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徐公子胜治
但是同样的神念心印,却不能印入普通人的脑海中,否则会对人的意识造成极大的冲击,导致神智错乱。而一个刚刚出生才几个月的婴儿,感知尚未发育完全,意识既纯净又相当脆弱,是不可能留下神念心印的,就算勉强为之,这孩子恐怕当场就会变成一个白痴。
所以那女子给虎娃留下的不能算神念心印,只是极淡、极浅的一缕意识,在柔弱的婴儿神智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因此虎娃自从有记忆始,就会记得自己经常做那样的梦,但梦中的情景又是他不可能看清的。
这缕极淡的意识既然不能以印入婴儿的脑海、伤害他的神智,那么渐渐的也会消散无存。它虽然消散了,但并不意味着虎娃本人不会再做这样样的梦。当一个人在婴儿时期反复经历同样的梦境,也会形成潜意识,还会经常重现这种梦境,但此时梦境已属于他自己。
人的意识很玄妙,既然梦境的场景是那么飘渺,当它自然成为虎娃本人的梦境时,就会凭着想象填补很多他本人在现实中看见的东西,使它变得清晰,甚至能赋予梦境各种不同的变化。比如在虎娃最近的梦中,他就看见了那飘渺的山峰矗立在如花海般的大湖岸边。
理清水为何会长出一口气呢?因为他终于打消了盘踞在心头八年来的一个阴影。虽然明知道谁也不可能派一个婴儿来做卧底,但理清水的心中却不可能不有所疑忌。
不能责怪理清水过于小心或者是多心了,无论是谁有他那样的经历、在如今的处境中,行事都不得不万分谨慎。其实近年来,理清水已经渐渐猜出了那女子的身份,答案令人惊讶,她应该就是巴原七煞中最年轻的玄煞!
……
巴原七煞是巴原一带七位传说中的高人,在普通人心目中就是神仙一般的存在,认为他们有飞天遁地、呼风唤雨、移转日月之能,仅听名号就令人敬畏无比。但身为七煞之首的理清水却很清楚,他们不过是一些境界高深的修士而已,行走世间时偶露手段震惊巴原,所以才会留下如此声名。
七煞的名号最早就是从理清水开始的。理清水曾是巴国理正,主掌讼狱刑罚,亲手处置过很多恶贯满盈之徒。有一次他抓住了几位重犯,但这几人却与国君有旧。国君知道理清水不会放人,而且罪证确凿已没有赦免的理由,无奈之下就调理清水去主持巴国学宫,这是一个令举国尊重而不是举国害怕的职位。
而下一任理正则为国王的这几位朋友脱罪、把他们给放了。
理清水刚刚主持学宫不久,国君突然亡故,储君不知被何人暗杀,当时的理正大人无力查出真凶并稳定局势,诸子趁机争位导致巴国陷入内乱。都城在内战中被毁、学宫亦被废。理清水离开学宫后突破六境并菁华诀大成,当他在回乡的途中恰好遇见一伙强人在一个村庄中**掳掠,正是曾经被他拿下收监的那伙国君的朋友。
理清水并没有显露身份,出手将这些人当场诛杀,当被救的村民问他是谁时,他便回答为“清”。巴国内乱中,很多曾被理清水定罪、关押中的死囚也趁机逃了出来。这些罪徒有的投靠到诸王子帐下效力,替他们在对手的地盘上杀人放火;有的则聚集在一起于混乱的巴原上为非作歹。
理清水诛杀了第一批人之后,自觉不能就这么离去,为人之事要有始有终。虽然他已不再是理正大人,而巴国也不复存在,但他知道很多人曾犯过怎样的罪行。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是被他亲手拿下审问定罪的,如今不思悔改仍在乱世中作恶,所犯下的罪行甚至比当年更盛,理清水觉得自己有责任把当年的事情做完。
