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衣裳花想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常文钟
杀夫之仇,人命一条,在达官贵人看来或许草民性命贱如蝼蚁,可在普通百姓之间,一条人命是天大事,凡遇上死生之事,大抵如何都是不过火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但到底是谁先欠的谁,恐怕早已说不清了。
想就知道,容禄和容觉之间虽曾同袍,但也必定是有什么龃龉生了,才叫容禄投靠容棠,才叫容禄听了容党吩咐,但那龃龉到底因谁怪谁,则是后人而不可知。
花春想擦干净脸,开始刷牙前应道:“绮梦姐倒是没和我详说这个,她只是说单妇等人是受人指使,特意来给你找不痛快。”说完就把小牙刷子伸进嘴里努努。
“找不痛快是小事,”容苏明擦去女儿嘴上沾的一圈儿饭渍,温声道:“只怕以后这种事源源不断,阎王易躲,小鬼难缠。”
“何意?”花春想站在木水盂前刷牙,口齿不清,额前一缕碎发滑落,被她随手拨到旁边,碎发顽强,又拱起来拱成个半圆。
“哦!”吃粥吃舒服的如意长长喟叹出声,然后开始推碗,吃饱不吃了。
容苏明边照顾孩子,没接花春想的话,反而继续说道:“再说昨日那满脸络腮胡的驻街武侯,他叫容禄,他祖父跟我曾祖父是堂兄弟,他曾和我爹一起在灞上军当兵,甚至可以说他和我爹交情不浅,当年他在白山采石场——那采石场以前是咱们家的,后来被公府卖给了别人,他在采石场上工,整日吃酒嫖/娼,和容棠称兄道弟,采石场滑塌一案,就是他咬定的罪在我爹,”
容苏明把吃饱的如意抱起来高高举了一下,逗得小姑娘咯咯直笑,“他拿了我祖父的钱,离开了歆阳,今年出年才回来,凭灞上军出身的身份,在缉安司谋了个驻街武侯的差事。”
“那也该是你和他有仇才对,”花春想漱口,道:“缘何他会主动来招惹?”
容苏明道:“因为许家,是许孙培唆使的,容禄的差事,就是许孙培替他谋来的。”
“大~”坐在容苏明腿上看花春想洗漱的如意抱着俩手,突然激动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好像是在叫阿大。
她阿大灿烂笑开,扳回她的小身子来,眼里有光,“如意,你刚刚喊什么?”
如意不再出声,好奇地抠了下她阿大手背,然后低头就去咬。
容苏明:“......”
“好了好了,不咬。”被容苏明拎着后衣领拎起来,将个布老虎塞给如意随便咬。
花春想问道:“那单妇又嫁人了罢?嫁给容禄?拉扯如意的那小孩儿大概一岁左右,是?”
容苏明点头,道:“是容禄的,但容禄和单妇并未成家,容禄不认那孩子,单妇有把柄抓在容禄手里,容禄想要的是......”顿了顿,道:“是单家女。”
“......”花春想憋了憋,骂道:“不要脸。”
如意坐在容苏明腿上,自己玩布偶玩得专心致志,容苏明示意花春想快些梳洗,然后一块出去吃饭,道:“是挺不要脸的,遇见像我这么正义在心的人,铁定不会叫他如愿以偿。”
“啊!”花春想后知后觉道:“所以昨儿下午到午后铺子里之后,单女才会哭成那样,她不是在害怕她阿娘,她是在害怕容禄!”
换来容大东家一个似笑非笑的揶揄表情,“乖乖,你才反应过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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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整”——怀庆府古话里的口语,意思是“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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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衣裳花想容 东窗事发
晋国南有百越诸小国,自前年年底至今,云醉诸深山中有不少土匪得百越暗中支持,渐渐壮大起来,开始烧杀抢夺为祸边境,此祸于去年年中时间开始严重,百姓苦不堪言,驻守云醉诸军奉命清缴土匪,封疆大吏林士则亲自指挥。
易墨被找回去,是因为剿匪正值关键时刻,百越崂沃国边军刻意在晋国边境和晋军制造了许多次摩擦,林士则处事谨慎,急急找小女儿回来辅佐军中。
尔后不久,匪患基本清理,林士则于年关之下以朝贡为由带人回朝歌面见天子,实则是与朝廷共商晋和崂沃国的边军摩擦之事——边境无小事,有时两国之间发动一场灭国灭族的战斗,原因可能也只是一个国家说另一个国家的白萝卜种到了他们国家的土地里。
虽然说起来可笑,但这就是事实,而且那些东西被胜利的一方写入史书后,战争就摇身一变成了天降大恩解救万民于水火的正义之举,供后世瞻仰膜拜,义正词严。
易墨顶着一头汗,打马从昆极都护府回到驻守营地,云醉之地四季如春,驻地军营里却无有甚么使人心旷神怡的鸟语花香,行在路上,入目入耳皆是士兵俨肃面容,以及兵器碰撞和战马嘶鸣的声音。
平坦宽敞的路上,迎面走来一文吏打扮的青年军士,他叉手拦住易墨去路,从怀中掏出个小包裹,“小易将军,这是咱们弓弩营前任营长,诨科大人派人送来的。”
易墨伸手接下两只巴掌大的小包裹,简单查看一眼,问道:“水路粮草,这么快就运过来了?”
