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马回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淡墨青衫
“诸公此时想来觉得此事不易,然则凡事先立下宗旨,慢慢施行,终归有成功的一日。”刘国缙看看张儒亭,笑道:“那督司韩旭不法之事,就是可以拿来做文章。还有滥用刑罚,擅杀大将,营伍不整,浪费国帑粮饷诸事,慢慢一宗宗的拿出来说,若再有失地之事,那便更易着手了。”
各人这才知道,刘国缙等人果然已经下定决心,所说各事当然全部是无稽之谈,但积骨销毁,众口烁金,东林党在朝中有很多言官,弹章连上的话,很难说皇帝会不会变心。
刘国缙又道:“今上自今春以来,传太医的次数颇多,毕竟是有寿数的人了,自来古稀天子稀有,今上年近花甲了。”
这消息当然是轰动性的,在场的人都猛然抬起了头。
刘国缙人虽在辽东,消息却是直通京城,这一点来说一般的官绅绝没有办法和此人相比,刘国缙不仅有辽东李家的支持,同时还是东林党的一份子,以现在的各党势力来看,东林势力当属第一,这消息当然是自京城而来,刘国缙没有说透,但话里的意思很简单,当今皇帝年近花甲,而且自中年以后身体就并不算好,现在圣寿近花甲,传太医的次数多就代表身体每况愈下,恐怕撑不了多久。
若是今上一去,皇太子却是东林力保过的,太子一登基,楚党浙党全得玩完。
一朝天子一朝臣,万历皇帝能掌握好各党间的平衡,比如大学士首辅用浙党的方从哲,吏部尚书却用与东林靠的很近的周嘉谟,御史和给事中又是楚党和浙党东林各党并用,不教一家独大,太子常年在东宫,帝王心术要想掌握的好总需一定时日,混乱之时最易混水摸鱼,比起政争乱斗来,东林党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万历二十一年时东林党赵南星第一次出手就打的齐党楚党一头包,现在东林势力更大,刘国缙的底气便是由此而来。
“那这都司韩旭擅杀百姓抢掠民财一事,当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不错,但这事要有实据才行。”
刘国缙看向张儒亭,说道:“老兄操办此事,到底进展的如何了?”
张儒亭过来原本是商量一起去接钦差的事,没想到这里有刘国缙在,而且韩旭一事这几个人看的这般紧要,这事他一直放给石新去办,自己没有太放在心上,此时心中一阵慌乱,只脸上还是一派镇定,想了想便答说道:“物证怕是很难,人证有韩旭的一个部下,当日一起动手,人已经到了辽阳,我已经派人去接,待接到我府中便来知会各位大人知道。”
“人直接送到学生的下处吧,那里人手多,不怕出什么意外。”刘国缙眉毛皱了一下,他对张儒亭到底不大放心,眼下辽阳官场的风声其实就是他放出去的,连弹劾韩旭的奏章他已经吩咐人写好了,只待证人到手立刻拜发,主要弹劾的是熊廷弼,韩旭只是个引子,但这引子也是十分要紧。
众人这时站起身来,刘国缙笑道:“学生等人就不要跑三十里那么远,相交贵在知心,待明日到接官亭去接钦差便是。”
胡嘉栋这时道:“昨日阎鸣泰找到学生闲谈,说是各人看不惯经略,一心赶他去位,他担忧熊经略一走,辽事又要败坏,东虏一来,恐怕大家均要负失土之责。”
“他懂什么,熊飞白又是什么知兵的不成?”刘国缙一脸轻蔑的道:“东虏之势只是一时,现在辽镇的兵力足在东虏三倍以上,努儿哈赤那点老底子,学生等能不知?他的用兵之法也就是和当年我们老帅学了个皮毛,萨尔浒只是意外,若现在换个经略,锐意进取,东虏早就完了。”
刘国缙说的老帅当然就是李成梁,努儿哈赤实在就是李成梁的好徒弟,刘国缙也是和李家关系密切,既然他这般说,各人都是放下心来。
张儒亭随众人出来,到门前大家各自作揖打拱辞行,刘国缙又拉着张儒亭,着实吩咐了一番,着他找到人后,立刻派人妥善护卫,务必送到他的下处,张儒亭知道刘国缙在军中的关系不浅,现在又有募兵之任,住处当然戒备森严,当下一迭声的答应下来。
出门之后,张儒亭就吩咐轿子急赶,他要立刻回府,看看石新的动向,他现在心中隐隐后悔,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蠢事,可又忍不住安慰自己,这韩旭又不是三头六臂,底下的这些动作韩旭未必发觉,熊廷弼身为经略,也未必知道底下这么多人在设法赶他离开辽东,眼下这事,未必就会出什么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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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马回明 第七十三章 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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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峻峰自怀中掏出一锭大银,得意洋洋的放在桌上,口中道:“娘,这二十两银子你收好。”
“这么多?俺儿从哪里得来的这么多的银子?”
