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淡墨青衫
杨英明一听说世子下了手令,傅谦和陈道坚等人去验看武器,他就知道坏事了。
当下忧心如焚,在自己的住所绕室徘徊,坐立不安。
到了傍晚也没有发觉什么异样,世子也没有派人来责罚于他,所有人都相当正常,天黑之前,吴畏三和金抱一还来找他喝酒。
杨英明自己却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世子怕是饶不得自己。
他怀里揣着的是何家给的一千贯的存票,这桩买卖原本就是杨英明自告奋勇去谈的,号称是在何家有熟人朋友。
其实在接触之初,何家的人就拿钱票砸晕了他,杨英明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拿钱办事,买卖经济吃回扣是相当正常的事情。
但现在回想一下,世子似乎早就有所警告,是自己太麻痹大意了。
天黑之后,杨英明换了一身袍服,将自己的贴身的东西都带好,趁着夜色走出了侯府。
……
福州城防营的副统制何揖唐,也是汀州何家在福州的当家人,其在福州有很象样子的府邸,平时细酒肥美,起居奢华,完全不是普通的副统制俸禄能供养的起。
何家是汀州炼铁的三大世家之一,张,何,李三家,把持了最少过百个高炉和多个出铁石的铁矿,最少有过万矿工铁工替他家卖力气。
闽铁不仅出口,也是行销北方的硬货。
最关键的就是北方的铁是用煤炭来炼铁,闽铁还是拿木头来炼铁,代价就是生态环境的严重破坏,现在八闽大地已经很少看到青绿的山头,大木头被砍伐了去造船,细矮的林木被大量砍光,拿去炼铁。
当然还有百姓要烧火做饭,哪怕是灌木从都会被砍伐一空。
城市的上空经常在做饭时是灰蒙蒙的,那是千家万户用柴薪时产生的灰雾。
何揖唐是个留短须的中年人,四十来岁,身体已经发了福,如果不是军人的身份限制了他,怕是还能如吹气球一般的多胖上几圈。
一听说杨英明一早晨赶过来求见,何揖唐就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人收了一千贯钱的好处,却是将事情办砸了。
关键在于,何揖唐对着汀州何家那边已经报了三千贯的虚帐,这件事搞砸了,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对何家来说,当然是不会与侯府硬碰,毕竟徐子先现在有钱有人,兵强马壮,何家只是汀州的世家,对于国侯宗室,始终在身份上差了很多。
不过要说忍下这口气,似乎也是很难,好在何揖唐知道,徐子先倒霉的日子不远了。
当下急匆匆的走到二门前,打眼看去,却是没有看到杨英明,只看到一个长相清秀,下巴上长着软软短须的少年,看样子最多十六七岁的样子,个头不矮,身上穿着劲装短袍,腰间缠着牛皮革带,左边悬着一些杂饰,右边是一柄障刀。
从服饰来看,竟是象一个有品级的武官的样子,但从年龄来看,又是太小。
当然,如果是真的武官,会穿着正经的官员制式的袍服,也会穿着表明品级的腰带,同时在腰带上佩带写着武职,身状,籍贯等信息的腰牌。
武官用腰牌,文官是金银鱼袋,也算是大魏官员的个人身份证明。
“见过何统制。”来的少年是金简,他脸上挂着笑容,对着何揖唐叉手一礼,说道:“杨大哥说在这里见面不方便,他在飞燕楼摆了一桌上等席面,请何统制赴宴。”
“这厮这么胆小,怕什么”何揖唐不满的冷哼一声,说道:“未必南安侯世子能有什么眼线放在城里”
“这可不好说。”金简笑道:“总之小心没过逾的,还是要请何统制移步,不过,杨大哥说备了上等好酒,向何统制陪罪。”
何揖唐是副统制,从七品武职,杨英明是侯府节头,正九品,两人品级相差似乎不大,实权却是差的远了。
一个是统兵的武官,一个只是加了郎官散阶的虚头武官而已。
不过事涉何府的大生意,杨英明不知道带了什么新的消息过来,何揖唐也不好峻拒,加上有好菜好酒,走一趟也不错,当下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走一趟。”
何揖唐换了出门的武袍,带着两个长随伴当,三人骑马出门。
