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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徐公子胜治
从度朔之山归来后,小九并未隐匿行踪,这辆牛车就不紧不慢地在路上走着,既不刻意张扬也不刻意掩饰。天子若下令打探,很容易就会发现他们行踪。若说唯一消失不见之时,就是小九前几天闭关恢复神气,当他们再出现后,天子夏启便拦在了牛车的前方。
青牛反问道:“小老爷这是在钓鱼吗?刚刚钓了一条大金鲤,转眼又把中华天子给钓来了!”
小九:“他可不是鱼,而且不是冲我来的,是冲着这辆车和拉车的你来的。”
青牛晃着大脑袋道:“可不关我什么事,我就是一头拉车的牛。天子也可能是冲着人皇印来的,你想好了怎么办吗?”
小九:“既是我故意让他来的,当然早有准备,我就是想找这位天子聊聊。有人皇印在手,他也会陪我好好聊聊的。”





太上章 073、代大匠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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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望对方的旗号,正中央是大夏龙旗,旁边另有一杆熊旗,后面则是各部族、各属国的图腾旗号,这是天子出行的仪仗。夏启为天子,立国号为大夏,但继承的仍是轩辕黄帝的法统。
夏后氏的本部图腾是熊,熊亦是轩辕黄帝部族联盟的图腾之一。轩辕为天子后,以龙为旗号,仪仗配以所属各部族图腾,夏启今日亦效仿之。远远见到那辆牛车驶来,天子的仪仗卫队已停下脚步,而天子夏启则走下了车,越众而出单独站在道路中央,率先行了一礼。
望见天子下车走来,小九也早就下了车,站在道旁侧身回了一礼。小九当然不会认为天子夏启会主动向自己行礼,所以让开了迎面的位置,看上去夏启是在给这辆车行礼,实际上也是。
青牛却晃了晃大脑袋,一副牛模牛样,那意思仿佛在说——有事别找我说,我就是拉车的!
伯益回避了,青牛又是这个态度,那么能说话的人只有小九了。小九开口道:“拜见中华天子!”
夏启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那空荡荡的牛车,很自然地掩饰了场面上的尴尬,已经笑着走到小九面前道:“启久闻九公子之名,平定宝明国事、功成飘然而去,为中华难得之年轻才俊,令启敬佩!不知九公子今日为何会乘这辆车行游四方?”
只要天子愿意,不难将小九的身份以及他从小到大的很多事情都打探清楚,但夏启却打探不出小九与虎娃的确切关系。青牛料得没错,夏启不是冲小九来的,而是冲这辆车和拉车的牛来的,更确切地说,是冲牛与车的主人来的。
夏启说话倒也直接,开口便问到了关键。小九答道:“区区宝明国事,有劳天子挂怀了,我如今是依照先生的指引外出行游,这辆车曾是先生的坐驾,这头牛也是先生的坐骑。”语中带着神念,介绍了他和虎娃的关系,以及这头牛和这辆车是怎么来的,并无什么隐瞒。
夏启微微一怔,随即又笑道:“九公子与我皆是虎君的晚辈,正须好好亲近。虎娃将车驾赐予九公子,九公子又于翟阳城中协助城主问案,不知他老人家还有何吩咐?”
夏启在战场上并没有找到伯益的遗体,也没有寻回人皇印,只得对外宣称伯益已死于乱军之中。可是伯益突然出现在中原一带,还乘坐着虎娃、大禹当年的白香木车,拉车的就是虎娃的坐骑青牛,夏启也吃了一惊。
夏启已猜到伯益是虎娃救走的。虎娃与伯益有旧,救伯益一命倒也不算太意外,但虎娃让伯益乘坐着他自己的车驾,又公然出现在中原,而且还过问了翟阳城中的一桩凶案,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夏启吃不准虎娃的态度,所以一定会赶来询问的,哪怕为了人皇印的下落,他也得亲自来。小九当日离开翟阳城时刻意弄得那么醒目,还和翟水氏伯君的车驾打了个照面,就早料到了今日这一出。
先生什么时候成老人家了?小九很恭谦地答道:“先生并无吩咐,那都是随玉自行所为。我本打算秋后赶至翟阳城,等待天子您核刑的批复,若有必要,还将亲往帝都拜见天子,却没想到能在此地与天子相遇。”
见小九自称随玉之名,天子夏启也换了称呼:“原来是随玉先生找我有事,那就不妨同车去沇城中一叙,我也有很多事想问随玉先生。”
小九却有些为难地回头看了一眼道:“我确实有话想与天子您说,但给我拉车的这头牛却不想进城,我们能否就在这路边聊聊?”