魏峻峰家住在城北,这里原是安置女真的外城,时日久了女真归化,汉人也越来越多,他家住的巷子已经全是汉人,没有一户女真居住了。
魏家的宅子在巷子深处,三间正房两间偏厢,正门一间耳房,院子也不大,院中一颗槐树,墙角放着石磨和半袋没磨好的小米,还养着群鸡,在不大的院中到处走走停停,在浅浅的草从里找虫子吃,院中鸡粪味道很大,好在天气还不热,没有什么蚊虫苍蝇,给人的感觉还算好。
正屋上房是一张破烂供桌,上头的铜五供有年头了,闪闪发亮,墙壁上挂着些年画,几张椅子随意摆着也没有什么规矩,正中一张八仙桌,魏峻峰上首坐着,老娘和妻子各坐两边,一个一岁多大的小娃儿被魏峻峰抱在怀里,一边笑一边抓魏峻峰的胡子。
“这银子其实不是好来的,这事原本打死不能说,今日说说也不妨。”
魏峻峰心中得意。便将祠堂之事说给两个女人听,听的他老娘不停念佛,妻子也是面色发白。最后魏峻峰道:“抢得的银子俺们那把总一人全留着,说要养兵,也不过招了二百来人,只当俺们是傻子,几万银子,不说多分些给俺们,现在那石新已经和俺说妥。一会便过来,一次就给俺一百两。事成后再给一百两,他身后那些乡绅大官要俺当个人证,这事俺寻思比杀人抢银子更爽利,俺已经保了百户。再入哪个大官的眼,日后没准也能做到督司,那时一家子都风光得意,可比现在强的多。”
魏峻峰老娘念佛道:“若这般便好了。”
他妻子怯生生道:“就怕那韩旭……”
魏峻峰横眉立目的道:“怕什么怕,你妇道人家安心在家带娃儿,俺在外头的事说给你听便听着,莫要多嘴。那韩旭又不是三头六臂,骑马厮杀时俺看的真切,他本事还不如俺。俺杀的人比他可多,现在俺后头还有那些大佬倌撑着,有甚可怕的。”
那小娃听着父亲声音太大。拿眼左看右看,最后一扁嘴便哭了起来。
“没用的东西。”魏峻峰笑骂一声,在儿子屁股上轻轻一拍,将这小娃递给老娘,又对妻子道:“毛和尚几个一会就到,你到灶房多烙几张饼子。”
魏峻峰说着起身。桌上留下一锭硕大的官银,他老娘抱着小娃。拿着银子迎着光看了半天,喜的没牙的嘴半天合不拢,魏峻峰父亲早死,这个家其实一直是魏峻峰撑着,从军户应募当了小兵,然后是夜不收,杀人放火的事听他说的多了,一家子其实早习惯了,倒是这一次魏峻峰找着机会,攀上了有势力的大官,魏母只觉曙光就在眼前,怀中这小娃儿长大了怕就是个官人,以前吃的苦都有回报,心中实在欢喜。
过不多时传来敲门声响,果然是魏峻峰在营中拉拢的三个手下都到了,这三人原本也是夜不收,现在都升了官,一个小旗两个总旗,在营中都带新兵,他三人和魏峻峰都是过命的交情,这次一则是却不过情面,二则是韩旭的营规太严,营中严禁赌搏喝酒诸事,这几人都是散漫惯了的,感觉无论如何亦坚持不下来,魏峻峰一找,便是一拍即合,答允下来。
毛和尚是个半秃,身材矮壮,两肩宽的吓人,眼底深处透着嗜血的光芒,他看看魏峻峰,沉声道:“事妥了么?”
