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沧海横流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磨教觉主
他有冲动立刻跑去休书一封,请北蛮大汗集结国内全部的军队进攻靖朝,趁着靖朝还没有完全强大起来毁掉这个无限潜力的国家。可是一想到那足有十几万人的京畿大营,他又摇了摇头。拥有这样强大的军队,此时此刻的靖国完全不是北蛮说消灭就能够消灭得了的了。这已经不是通往强大的萌芽了,靖国已经在北蛮没有留意的情况下强大得难以消灭了。随着靖国的继续发展,他们只会变得越来越强,直到北蛮再也难以压制,然后……
嘴上虽然没有说出口,可是薛进心里面很清楚,到了那个时候北蛮国就会成为大靖国嘴边的一块上好的牛肉!供靖朝的军队撕咬吞咽的牛肉!为了获得西域的财富,靖国绝对不会放过北蛮的,他们绝对会消灭北蛮打通前往西域的通道。
薛进在北蛮倒是也管着一个数万人的部落,他自以为很强大呢,可那点人口在靖朝不过是一个县城的人数。想想他身上穿的那些做工粗陋,过于简单的装饰,再想想靖朝的官员们那些华贵的玉带和配饰,柔软光滑闪着亮光的丝绸服装,简直比都没法比。光是这个接待使者的屋子就要比他在北蛮的那个王帐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北蛮和靖国真的能放在一起比较吗?
前几天他还夸耀自己的祖先明见万里呢,现在倒开始怨恨起他的祖先了。为什么要离开中原投奔北蛮这么落后的国家?现在中原这边强盛了起来了,他们倒成了丢弃珍宝选石头的愚蠢之人,等到靖国打过来,他们岂不会成为史书上的笑柄?
薛进还在屋子里踌躇不已,一个侍从却在门口通报有靖朝的官员来访。靖朝的官员与来访的使者交谈是非常常见的事,尽管薛进还在心烦意乱也不能不见,这是他身为使臣的责任,因此他只能让侍从请来访之人进来。可当他真的看到来访的人是谁的时候,却不由一阵心惊肉跳,来的竟然就是那个节度京畿大营的冠英侯江源!
江源就像没看到对方那副见了鬼的表情一般,微笑着说道:“贵使这几天休息的可好,可有什么不习惯之处?若是有什么想要改动的地方都可以和鸿胪寺的侍者们说,他们自会去办到的。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也都可以吩咐他们,这些人会办妥的。若还有他们做不到的事情贵使也可以和我说一说,若是可以办到,在下绝不推脱。”
薛进忍下了心中的惊讶,默默咽了口唾沫,用眼神示意站在外面的侍从关门离开,这才干巴巴的说道:“自然是习惯的,不知冠英侯今日所来何事啊?”他这回倒是不说北蛮话了,老老实实地说起了汉话,哪里还看得出刚来京城的时候那副嚣张跋扈,鼻子树在脑门顶上的样子?
