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执事]星夜论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梅尔汐恩
伊丽莎白听到这个名字后猛然抬起头,清澈的绿宝石眼睛牢牢盯着她。凯思琳转身把门关上,接着说:“下午好,伊莉莎白小姐。”
伊丽莎白对凯思琳的印象仅仅止于报纸上看过的内容,世纪末的天才、希望之光,原来那些只是贴上标签的她。短暂的交流过后,她来不及知道凯思琳有多聪明,却足以知道她是个勇敢又闪耀的女孩。
“这就是我和黛西在格林威治天文台的冒险故事,有趣吧?”
“很有趣。”
伊丽莎白苍白的脸上重扬起一点生气,她说的都是她从未体验过的事情,听着凯思琳的故事就像看书一样,但比看书更生动新鲜。
“我就没有那么好玩的故事了。”伊丽莎白说,轻轻把头靠在凯思琳的肩上,望着天花板,用沉闷的语气说着沉闷的生活,“每天学礼仪、学跳舞、学法文、学弹琴、练剑、参加舞会。”
说完她笑了笑,声音变得轻快,感觉像重新见光的向日葵,“不过我还满喜欢舞会的,大家的礼服都好可爱。”
“你也很可爱。”凯思琳用胳膊肘子推了推她,然后相视而笑。
凯思琳对这个女孩产生莫名的友好,想和她说很多话,因为她觉得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合而不同,浪漫与理智,可爱与独立,天才与天才,坚强与更坚强,同样在努力捉紧生命里重要的东西。
“凯思琳,如果你自己最重要的事物某一天突然崩溃的话,换成你会怎么做?”
“嗯……首先我会很伤心,尽我所能去挽回,如果我无法帮到什么的话,我只能希望终有一天一切都能变好吧。”凯思琳认真地回答,没有问这问题的缘由,目光小心翼翼观察伊丽莎白的表情变化。
她没有说话,良久后她才开口:“我在等一个人跟我一起回去。”
“是谁呢?”
伊丽莎白垂眸,额前奶金色的浏海遮住越来越深沉的绿色,字句在喉咙里反覆吞咽,像在考虑说不说,又像是忘记了名字。凯思琳心里已经大概有谱了,可等到答案的那刻手臂还是起了鸡皮疙瘩。
“我的未婚夫。”
——
临近圣诞的冬夜。平安夜。
天空清澈湛蓝,云薄薄的,小片小片的,疏散地遍布着,像上帝随便扯了几块棉花,沾染上夜色。凯思琳好久没认真凝视夜空了,她感到属于自己的时间停止了,好像回到了在格林威治瑟瑟发抖的夜晚。
特拉法尔加广场上摆放着一个巨型圣诞树,用不同颜色的圣诞球及灯饰点缀着,鹅毛般的雪从苍穹落下,簌簌地洒在叶子上。不知道这场雪何时会停,它好像迎接了上个世纪的悲凉,洋洋洒洒,铺撒在时光的走廊。
威尔莱特独自一个人站在广场上,仰望着那棵高不见顶的圣诞树,耳畔环绕的圣诞祝歌以及人们的欢笑声,使他有些头晕。
“先生,你掉东西了。”
“砰!”
威尔莱特一转身,撞上凯思琳狡黠的笑容,她的手举成一把枪,像是命中目标的猎人,此刻弯起眼睛彷佛在说:我找到你了。
他顿了顿,低声说:“你迟到了。”说完后便自顾自地往前走,凯思琳在后面追着他的背影。
“迟到的代价,请我吃火鸡。”
“不要。”
他们把兜帽拉得低低的,在伦敦市中心没有目的地走着,沿路看着灯火煇煌的大街,点点荧光装饰光秃秃的枝桠。这可是第一个圣诞节啊,竟比想像中平淡许多,但平淡有平淡的美,在他身边走着,四周暖黄的灯光好像在心里燃起一支蜡烛,安安静静地燃烧。
此时,凯思琳留意到糖果店前一个黑色西装的身影,那个人留着八字胡,戴着浮夸的礼帽,手里拿着一支放大版的拐杖糖,几个小孩围在他身旁。
凯思琳放下兜帽,直直往那个人走去。“请问你是?”