于是理清水行走巴原,将那些逃脱大狱、又继续作恶的罪人一一找到并清除,他没有泄露自己原先的身份,但威名与凶名却传遍了巴原,被人称为清煞。
清煞之名是一个发端,再后来的一百年多年间,有不同的高人因为种种原因震慑巴原,又被人称为白煞、苍煞、象煞、剑煞、命煞与玄煞,与最早的清煞合称巴原七煞。玄煞是其中出现的最晚也是最年轻的一位,她得此名号也就是近年的事情。
理清水只认识巴原七煞中的另外三位,当然没见过比他年轻了三百多岁的玄煞。由于在蛮荒中隐居,他对玄煞的情况也并不了解,只知道有这么个人、也出自赤望丘而已。理清水对自己的清煞之名尚不在意,更不会去特意打听这种事情了。
近年来理清水被禁锢在树得丘中枯坐,也开始关注山外的情况,尤其是那些外来的商贩私下里所谈的各种事情,他才渐渐了解到有关玄煞的传闻。玄煞出身赤望丘的白额氏一族,虽不是白煞的嫡系后人,但也是共祖同族。据说她不到双十年华便迈入六境,并修成了少昊天帝所传的吞形诀。
赤望丘是巴原边域的一处宝地,白额氏不仅占据了那座传说中凡人难见的神山,其族人还控制了山脚下巴原边域的大片沃野,附近很多小部族都听从白额氏的号令。巴原内乱的最终结果是分裂成五国,临近的两国也曾打过白额氏的主意,想把这片沃野和各个部族纳入自己的统御之中。
太上章 020、巴原七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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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的两国的举动皆以失败而告终,白煞并没有亲自出手,是一位妙龄少女率领赤望丘的部从毫不客气的接连击退了两国的征伐,她由此也留下了玄煞之名。据说玄煞是一位身姿绰约、形容秀媚的女子,她看上去美丽柔弱,但出手却一点都不含糊。很多敌人看见她妙曼的身姿与容颜,在目眩神驰中就送了命。
有人曾经私下猜议过,假如有朝一日白煞登天而去,那么理所应当就由玄煞来执掌赤望丘一脉。但赤望丘的情况近来又发生了变化,白煞的一名亲传弟子星耀在八年前亦突破了六境,行走巴原各国闯下赫赫声名。
而且巴原上不知从何时开始渐渐出现了一种传闻,七煞中成名最早的清煞已不在人世,有人说他已登天长生,还有人说他与白煞斗法落败而亡。听闻消息的人,大多不知这是赤望丘有意放出来的风声,但也引起了巴原上各国修士的议论。
清煞已不在人世,新近崛起的星耀这几年又渐渐被人称为星煞,填补了原先的清煞之缺,巴原七煞还是七煞,只是换了一个人。论年纪,星煞其实比玄煞大了近二十岁,但他成名更晚,是后起之秀。其实以他们这等高人的修为,这样的年纪差距几可忽略不计了。
如今的巴原七煞,赤望丘一脉有其三。赤望丘也成了巴原修士们心目中的圣地,更是一股谁也无法撼动的强大势力。纷争中的五国,假如谁能得到赤望丘的支持,无疑将占据极为有力的形势,甚至得到巴原中各派修士的拥护。
可是赤望丘却对巴原上的五国纷争仿佛不感兴趣,只是出手重重的教训了两个不知好歹的国度,其后并没有插手巴原上的内战,而如今的五国都对赤望丘恭敬有加,每年都会供奉大量的珍奇器物。
