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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衣裳花想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常文钟
妇人讥讽道:“笑话,你走出去问问,满大街谁不认识你容苏明容大东家!”
“哦?”容苏明好生安抚如意,小家伙倾身要阿娘抱抱安慰,被花春想抱去,容苏明才淡淡道:“承蒙您夸奖,有权有势实不敢当,不过就是比你有钱了些,如何,你儿子哭了要我赔钱?好呀,就当为我女儿日行一善罢......”说着就伸手去掏袖兜。
花春想:“......”她能不能当做不认识身边这烧钱的家伙?
那妇人被这几句话刺激得犹如一口吞了六七包五石散,面红耳赤冲容苏明大吼大叫起来,言之凿凿道:“你当打发叫花子呢!我们单家再不济也不用你姓容的在这儿用钱来恶心人,想当年要不是因为……”
“啊你不是要钱呀,”容苏明又变得似乎心情不错,抱起胳膊挠了挠下颌,“那你儿子哭成这样我也是爱莫能助了,要不要走?”
最后一句诚然是问花春想的,语气里的冷硬淡漠荡然无存,与平素老实纯善模样无二,可见这家伙变脸速度之快。
花春想托了托胳膊上已经止住哭泣的女儿,叹道:“那就走罢。”
“唇纸看得如何?”容苏明与妻女并肩朝外走。
花春想道:“颜色不是太相得中,而且还有点贵。”
“站住!”走上大街的两口子被人从小铺子里追出来,还是那单门妇人,她手里拽着女儿胳膊,大有不依不饶之态度,“容苏明你给老娘站住!”
街上你来我往,忽闻此处喧哗异常,不少人侧首观望,见一方是单家妇人,有人唏嘘着低叹交谈,又见另一方是丰豫东家,有人抄起手等着看两方笑话。
不少交头接耳的零碎话语飘进花春想耳朵,这让原本还有些心慌的她心里很快就有了成算。
“呦,那边是容苏明,单妇这回可讹上个大主。”
“主儿越大,人就越抠,会让她讹钱就日怪了。”
“......”
容苏明不语,揽妻女到身后,单侧嘴角轻勾,眸色却渐渐显沉,单妇可不会去看容苏明脸色如何,她大力把女儿同儿子齐推搡向容苏明,嗓音尖锐道:“欺负了人就想离开,歆阳地界而上还有没有王法了?!大家来给评评理啊!”
人群中有人凑热闹笑叫道:“呦,老单家的,这回又是怎么挨人欺负了?说来也让大家听个新鲜呀。”此人声落,四周响起阵说笑。
容苏明手按额头,觉得扫兴。
那单妇见有人围观,忽而对着自己女儿破口大骂起来,呃......抛去那些不堪入耳的脏话,单妇的大抵意思就是,就是,就是她女儿单女被容苏明轻薄了。
“让开让开都让开!”人群外横进来四五位执棒带绳的守街武侯,为首一男人板着脸粗声问道:“千金街上闹什么闹!说个情况来!去去去——”他驱赶围观者:“都别看了!叫望楼看见这边聚众闹事,一个个把你们都扔缉安司大牢去,散了散了!”
武侯头头开口,其他武侯立马开始撵人,单妇见到武侯头头犹见救星,立马扑过去开始颠倒黑白,她一会儿说容苏明仗势欺人,一会儿又指控容苏明讹她女儿,说法层出不穷,真真好不热闹。
不出意外的,几人被带到了驻街武侯的武侯铺子里,单妇追在武侯头头身后说了一路不停。
“你们,”容苏明朝单妇抬抬下巴,问武侯头头道:“挺熟?”
这位武侯头头是位四十来岁的男人,脸上络腮胡,黑色衣领补子脏得反光,右腰间挂着缉安司配发的金属小酒壶,左边别这杆烟枪,一张嘴就是满口黄牙,“来得此处还容你开腔问你容爷爷我?不想上绳索就长点眼力价,问到你再开口,未问到就好生闭嘴为先!”