对他这种叛臣出身的家伙江源不说十分了解也是知道一些的,不用说别的,那么多抗战剧里的汉奸翻译和伪军还没有见过吗?崇洋媚外说的就是他们这些人。
这种人的性格要不然就是背叛了就死不回头,自我催眠自己绝对没有错,既然上了贼船就要一条道走到黑,后悔也说不后悔。要不然就是墙头草左右倒,哪边强他就冲着哪边膝盖软,完全没有什么立场可言,叛变比喝凉水还容易。看来这个薛进就是后一种人,哼,这种人倒是比想象中更好对付。
江源一笑,说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大事。只是我朝太子殿下对于北蛮以及西域的事物有些好奇,朝中群臣也是如此。听闻北蛮国疆域广阔,物产富饶,与我朝的种植之物却是多有不同,不知贵使的使团是否带着一些特产,也好让我等感受一下新奇的事物。”
这话说的并不算客气,可是也很委婉了,说是见识一下,见完之后很可能就要谈两国通商的事了,这是当时国与国使团交谈的惯例,薛进自然知晓。
北蛮与大靖这些年来一直有通商,无论丝绸、药品、瓷器、茶叶还是一些巧的奢侈物件都是北蛮贵族们的心头好,就是普通的牧民也想买一些便宜的茶叶来喝,所以贸易一直都很好。更何况由于北蛮国的崛起,丝绸之路已经从中截断,西域和欧洲那边的商人若是想要购买东方的货物都必须从北蛮国的手中购买才行,这更是促进了北蛮国对于他们与中原贸易的重视。听这位江源江大人的语气,这一次的贸易将会是由靖朝的太子殿下主导,那么交易的货物绝对不是下面的那些商人可以比拟的,这将是多么大的一笔利益啊,薛进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看到薛进感兴趣了,江源反倒拿了起来,面对这位北蛮正使的追问他是说一句藏两句,句句都不露根底,将薛进的兴趣吊得高高的,却就是不让他落地。好像他什么都说了似的,可是仔细一品就知道江源其实什么都没说,你以为他说了的不过是一些自己脑补之后的内容,实际的东西他是一句都没提过,可谓滴水不漏。足足“商谈”了一个时辰,江源这才告辞离去。
说话要点到即止,一开始就下猛药未必能起到作用。慢慢来,不着急,江源勾起一丝笑容。
林钧也好好地涮了一把那位副使阿伯那江,从头到尾一句实话都没有,牵着阿伯那江的鼻子转了好几圈。这个北蛮副使倒是没有被颠覆信念的样子,不过也被惊的不轻,一听说通商的事情他比起薛进还要激动,被林钧顺利地套出了不少话。
对于林钧的表现,无论是司徒晟还是江源都是相当认可的,不过他依然还需要在户部继续锻炼。和江源借助战争瞬间蹿升到二品大员不同,林钧的历练还不够,冒然身居要职并不是什么好事。就算强如江源这般,刚当上兵部侍郎的时候也是一阵的手忙脚乱,从来没有担当过政事,猛地一接手怎能受得了?这几年时间的历练对江源来讲也是获颇丰的。
三藩之战论功行赏之时,司徒晟需要抢占有利位置和获得最大的利益,所以江源必须被推到最重要的位置上去,抢占最美味的果实,哪怕揠苗助长也得挺在那里,绝不能掉下来。可是现在情形不同了,林钧可以获得更长的培养时间,稳定的成长,平顺的升迁,虽然慢了一点,可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就这么吊了薛进几天胃口,江源终于肯说一点实际的东西了,就这一点儿就差点震趴下这位北蛮正使。太子殿下主导的两国贸易,其中一样重要的商品就是——盐!不是一斤两斤,而是成千上万斤的盐!
盐有多重要是个人就知道,相对于其他的物品来说,没有一种商品比盐更重要了。香料可以不用,绸缎可以不穿,药物可以找其他方法代替,有病了大不了忍着。只有盐,是必需品中的必需品,无可代替!