玄煞已经好几年没有消息了,据说正在闭关修炼玄功,而星煞则是风头正劲。在理清水看来,玄煞可能是修炼中遇到了什么问题不得不闭关。这女子成名太早,突破重重境界又太快,当继续求证更高境界的修为时,很可能会遇到麻烦。
但这也只是理清水的猜测,而玄煞这几年确实都没有再公开露过面。当了解这些情况之后,理清水便猜到来当初救下那个婴儿的女子应该就是玄煞,而且玄煞对白煞的秘密行动应该并不知情。
理清水曾听见当日白煞与星耀的私密谈话,白煞命令星耀以及这次参与行动的手下,就算回到赤望丘之后,也绝对不能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而当时玄煞并不在场。那么玄煞为何又会来到清水氏一族的城寨呢?理清水也只能去猜测。
玄煞可能就是来寻访清煞的,想向他这位巴原七煞中成名最早、传说修为最高的前辈请教。别人也许不清楚清煞的隐居之地是树得丘、而树得丘就在这片蛮荒中,但玄煞应该听说过,哪怕是出于好奇,在行游中顺便来到此地寻访也是很有可能的。
她可能是在路上拣到了那个孩子,并将之托付给清水氏一族的祭司抚养照顾。人对于自己挽救的生命总是有感情的,所以她留下了那个天青藤环。正是因为那天青藤环,后来又玄煞察觉到了清水氏城寨的变故。
玄煞找到这里还有另一个可能,就是寻访传说中的上古遗迹。据说千年之前,太昊天帝尚未长生登仙之时,曾行游天下山川,并在巴原一带的深山中驻足修炼,留下了一处遗迹。有人认为若能找到这处遗迹,或许能发现太昊天帝不仅登仙长生、还能开辟帝乡神土成就天帝位的秘密。
想当初,太昊天帝的后人、巴国的祖先也是因为这个传说才率领部众万里迢迢进入巴原,他们虽然没有找到遗迹,却建立了巴国。如今这个传说早已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极少有人知晓,但是玄煞也是有可能听说的。这位修为高超的年轻一代后起之秀,想进入蛮荒试试运气也可以理解。
自从理清水归隐蛮荒成为这一带山神之后,近百年来已经没有什么人跑到这里来找什么上古遗迹了,但是数百年前断断续续却有不少人到过这里。大约就在理清水刚刚归隐树得丘不久,巴原七煞之一的剑煞也曾来到这片蛮荒寻访上古遗迹。
理清水曾现身与剑煞相见,这两位高人相谈甚欢、彼此结为好友。但是理清水也没有告诉剑煞那处上古遗迹所在,这是一个秘密,如今只有理清水知道的秘密。树得丘中的龙血宝树与琅?琼林,最早就是得自那片遗迹,理清水依仗菁华诀大成才将它们成功引种到树得丘上。
白煞当然也应听说过上古遗迹的传闻,他也认为理清水找到了那处遗迹,所以才能迈过登天之径的最后一步,而那处遗迹应该就是树得丘——理清水身为山神的隐居修炼之地。如今树得丘中的一切已归白煞所有,当然也用不着再寻找什么。
可是只有理清水清楚,树得丘并非上古遗迹所在。如今理清水只想将这个秘密告诉一个人,或者不能称之为人,他要指引盘瓠前往那里。
理清水原先担心有人监视盘瓠的动静,但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谁会没事干监视一条狗呢?再机灵的狗也不过是一条狗而已,这世上没人清楚它对理清水的特殊意义。所以理清水更担心的是有人通过某种方式在监视虎娃的动静,而虎娃和盘瓠从小在一起玩,让理清水疑虑重重的便是那女子究竟在虎娃身上留下了什么手段?