“魔术师。”威尔莱特低声说。
魔术师快活地说:“bingo!答对了,这是奖励,圣诞快乐。”他往右手吹了口气,再打开时,手上多了一堆小巧的拐杖糖,全数倒在威尔莱特的手上。再往左手吹口气,戏剧性地打开,一朵红玫瑰出现了。
“这是给你的,美丽的的小姐。”凯思琳突兀地接过,说了声谢谢。
“圣诞快乐,好好享受跟你爱人在一起的这天。”魔术师朝他们两个眨眼,随后提了提帽子,哼着小调离开了,留下原地还来不及解释的两个人。
“绝对是这样。”凯思琳举起手中的礼物,无奈地笑着,说起反话,余光却扫着威尔莱特的反应。
鲜红的玫瑰被如蜜糖般透亮的灯光包围,迎着纷飞的白雪,他的脸上浮现不正常的绯红,在苍白的脸上格外明显。凯思琳一见,顿时玫瑰花、眼睛、灵魂都无处安放。后来她回忆里关于1889年的圣诞,最美的不是圣诞树下的雪景,而是少年脸上害臊的神情。
天际在转眼一瞬变得模糊起来,万千雪花在空中旋转着飞,与积雪聚合在一起,渐渐覆盖路上的脚印。点点水气凝结在店面的玻璃上,温暖的灯光打在上面,景象朦朦胧胧的,像刚睡醒而对焦不了的眼睛。
凯思琳在原地跳了几下,斗篷上、发丝上沾着的雪花轻轻被抖落,像个小孩般,满脸笑意。她指着广场上的圣诞树,回忆道:“每年临近圣诞,妈妈都会嘱托人从阁楼把圣诞树拿下来,小时候我总是嚷着要帮忙。我们家的圣诞树不高,大概两米,对童年的我来说,却像那棵一样雄伟华丽。”
两个小孩在他们跟前嬉戏跑过,她顿了一下,继续说:“我最喜欢每年布置圣诞树的时候,我们拿着浮夸的装饰品,致的圣诞球,嬉笑着,贪玩地在屋子里跑来跑去,被训后才认真的把带缠绕在树上。最后,爸爸会在树梢上放上一颗发光的星星。”
听她叙述这些回忆时,威尔莱特脑海里浮现清晰的画面,似乎被这欢乐的气氛感染到,不自觉地微笑着。
“我不一样,圣诞节我很少回家。”
凯思琳一脸疑惑地盯着他,半晌后才恍然大悟,“对喔,你在寄宿学院。”
威尔莱特抬起头,望着巨型圣诞树顶端的伯利恒之星,娓娓道来:“威士顿学院的中庭放置了一棵很大的圣诞树,每到12月,全校学生就会开始布置。到了平安夜,那些不回家的学生便会聚在一起,在礼堂的宴会桌上吃圣诞大餐,聊着对新的一年的希冀,然后便相约跑到中庭打雪仗去了。”
“你也去了?”
“没有。我会头晕,所以坐在大门的阶梯上画着这个景象。”
“我可以看看那些画吗?”
“看不到了,画完之后我就随便塞到圣诞树周边一个礼物盒下。”
凯思琳无语,然后慢慢地绽开浅浅的笑意。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泰晤士河桥旁,大笨钟就在眼前。河面没有结冰,雪花安稳地融化在河水里。他们倚在河桥上,望着雪白的大街,奔驰过的马车,时而密集时而疏散的人潮,两人什么话也不说,就那么看着。
不知道谁曾说过,大笨钟见证了伦敦的历史,它就是伦敦的历史。很多时候,看见大笨钟都让凯思琳感到安心,她很安心自己身处在这个城市里。
夜色越来越沉重,清冷的月亮高挂,凯思琳很快就找寻到了北极星,这似乎成了一种习惯。在这个城市里,还是有人需要北极星,迷茫的人需要指引方向,孤独的人需要倾听秘密。那也许现在落下的不是雪花,而是大气层外的点点繁星,那现在他们应该是披星戴月了,想到这里,她不禁笑出声。
“笑什么?”
“没什么。”微笑却不肯落下嘴角。
越来越多星星出现,好像很晚了,凯思琳问:“现在几点了?”