此时的盐,来源有三,井盐、海盐和池盐。后世常见的岩盐可遇而不可求,矿产虽多但是发现不易,至少靖朝这时还没有被人类广泛应用,而剩下的三种食盐来源在这个时代都是用煮干水分的原理得到的。
北蛮的控制范围里还没有盐井和大海,他们自己生产食盐只能依靠煮干盐湖里的咸水。煮盐倒是没什么,可是北蛮没有导热效果更好的铁锅和足够的煮盐匠人,盐的产量简直低的令人发指,因此北蛮一直很需要盐。过去北蛮不是通过贸易就是通过掠夺的方法来获得食盐的,可依然有所不足,如果能够从靖朝这边交易到足够的盐的话,无疑是一件对北蛮相当有利的事。
薛进自以为得了便宜,却不知司徒晟才是最大的赢家。
自从知道江源知晓的火药是墨家的传承,司徒晟就再没有轻视过儒家们喊叫的“奇淫技巧”,工部更是在方越的带领下吸纳了不少墨家的学者,果然这些学者的到来带来了各种创新的技术。
炼钢的新法,更强的攻城守城装备……这些工部的墨家学者经过研发更是创造出了前所未有的晒盐法!虽然制造出的盐没有煮盐法制出来的细,可是所耗人力和所需成本都有大幅度的下降,而且天气好的时候晒盐法的产量远远优于煮盐法。目前这些工部人员正在研究如何才能用晒盐法制造细的食盐,一旦成功所创造的利益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北蛮得到的不过是通过劫掠也能获得的食盐,而靖朝得到的却是真金白银以及所需的各种物产,虽然北蛮坚决不贩卖马匹,可难道天下间就只有北蛮一个地方有马吗?有了成本廉价的食盐作为商品,害怕买不来马?司徒晟冷冷一笑。
☆、第五十四章 谈买卖使臣生矛盾遭贬黜贾赦闹生母
相对比靖朝这边的商品食盐,太子殿下交给北蛮使者的名录上可交易的种类就多了很多,除了真金白银珠宝玉石之外,从吃的到用的,从种子到植物,牲畜、矿石等等足足列了上百种。这张清单之中以中原没有的植物居多,有的可用于使用,有的可作为药材,有的则用于观赏把玩,北蛮国的使者见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毫不怀疑就答应了下来,却不知江源正在那里冷笑不已。蔬菜水果虽然可以丰富物产,药材也可以用于治病,可是他和大靖真正想要的却是北蛮人以为没有丝毫用处的棉花!
上一世中原有大规模应用棉花的记录已经是宋朝时的事情了,据说宋朝以前汉字之中就没有“棉”这个字,只有“绵”。绵指的是动物的毛发,比如绵羊,而棉花的原产地却根本不是中国,人们也不知道这白花花的东西可以做什么用,只是作为观赏植物而已。
靖朝这时候倒是已经有了木棉这种植物,可是木棉是树木,它所产的“棉花”虽然御寒效果很好,但是以靖朝现在的生产技术不易将其应用,虽然也有人将它的棉绒放进衣服或被子里面做填充,可是会这样做的的人毕竟是少数,更多的还是选用羊毛之类的动物毛发或者动物的皮毛来御寒。说是这么说,但是牲畜毕竟很少,除了有钱人家,一般人也买办法得到太多的皮毛,用来装备军队就更难完成了。
棉花不同于木棉,它的大规模种植和应用都相对容易,一旦正确应用它制作成棉袄、棉鞋,那么靖朝的士兵就可以无视寒冷的天气于严寒的北方作战,而不至于因为冻伤而脱离战场。那么攻打北蛮国的最后一个难题——寒冷的天气——也将被大靖攻克,靖军将会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力量。
另一边,林钧拉着北蛮国的副使阿伯那江谈了几天也谈下了交易茶叶的买卖,这位副使大人根本不知道还有盐这种商品的事,还以为自己成功越过了薛进为北蛮国立了大功,在那里兴奋不已呢。
北蛮人的饮食结构主要是肉类和奶类,缺乏植物的摄入,这使得他们营养有所失衡,而茶叶就能缓解这种营养缺乏。不止如此,大量食肉也使得北蛮人消化不易,这也需要茶叶来促进消化,因此凡是北蛮人都是离不开茶的。相对比从西域国家掠夺来的植物类的食物,还是中原的茶叶保存时间更长也更容易食用,一笔茶叶的大买卖绝对是相当大的利益,也难怪阿伯那江自以为立了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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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源想道,等那位副使大人知道薛进谈下的贸易是食盐又会是什么表情呢?绝对相当好看吧。
就算茶叶也很重要,可是哪里比得上食盐?茶叶可以用其他东西代替,可是食盐却无法取代,薛进的功劳远远超过北蛮的副使,这位心胸狭窄的阿伯那江绝对会在他们大汗的面前告上一状的。
至于薛进……等他知道阿伯那江跳过了他与靖朝朝廷谈妥了茶叶的贸易也绝对会火冒三丈的,这又会进一步地引发他和北蛮原住民的矛盾。
总之,他们之间的矛盾越大,靖朝获得的利益就会更多。哼,论起斗心眼,中原人才更厉害,不是吗?