这是乡下的两个邻居在路上遇到,就站在道旁聊上天了?面前站的可是中华天子,率着仪仗卫队在此等候,又邀小九同车去沇城,小九竟然给了这样的提议?可他说这是青牛的意思,夏启也有些无奈,点头道:“那好,我这就命人于路边设帐,你我兄弟可好好说话。”
夏启不是其父大禹,他御下严苛,待人也没有那么随和。他站在这里与小九说话,身后的仪仗亲卫包括随行侍臣谁也不敢乱动,因为天子已下令不得打搅。可是小九今日初见夏启这位天子,感觉却十分亲切,夏启甚至以兄弟相称。
这当然还是冲虎娃的面子,虎娃亲自指点了小九那么多年,还将那辆白香木车送给小九乘坐、青牛亲自为其拉车,这两人的关系绝不一般。虎娃为什么救走伯益的同时还要带走人皇印,又为何让小九带着伯益乘车驾公然现身,都是夏启要私下里问清楚的。
小九摇头道:“不必麻烦别人了,我已准备了一顶神器大帐,天子可愿进去坐坐?”
说着话他一挥手,抛出去一样东西。此物是凭空出现的,看形制是一把宝伞,像是插在车上遮阳避雨的华盖。宝伞在半空打开后化成了一片带茎的莲叶,落在道旁则是一顶大帐。
天子夏启惊叹道:“这是虎君的神器吗?”他多少能猜到此神器的来历,原先就是一片五色神莲的叶子。
小九笑着点头道:“是的,大牛方才借给我们用的。”虎娃将一枝莲叶给了青牛,而青牛见过三水先生的神器宝伞,便央求云起帮忙,将这枝莲叶继续炼化成车上的伞盖。在这一路上它并没有把这件神器拿出来,方才却私下借给了小九。
神器可随形神变化,伞盖化为大帐只是小手段而已,而且在这顶大帐内说话,外人无法窥探。
天子夏启亦笑道:“难得见到虎君神器化为的大帐,能入内一坐,亦是启的福缘。”
他与小九把臂进入了大帐,挑起帐帘时发现里面是空的,这位天子又吩咐侍从,赶紧把需要的东西都搬进来,包括桌案、座位以及茶点之类,一应器物皆异常华美,转眼间就将这空荡荡的大帐给布置好了,随后便打发所有人离开。
入座之后,小九给天子斟茶,夏启举杯回敬,这才开口道:“不知虎君近来可好?”
小九答道:“先生行踪无定,我亦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以此茶遥敬。”
“对,先敬虎君!”夏启举杯向着半空行礼,然后接着问道,“随玉先生乘车驾惊动民众,近日又未掩行踪,想必已料到我会来,不知有何见教?”
夏启也不傻,当然知道小九是故意惊动他的,肯定是有事想找他当面谈,否则又何必准备这样一顶大帐?夏启既敢孤身进入帐中,当然就不怕小九会对他不利,他也不认为虎娃会对付自己,只是很好奇会有什么事?
这事还真不是虎娃交代的,就是小九自己遇到的,他当即放下杯子道:“翟阳城境内,柴郎杀当汉一案,想必天子已知。不知您如何裁断?”
夏启答道:“你是为这件事吗?当汉并未向柴郎行凶,而柴郎当众偷袭将其刺杀,按律已犯死罪。就算当汉该死,亦应由有司行刑。但虑及事出有因,为示宽仁,我已定其罪,却特赦其刑,改流河泛充役三年。”
这桩凶案前后的内情都已经查清楚了,柴郎的罪行确凿,没什么疑问,天子定了他的罪,但赦免了他的死刑,改为流放到河泛之地服苦役三年,相比之下这已经是很轻的处罚了。
夏启的语气顿了顿,又说道:“若是哪位高人与柴郎有旧,柴郎在路上出了什么变故,那是他自己的事。但我身为天子,只能命城廓做此处罚。”
这话分明是一种暗示与试探,小九能听得懂,夏启暗指的是伯益之事。伯益当年犯的肯定是死罪,但其人被虎娃救走了,夏启也只能宣布伯益死于乱军之中,不可能将之赦免。
这和今日的情况有点不同,但也有类似之处。夏启可以免了柴郎的死刑,但不可能不做其他的处罚。小九若与柴郎有交情、不想让柴郎去服苦役,可以自己去把柴郎救走安置,但天子不会改变命令了。
假如是那样,有可能会引起他人效仿。若是谁自认为什么人该死,未经有司查明、定罪、行刑,便擅自将此人刺杀,事后还不被处罚,那么就会天下大乱、秩序崩坏了。
小九摇了摇头道:“我与那柴郎并无旧交,如何处置是天子权柄,我亦无意干涉。当初只是协助城主查明此案内情与真相,好让他报于天子定夺,并公告城廓民众知晓。而我今日想问天子,柴郎为何会犯下杀人之罪,除了他自身原因之外,还有什么人的责任?”
