟徐子先也是水师武卒,有兄弟二人,不会有人无原无故欺负到黄家门前,但父母年迈,到底有些不太放心,若是乡邻都是李国柱这般的热心人,出门在外的时候,他也要放心的多了。
这时远处传来铜哨声,在人群最前的何百户面色一变,高伸右臂。
 
第三百零八章 潜藏的冲突
总旗官有话没有直说,怕坏了士气,这些野人真的是不怕死,只是此前一直和大魏这边相安无事,所以还没有爆发大规模的冲突。
但南安侯府的枢机房已经有机密文书传送到总旗这个级别,近来烧荒越来越逼近土著地盘,也就是接近山脚……东藩这里的大山,绵延千里,三万六千平方公里的土地,七成以上是山地。
当然也不全部是高山,从平原到丘陵,再到山地,山地中也有平缓处,可以立下村寨,种一些简单的作物。
南安侯府这边逼的越近,对高山人的压力就是越大,两边发生摩擦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若是真的打起来,总旗很是怀疑,这些未经过训练的丁壮,面对那些悍不畏死的野人,就算能赢,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哪怕就死上三十人,也就是十分之一,怕是整个丁壮队伍就崩溃了,而一旦大规模死人的消息传出来,对南安侯府的移民计划也是一个相当沉重的打击。
瘴气,荒僻,瘟疫,开荒的辛苦,这些都能拿南安侯府的各种优待和未来的希望来吸引更多的人。
就算新来的还要住几个月的油布帐篷,但看到那些小院,那些很象样子的定居点时,心中充满希望时,一时的艰苦又算什么
但要是被土著袭扰,甚至是杀害开荒的官户,这就是另外一个层面的事情了。
若果真如此,怕是没有几个人敢继续上岛上来了。
两边的距离说远也不远,大约相隔不到二里,只是中间隔着几处丘陵缓坡,灌木和草从都长的很高,所以看过去并不是太真切,有些模模糊糊的感觉。
在人们的前后左右,四处都有火起来了,这叫丁壮们有些焦虑。
这时左侧出现警备士们的身影,刚刚的警报就是他们发出来的。
这些警备士也不敢离的太近,只是远远的发出警报之后,仍然保持着和土著里许的距离。
如果事有不对,这些人未必靠的住,他们毕竟是此前的驻岛厢军,士气,体能,战技,都是跌到谷底。
现在他们被留任,此前被克扣的军饷按足额的两贯发,福利待遇也是和南安府兵相差不多,并且也能将家人接到岛上,这些待遇足够叫他们撑过辛苦的训练,平时也能尽职维持地方治安,不然叫他们上前拼命,还是过于为难了这些前厢军将士。
好在,骑兵们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了东南侧。
十余骑说起来少,但十几个骑兵飞驰而来,动静也并不算小了。
土著们明显有些骚动,队伍中有些盲然。
此前他们专心对着十一百户这边,现在另外两侧都出现了敌人,人数虽不多,但明显是正规军的样子……土著不是傻子,他们和大魏打了二百多年交道,大魏的正规军人他们还是认得的。
骑兵中有一骑单独向前,开始向土著喊起话来。
双方对答了一阵,又对峙了一柱香的功夫,十一百户这边突然骚动起来,土著们后撤了。
“好险,好险。”李国柱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说道:“这一次我真的感觉是差点儿就打起来。”
在场的人都有相同的感觉,与此前的若干次对峙不同,这一次看起来土著是真的想动手。
“经此一事,大伙的胆子是大了不少啊。”李国柱捏了捏弓柄,感觉弓柄上滑滑的全是自己的汗水,适才两手和背后已经汗如泉涌了。
不仅是天热和四周的火和烟气烘烤,最主要的原因当然还是惶恐和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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