文吏道:“尚未,粮草前日已经到了洪河,想来如今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估计还需三两日,包裹是诨科大人特意派人送回来的,说是怕小易将军您等着急咧。”
最后一句话就有些打趣的意思了,易墨平时不摆架子,乐得和军中人说笑两句,目下却被文吏说得隐隐有些局促,她清清嗓子,道:“如此,辛苦你了。”
见小易将军没有玩笑之意,文吏识趣地叉手离开。易墨低头看手中包裹,嘴角扬起抹不易叫人察觉的笑容,想着还要去趟中军大帐,便顺手把小包裹藏在披风里,这才迈步朝目的地而去。
与此地一滩之隔的是崂沃国男掌府,男掌驻军首领乃崂沃王族卡提胜,由他坐镇男掌,林士则不敢掉以轻心,派次子林黝以及么内女易墨守此处军地。
而朝廷虽大同,但也是最近五六年才允许女子参军入行伍,女军地位不高,易墨身份只是她二兄手下小小中军校尉,中军帐内,非她随意能进。
大帐里头坐着各路将领议事,易墨在门前转了两步,被随各家将领来的同袍唤去旁边的空地上聚堆儿。
“里头藏甚宝贝了?”左路军一位女俾将坐在大帐台基上,朝易墨的披风努嘴,趣道:“可不兴野味儿独食啊。”
易墨平时爱去驻地附近的林子里练习射箭,三不五时打了野鸡野兔、或者捡了野果,回来就会大方分给路上遇见的同袍,但这回的确不是。
紧紧身上玄色披风,年轻女子微微笑道:“下回,下回捕头野豕回来与诸位分享,豕腿儿定留给你老原。”
“小易校尉说话算话,咱等着解馋吃豕腿儿咧!”原俾将怀抱朴刀,笑容灿烂,脸颊上那道粗长的刀疤在明媚阳光下异常显眼。
军中条件虽不算太艰苦,但偶尔开荤加餐也是能让人开心喜悦的。易墨同乐,脸上笑意却不似原俾将般灿烂,军中都知道小易将军内敛,似乎没人听见过小易将军放声开怀。
对面一青年男子抱起双臂,问易墨道:“方才听你们中军的人说,诨科大人他们就要押送粮草来了,消息无误?”
“大抵,”易墨胳膊下夹着那小包裹,后退两步靠在旁边的旗杆上,音容淡淡,“我才从昆极回来,不大清楚中军帐目下的事情。”
话题被引开,旁人和易墨聊起了都护府的事情,未及,中军大帐议事毕,主将林黝传易墨入账说话。
其他人陆续告辞,易墨上前向二兄详细禀明此番回昆极处理的相关事宜,一桩桩一件件,凡与守土有关,她皆答得事无巨细。林黝心里也看好这个妹妹,只是父亲并不打算留易墨在军中,甚至是不想留易墨在云醉。
思及此,林黝倒了杯水,示意易墨自己过来端去喝,不疾不徐道:“户部原本安排负责押送粮草的是别人,镇百侯找了内阁,临出发前将押运官换成了世子诨科。”
“哦。”易墨端过水杯喝水,兴致缺缺敷衍应答。
林黝到父亲的亲笔信,不得不想法子开导易墨,他道:“过些天轮值休沐时候,回城里头看看你嫂子罢。”
“如此,”易墨放下空水杯,抬眼看过来,“二嫂嫂病了?”