“不知道,那里有钟。”威尔莱特指了指他们后面的大笨钟。
她转过身,却看不到钟面,只能笑了笑说:“算了吧。”
近午夜的空气变得更加寒冷,丝绸般的雪夹杂着空气中的灰尘和沙石一同卷来,有一些不慎吹进她的眼睛里。一时间眼睛传来阵刺痛和不适,凯思琳低下头,拼命地揉眼睛,可眼睛还是很痛。
“怎么了?”威尔莱特察觉她不寻常的举动,低头询问。
“没什么,沙子吹进眼睛而已。”
“不要揉,让我看看。”
凯思琳垂下双手,努力睁开疼痛的眼睛,下一秒整个人“咚”的一声,跌入了无尽的深海。
这还是认识以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他。威尔莱特蹙起好看的眉头,慢慢把脸靠近,琥珀色的眼眸深深地注视着她,他眼睛下的黑眼圈还是很深。有一秒,她看到了里面某种细腻的东西,藏着很深很蓝的忧郁,温柔在此之上,那么轻盈、滚烫,美而不自知。她向往这种浑然天成的温柔,她向往他。她太执拗冲动,无法靠近细腻的东西,害怕心里的猛虎会把玫瑰花撕碎。
凯思琳倏然想起了好多事,想起失去的东西,想起回不去的过去。美丽的回忆只要差点忘记,就错以为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年轻的时候,你根本不会知道自己在干嘛,直到快成为大人时才醒悟,希望来得及认真地年轻。
所以,小王子,请你驯化我吧,如果你驯化了我,我们就会彼此需要了。
忽然一阵鼻酸,凯思琳眨着模糊的眼睛,潸然泪下,一滴滴泪水滑过脸颊,一并冲掉了暂时落进眼睛里尘埃。
大笨钟敲响午夜的十二点。圣诞节。
威尔莱特轻轻用拇指拭去她的泪,安静地问:“好点了吗?”
“嗯。”
那天回去的时候,已接近凌晨,大大小小的店面通通暗下灯来,街道冷清了许多。回去的路上会经过那颗圣诞树,凯思琳说想停下看看,特拉法尔加广场上空无一人,除了风呼啸的声音外,一切都很安静。
她望着高不见顶的圣诞树,像往时仰望星辰一样的表情,任由星光落进她的眼睛,任由风吹乱她的头发,还是静静的伫立在那。
后来,她轻轻地开口:“what a wonderful christmas, violet.”
“是啊。”他说,用手指拨开他脸上的发丝,陪她一起仰望圣诞树上的星星。
如果以后还能一起过圣诞就好了,如果不行,我就紧记今天的日期,算好轨道的运行,无数次回到今天吧。
这真是段温柔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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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篇文完结后我有印本的打算,会加入隐藏剧情和几个番外,圈地自萌,主要我自己想印qaq小小声问印的话有人会买吗?
一直写着都是用爱发电,不用有意义,美丽就够了~
阅读愉快~
[黑执事]星夜论 Chapter 30 凡多姆海恩伯爵
凯思琳第一次见到死神,是在圣诞后不久的一个晚上。
那位死神似乎比她更惊讶,贴近“死亡”的人类会更容易察觉到“等同死亡”的死神,少女对此毫不知情,以为自己无意中招来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又有一次,金发死神高高坐在一个天体模型上,凯思琳问:“你在干嘛?”
“今天会有两个人死亡,死因是失血过多,我要去回他们的灵魂。”罗纳德拿着一本厚厚的名单,翻到下一页,语气无奈,“本来不该和人类说这么多的,不过算了。”
“为什么?”
罗纳德看着她,眼神像一条灰色的铅笔线,无能为力地勾勒着:因为你也活不久了。当然他并没有这么说,只是打趣地笑笑,揶揄道:“因为你长得漂亮。”
凯思琳“切”了一声,碧绿色瞳孔如一把闪着磷光的剑,直直剖开眼前的人,“你在说谎。”
他耸了耸肩,“不,我是说真的。”
随后他轻盈地跳下,把本子往后一甩,搁在肩膀上,冲着凯思琳灿烂一笑,“我走咯美丽的小姐,不要跟任何人说你见过我。”
她没好气地说:“不会有人相信我见过死神。”
“或许会有人相信呢?”罗纳德头也不回地走了。
凯思琳看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的走廊,嘟囔着“太奇怪了”,之后便转身离开这个房间。
从寂静的音乐厅内部走到灯火通明的大厅,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凯思琳穿越人潮,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凯思琳,我亲爱的妹妹!”
她防备地回头,脸色扭曲,“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看你啊。”莱斯特毫不害臊地搂住她的脖子,看上去心情很好,“快看看我带谁来了?”
往前望去,她的眼神倏忽明亮,像是身处晴朗的格林威治天空下,“丹尼尔!罗纳德!”
