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淡墨青衫
徐子先目光闪烁,心中若有所思,一时间竟是呆住了。
两人一起又回到别院,分别之时,李仪拱手道:“不料世子居然精通歧黄之术,看来以前真的是小觑世子了。”
徐子先道:“李公千万莫这么说,中暑之后如何施救,悬铃游乡的游医怕都是知道,只不过偶然翻看医书看到了,倒不是通什么医术。”
“也是,世子近来看书颇勤。”李仪不再多说了,笑眯眯的又拱了拱手离开。
徐子先心情也是不坏……孔和看样子就是一个精明外露,行事有原则,有章法的干练之人,能得此人效力,好似玩游戏时意外寻访到了一个可用的人手。
自己前世的回忆中这般人才不少,但最近能招致到府中的最多只有两人,其余的大才都很难投效于自己。
可没有什么王霸之气一抖的好事,现在自己有的只有穷气。
……
起风了,堆在天边的灰暗云层有若实质,天气骤然暗下来,风吹在身上带来阵阵凉气,令得徐子先感觉暑期尽消,身上的汗水都被吹散了不少。
傍晚前他又照常练箭,四周的庄户人都看的多了,也不以为怪。
收箭之时起了风,猛的吹过来大片黑云,看来这一场雨可是不小。
在他收箭时有两人自背后而来,故意隐藏形迹,步履声很小很细微……但徐子先还是第一时间听到了脚步声响。
他在这里练箭三个多月,不仅射术大为长进,体力,臂力,腰力,还有精气神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古人没有太多健身器械,但亦有万夫不挡之勇的勇将,武术就是杀人术,一个人如果被人从身后逼近尚无察觉,那还称什么高人……
徐子先没有想太久,李诚父子已经隐然成了威胁,他也须处处小心,以防这父子二人狗急跳墙……
他霍然转身,手中大弓拉开,箭矢搭于上,长大的军用步弓稳稳张开,一支箭头扁平的箭矢已经搭的很稳。
这就是重箭强弓,百步之内、射中人的要害一样致命,六十步内可以破轻甲,深入人的肌里,四十步内,就算是重铁甲一样能射穿,虽会被铁甲挡住大半力道,一样能令人筋骨断折。
在火器大规模运用之前,死于弓箭之下的人也是不知凡已。
“徐明达,你要害人性命啊。”
“这才多久不见,这厮怕是疯了!”
两个人一起惊的尖叫起来,一边闪避,一边手舞足蹈,当然也是在控诉徐子先的行径有多么恶劣。
徐子先笑起来,将手中弓箭放了下去。
两人俱是他的好友,一个是徐行伟字子张,五世出宗室的“国姓世家”出身,身长而壮,是一条魁梧的汉子,已经中了武举,待时日到了就会赴京考进士,一旦得中,就有了官身,境遇会大有不同。
另一位是魏翼,字燕客,长身玉立,翩翩少年,气度仪容俱很出色。其祖父辈由真定府被朝廷派到福建路当官,一当二十余年未曾离福建路,后来就索性留在福州安了家,也是福州府城中的官宦世家子弟。
徐子先和他们都是在赵王府中相识,赵王第六子徐子文人才出色,天生聪慧,二十不到便换名考中举人,为时人所敬,其在赵王府中的听风轩的雅集是福州最顶层的交谊场所,稍微有点身份的世家子弟俱都参会,不够资格的会嗟叹不已。