林黝一个大男人,如何也做不到开口劝姻缘,只好都推给内宅,道:“倒也不是,反正你回去看看她就是。”
“如此。”年轻女子淡漠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峻,“我知道了。”
这番谈话虽言尽于此,但总归让人心里十分不痛快。
快速回到自己小帐中,易墨将身上披风与佩刀俱扔一旁,坐到木板床上开始拆夹在胳膊下的小包裹,举止较平常多出几分耐人寻味的喜悦,似孩童得了糖果般。
包裹打开,里头没装甚值钱之物,不过一枝夹在本空白簿子里的桃花书签,以及一封来自歆阳的问候。
“书呈易小将军妆次,今日安否,比来已隔数月,犹记当日江畔话别,缘苏明前有面嘱,托予竭力相助,昔亦曾与友盟三月桃花,却教花开花落两地空。负风月诚予之过也,故弗敢稍怠,偶得小暇,辄折满朵一枝成签,书草草一纸成信,以慰友悬悬之心,安好勿念。乾定四十一年纯月廿日,方三手书。”
草草一纸就当真是草草一纸,连半句多余之言都无,观过信,易墨好生叠起,复执桃花书签近前轻嗅,竟是海棠之味,清冷唇角渐漾起层层笑意,她素喜花中海棠,可惜云醉沃土千里,千里难成一树海棠香。
从来内敛自持的易小将军抱着书签和信倒在硬木板搭就的床上,单手捂脸,左右翻身,从中军帐出来时压在心头的阴郁一扫而空,她真真是,真真是高兴极了!就连翻身时膝盖上未得痊愈的伤不慎硌在床板上,疼得飙出眼泪她都顾不上呼痛。
胡乱揉揉膝盖,也不敢碰着伤口,易墨又乐又咧嘴地爬起来,坐到桌边铺纸研墨:“方总惠鉴,顷诵华笺,据悉因由......”
“易校尉,易校尉!”帐外喊声打断帐内执笔人,小兵用满口本地话传道:“洪河粮草将入大营,将军下令诸校尉辕门相迎!”
易墨静静看着刚写出来的几个字,有墨香萦绕之间——这是她从歆阳带来的岐山墨,只有在给方绮梦书信时才会用,目下只能暂时停笔,以本地话回道:“晓得了,这就去。”
帐外小兵唱喏而去,易墨吹干纸上几字,将未竟之书压在了薄薄的床褥下,捞起佩刀披风迈步出帐,接粮草官是罢,这个面子她不能不给。
中军众校尉里女者十之三数,易墨高挑为最,不输男儿郎,辕门列队她主动站到最后面,还刻意拉低了额前三指宽束发抹头,众多军士中打眼望去,的确无法一眼寻到。
未几,粮草队携仆仆风尘而至,辕门依旧未启,头阵粮草先驱隔栅远望,高曰:“朝中粮草且至,请开壁门!”门内所列军士吏被甲,锐兵刃,彀满弩,无人应答。
直到粮草官诨科自中队打马上前,望兵方朝下喊话,道:“来者何人?入门何为?”
诨科手搭眉台眯眼瞧,先是不语点头,神色后转不满,摆手示意身边随从上前答话,“来者粮草官镇百军侯世子,奉天子圣旨及内阁钧令押送粮草援定滩北驻军,中军何在?!”
辕门内外还在一问一答,易墨被头顶的日头照得有些皮肤发红,她晒不黑,便是操练时候晒伤自己,脱层皮就还会白回来,这是她不喜之处,她不想太白净,不好。
“易五,走啦!”横队变竖队后,原本立在左边同袍用手肘拐了下出神的人。
易墨脑子尚未转过来,人就本能地按照同袍的话迈了步,险险踩到原本站在她前面的人,被方才提醒她的佟芽一把薅住后领,拽过来和旁人换了位置。
小小失误并不影响其他人,校尉队列朝中军帐方向行去,是粮草队进来了,他们要护送粮草官大人去中军帐。
“方才闷头在想啥子呢,叫变队你也听不见。”佟芽右手搭在腰间弯刀刀柄上,脖子上保平安的银项圈上有小铃铛,步履间钉钉玲玲响得煞是好听。
这姑娘是本地山中寨里人,银质佩饰连刀鞘上挂的都是,银光反进易墨眼睛,小将军不适地眯起眼睛,低声道:“上次你从家里带来的药还有没?”
佟芽忍笑,立马就从腰间小挎包里掏出个药瓶丢给易墨,同样压低了声音,道:“早就说给你用我的药了罢,非不听,不然伤口能拖这么久么,它早好了它......”