送走了北蛮国的使者已经是七月上旬了,江源难得的没有了需要忙碌的事情,可以好好在家休息一阵。
七月流火,天气炎热,京城这里虽然是地处北方,却也炎热异常。江源难得犯了懒病,躺在家里的竹椅上纳凉,屋子里放了不少冰盆降温,坐在里面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外面的酷热。
靖朝已经有人发现硝石制冰的法子了,不过这样做的冰怎么也不如天然冻出来的好用,所以有钱的人家多数还是要自己在冬天存冰的。冠英侯府又不缺钱,江源在这种正常的需求上面一向是毫不吝啬的,特意造了个大冰窖来存冰。他们府中连着江煊也只有三个主子而已,所以江源大手一挥,家中的佣人仆妇也分到不少冰块来解暑,倒让仆役们感激不已。
靖朝时已经有了冰沙这种食物,还受旁边的北蛮国影响弄出了冰酪。冰酪这种东西和后世的冰淇淋很像,入口即化,很是好吃,虽然怕胃肠受凉不能多用,可是夏天抱着这么一碗慢慢品尝实在是惬意。江煊还小,受不了太多的冰,所以被奶娘哄睡之后抱到耳房休息去了,月华倒是坐在房里面陪着他,拿着他前些天送的游记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着。
江源这个人就是犯懒的时候也受不了太清闲,干脆拉着月华聊谈,两人说着说着就讲到了荣国府和林家。
月华放下手中的书,微微皱眉说道:“前些天李达家的见到荣国府在守孝,打听到那林海的夫人贾氏没有了,只留下个女孩子就撒手人寰,谁知热孝还没过,那林家的女孩就被贾家给接了去,前几天才刚到的京城。连孝道人伦都不顾了,也不知这两家在想些什么。”
想的什么?江源哼了一声,贾家在想什么他是不知道,林海这么做的原因他倒是看出了一些。过去他只觉得林海很是迂腐,却迂腐的不够,连忠心二字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还装什么忠臣?老皇帝还活着就想着抱大皇子的大腿了,眼光还真是不好。没想到他不只是眼光不好,根本就是个蠢人。
估计这位巡盐御史大人觉得荣国府同时搀和进大皇子和五皇子的势力里却没出什么事,贾政被连连弹劾却没有被贬官,反而从主事升为了员外郎,就觉得必然是老皇帝肯用心护着贾家,这荣国府在朝廷的力量也依旧很大,所以想借着贾家的势力帮他拖出泥潭,摆脱现在的困境呢。所以史氏一张嘴,他就乖乖把还没出热孝的女儿送了过去,名义上是托付贾母代为照看教养,实际上怕是还有别的牵扯,希望能借上贾府的力呢。
那贾母现在还有什么名声可言?将女儿交给她,也不怕将来嫁不出去!
想的真是好啊!