夏启叹了口气道:“当然是因城主不为!否则我也不会赦其死刑。”
小九追问道:“天子可知何谓代大匠斫?”
夏启:“愿闻其详。”
小九:“先生曾言。常有司杀者杀。夫代司杀者杀,是谓代大匠斫。夫代大匠斫者,希有不伤其手矣!……若有司已尽其事,是谓无为而治,天子可以无事取之,不必有人代大匠斫。
子丘先生其时在侧,亦曾言。若民不得不代大匠斫,便伤其手,天子亦伤其手。是为礼崩,而乱之始也。”
柴郎之所以获罪,不是因为他错杀了不该杀的人,而是他没有擅自杀人的权力,当时的情况也根本不是出于自卫。皋陶所定、夏启沿用之律,对于死刑的执行,要求是非常严格的,各城廓都没有擅自行刑的权限。
但是另一方面,出了这样的事,也是因为无件城主的不作为。小九早就说过,无件城主不是没办法查出当汉的罪行,案情并不复杂,想查清并没有超出正常人的能力范围。最关键的一点是,柴郎已经告发了当汉。
假如柴郎没有到城主那里告发当汉,而是直接就去把人给杀了,夏启想赦免他恐怕也不太好说。
所以在小九看来,当汉是不是该杀并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哪怕案情的真相是小九亲自查明的。天子赦免柴郎的理由,重点也不在此,而在于柴郎是否是主动“代大匠斫”,又或者是他不得不“代大匠斫”。
若是柴郎不得不代大匠斫,那么责任又在于谁?从表面上看,挑不出无件城主太多的毛病,但事实真的如此吗?天下事便是天子事,那么天子有没有责任呢?执法者不执法、主政者不理政,有人该做的事情没做,便会有人做不该做的事情,礼崩而乱之始。
这就是小九今日要问夏启的,借用了先生的话。
夏启闻言起身,向小九行了一礼道:“启已明白,多谢随玉先生今日指教,若有机会,亦替我感谢虎君之言!……而启尚有一事。听翟水氏大人说,他在你的车上看见有人的形容酷似已死于乱军中的伯益,不知可否有此事?”
小九不紧不慢地问道:“天子要缉拿伯益吗?”
夏启摇头道:“伯益已死,我方才并没有见到他。”
小九直接问道:“那天子是想问人皇印何在吗?”
夏启终于点头道:“我确是为此而来,不知人皇印是否在虎君手中?虎君若留人皇印,又有何用意?此物事关重大,启不得不问!”
小九取出一物置于案上道:“人皇印不在先生手中,就在我的手中。先生托我找机会归还天子,今日在此地相遇,正好!……天子且好好珍藏,不要再把它弄丢了。”
……
夏启与小九把臂走出大帐,看形容像是一对父子,看神情又像是亲密的兄弟。小九谢绝了夏启一同进城的邀请,自称要继续在山野中行游。天子亲自送小九上了牛车,赞其高人隐士风范,并表示了对其能在世外逍遥的羡慕,然后率众回城。
大帐已收,牛车继续前行,在十里后绕过沇城,继续沿沇水向上游的王屋山方向而去。这时伯益又飘然回到了车上,问小九道:“随玉道友,夏启可曾提起我?”
小九答道:“倒是提了一句,但他问的是人皇印,而不是你。”
伯益:“人皇印呢?”
小九一摊双手:“还给他了呀!”




太上章 074、牛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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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益一怔:“就这么还给他了?我前些日子,刚刚见您两番动用人皇印,已能掌控其无穷妙用……”
小九打断他的话道:“先生当年说过,等人皇印玩够了,就找机会还给中华天子。我两番动用人皇印,已知其妙用究竟,还不还给人家干嘛?”说到这里,他又扭头瞅着伯益道,“再说了,我若不把人皇印还回去,哪能这样带着你轻松脱身?……更何况人家本就是我勾引来的!”
伯益有些尴尬道:“我的意思是说,您送还了人皇印,天子是怎样赏赐答谢的?”