论学问见识,此前的徐子先都无资格,好在赵王是他亲堂叔,他要去,徐子文却是不好拒绝。不过这种集会非富即贵,众人也不会将徐子先看在眼里,经常拿他取笑耍乐,各种粗鲁的调笑都有,以前徐子先只能咬牙忍受,谁叫他想融入真正的权贵圈子呢
魏翼和徐行伟算是能感觉到徐子先心中的隐忍和不甘,父亲仕途不顺,徐子先为了家族不得不与人虚与委蛇,也算是潜伏爪牙忍受了吧
这些世家子弟,看似光鲜,但除非是被家族彻底放弃,或是行商世家不讲究的,哪一个不是有一本的斑斑血泪
第十章 兄弟闲谈
三人从角门进来,徐子先照例放下大弓,换了干净衣袍。
徐行伟和魏翼都是用赞赏的眼光看着这位昔日的小兄弟,待看到秀娘时,两人的眼光都变得暧昧起来。
“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徐子先略感狼狈,将两人带到南楼,众人坐下,小厮徐名奉茶上来,徐子先示意徐名去换清凉饮子。
这时外间大雨如注,稀里哗啦的雨水自楼阁檐下冲涮而下,整个天井似是要被水淹没了一般。
“下雨天,留客天。”徐子先道:“两位兄长今晚就不必回去了。”
魏翼嘲讽道:“回府城几十里,我们这几个月知道你心境不佳,只写信过来,未曾亲身来,来了自然就不会走,赶都赶不走的。”
三人都是大笑,徐子先倒是感觉最开心的一个,前生后世他都喜欢这样的情境,几个年轻的好友,说笑言谈不忌,时不时的大笑,似乎没有什么事是真的值得悲伤和忧愁……毕竟除了被斩首的徐子先的回忆,哪怕多种思绪回忆加在一起,种种体验和想法也还是青年人的想法而已。
“你先不要王顾左右而言它……”徐行伟笑骂道:“不要和我们装样子,赶紧说说那个小娘是怎回事。”
魏翼赞道:“人家是金屋藏娇,我们明达弟是藏娇于井旁,了得,了得。”
徐子先狼狈不堪,说道:“燕客兄真是善谑……那只是使女,还不是立契了的使女,而是从庄上过来帮手,抵免役钱来着。”
宗室或世家大抵都有这样的情形,徐子先一说他们就明白了。
待徐名还身过来,衣袍被雨淋湿不少,盘中托着的物事却是丝毫没有被雨淋到。
“这东西是我自制的,加了冰,还算清凉……”徐子先将琉璃酒壶端着,替两个好友一人斟了一大杯,加了冰块的葡萄酒殷红一片,看起来就很诱人。
“明达现在真的与此前大不同了,居然自己能酿酒。”魏翼先喝了一口,感觉清凉润喉,并且回味醇香,入口之初有些甜腻,再细品是有一些酒涩,最后再一回味,只余清香从鼻间透出,感觉浑身一股清爽。
“这是饮子,可不是酒。”徐子先道:“我可没加酒曲。”
葡萄酒加酒曲也是可以酿出十余度的酒精浓度,不加酒曲也行,要决是加白糖。现在白糖得之却是不易,所幸红糖不贵,在福建路又好买,所以徐子先以红糖配葡萄,结果酿出来的酒居然也不坏。
要是加了酒曲可就是酿酒,大魏对工商业的管理极为严格,酿酒是要征税,不管是自用还是买卖。
若是要卖,则还要买市籍酒照,没有这东西,私酿私卖就是犯罪,不比贩卖私盐的罪行轻什么,刺配远恶军州,或是服苦役,一番折磨是免不了的。
正因如此,朝廷才有一年一亿六千万贯的收入,不仅是盐铁专卖,朝廷对市场经济和工商生产,贸易,民间的小农经济,当然也包括农税收入,力役,各种税收名目可是千奇百怪,无孔不入。