“咳,”易墨接过药瓶,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那什么,一会儿你帮我顶着些,膝盖疼得厉害。”
佟芽扭过头来打量同袍一眼,水灵灵大眼睛里带了几分促狭,点头道:“好说好说,你且歇着去。”
待那队奉旨而来的大员们进了中军帐,易墨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回来就发现床褥底下没了那张才写两句的回信,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脸色唰白下来,一顿,转身就朝外冲,险险在门口撞上来者。
易墨急刹住脚,踉跄两下往后退去,叉手,恭敬道:“父帅。”视线扫过去,歆阳的来信,那封才写了开头的信纸,诚然被父亲林士则夹在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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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个月大的孩子满地爬,容苏明为给女儿腾地儿,干脆给起卧居来了个大改造。托温大人打造的木栅栏今日上午才送来,纯靠榫卯拼构,未用半颗钉子,就连栅栏边缘也都被打磨掉棱角,变得圆滑。
即便是和改样巧样三个人一块拼,最后完成也花了两个半时辰还多。
花春想抱着如意进来时候,屋里只有刚铺好毯子的容苏明在,她从栅栏里迈出来,边放袖子边朝如意努嘴,问道:“睡啦?”
“玩累了才睡的,”花春想把如意放到摇床上,折回来检查栅栏的安装。
负手围着木栏转半圈,容夫人按在手边一根木板上摇了摇,“像个小猪圈,扎不扎实呀,会不会被如意推倒?你闺女劲儿可大了。”
“不会的,”容苏明洗手过来,用手肘内侧的衣料蹭了蹭鼻子,道:“这圈木头连一块,沉着呢,而且老温也担心会意外翻倒,便在下头装有俩角,已经钉到地砖里了。”
将地角指出来给花春想看,容家主眯起眼睛,得瑟道:“如何,是不是要好生谢谢我呢?”
“没想到人温大人,虽一介武职,心思却是挺细,”花春想笑眯眯道:“只是不知为何他不要个孩子,他是同你一边年纪罢?”
这突如其来的八卦让人不敢随意接嘴,容苏明顿了一下,道:“一样大没错,但温离楼这人,她,她细不细心倒是另说,不过就是不太喜欢孩子罢了。”
花春想又问道:“那叶姐姐什么态度呢?”
容苏明挑眉,不确定道:“她大抵是喜欢的罢,她不还挺喜欢咱们家如意么。”
“如此,”花春想向这边靠近一步,微微仰起头直视容苏明,道:“那温大人是如何就孩子之事,和叶姐姐商量妥当的?”
“这个我哪里会知道,”容苏明抬手捂住姑娘一双好奇的眼睛,俯身在姑娘唇上啄了下,“而且,你不要这样岔开话题,我帮你解决了如意满屋子乱爬的大问题,你准备如何谢我?”
花春想掀开覆在眼睛上的手,有些羞赧地推了下手的主人,“你这人,叫你做点事你怎就老想着报酬报酬呢,年轻人做事你不能这样,这样很不好的。”
“唔,”容家主将人拉过来圈进怀里,理直气壮道:“你是我夫人,我不向你讨酬劳向谁讨?”轻吻姑娘耳尖,耳畔低语道:“是以,你到底给是不给?”
这话讲得很容易让人误会话中意义,花春想羞得把脸埋进某人肩窝,嗔道:“青天白日里的,以后休得再说这种狂话,叫人听去多不好啊!”
“我这也没说什么啊,是你自个儿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咦……”容家主言语不饶人,却是认真抱着怀里温软的姑娘。
面对花春想,她总想亲亲她抱抱她,实在不知道这是为何。
花春想任她抱了会儿,坐到窗边矮榻继续赶制如意的小夏衣,还是没放弃方才的话题,问容苏明道:“那会不会有人真的能因为孩子的事,撺掇温离楼休去叶姐姐?”
容苏明坐在那边小小圆桌前整理账房送来的账簿,闻言朝这边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忙碌,问道:“你这是遇见甚么事情了?”
“也没……”本来想打哈哈糊弄过去,花春想手中针线灵活穿梭在已成型的衣料之间,顿了顿,道:“你还记得上次在祝家遇见的我那位同窗么,就是那个说要嫁给温离楼的。”
容苏明“嗯”了一声,道:“记得,她又找你茬儿了?”