“李达家的还怎么说的?”江源懒懒地问道,他倒是想知道贾家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别的倒也没什么,不过那女孩是走角门入的府,连个正经接待的人都没有。”司徒月华想了想如此说道。虽说那个女孩子不过是个晚辈,可是堂堂三品大员的女儿也算是比较重要的亲戚了,不用开中门总也当得起从门侧的小门进入吧,怎么也不至于特意绕到角门那么远啊,想来这贾家和林家必是有了什么龌龊,所以才闹出个下马威来。
“人走茶凉啊。”江源侧头和妻子说道:“看来那贾家是觉得林家没什么用了,认为林海牵扯进了谋逆之事,无法洗脱自己的罪行,早晚得被清算。相比起他们这种特意送女儿去矿上送死来表忠心的人家,林家再难有翻身之日,所以连这点儿面子情都不愿意讲了。”
月华很是聪明,一点就透,“哦?贾家因为觉着林家不成了所以才接来了那个小姑娘,这是想等着林海也没了的时候全盘下林家历代的家财呢。”常宁公主皱了皱眉,“虽然不是不知这贾家的脏污,可连绝户的钱财都伸手,还真是……若真是娶了这小姑娘进门也就罢了,若是再有什么……”她倒有些说不下去了。
“贾家这些年来一直是入不敷出,前些时日为了那贾元春的事情,不但掏出公账上的银子,就连铺子和田庄都卖了几处,几辈子的积蓄都没了,这可不就动起了歪心思。”江源说道。
他把最后一口冰酪吃下去,放下了手中的碗,说道:“看样子最近这贾府是被闲着了,这才又大起胆子来做这等事情。也是,这贾政怎么参都没出事,可不就让人心又大了……前一阵借着弹章的东风,那群勋贵世家竟然想要合起伙来对付太子殿下,殿下下属的臣子纷纷遭弹,因此那场城门阅兵殿下才特意让这群目光短浅的家伙好好见识见识,让他们老实一点儿,谁知勋贵和世家这一阵子又太老实了,这样却是没趣了,总得让人看着点儿盼头不是?”
有点儿盼头,怕是要彻底没盼头了吧。
没过几天,觉得弹章越来越少的老皇帝觉得到了处理勋贵世家双方互相弹劾的时候了,在太子殿下的“劝告”下,头痛的老皇帝干脆将勋贵和世家各打了五十大板,勋贵这边的官员贬下去几个,世家那边的官员也罢官了几个,觉得这样朝廷就能清静一阵子了。
勋贵这边被贬官斥责的人中就有贾赦和贾政。
贾政的罪名随便划拉划拉就是一车,世家们提供的罪状说一说就有几十条,随随便便抽出几条来就把他贬成了从九品的鸿胪寺序班。
靖朝不设鸿胪寺卿,鸿胪寺也被改造成招待外宾的国宾馆了,贾政这个鸿胪寺序班要管的无非就是这个房间缺个杯子,那个房间少个椅子的活计,简直就是个打杂的人员。
靖朝的官职之中最小的就是从九品,再小就不叫官只能叫吏了。降成这么个从九品的官职简直比把贾政撵回家吃自己还要丢脸百倍,只要他还在京城里面住,随便见到个官员官职就比他大,就连一些小吏都不把他这个没有实权的官职放在眼里,这简直就让好面子的贾政觉得没脸见人。
可就算再怎么没脸见人,他还是得乖乖去鸿胪寺那边报道,只因为这是皇帝陛下亲自下的旨意,他不接受难道还敢抗旨不成吗?这边刚接了旨意,那边就立马辞官不干?世家那边立刻就得给他填一个心存怨念的罪名,对皇帝的旨意都敢心存怨念,他还想不想活了?
所以这个从九品的小官他是做也得做,不做也的做!哪怕备受耻笑,他连死都不敢死!否则他们全家都休想落到个好,非得被全部发配边疆了不可。
老皇帝给贾赦定的罪名是僭越。这条罪名就很好理解了,他贾赦的爵位是一等将军,可门口的牌匾竟然敢写着荣国府的名字,府里面的摆设和规模都逾越了一等将军的制度,这还不是僭越是什么吗?
孔老夫子都说过,“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难道天子的威严不能侵犯,国家的制度就能随便违逆吗?在大靖朝,就连官员大门上能有几个铆钉都是有严格要求的,胡乱来怎么能行?