小九反问道:“天子只宣布你死于乱军之中,何时宣布人皇印丢失了?说到赏赐,难道我的收获还不够吗?”
说话间他们已到了王屋山脚下,便是青牛当年遇虎娃之地。青牛突然停下脚步道:“小老爷,我和这辆车,只能把你送到这里了。”
小九下车,朝青牛行了一礼道:“青牛道友,多谢你这些年的守护,我要恭喜你了!”
伯益也下了车,很纳闷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青牛道友,你要去哪里呀,难道是太上召唤?”
青牛嘿嘿笑道:“非是大老爷唤我,而是我要上天。”
“上天?你本就可以拉着车腾云驾雾嘛!”说到这里,伯益才突然回过神来,赶忙也行了一礼,以异常羡慕的语气道,“恭喜道友!”
这时又听浪花翻滚之声,沇里跃出水面落在岸边,向青牛行礼道:“小弟恭喜师兄,恭送师兄飞升登天!”
青牛朝沇里点了点头,也不见它施展什么变化神通,仍然是那头牛的样子,拉着车腾空而起,向着前方王屋山顶上的高空而去。那辆白香木车变得晶莹剔透,甚至开始发光,宛如琅玕树所射出的琼辉,车上还出现了一柄莲叶状的宝伞。
王屋山上方极高处风雷汇聚、云层如墨涌动,青牛拉着车飞入其间便消失不见。那雷声是凡人听不见的,高人的元神却隐约有所感应,仿佛天地间无所不在、无可抗拒的威压。青牛却根本无惧天刑砺雷,从容地登天而去……
伯益有些目瞪口呆道:“那车……它居然是拉着车飞升的!”
沇里插话道:“此车已是神器。”
伯益:“那岂不是比轩辕云辇还牛?”
小九:“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家的牛!”
几人仰望天空良久,远处王屋山上方的风雷已散,又是一片朗朗晴空。伯益问道:“随玉道友,牛拉着车飞升登天了,您接下来要去哪儿?”
小九:“我当然是继续行游,你呢?”
伯益:“那我也继续追随随玉道友,车没了,接下来你我步行吗?”
沇里插话道:“还有我呢!我给你们弄辆车,然后我也变一头牛拉车,好不好?”
小九哭笑不得道:“道友是鱼,就不要装成牛了,好生在此地为沇水之神。青牛为我拉车,那是先生的吩咐,也是先生所指引它的修行机缘。我去前方的城廓中再买一辆车便是,又不是没带钱!”
青牛当初出现在小九买下的山林中,修为只是化境妖王,做了几年的牛,又出门拉了这一趟车,便飞升登天成就真仙,这样的好差事谁不愿意干啊?沇里不久前刚刚脱胎换骨突破化境,居然也动了心思,但小九拒绝了,只让他留在沇水中好生修行。
小九带了钱,足够买一辆华贵的马车连同拉车的两匹骏马。他此番出门时,夏蝉不仅给他塞了不少盘缠,还准备了很多换洗衣物以及路上吃的干粮零食,装了好几个大包呢,否则干嘛要用车?
小九的法宝只有那一根玉簪,人皇印也不是空间神器,东西刚开始都放在车上。后来他突破了九境修为,其实九境修士就用不着空间神器了,自有随身空间结界,能将东西都收在凡人看不见的地方随身携带。
辞别沇里,小九就在最近的城廓中买了一辆最好的车,虽不是看上去最华美的,却是最结实轻便的,还买了两匹骏马,与伯益同车继续行游。原先是青牛自行选路,此刻伯益却成了向导,因为他对中华各地都很熟。
伯益主动要求为小九驾车,并没有改变原先的计划,首先还是回到了翟阳城,这次却没有再见到无件城主,因为这位城主大人不久前刚被撤职查办了。天子夏启御下严苛,他对元件城主的处罚可以说过重了,不仅撤掉了其城主的职位,还罚他流河泛之地充役三年。
这是与柴郎一样的惩罚呀!无件身为贵族,倒不一定要亲自去服苦役,付出相应的抵罪财货即可,刑可不受,但渎职、乱政、误民的罪名却是确定的。当了这么多年的城主,最终却闹了个灰头土脸,甚至是人人嘲骂的下场。
天子夏启不日前刚刚亲自来到了翟阳城,他的诏令不仅仅是对柴郎的定罪、核刑以及赦免,还命人将小九曾说过的话公告于民众,也详细公告了此案涉及的所有内情,主要目的是表明天子英明、无件城主被处置得绝对不冤。
世间总不缺揣摩上意之人,具体经办的有司官员见天子如此关注柴郎之案,不仅亲自来到翟阳城赦免了柴郎的死刑,还大发雷霆把城主也给处罚了,又隐约听说柴郎背后有一位连天子都很恭敬的高人撑腰,便不敢得罪柴郎。
柴郎虽被流放到河泛之地去服苦役,但负责的有司官员借口其人身有残疾,并没有让他受什么罪,平日干的都是很舒服的活,好吃好喝地养着,三年后养得白白胖胖的又送回来了。这些都是后话了,也是古往今来世间经常发生的事情。
小九此番行游,自吕泽部出发至翟阳城、然后去了姑射之山、度朔之山,再由度朔之山至沇水边遇天子夏启,随后青牛飞升登天而去,至此差不多近一年。接着他换了车驾,由伯益驾车继续行游,又用了一年出头的时间,才回到了位于吕泽部的别院田庄,已经二十岁了。
回到别院,将车马交给了太落,又将太落和夏蝉都叫到了他平日隐居清修的洞府前,身边除了伯益并无他人。小九很平静地说道:“我将飞升登天而去,小夏姐姐,你与太落也要好生修行。”
太落跪伏于地,又惊又喜道:“公子,您要成仙了?”