“妥了,”魏峻峰道:“那石新过一阵就到,俺叫他带银子过来。”
毛和尚三人都是咧嘴而笑,笑了一阵,其中一人道:“俺这心里就是有些不得劲。不说韩大人对俺们的恩义和提拔,就是离了营里吧,心里也空落落的,在营里百般规矩,一心想走,这真走了,俺又怪舍不得……”
“你这感觉俺也有。”
“魏大,俺们这般做真合适么?”
魏峻峰自己其实也有这般的感觉,在营里诸事被管着,上个茅房都得守规矩,感觉浑身别扭,但真离了营,事事又可散漫而行,自己想怎样就怎样,但身上感觉空落落的不得劲,总是难受,但他知道事已至此,想回头亦不可得,当下摇一摇头,对众人道:“若韩大人不是守着银子不分,那般小事行事,俺们也不能这般做事,若说他用了俺们,须知俺们的官职赏银俱是平时辛苦训练,打仗时拿命拼回来的,俺们并不欠他的,你们就在俺家等着,石新一来,俺们就随他走,日后自有一番境遇,这是上好机会,谁不想出头,这好机会不可轻易放过了。”
“是,俺听魏大的。”
“韩大人有经略大人在后头,纵是有这事也不会怎样,俺们还得了实惠,就当韩大人又帮了俺们一回吧。”
“这话俺不爱听,少说两句吧。”
众人心中到底别扭,几人都在上房找了椅子坐着,魏家娘子在灶房做饭,过一会端了酒菜上桌,各人推杯换盏,过不多时,心中烦闷就去了很多,各人想起日后光景,都是变的兴高采烈起来。
……
傍晚时分,天将黑未黑,韩旭和高小三杨国勇贺家兄弟还有阎松任尚武李威等人会合了,一共是九人,若是对普通人下手,韩旭和贺家兄弟三人就足够,但对付的是魏峻峰和毛和尚几个,都是夜不收出身的好手,韩旭要尽可能的做到以二对一,以他和贺家兄弟还有杨国勇李威的身手,这样才能做到以狮搏兔,务必要一击必杀。
祠堂那夜,若不是走脱了石新,定然没有今日的局面,此次再不容出现任何意外。
魏家所居的巷口十分狭窄,这里是北城地界,几乎没有大衙门在此,士绅和富户也不会在这里安家,街道不多,多半是这些幽长狭窄的小巷子,此时天色将黑,细雨绵绵,所有的事物都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有一些行人经过,顾不得去看三三俩俩假扮闲逛的韩旭等人,各人都是脚步匆忙,急着赶回家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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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马回明 第七十四章 必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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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口处,还有一个馄饨挑子,一个汉子正将细劈柴放到炉灶里,铁锅里的水煮沸了,他将馄饨放入锅中,一摞碗摆在挑子另一头,两张桌子也摆着,一张大油伞撑起来挡雨,虽然没有一个客人,这汉子也没有收摊的打算。
还有一个卖菜的躲在人的房檐下,面前摆些萝卜黄瓜之类的青菜,现在是春夏之交,蔬菜渐渐多了起来。
韩旭等人过来时,这两人都是轻轻点头,卖菜的汉子做了一个隐秘的手式,阎松点点头,对韩旭轻声道:“老魏和毛和尚几个都在了,石新还没有过来。大人,要不要再等等?”