“没有,”花春想叹口气,道:“就是昨个儿一块出去玩儿,听了些关于温离楼的事情,说起来和咱们家多少呃……似乎也有点干系,便想问问你。”
摇床里那个正在睡觉的小人儿,忽然蹬蹬腿长长“唉”了一声,容苏明笑,“倒底是什么事,且说来听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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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是做梦梦见自己在车站迷路。。
云想衣裳花想容 东窗事发(二)
事情说来也无甚特别,便是叶轻娇瞒着温离楼,暗地在容司里助养了一个男孩,今年大概有十来岁年纪,和容家小泊舟差不离。
有传言说,那男孩是当年叶轻娇嫁温离楼前与人野合而来,后来叶轻娇成为官太太,膝下空空多年,便又想方设法,把当年那个生下来就被她抛弃的孩子寻了回来。
为掩他人耳目,也怕被温离楼发现此事,她便将孩子暂时寄养在了容司里。
而千辛万苦为温夫人叶轻娇寻回孩子的人,正是温离楼的昔日同窗兼多年好友——丰豫商行大东家容苏明。
“这不是,这不是瞎扯呢么,”容苏明笑得握不稳手中朱笔,半侧过身来看花春想,道:“现在的流言蜚语呀,传起来竟是连基本逻辑都不讲了。”
“你笑得小声点,”花春想拿手里正在用的针搔了搔头,道:“你说什么不讲逻辑?”
容苏明干脆放下笔,解释道:“既说我是温不周之友,那我缘何会选择帮温夫人这种事情?按照常理而言,按照常人想法来说,她温夫人托我办这事,难道就不怕我捅给温离楼知?”
说着,她摇头叹道:“以后多和华珺图叶轻娇等人一起玩,不然多和方绮梦往来也行,没白来少去凑那些白痴的热闹,耳朵不得清净。”
“……”花春想眨眨眼,又眨眨眼,觉得,觉得她方才和容昭说的那些话里,铁定有哪句是真实的,不然容昭不会说这种话——这人只要一心虚,就会假装板正地说教别人。
想了想,容夫人点头道:“看来的确有这么个孩子存在,容昭,”
说着,姑娘的神色多了几分严肃:“孟鸢说,叶姐姐已经好过不了几日了,她说让我们等着看热闹就是,我,我想问问你……”
孟鸢就是那个如今还要执意要嫁给温离楼的姑娘,可话到嘴边花春想却又有些开不了口,她怕容昭嫌她多管闲事。
容苏明倒杯水,端过来递给花春想,自己则转身坐到矮榻的另一侧,抄起手靠到靠枕上,道:“你想问,我知不知道温家两口子最近关系如何?”
“嗯,”花春想点头,垂下眼道:“叶姐姐是好人,好人得有好报才行,不然人心如何平?”
若是好人不得好报,会让人心不平,会让人意难平。
“你这姑娘啊……”容苏明脸上笑容无声中多了几分苦涩,抄在袖子里的手下意识地抠着手心。
犹豫片刻,她低声道:“事情罢,的确是有那么一两件,但不是你听说的那个样子。”
绮梦,与方绮梦有关。
方夫子和闫夫子家有三个女儿,老大随爹老二随娘,唯有老三中和二亲优点,自幼冰雪聪明,活泼可爱,确然是个人见人爱的家伙。
对于方绮梦而言,家中父母恩爱,姊妹和睦,生活学业皆都顺遂,本来一切都很平静,直到她十四岁那年春。
忙假某日,几位同窗学友商量好共去城外玩耍,方绮梦家住的远,便最先跑去青玉坊,找住在这里的一位朋友。
不巧,到了朋友家她里才知道,朋友和爹娘外出还未归,她想先去另一个朋友家等,却被朋友的哥哥堵住了离开的门和出去的路……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十四岁的方绮梦自幼被爹娘教养为闺中千金,学过缝衣做鞋,学过琴棋书画,学过掌家算账,学过相夫教子,却唯独没学过如何面突发意外。
事后,朋友哥哥用各种方法威胁她不能教第三个人知道此事,否则让她身败名裂,唯剩死路一条,十四岁的方绮梦六神无主,软软弱弱任人摆布起来。
小小姑娘,苦辱不敢言,还是近友容苏明最先发现的不妥。
比如她发现方绮梦在课堂上会无端发呆,会课下不和人说话,还会躲起来偷偷哭泣,重要的是,她发现方绮梦刻意避着平素好友,开始独来独往起来。
容苏明自幼认识方三,大知这厮这些举动已属行为异常。
书院又一次休沐,容苏明拉上温离楼跟踪方绮梦。
自碧林书院下来,未见方家马车来接他家三姑娘,方绮梦独自下山,斜挎书袋拖着步子,走了很久很久,最后来到城南一座废弃城隍庙。
方绮梦行为举止鬼鬼祟祟,更引得跟踪二者疑惑重重,两人尾随而来,更加鬼鬼祟祟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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