这年头也是有果子酒,苹果酒葡萄酒还有梨酒,栗子酒都有,人们也挺爱喝。
烧酒倒是没有,或者只有雏形,但徐子先发觉贵族都不爱喝高度酒,只有下层人士喜欢粗劣和劲头足的烈酒,却是利润有限,徐子先倒是动过酿酒发财的念头,后来才发觉大魏管制甚严,一时就把这心思给放了下来。
不过得到眼前好友的肯定,徐子先还是十分的开心,也略有一些自豪。
“和天井里的小娘一起做的吧白净净的小手摸起来感觉如何”魏翼喝了一杯,一边讨着再要倒一杯,一边挤眉弄眼的道:“你现在又无长辈拘管,纳个妾又如何了”
“燕客兄莫要再说。”真是误交损友,话题居然又绕到这种事上,不过徐子先也若有明悟,看来不管什么时代,几个青年男子聚集到一起时,想不谈女人,难哉。
为了不被纠缠,徐子先将李诚父子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尊府居然还有这等事”徐行伟大为吃惊,说道:“这不是太阿倒持么,恶奴欺主,真令人忍无可忍。”
魏翼也道:“此等事坊间向有传言,发生在自己兄弟家里,却倒是真的没有想到。哦,我隐隐听说过,有人提起过南安侯府的李诚是个厉害角色,看来其人声名还是很响亮。”
徐子先苦笑道:“其在各官庄盘根错节,帐目上并无太大问题,最为关键之处是在免役钱和隐户的投献钱上。要知道,这两样可都是不能报官,不能说在明处的……”
两人都是世家子,当然知道徐子先说的是什么意思。
按制,亲王,国公,国侯,还有文武大臣因功封的县侯与乡侯,亭侯,后者没有实封,只是一种荣誉。
国侯则有实封封户,每户按月交纳三十文钱,抵了粮食等实物,减轻百姓负担。
这个数字在国初时不算太优待,国初时天下初定,赋税定的很低,杂税也少,所以国初太祖年间天下户数比现在多几百万户,耕地也比现在多,也有海贸,工商,盐铁也专卖,太祖初年的收入才六千万贯,到太祖晚年鼎盛的时候到一亿贯。
到文宗年间,经过几十年的修养生息,天下户数达到顶点,赋税中杂税曾加,酒醋一类都开始专卖,朝廷各种捞钱,税赋达到了三亿贯。
这时百姓的负担就开始加重,天下人的收入增加了,税收也是增加了。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同时要面对几股强大势力的威胁,
第十一章 时光
魏翼的话当然有所指,徐行伟用关切的眼光看着徐子先,对一个有追求的宗室子弟来说,能在周报这样有影响力的大报上登录文字,毫无疑问是相当有面子的事。
也有切实的好处,在各种大报上扬名的名士,会获得更多的人脉和官绅们的看重,出现在各种高层的活动里,获得融入更高层圈子的机会。
徐子先在此之前,面临种种压力,更是想对父亲有所交代,当然也是想融入这种圈子里,可惜是失败了。
“我不会再写诗词了。”徐子先做了一个坚定的手式,问魏翼两人道:“府城中那些人近日来都如何了”
“神威将军柳自立要成婚了,成婚之后去漳州军前效力,他可是不想去,大都督府可是饶不过他。”
“信昌侯府的世子徐公达近日被其大父逼着四处相亲,苦不堪言。”
“靖远侯府失了火,二公子陈敬辅半夜跑到大街上,赤身**瑟瑟发抖,被人引为笑谈!”