“等不得了。”韩旭道:“石新是从东虏那边过来,他没有办法出头,有他没他都一样,只要魏峻峰这脓包挤了,这事就算了结了。”
众人依言交次前行,九人分成四拨,慢慢在小雨中走着,天色越发昏暗,四周传来饭菜的香气,一缕缕白色的炊烟在各家的房顶上袅袅升起,雨声沙沙响着,各人的脚步声很轻捷,也是沙沙响着。
魏家的小院院门很快出现在各人的眼前,韩旭做了一个手式,所有人都分了开来。
院子是坐北朝南,稍向东斜,院门对面和东边也都是这种小院,时间都久了,砖砌的墙基都倾斜了,砖上长满了青苔,岁月的痕迹十分明显,巷子里的道路被雨浸透了。路边的青草散发着阵阵清香,人的脚踩在路上并不很泥泞,但有一些湿滑。
任尚武和李威贺庆雷等三人转到北边。在北屋边上有一截小小的短墙,是正屋和偏厢的间隔,贺庆云高小三和杨国勇等三人站在东墙之下,三人静静等着,神色都很平淡,杨国勇眼中有一些惋惜之色,但神色很淡。今日这事是魏峻峰等人自己的选择,与他人无关。
韩旭和阎松李可忠三人在正面墙下。阎松脸上有一些得意,魏峻峰的事是他一直在盯着,包括选定人手在这里装成小贩盯着也是他一手安排,今日这事完结后。他在韩旭心中的地位自是会大大提升。
院中传来人的说笑声,不远处也有人说着话,天已经黑透了,家家户户都点燃了油灯,今日因为有雨,天黑的比平日要晚,若是平常时各家已经吃毕晚饭,有人家为了省油,根本便不点灯。洗涮一番后天黑透了就上床睡觉,好在这般雨天不会有人出门,倒也省得麻烦。
高小三提议在半夜动手。但半夜动手声响更大,动静惊人,而且熊廷弼在辽阳城中,城中驻军很多,戒备森严,也严防东虏奸细在城中做乱。城门各处盘查很紧,城中也有不少巡兵。想来想去,这时天刚擦黑,人们不大出门,但大道上还有一些行人,动手之后,易于疏散躲藏,反比半夜动手要好的多。
“时间差不多了。”韩旭心中有一些异样的感觉,这和伏击东虏和祠堂杀人不同,那时杀的均是敌人和败类,心中毫无什么负担,今日要杀的却是自己曾经的战友。
“大人,瞧我的……”魏峻峰手持骑枪,怒吼着冲在自己身前。
“大人,我有一级斩首!”头发掉的差不多的毛和尚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东虏首级,在自己面前嘿嘿笑着。
“动手吧。”韩旭摇了摇头,轻轻击了三下掌,这是下令动手的暗号。
在他面前,身手灵活的阎松先两腿一弹,撑上墙头,接着翻了下去,整个动作轻捷快速,韩旭眼前一花,这厮已经在墙的另外一边了。
韩旭也是跳脚一撑,两手按在魏家墙头松散的砖瓦上,下雨天湿漉漉的,掌心有些滑,攀过这墙若普通人很难办到,在他的身手来说很是轻松,两脚在墙面上一点,稍一用力,整个人亦是翻了过去。
在翻墙过程中,韩旭看到高小三贺家兄弟任尚武等人均是翻了过来,各人刚一落地,便是自怀中抽出自己合手的武器,或是短刀,或是云梯刀,顺刀,任尚武用短斧,贺庆云还是自己的铁鞭,各人早就在事前演练过,落地抽出兵器之后,便是分梯队冲向上房。
魏家的房舍分布早就被阎松带人画成图形,韩旭等人虽是头一次进来,里头情形却很熟悉。
贺庆云第一个揣门而入,里头这时也听到动静,传来一传哗啦啦的乱响和喝骂声,魏峻峰大叫道:“吹灯。”
“砰!”