“闭嘴!”旁边小武侯附和着大声呵斥容苏明。
容苏明摊手,挑了挑眉。
男人此般嗓门粗嘎且高声,花春想有些被吓到,从身后拉住了容苏明衣服,如意小丫头埋首在她阿娘怀里,一双漆黑大眼睛好奇打量所有人,被单女抱着的小男孩儿却被吓得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单女被她阿娘一巴掌呼在脑袋上,脚下一个趔趄,险险栽倒,耳边既是单妇的谩骂和诅咒,混杂着本地和外地的市井俚语,容苏明竟有些不太听得懂。
小孩儿哭得人心烦,武侯头头粗声威胁单女道:“再让他哭就把你俩都扔后院井里去!”
花春想揽女儿入怀,单手捂住了如意的耳朵,她怕吓到孩子,小丫头却扯推着她阿娘的手不让捂耳朵,且还对现场状况满脸好奇。
花春想:“......”无疑,她女儿爱凑热闹这点的确是随了她长,啧,这毛病。
单女吓得忙忙去捂弟弟嘴巴,见其他武侯散开了各自去后院忙活,单妇上前一步扯住容姓武侯胳膊,问道:“你怎么回事?怎么连本儿都吓唬!”
这句话似乎说漏了什么,单妇被容武侯怒瞪一眼,闭嘴退到一旁,容武侯大马金刀般坐到椅子里,朝容苏明抬下巴,没好气儿道:“说说罢,想如何解决,公了私了?”
容苏明负起手,捏了捏花春想揪在自己衣服上的手做以安慰,反问道:“公了如何,私了又如何,阁下就不想听听我的辩白之言么?”
“爷爷自然知晓你想说什么,”容姓武侯冷哼道:“你叫容苏明,西阁大相公容昱是你血亲堂兄,公府许孙培大人是你嫡亲姑爹,除了这些,你还想说什么?”容武侯冷下脸来,当真一副刚正不阿模样,“有权有势咱们就怕你不成?大晋律法昭昭,管你王侯将相还是皇亲国戚,我缉安司照抓照判!”
面对如此官威浩浩且如此刚正不阿不惧权贵的武侯,容苏明扬眉,冷冷一笑,直教人心底发怵,“是么?”
这幅态度和语气就十分挑衅了,容武侯拍案而起,怒瞪双目如铜铃,唾沫渣子喷老远,“大胆刁民,进得我铺子里来竟还敢如此嚣张,来呀,与我将这厮拿了!”
自后头院子冲出来两位小武侯,粗鲁拨开花春想后一左一右拿住容苏明双臂,随后过来一人就要往容大东家脖子上套绳索将人锁捆,被容苏明抬脚踹开,顺势反手一挣轻松挣开左右。
不知大东家怎么一扭一推,轻易就将那二人齐齐推向北踹得后退的武侯,三人撞在一起齐齐摔倒在地。
“大胆刁民!”容武侯大吼一声拔出旁边刀架上的唯一一把朴刀,刀尖直指容苏明,“竟敢在武侯铺子里作乱,来呀,将这厮锁了!”
容武侯声落,紧闭的铺子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金色晚霞洒进面积不大的屋子,一群荷刀执盾的轻甲武侯呼啦涌进来。
倒在地上的仨武侯没敢动,武侯头头的刀尖尚指着容苏明,容大东家蹙眉走过去扶住了妻和女,低声问道:“可有碰着哪里了?”
“没,没有,无事......”花春想心里嘣嘣乱跳,诚然已经吓到了,如意和她阿娘似有感应般,扎进她娘怀里软绵绵哭了起来。
那边还有个哭得更加厉害的男娃娃,铺子里真是好不热闹,温离楼踩着橙红晚霞施然而来,却被这两道孩子的哭声闹得险些仓皇退出门槛,忙将左手往腰间刀柄上沉沉一压,端出一司之正的威严教人不敢直视。
“此处发生何事?”温大人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澈,怎一句悦耳能言。
武侯头头愣怔片刻,如何都没料到他们缉安司司正温离楼会纡尊降贵来他这间无人问津的小破铺子,忙不迭起朴刀迎上前来叉手,“大人容禀,卑职正在解决一起寻常纠纷,琐碎小事,不敢扰大人忙碌。”
“哦,”温离楼点了下头,扫一眼屋内情况,似笑非笑朝里边问道:“那你在此是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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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衣裳花想容 后知后觉
第五十一章 后知后觉
夜幕降临,埋头苦干整日的方大总事刚锁上公务室的门准备回家,容迦南大跑小跑从下面冲上楼梯来,他大口喘着粗气,话难成句,“请,请三姑,娘赴公府一,趟,趟,主三口,被温司带,带走了!”