小九点了点头。而夏蝉很是不舍,上前扯住他们的袖子道:“我听说飞升之后便一去不回,还有再见的机会吗?”
小九笑道:“你们只要好好修行,自有再见的机会。或是你与太落亦飞升成仙,或是我下界相见。”
夏蝉:“原来仙人也可下凡啊?”
小九一怔,随即又点头笑出了声,拍着夏蝉的手背道:“下凡?嗯,这个说法不错!哪怕是仙家,在人间亦是凡人。……对了,原先家中的大牛也成仙了,若哪天它突然有兴致回来看看,你们要心中有数。”
说完这番话,小九挥了挥手,转身向山顶而去,脚下步步腾空竟是凌虚而行,走向了极遥远的高空。遥远的高空上风雷汇聚云层翻卷,他的身影转眼就消失了,只能感受到那天地间弥漫的威压之势。
青牛当日飞升时很从容,甚至丝毫无惧天刑之威,而小九登天则更潇洒,他拨下玉簪散开了发髻,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举起玉簪遥指天际,竟然主动引聚天刑砺雷加身……形神似在天刑中散去,实已超脱轮回之外。
小九走向高空、登天而去的场景,太落和夏蝉后来是看不清的。伯益也不敢放开神识去感应,只能在山中默默远观,连番见到青牛和小九飞升成仙,令他叹为观止,这也是莫大福缘啊!
……
小九出现在无边玄妙方广中,已凝聚形神而现,在这无始无终、无时无空的之处,仿佛他的形神就是唯一的存在。再看其形容,就好像是那个孩子突然间就长大了,已是中年人的相貌,留着漂亮的长髯,五官俊朗,自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威仪。
他已恢复了仓颉的仙身,长得还真挺像小九的,或者说小九就是他小时候的样子。仓颉小时候长什么样,如今人间恐怕已无谁知,就连虎娃都没见过,但看见小九也就清楚了。
仓颉仍然背着一只手,发髻披散,另一只手中持着玉簪,此簪在其人间行游路上,已炼化为神器。仓颉不知静立了多久,突然手持玉簪向前一划,便是开天辟地,无边玄妙方广中出现了一方世界。这方世界非是他的形神所化,却依然是灵台造化之功。
无限山河铺展,万千生灵出没,仓颉只用了伸手一划的功夫,人间却过去了二百年。
这二百年,人间又发生了太多的事。天子夏启在位十一年时,其第五子武观据西河之地起兵叛乱。武观并非嫡子,继承不了天子大位,在分封的领地中私蓄势力,发动叛乱企图以武力争位,这便是夏史中的“武观之乱”。
夏启尚在位,很轻松就平定了武观之乱。到了夏启在位的第十六年,传天子位于嫡长子太康。太康荒政,而有穷部势力崛起。有穷部君首善射,号后羿,以宣扬其有祖先伯羿之神威。后羿先与夏后氏联姻,取得朝中权柄,而后放逐太康,立太康之弟中康为天子。
后羿起初还有所顾忌,不敢自登大位,而立中康为帝,从此大权独揽。中康在位病故,后羿又立中康之子夏相为天子。夏相不愿做被后羿摆布的傀儡天子,找机会逃亡而去。后羿便自称受禅为天子。这段历史,又被称为“太康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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