上房房门被贺庆云一脚踢开,两扇门都是被踢飞了去,门板飞出,重重砸在一个老妇人头上,那老妇人怀中还抱着个小娃,老妇人跌倒时带翻了他,小娃娃开始哭叫起来。
“杀!”
魏峻峰状如疯虎,他已经看清来人是贺庆云,后头就是韩旭等人,今日之事到如此地步,说破大天也是你死我活之局,他少年时就当兵,青年时曾为夜不收尖哨,潜入草原潜藏多日,万分危险,时刻有性命之忧,此时家人都在身旁,更是激起他的凶性,他的腰刀就放在桌上,顺手一抽,雪亮刀锋已经向贺庆云挥斩过来。
毛和尚和另外两人也是抽刀应战,相比魏峻峰都显的仓促的多,在任尚武等人的猛攻下,他们抵挡不住,被一直往内屋逼,三人不停的受伤,发出阵阵惨叫,很快毛和尚等三人开始求饶,但任尚武等人均是不理,众人不停挥砍,屋中十分狭窄,毛和尚三人退到床上,贺庆雷和任尚武李威三人攻正面,高小三闪在一旁,手中云梯刀猛然斩在一人的正中腿骨上,一声咔嚓大响后,那人整个人仆倒下床,李威将手中的顺刀不停砍在那人的腰间和腿上,很快就砍的血肉模糊,十几刀后,那人脊梁骨都被砍断,但一时还没有死,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呻吟。
三人掉落一人,阎松又在一边砍中另一个人胳膊,那人一慌,手中刀丢了下来,两手抱着头滚下床,口中叫着求饶,阎松没有理他,一刀砍在他头上,大半只手掌被砍落,接着又一刀劈中了脸,那人发出骇人的惨叫,阎松再一刀刺中他心口,惨叫声戛然而止。
任尚武这时不小心被毛和尚砍中胸口,好在他在衣袍内穿了锁甲,受伤不重,他凶性大发,如一只猛虎猛然跳上床,用刀抵住了毛和尚的刀,然后往内里压,毛和尚力气远不及他,自己的刀不停的被压了下去,他看到任尚武两眼凶光,还有刀锋渐渐逼到自己喉咙,毛和尚哭叫道:“任老虎,俺们一个锅里搅过饭,你真这么忍心杀了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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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马回明 第七十五章 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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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尚武不为所动,他杀性上来,两臂继续用力,他的两只胳膊粗壮之极,如人的大腿一般,这样继续用力,毛和尚根本挡不住,任尚武压住毛和尚的刀,又将他人压了下去,接着两手继续用力,毛和尚死命抵着,却被一直按下去,按在床上之后终于没了力气,任尚武两臂往前一推,刀锋压在毛和尚的喉咙上,大半个人头都被切了下来。
“呸,日你娘的,叛卖大人拿俺们的性命去求富贵,这会子想起一个锅里捞过饭了,去你娘的吧。”
任尚武骂了一句,从床上跳了下来,这时他又奔向外间,外间却是毫无动静,贺庆云的身手远在魏峻峰之上,一鞭打在魏峻峰右肩上,这一下打的很重,几乎将魏峻峰的臂骨打的粉碎,又一鞭打在关节上,膝盖都打的变了形,小腿往里翻着,露出惨白的骨头,魏峻峰却没有跪下去,撑着刀站着,只是脸色变的惨白。
“韩大人你好手段,俺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落的这下场。”
里头的搏斗虽然惨烈,其实也是结束的很快,韩旭带来的全部是军中第一等的好手,他自己甚至都没有动手,这一场小规模的刺杀就结束了。看到魏峻峰的模样,韩旭心中有难言的滋味,为什么自己的部下就有这样利欲熏心的,弄到大家不能善始善终。
他扫视着屋中情形,这时一个妇人过来。抱着哭叫的小娃儿哄着,那老妇人被沉重的木门打中头部,头颅变了形。显然已经死了,这个妇人便是魏妻,看着死去的婆婆和重伤的丈夫,两眼全是茫然和害怕,两行泪水不停的从脸上流下来。
屋中的摆设在韩旭看来十分寒酸,只有一锭大银摆在供桌上,神主牌倒了一桌都是。看起来十分扎眼。他扫了几眼,心中也是一阵惨然。
韩旭静静的道:“魏峻峰你为了富贵要出卖我。你只想着自己和家小,可曾想过我对你有恩,任尚武等人也是有家小的,他们若被逮了问斩。他们家中人又如何?”