天已经黑透了,从何府到飞燕楼尚有一段距离,金简策骑到何揖唐身侧,笑着道:“杨大哥说了,这一次生意怕是不成,一千贯的钱庄存票只好退回。只是日后要离开侯府,心里真是七上八下,不安的很。他又说,何统制说侯府长久不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何揖唐哼了一声,说道:“老杨倒是还知机,知道那钱烫手!说实在的,一千贯对我们何家是小事,这一次买卖不成,丢的脸面可不是一千贯钱能解决的。不过,他的事,我倒是替他想过办法,有人要对付南安侯府,已经传了话过来,杨英明若是到那边效力,我何家也就不会再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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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战阵
徐子先问:“杨英明处理干净了”
金简道:“按世子吩咐,一千贯的庄票替他留着,杀了之后,捆起来放在麻袋里,又装了铁块,我们三人摇着小船,给他沉在闽江中心。”
“铁块和尸体,是用铁丝缠好了吗”徐子先道:“麻袋泡久了会烂。”
“按世子的吩咐,缠了好多道。”
徐子先点点头,说道:“这样短时间内浮不上来,就算被人发现,也是白骨一堆了。”
三个少年都有些别扭,这样的事做起来还是有相当大的心理压力,比在暗巷偷袭何揖唐的压力还要大的多。
而且世子吩咐下去时,真是事无巨细,简直考虑的面面俱道。
如果眼前的这位不是真的南安侯世子,这三个少年简直要把徐子先当成积累的巨寇大盗,杀人越货的经验十足。
也只能用世子是能者无所不能来解释了。
徐子先本人倒是毫无自得之意,类似的案例后世太多,发现尸体是重中之重,不管是大魏的提刑司还是后世的公安部门,没有尸体就没有办法推动案子继续查下去,一桩无头案,时间久了就会淡下去。
当然他不会自己亲自去动手,来自后世的徐子先在这种事上,也只能算一个键盘强者。
“这件事差不多就是这样了结了。”徐子先也是松一口气,颇感沉重的道:“我们还是要建一个部门来管这些事,防范于未然。杨英明跟着我父亲十来年了,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收不了蓬,只能杀他,否则我也不愿动这个手。”
徐子先动杀心当然不光是杨英明理应外合的吃回扣,这种事多半难免。
叫他愤怒的是收到口供后,知道杨英明想捞一笔走人,何家透了底给他,侯府别院这里很可能受到攻击,这个口供拿到手之后,留下杨英明,只会叫别人觉得徐子先妇人之仁。
这样的叛主之徒,还能留着性命
这件事,就算提刑司查到牵涉侯府,郑里奇也不会真的去查。
普通命案是提刑司的事,真正的涉及到政争的大案,提刑司查不查,会不会牵扯到徐子先,完全是看政治。
郑里奇和齐王走的近,那么必定会庇护徐子先,不要说这件手脚干净,徐子先毫无可疑之处,就算有些疑点郑里奇也不会当真严查。
所以徐子先根本无所畏惧,当然,最好是手尾干净,免得郑里奇和齐王也会麻烦。
福州城中盯着郑里奇的人,当然也是大有人在。
这时外间有人道:“殿下,齐王派人送了信来。”
徐子先道:“拿进来,送信的人呢”
“已经走了。”
齐王的信也是提醒徐子先,近来福州府城颇不安静,有人在聚集人手,大量的外来的杆子,山匪,刀客,都在府城内外秘密集结。
这种事完全不透风当然不可能,但总会有蛛丝马迹显露出来。
齐王分析,未必是针对南安团练,但也不可不防。
团练现在训练不久,未必能扛的住悍匪攻击,齐王令徐子先多加小心,一旦发现不妥,可以急命人送信到齐王府,齐王以大都督府大都督的名义,立刻檄令对岸闽清的一个江防营,谷口的半个营来急援。
同时城中会出动禁军一个军,这样的话就算有几千人来袭,也都无所畏惧。
齐王给徐子先的底线是能守住别院,哪怕镇子遭袭,也可以用团练成立时间不久来搪塞,总之,保住自身和大半的团练兵力,这才是最为要紧之事。
齐王老于战阵,军政之道也是娴熟老练,他给徐子先提供的思路和方案,已经算是最优化的解决之道。
弃地而逃绝不可能!