如今终于清楚了那女子的身份,同时也了解到她究竟留下了何种手段,理清水终于放下心来,开始琢磨自己究竟该怎么做?他在树得丘上已枯坐八年,神气与整座山峰的生机融为一体,这是一个不可逆转的过程,再想恢复是不可能了。
这些年他也一直在暗中凝聚残留的神念,勉强可以发起一次召唤,只希望那条狗已经足够聪明、能够领会他的指引,同时也不要引起赤望丘的注意。因为理清水施展这种手段,必然会惊动赤望丘的,但这是他不得不做的冒险。
……
就在处理掉鱼梁和猴子等人后不久,路村的狩猎队伍回来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没有再外出狩猎。其实路村如今已不缺衣食,就算不打猎也能保障生存,但人们对于更美好生活的追求是没有止境的。
若山将族中精壮男子分为两拨,一拨随他去了谷地的中央平原驻守,关注着各部族尤其是有鱼村的动静,那里扼守了通往蛮荒深山特别是路村的道路咽喉;另一拨人则留在村子里,打造与加工各种器物,并修缮与加固寨墙与房屋,同时又在断崖上架设了另一座木桥。
狩猎不仅能获得食物以及兽骨皮毛等材料,也是训练精壮族人学会配合协作、熟悉战斗与格斗最重要的方式。这几年路村人的狩猎比以前频繁得多,因为有了盘瓠,收获也比以往大得多,如今到了该稍事休整的时候。不仅是勇士们需要休整,山林中的**也需要休养生息,而且频繁的狩猎使武器用具损耗很大,也需要打造补充。
这段日子是盘瓠最为清闲的时光,它当然不用参与修筑寨墙,也不会帮助打造器物,成天四处溜达巡视“领地”,并在村寨周围的山林中留下自己的气味。这就是一条狗的习惯,而且它的身份也相当于路村的守护兽。族人们知道盘瓠的本事,也不会担心它的安全,就由着它在山林里乱跑。
虎娃也经常跑出去玩,比如到花海岸边看风景、捡石头蛋,如果天黑前回不来,就在花海村过夜,两个村子的族人都已经习惯了。有时盘瓠与虎娃在一起,而有时盘瓠自己跑得太远,便是独自一狗,像它这样的狗也不会找不回家。
山爷去了中央谷地不在村寨,水婆婆每天都要率领与监督族人做各种事情,没人管的盘瓠就撒欢了。它经常跑得很远,当天回不来便在山中过夜,族人们也不觉得意外。这天盘瓠出门前,虎娃拍着它的狗脑袋道:“在外面小心点,别玩太久了,顺便叼只野鸡回来。”
盘瓠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迈开两条后腿跑走了。虎娃就在村寨里等野鸡,结果一连等了三天盘瓠才回来。虎娃当时正在村外的溪涧边玩耍,刚刚察觉到远处有动静,盘瓠飞奔而至突然从溪涧对面跳过来,吓了他一跳。他站起身来道:“你怎么跑出去这么长时间,野鸡呢?”
盘瓠直摇头,摇得两只耳朵乱晃悠,用两只前爪急切的比划着什么,然后又叼起虎娃的衣角使劲拽,那意思仿佛在说:“问什么野鸡啊,我有重大发现,你快跟我来!”
虎娃从小就跟盘瓠混在一起,没人比他更了解这条狗的神情语气,仿佛连每个动作都能读懂——它肯定是在山中发现了什么,而且也迫切的想带他去看看。于是虎娃就在溪涧里洗了洗小手,整理了一下背在身上的麻布兜,跟在盘瓠身后走了。
太上章 020、巴原七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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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村寨出发,各个方向通往不同的地方。向西沿着深壑是一条蜿蜒崎岖的山路,为路村历代先人所开凿,通往原清水氏所在的蛮荒中央谷地。这是一条下山的路,那狭长的深壑也消失在中央谷地的边缘,在断崖上没有架桥之前,它也是通往路村唯一的道路。