“俺的赏银是拼命挣来的,大人你对俺有何恩?说起任老虎他们,俺倒替他们不平,拼命效力,怎地银子都不发给俺们?这般不平,俺死了也不服。”
韩旭看看四周部下,打量了一下各人的脸色,接着一脸淡然的道:“你说我对你无恩,可曾想过若不是我。你干了十来年夜不收,何曾有过大捧的赏银到手,那时你没有杀敌。没有立功么?”
魏峻峰一楞,韩旭不欲和此人多说,向贺庆云点了点头。
贺庆云会意,举起鞭来,这时那妇人放下怀中的小孩,猛扑过来。护着魏峻峰,向韩旭道:“韩大人。俺丈夫他是糊涂,但俺一家全指着他活,留他一条命,俺们到乡下去,绝不敢坏大人的事情。”
魏峻峰面色惨白,看着妻子和妻子怀中哇哇哭叫的小儿,两行眼泪终自眼中滚滚而下,他道:“你真是痴,你想人家这么杀上门来,怎会留俺们家一个活口,老娘已经死了,俺再上路,你和娃在后头跟着,俺们一家地府再见吧。”
他妻子一征,接着恍然大悟,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抱着孩子,爬到韩旭脚底,搂着韩旭小腿哭叫道:“孩儿尚小,大人,饶了俺家的娃儿,俺不怨你,俺们一家全死也不妨事,把娃儿的命留下来吧,他这么小还不记事,留他一条性命吧。”
任尚武在一边冷然道:“魏家嫂子莫怨俺们心狠,上回就是不小心留了石新性命才出的眼前这事,老魏他糊涂,你们莫怨俺们,你们夫妻地府里头找阎王分说去吧。”
魏峻峰拿眼看着韩旭,他心中已经十分后悔,给自己和家人招来这般泼天大货,想来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以为那起子无能的文官和石新这样的人可信,现在想想,还是韩旭的话有理,以前自己效力十年,谁知道自己,又有谁赏识,若不是韩旭,石新和他身后的人岂能拿正眼看自己?现在从小兵到百户,正是可以奋发上进之时,自己却得黄泉路上做鬼去了,只可惜那襁褓小儿,难道也真的保不住么?
此时魏妻先放下儿子,然后猛然起身,撞上任尚武的刀口。
那顺刀十分锐利,魏妻死志坚决,刀身一下子就透过她的身体,刀尖从胸口后透了出来,鲜血淋漓,自刀尖洒落。
任尚武有些楞住,接着冷酷暴戾的眼中也露出一抹同情的色彩出来。
在场的各人也是发征,高小三扭过头去,杨国勇想上前扶着魏妻,两手虚伸了一下,又是缩了回去。
魏妻看向韩旭:“韩大人,留下俺孩儿性命吧?”
韩旭长叹一声,说道:“魏嫂子放心,我原本也没有想杀这么小的孩儿。这小孩我会抱走收养,不叫他知道今日之事。”
魏妻面露欢喜,闭目而死,魏峻峰张大嘴巴,仰面看天,泪如雨下。
贺庆云也叹口气,铁鞭往魏峻峰胸口处重重一击,众人听到咔嚓一声,胸前肋骨断了多根,铁鞭打在心脏处,魏峻峰闷哼一声,两眼迅速无神,接着栽倒在地上,很快便没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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