如果徐子先敢不战而逃,等待他的一定是国法的严惩。
不仅他本人最少都是高墙圈禁,举荐他的齐王和京师的右相也会被牵连,很可能引发一连串不可测的严重后果。
本朝最重守土,哪怕是文官在城中时只要是正印官,当有敌袭时也绝对不准逃跑。
一旦出逃,且城池失守,则逃走后正印官必死无疑,没有被宽贷的可能。
徐子先如果不是团练守捉使,当然是想去哪就去哪儿。
王府的牙将虽然是武装力量,但只负责保护侯府世子的安全,对守备地方没有任何责任。
而徐子先现在已经是团练使,守土有责,南安这一片地方都是他需要保护的地盘。战败会被追责,但会视损失而定,也会视上任的时间和练兵多久来定责。
如果徐子先上任已经超过一年,战败后也难逃被追责的命运。
当年老南安侯徐应宾,也是讨伐岐山盗不利,战败之后被剥官免职,差点连累世职,徐
应宾精神压力极大,郁郁不欢,后来重疾缠身,朝廷这才免除了进一步追查徐应宾战败之责的举措,给老侯爷过了关。
徐子先只要不跑,哪怕打输了,损失不是很大,考虑到他才上任几个月,团练组建不久,估计会被严厉斥责,最严重的处罚最多也就是降职,如果敢于不战而逃,那么罪责就大了。
齐王老成谋国,关键时刻也展现了严峻的一面,他派的人根本不进屋,不给徐子先述苦和请求撤离的机会。
书信也是写的相当严厉,虽然没有直言不讳,但隐藏的意思也是相当明显。
眼前的事,会是严峻的挑战,但也可能是机遇,就看徐子先自己怎么把握了。
“这位殿下,果然是曾经掌过兵的人。”徐子先微微苦笑,齐王不愧是曾经领过兵的强横人物,慈不掌兵也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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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细雨
“没想到和韩统制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徐子先道:“兵在精不在多,如果一会接仗,我想水师营的兄弟们只管划船,不必管接战的事,韩统制以为怎么样”
“这样世子不是太危险了”韩炳德假惺惺的道。
原本韩炳德就打定主意,这一次明显是安抚使司给徐子先设的绊子,谷口之警可以真也可以假,南安这里才是重中之重。
一旦江上遇警,不管真假,江防营一定置身事外,绝不会出手交战。
这一次来了十余艘大哨船,每船上十余江防营的厢军,其余的船只借口损坏修补,并不曾将船都开出来。
江防营也不一定都时刻有船可用,上一次在南安驻扎的时候,江防营就是从陆路来,陆路走,船只经常要停靠修补,这属于相当正常的情形。
人手只带二百余人,且多半是浆手,只有少量的弓手,到时候可以站在船头射箭,装装样子。
“诸位厢军弟兄。”徐子先不理韩炳德,那副嘴脸叫人生厌。他转向船队,对那些划浆的江防营官兵们道:“一旦江上有可疑船只,加速前冲,喝令靠帮检查,若有不从者,我们的人用船上的床弩和自己的弓箭杀敌,海盗江匪在年前生事,沿江都是我福建的家乡父老,若能杀敌,日后走路也能挺直腰板。我是南安侯世子,在这里先许个诺,一旦接战交手,不管胜败,只要江防营的弟兄出了力,等战后每人赏两贯钱……这钱不要江防营出,由我徐子先来出,不管是弓手还是浆手,只要是这船队上的人,人人都是有份。”
船队上一片死寂,有一些人拿眼看脸气成猪肝色的韩炳德……徐子先当着他的面拿钱出来激励江防营的官兵,韩炳德身为统制却也不能拦着,总没有道理拦着犒赏官兵这个状告到京师两府也告不赢。
战时宣布赏格,激励士气,原本就是很正常的办法。
如果江防营好好驻扎着,徐子先无原无故的跑去犒赏官兵,那满可以说徐子先邀买军心图谋不轨,在战时,这样的行为可是没有人能挑的出毛病来。
一片死寂中,突然有人高声道:“上次开拔,就是世子给的赏钱,别的人我不信,世子的话我信得。世子放心,我一定划好浆,叫上前就上前,叫退后就退后。”
韩炳德拿眼死盯着这个营兵,却是有更多人嚷嚷道:“世子放心,俺们一定效力,江上那帮狗日的,我们也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徐子先扭头对陈正志道:“兄长看到了,军心其实可用……”
陈正志默然点头,一次犒劳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效果,看来是此前徐子先就先结了善缘,得了江防营官兵的信任。
对徐子先来说,他练兵不会练江防营这样的兵,刁滑难制,营制混乱军心败坏,要花十倍的功夫来整治。
但不管怎样稀烂的营伍,阵前激励,总会有些效果。
徐子先对陈正志也是做了一个明显的眼色,提醒这位老实的未来大舅哥,对这些老油条的话,听听就算了,没见他们主官就在一边气的发猪头疯,这些营兵都毫不在意
就算先开口的那个,韩炳德了不起打他一通军棍,那算什么,下手的还是自己人,皮伤肉不伤,然后兴高采烈的领着两贯钱去喝酒,院子里玩姑娘。
这帮厢军,除了少数顾着家小的老实人,多半都已经是行伍中的老油条了。
细雨之中百余牙将依次上船,秦东阳和李仪不放心,特别赶过来送行。
刘益也是要跟上船,这一次徐子先没有同意。
他的身手已经不同于几个月前,和普通的牙将也相差不多,身边有一群护卫在,没有必要叫刘益跟着。
“南安的事,要请诸位多加小心。”徐子先看着众人,毫不避讳的说道。
李仪道:“请世子放心,我们一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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