少年们身穿黑色西装,朝她挥挥手,高兴地说:“好久不见。”
“你们怎么都不跟我联系,我超级想你们的!”凯思琳神色飞扬,那低低笼罩着眉眼的阴霾也全然散去了,这是到圆形音乐厅以来的第一次放下不安和警惕。
“我们也是,你知道吗?回到剑桥大家还是会经常提起你,詹金森教授听到还会叹一口气,说如果凯思琳还在就好了。”
凯思琳彷佛看到了大家总是受不了她,但又无可奈何的画面,探进幸福的回忆里笑了笑,说:“你们还是没有说为什么不写信给我。”
“你问他吧。”丹尼尔翻了个白眼,指认罪魁祸首。
莱斯特面不改色地说:“我都替你保管起来了,不能让你乱男生的信。”
“莱斯特你不要太过分!”她愤愤不平道,连忙挣脱他的臂弯。
这时,罗纳德露出一个严肃的表情,弯腰凑向凯思琳,说:“对了,听我的学弟说你现在跟紫舍的威尔莱特走得很近。”
她一听,彷佛心脏骤停,斩钉截铁地否认:“没有的事。”
这个笑起来优雅又狡诈的少年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她恶狠狠瞪着他,多想上前掐住他的脖子,又多想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所有人都默默留意着莱斯特的反应,凯思琳觉得他在自己身边就像一个□□,小心翼翼抬起头,却没料到他难得平静,静静在思考着什么,不发一语。
半晌后,莱斯特把她拉到一边,凯思琳焦急地辩解:“不是你想的那样——”
“凯思琳啊,”莱斯特打断了她,俊秀的脸庞蒙着一层雾,眼神不像是开玩笑,“这就是让你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吗?”
凯思琳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话,他继续说:“听着,我很担心你,我觉得这里有点奇怪,而且那个占星师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得到了意外的回答,凯思琳用同样的眼眸注视着他,“哥哥我知道,但我还不能走,因为这里有我想守护的东西。”
“是他吗?”
凯思琳眼里闪过一丝苍凉,摇了摇头,“不是,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做,一旦完成了我就会回去,我答应你。”
莱斯特的眼神如拉紧的弦慢慢被松开,他知道妹妹的性格,固执又冲动,只要她下定决心要做某件事,做不到绝不肯罢休。虽然看上去有点傻,但是背后一定有她自己的想法,他相信她经过取舍后做出的决定,毕竟他可以想像,她是挣扎着放弃多少东西才做出这个决定。
“好,”莱斯特的声音像金子一样贵重,有力地拍了拍她的肩,“我相信你,需要帮忙随时来找我,有些事你不需要自己一个面对。”
很久没哭过的她顿时眼眶盈满泪水,灵魂本质的脆弱□□裸呈现出来,那怀疑是梦的场景又再一次出现在她脑海中。
布莱帕特走向她,一张脸沈得如同深蓝的夜色,“凡多姆海恩伯爵想见你。”
“什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去了就明白了。”布莱帕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拍了拍她的肩,彷佛她接下来需要莫大的勇气才行。
顿时,凯思琳有很不好的预感,她迅速装备起自己的心,提高警惕,自发性把眼神里的天真扫净。
她听从布莱帕特的指令,来到了那个属于自己的房间。她总是在这里回到过去,不自知的依依不舍,如同游子张望回家的路,久而久之,她感觉这里的时间好像不会往前,只会后退,而那些美好的记忆,成为了可望不可及的故乡。
她打开门,已经有人在里面等候了。
“怎么了吗?”她说,感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他能来圆形音乐厅绝不是因为什么好事。
眼前的少年礼貌地请她坐下,然后手指交叉,目光牢牢地盯着她看,什么都没说。
凯思琳感觉夏尔今天有说不出来的怪,他的目光深邃细腻,像在研究她的每一根头发,每一寸皮肤,她被盯有点尴尬,“你有事说事。”
可眼前的人还是一直盯着她看,海蓝色的眼眸透着一股遥不可及的自信,不同于从前的傲慢,此刻她真的感觉到什么叫贵族的气场。他扬起一个儒雅的笑,凯思琳的心彷佛停了一拍,红着耳根低下头。
终于,眼前的人缓缓开口:“你就是我弟弟喜欢的人啊。”
凯思琳愣了一下,一头雾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长得很漂亮,可惜说话有点没礼貌,而且太聪明了,聪明得有点自大,我还是比较喜欢伊莉莎白。”夏尔一脸无辜的样子,歪头看着她,轻轻地笑了,“不过你刚刚脸红那一下是满可爱的。”
她心里涌起莫名的委屈,同时也掀起恐惧,“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他反问道,声色是来自骨子里的骄傲,比上等丝绸细滑,比名贵陶瓷清脆,“我是夏尔·凡多姆海恩,凡多姆海恩家的继承人。”
“你骗人。”凯思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脱口而出,她感觉自己越来越苍白,不只是脸色的苍白,而是在他的面前,第一次感觉身体渺小得如尘埃。
夏尔·凡多姆海恩的眼底波澜不惊,像一面安静的大海,摄人心魂,她却担心海啸将要发生,他轻坦地说:“你果然如他们口中的一样偏执坦率呢。”
凯思琳低头看着紧攥的拳头,没有回话,不管是眼神还是思想都在回避他。他看着她垂下的头,眼神浓得像极地的夜,找不到生的气息,继续说道:“我没有恶意,我只是需要你的帮忙。”
“我想请你——”他缓缓起身,顿时一股晕眩感袭来,两眼一黑,被迫得跌坐在沙发上。
凯思琳抬头,见他整个人塌陷进沙发里,嘴唇发白,手臂上渐渐浮现血管的纹路,痛苦地捂住心脏的位置。
凯思琳见状,声音忍不住焦急起来,“你还好吧?”