就凭这一条,贾赦就直接被从一等将军被降成了三等将军,连降了两个等级,这还不说,礼部还亲自上门取回了僭越的御赐之物,并责令贾府在三个月之内将僭越之处全部更正,否则贾赦这个爵位就不用要了。
这简直丢死人了!整个京城里面,八个国公府里哪个不是僭越着挂着国公的牌匾?剩下的七家也没看到有谁被定罪啊,怎么就偏偏倒霉了个贾赦?贾赦自认为比起隔壁宁国府那不靠谱的贾珍算是不会惹事的了,结果隔壁的贾珍在那里欺男霸女愣是没事,贾赦这个老实人却先担上了官司,这是凭什么?!
邢夫人难得聪明了一把,说道:“老爷,梨香院那位也被陛下下旨贬官了,咱们是不是受他的连累?”
不说还好,说了贾赦哪里还能忍?谁反对都没有用,他连马车都没有坐,直接顺大门跑出去一路跑到梨香院那边将贾政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还闹着要把贾宝玉丢回梨香院这边,他们那儿现在已经是“三等将军府”了,不是国公府,留不起从九品官员的公子爷!
这话说的要多刻薄就有多刻薄,贾政的脸涨得通红,一口气噎到了嗓子眼里,吐不出去也咽不下来,差点没厥过去。
贾赦又撂了几句狠话,这才气冲冲离开梨香院。他越想越气,干脆也不回自己院里了,直接就奔着老太太的院子去了。贾政害他降了爵位,还丢了脸面,他凭什么还替贾政养着儿子?不但养着这么张嘴,还得养着他儿子的一堆丫鬟、小厮、嬷嬷、奶娘?!
不行,说什么也得把这个败家子给赶出去!他这三等将军府庙太小,留不得这尊大佛爷!
贾赦一路吵吵嚷嚷着来到了老太太的门前,贾母的脸色都变了,她也不敢再倚老卖老了,直接让鸳鸯扶着自己堵在了大门口,大声叫嚷着:“老大,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孝顺?你这是要夺了我的命啊!”
贾赦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了,老太太的声音大,他比老太太的声音更大,“自古以来这天底下只有父亲养儿子,儿子养父亲的道理,可没听说过还要伯父养侄子的!这老二还活得好好的,也没有咽气,天底下哪有替活着的弟弟养儿子的道理?这小子要是我的儿子那我就认了,花多少钱都是应该的,他不是我的儿子凭什么住我的宅子?!”
他这句话一出,不但贾母和贾宝玉没了脸面,就连贾政和王夫人的脸面也都扒得一干二净了。这话要是放个心眼儿多的听到,还不得认为贾赦和王夫人有一腿啊?要不然怎么连贾宝玉是他儿子的话都喊出来了?那贾政全家的脸面都好看了!
贾母气得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她指着老大等了半天的眼珠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她能拿贾赦怎么办?!整个贾府的奴才全都成了墙头草了,见到大房掌了权,立刻就都倒向了大房那边,她能指挥得动的就只剩下一个鸳鸯了,别人哪还有听她的?
这个大儿子,她说去扬州接黛玉的时候他倒是句句都肯听,为了林家的绝户银子连脸皮都不要了,林海随船送来的五千两银子她连影子都没看到就被锁进贾赦自己的库房里面了,可是现在呢?她说的话怎么这个大儿子不肯听了?不但不听,还句句往她的心窝子里面插刀子。
听到外面的吵嚷声,住在贾母院子里的贾宝玉和林黛玉都隔着窗纱向外看去,正听到贾赦在院子中大声说道:“老太太,不是我不愿意留下宝玉,可我这个侄子还没有出生就克着了他的亲娘和亲哥,刚一生下来就克死了他的亲祖父,圣上还为了他的事给府中定了个一个內纬不修的罪名。这也就罢了,而后又怎么样?珠儿是他亲大哥吧,被他克的缠绵病榻,到现在还得每天喝苦药汁子,元春是他亲姐姐,现在还活没活着都不知道。他亲爹被他克的被贬成了个芝麻绿豆的从九品小官,丢脸得门都不敢出了。他现在还想接着克谁?克老太太您呢,我呢,还是琏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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