路村向南便是深壑断崖,越过断崖走三里多路翻过一道山梁便是花海岸边,那边是花海村所在也是虎娃经常去玩耍的地方。向东没有路,只有绵绵群山,但蛮荒中的族人总能在山中找到野径。那广大的区域中栖息着不少飞禽走兽,是路村人世代狩猎的场所。
北面也就是村寨的后方,山脚的缓坡如今已被开辟成火麻林环绕的菽豆田,还生长着成片的榆树与青冈橡。再往上地势越来越陡峭,路村人进入这片深山往往都是为了采集葛根、野果和他们认识的一些药材。这片山起起伏伏好似连绵无尽,地势越走越高。极高处尽是裸露的岩石,几乎寸草不生,哪怕在夏季都很冷,山顶上常有积雪。
路村人从来没有翻过那座山,因为没必要,高处极其险峻根本无路,而且没有任何东西可采摘、也没有猎物可获取。盘瓠带着虎娃就是往后山上走,沿着村外的那条溪涧向上攀登,经过火麻林边缘的密林,进入苍茫的原始丛林中。
时间是初秋,满眼是苍翠的颜色,林间到处是灌木与细竹,树根与石头上生着厚厚的苔藓,溪涧里有不少倒伏的树木,有的沉在水中恐已经历的千百年。走入其中四面的景物都差不多,放眼都是几人合抱粗的树木,除了近处的流水声,远处还间或传来各种奇怪的声音。假如不辨阳光的话,走在这样的原始丛林里很容易迷失方向。
在没有路的地方,人走过的轨迹就是路。盘瓠好像已经很熟悉方向,在丛林间四足落地一路奔跑,虎娃也得飞奔着才能跟得上。其实在这种丛林中奔跑是很危险的,湿滑的苔藓会让人失去重心,踩在尖锐的石头或折断的竹木根上也很容易扎伤人,若不慎摔了一跤滚落到岩隙或山崖下,往往就会有生命危险。
盘瓠仿佛并没有意识到一般的孩子绝对跟不上他这种速度,还能在这种丛林中安全的穿行,在它眼中,虎娃比自己厉害多了,所以一定能安然无恙的跟上。还好虎娃长年修炼初境,不知经历了多少转之功,如今已是一位二境修士,身体敏捷有力、知觉敏锐清晰,所以还是能追得上盘瓠。
沿着溪涧越走越高、越走越深,已经是部族居民不会孤身深入的地方,也是路村人极少到达的深山区域。一直都是上山的路,盘瓠以飞快的速度奔跑几乎就没停过,从上午日出后不久一直跑到了午后。这条狗可真不简单呐,假如后面跟着的不是虎娃,换个人可能早就累趴下了!
若是部族的狩猎队伍,绝不会像他们这样几乎是沿着直线一味爬山,而且穿越那么多艰险荒僻的地方,同样一段路程,恐怕需要连续跋涉好几天。
下午的时候,盘瓠到达了一个水潭边。这个水潭约有三丈方圆,但最深处也只有三尺左右,水流清澈见底,周围生长的树木都是那么摇曳秀美,展开的树冠笼罩在水潭上、倒映在碧水间。
原来流往山下的那条溪涧就发源于此,水潭中的碎石间还有泉眼汩汩的溢出清流,周围的高处也有涓涓细流汇入潭中,那是遥远的山上融化的雪水。虎娃赞叹道:“哇,好漂亮啊,真是个洗澡的好地方!……盘瓠,我们歇歇吧,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盘瓠应该也跑累了,来到水潭中低头喝了几口水,然后伸起一只前爪往北方指了指,意思还要去更远的地方。然后它坐在水潭边休息,将两只后爪就放在潭水中泡着。虎娃觉得这个水潭以及周围的风景很美,坐在这里很舒服,甚至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他休息时无意中发现此地还有别人来过。潭边的树林里散落堆积着一些葛藤,看痕迹新旧不一,有许多已经是很久前留下来的,很显然不是自然堆积或者是被山水冲来的,而是人工摘取加工处理后的东西,其中那些细长的葛丝和根茎中的葛粉都被取走了。然后他又在旁边的翠竹上发现了几根缠绕的葛丝,绝对不是自然缠绕,带着人工编织的痕迹。
这附近并没有别的部族,只有山下远方的路村,谁又会跑到这么僻静的地方来呢,难道是水婆婆?以水婆婆的本事穿行荒林来到此地并不难,这里可能是她经常洗澡的地方,也在这里习练过如何编织水布,环境确实很好很幽静。