夏尔·凡多姆海恩紧紧闭着双眼,身体似乎越来越虚弱,吃力地点了点头。这时,门被打开了,一个银色长发,穿着古怪的高大身影站在门后,凯思琳看到他藏在浏海后面阴森的眼睛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走向夏尔·凡多姆海恩,轻轻把他抱起,“伯爵,时间差不多了。”
他现在虚弱地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了,可是在离开前,他朝着她的方向用尽全力张了张口,声音如丝丝的气流:“我的弟弟……他需要你来救赎他的灵魂。”
——
几天后,凯思琳终于在圆形音乐厅的门口见到了威尔莱特。外头下着濛濛细雨,路灯下的雨像银针一样疏落又清晰,他就站在路灯旁,仰头望着夜里同样稀疏的星星,任由冰冷的雨刺在他脸上。
凯思琳急忙朝他的背影跑去,一口气问道:“你都去哪里了?听雷德蒙说你还在台上晕倒了,你没事吧?”
威尔莱特缓慢地低头,他整张脸都是苍白的,彷佛就快没有生气。他注视着凯思琳美丽的绿色眼眸,细小的水珠潜伏在她长长的睫毛上,为白皙的皮肤投了一层阴影,那双明亮的眼睛正急切地望着他,可爱到近乎愚蠢。他竟然笑了,那笑容却是异常疲惫,他说:“能陪我出去散散步吗?”
这语气柔软到不像是他,柔软到像是请求,凯思琳怔了怔,用更轻的声音说:“下雨了。”
这时,她突然想起有一天威尔莱特莫名其妙对她说:“你想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她不自觉将这两个他连结在一起,一个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小心翼翼对上他的眼神,眼神里深深的是忧郁动人的温柔,多少次一眼万年,心依旧晃得令脑袋晕眩。
我必须留在这里,可是一望进他的眼睛,我还是好想跟他走。
凯思琳朝他点头,揉了揉酸涩冰冷的鼻子,然后拉起他袖子一角。心虚的话化成一串白雾,在湿漉漉的空气中散开:“真的好冷,你可以牵着我吗?”
伦敦的夜真迷人,人烟稀少的街道,古老的建筑物,整齐的煤油路灯,有种朦朦胧胧的年代感,像旧照片一样安静。不知道怎么的,凯思琳只想一直陪他走在灵感的街道上,去哪都跟随着他,也不管越来越大的雨幕。
后来这段记忆被雨水打湿到模糊,她只记得很冷,然后就是他在颤抖的身影。我是个罪人,我不应该让他淋雨的,可是谁又能想到我们的生命已经开始倒数。
雨声逐渐变得密集,他们小跑进一条窄巷里,驻足在咖啡店后门的遮雨棚下,挂在墙上的煤油灯忽明忽暗,彷佛夏夜的萤火虫。一这么想,凯思琳感觉身处在强烈的荒诞感之中。
空气像冰一样寒冷,他的手也是。两人背靠在红砖墙上,威尔莱特转头对她说:“哪一天我可能会不告而别。”
凯思琳明白又不明白他的意思,她摇了摇头,替他擦去脸上的雨水,“我爱你。”
这句话如一阵季候风,吹得威尔莱特的眼波涟漪不断,再来,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到她的手指上。那不是冰冷的雨水,是他的泪水。凯思琳不敢相信,他竟然哭了,这个看上去冷漠、特立独行、难以接近的人,竟然因为她说爱他而流泪。他的爱远比那说出口的“我爱你”还要来得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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