“赵王府还是那样,每日宾客不绝,哦,徐子威要和子张兄一起去京师了,他是去京师当亲卫郎去了。”
徐行伟插话道:“人家是赵王嫡子,上来就是从七品郎卫,这个羡慕不得。”
本朝宗室受到限制,不过也是看亲疏远近,赵王嫡长子其实是今上崇德帝,不过自幼抱入宫中,徐子威原本是第三子,其上有一兄长早夭,于是其成了嫡长。这是将来要承袭从一品亲王位的人,宗室说是一代降一等袭爵,比如上代赵王之后,这一代原该是国公,但合该赵王府发达,成宗皇帝无子,将赵王长子抱入宫中教养,后来成了今上崇德帝,赵王当然不必降等,而且此后最少还能袭两代王爵。
为何,宗室之法规定,有大功者封王,三代承袭。
赵王府替成宗皇帝存亡绝续,就是对大魏,对宗室都有大功,不仅本代和下代都是王爵,再下一代也是,第四代之后再开始降等。
这种办法也是相当公平,徐行伟不是说酸话,只是感慨,他毕竟也是宗室子弟,第一代先祖亦是王爵,其祖当时封燕王,第一代王,第二代公,第三代侯,可袭三世,再下来是袭封为征东将军,然后是振武将军,扬威将军。
到徐行伟这一代已经出宗,无有官职世袭了。
徐子先举杯道:“我等皆是丈夫,仰祖先余荫就算富贵了也无意思,富贵当自家去求,惟愿我兄弟三人,能贫贱富贵都彼此不忘,贫贱与共,富贵亦与共。”
徐行伟和魏翼都是吃了一惊,两人俱是举杯与徐子先一起饮了。
魏翼道:“不料今日能听明达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我可还是有事找燕客兄帮忙。”徐子先笑道:“所以得先说几句好听的,哄哄你再说。”
魏翼大笑道:“这般迷汤动听的很,没事只管灌来。”
徐子先笑道:“徐公达和陈敬辅怎么样了”
魏翼没有细说,只道:“还是那副鸟样,没甚长进。”
赵王府的雅集,众人交情有好有坏,一直不喜欢徐子先,并常有针对的,也就是徐公达和陈敬辅二人,魏翼这般一说,徐子先就明白了。
……
晚上徐子先在府中设宴款待两个好友,这一次却是叫人取了正经的黄酒来,下酒菜是烩羊肉,酒醋烧鸭子,水煮蛏子,烩燕菜,蒸海鱼,外加几道时蔬青菜。
众人都曾是纨绔子弟,酒食上倒未曾亏待过自己,不过徐行伟和魏翼看徐子先郑重其事的款待也就这几道家常菜,两人便互相一点头,知道徐子先是真的与以往大不同,这几个月因为两人知道徐子先伤了颜面,所以也不好来探望,但书信往还不断,徐子先的信越写越是精妙,常有妙语,文字水准未见如何增加,气度胸襟却是与往日绝然不同——由现下看来,当不是自家错觉,确实是这好友小弟有进益了。
座中诸人都是心情愉快,年轻后生食量又大,风卷残云般将桌上菜吃的干干净净。
小妹与秀娘等人却是在另一间屋子吃,不好与这几个青年男子同处一室。
饭后回书房闲谈,说起将来计划,徐子先则道:“明年我将家事料理好了,打好根基,自是要去京师大宗正那里办袭爵的事,另外,正好顺道考武进士。”
宗室考武进士却是不需要先考武举,而是直接参加锁厅试。
国朝科举有正常考试,也有恩科,就是给一些名士或名臣之后参考的机会,神威将军柳自立也就二十出头,也是众人在府城时常见面的人,交情还过的去,这一次去漳州军前效力,剿灭盗匪,便是要博一个军功出身,将来开恩科时,地方官举荐上去时,有这一层资历便不会被驳回。
再有就是锁厅试,主要就是针对宗室子弟,可以直接考进士,无需秀才,举人出身。
这一宗就是占了大便宜,只要中了进士,自然可以为官,本朝不论文武,官俸俱是优裕,却是比宗室待遇要强过很多。
当然南安侯府也是少见,一则人丁不旺,二来当初受赐官庄只有六个,委实是太少,赵王至福州时,官庄一百余个,三千多户,每个月正经的赋税就有十余万钱,一年百多万钱,另外还有几千户的免费力役,论待遇也不比宰相差了。
徐行伟喜道:“如此最好不过,到时候明达你和燕客一起到京师,我兄弟三人一起中进士,岂不快哉。”
徐子先微微一笑,他倒是记得魏燕客在福州周报春风得意,误了读书。今年冬季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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