虎娃猜对了,这里还真是水婆婆经常沐浴之处,而且当年她也曾在此地修炼,那御物之法的极致、操纵无数葛丝编织成布,便是几十年前在此地修成的。若水恐怕也没想到盘瓠会带着虎娃经过此处,平时不可能有族人能跑到这里来。
水潭中没有鱼,但附近的溪涧中却有岩蛙,虎娃今天还没吃饭,跑了这么远的路当然也饿了,便顺手捉了几只岩蛙回来,剥皮洗净,以石钻木并用干燥的苔藓引火,串在树枝上烤熟吃了一顿。盘瓠这只馋狗也跟着他一起吃。
虎娃此时才突然发现盘瓠身上竟然有伤,从道伤口从后背至腰侧有半尺多长,就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或割破,是明显的外伤,但伤口应该不深,并没有造成太严重的伤害与生命危险。族人们也经常受到各种外伤,虎娃从小就见惯了,已经很有经验。
像这种伤,表面上虽不致命,但需要及时包扎与处置,否则失血过多火引起感染的话,也是会送命的。三天前盘瓠离开村寨的时候,身上还没有伤,那么它受伤就应该外出的这几天发生的事。可是虎娃刚才发现的时候,它伤口已经愈合了,只是伤口附近的狗毛还没有重新长好。
这个发现令虎娃很惊讶,如今在这一带蛮荒中已经很少有什么猛兽能伤到盘瓠了,而且按照这种伤势,就算处置及时,盘瓠又体质特异、恢复极快,恐怕也得十来天才能愈合。现在时间最多过去了三天,它的伤口怎么就已经长好了呢?而且它还是这么活蹦乱跳,一点都看不出刚受过伤的样子!
虎娃追问了一番,可惜盘瓠并不会说话,它比划着两只爪子嗷嗷叫了半天,还一边蹦?着做演示,虎娃连蒙带猜勉强才明白了大概的意思。盘瓠就是前往那个地方的路上,被一个危险的坏蛋突然偷袭了。
那家伙虽然偷袭伤了盘瓠,但是盘瓠大展神通随即反击取胜,将之扑杀当场。盘瓠也知道处置伤口,而且如今的恢复能力惊人,赶到目的地之后又有奇遇,竟然让伤口很快就愈合了。它着急赶回村寨就是为了告诉虎娃最新的奇遇,想把他也带过去看看。
狗的意思让虎娃似懂非懂,同时也好奇得不得了,想知道盘瓠究竟有什么神奇的发现?吃完东西之后,一人一狗又匆匆的继续赶路。水婆婆在深山中到达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那个水潭,虎娃再往前走,便等于在探索路族人从未进入过的全新地域。
山势越来越高,气温也越来越冷,林间的杂草灌木越来越少,渐渐只有高大的冷杉与松木分布。盘瓠的速度刚开始跑得比上午还快,可是后来也渐渐慢了下来,因为这里的空气已变得越来越稀薄。假如换做常年生活在平原上的人,乍来到此地可能感觉连气都喘不上来,更别提这样飞速的奔跑了。
虎娃常年生活在高山上,且体质异于常人,所以他仍然能跟得上。越往上走山林越稀疏,植被也渐渐变得低矮,等他们穿出一片碎石密布的山林,眼前便是怪石嶙峋的陡峭岩壁。抬头看是一片青白色的裸露岩峰,有些避光的岩壑中分明还有积雪。
时节是初秋,但高峰顶部常年会下雪,而且雪落在背阴处一时不会快速融化。巍峨的峰顶仿佛就横亘于眼前,可是走了很长时间仍没有到达,这时太阳已落山,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虎娃站定脚步在后面喊道:“盘瓠,我们还要走多远?不能再乱跑了,天快黑了,得赶紧找地方过夜!”
深山中的各部族居民,天一擦黑就要返回村寨,绝不能在外面乱跑,这是虎娃从小养成的习惯与生活经验。他虽从未出过远门,但也经常听外出狩猎的族人谈论在山中的经历,太阳下山之前就要选好安全的宿营地准备过夜,不能等到天黑之后再找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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