“呦?”方绮梦微微惊讶,随着迦南就朝外去,“让人大吃一惊哇,容苏明好久都没跟人动过手了,这回因为什么因为谁?”
容苏明为人和善,做生意却霸道,只要利益分得当之后,别人就休想再动任何歪脑筋。
然则生意场上哪里有不动歪脑筋的时候呢,但凡是那些安分守己规规矩矩做生意的,不论过了二十年还是三十年,最多也就是顾得一家衣食无忧,再为子孙攒些家当,想如丰豫般做大,那就得干些不被大晋律法允许的勾当来漏钱,此举是容大东家生平大恶。
歆阳商行里、乃至是整个珑川的商贾都知道,和丰豫做合作能让你很多赚钱,但只要和丰豫合作,那你就要提防自己私下干的黑事被容苏明知道,不然东窗事发你亏棺材本儿不说,还饶不了挨容苏明一顿胖揍,最后再由方绮梦出面调和解决。
太多人前仆后继从容苏明那里实践了什么叫做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当初容家内部交恶,就是因为容二老爷做生意手脚不干净,被容苏明发现后还试图拉容苏明入伙,多亏许太太出面阻拦,容苏明这才没把事情送到公府。
不过她还是毁约撤走了丰豫投进去的人和钱,容二老爷狠狠赔了一把,气得卧床半月,直到宣布和容苏明决裂才算结束。
但自成家起,容苏明就再不曾做过这种冲动又得罪人的事情了,这突如其来的又被扔进缉安司,着实引得大总事好奇不已。
奈何迦南也不太清楚事情倒底是怎么一回事,他道阿主、主母以及小姑娘都去了缉安司,容苏明别无亲朋戚友,他下意识就跑来向方绮梦求助。
马车向公府狂奔而去,迦南被方绮梦教育道:“或许下次你可以试着去找找许太太,说不定还能借此事缓和你们两家的关系呢?再或者你可以去找花家那位岳母,她两位不论哪个都不会坐视不管的。”
迦南连连催马,容家马车被他赶得在车道上飞驰,“要管早管了,小的去缉安司后就寻了大表公子,结果人家连见都不见我,小的又让扎实带青荷去花家寻老夫人......”
说到这里,迦南重重叹气道:“总之只有三姑娘能助阿主了!姑娘坐稳!”
“啪”一声马鞭子响,车速果然又快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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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官和做生意很多地方都有相像之处,比如御下,比如交际,比如处事,比如为人,还比如——心计。
做生意讲究既得赚钱又落好名声,做官同样讲究既能得好名声,又不缺该有的利益,而且面子上的事情还要做得滴水不漏,温离楼在这方面可谓是当之无愧一把好手。
缉安司薄暮开堂,十六杀威棒开列两旁,一声惊堂木响,威严赫赫吓得单妇匍匐跪地不敢起。
一袭朱玄官袍的温司正端坐提审堂,旁边文吏宣读过相关开堂之词后,温离楼沉声道:“堂下所跪单门查氏,汝有何诉,且与本司如实道来。”
单氏哆嗦好半天,实在被缉安司提审堂的阵仗吓得不轻,“我我我”了许多次才终于吐清楚口中话语。
原来,她诉控的是容苏明假借逗她儿子之际轻薄她女儿单女,各种说辞言之凿凿乃至有理有据,直听得一脸板正的温大人险些在正堂上笑出声来。
前面在一本正经审案,方绮梦来到缉安司后,立马就被温离楼安排的人从暗处领到了花春想所在的休息之所。
紧闭的屋门外立着两位带刀武侯,改样和青荷守在门里侧,花春想抱着怀里安然熟睡的孩子,神色难掩焦虑。
乍听见开门声,她就立马起身迎了过来,“绮梦姐!”不是容昭,姑娘立马改口问道:“你是从前面过来的罢?他们在提审堂开堂,我,我.......”
“没事没事的,春想,没事的,”方绮梦看见了姑娘眼底强忍的水光,低压声音怕吵醒了小如意,也怕有什么人听墙角,“事发突然了些,苏明原要我早些过来的,我被铺子里一事绊住脚才晚来了,你见谅,且听我解释这事......”
一个时辰后,容苏明被放出了缉安司。
在缉安司外别过要去它处赴约的方绮梦,容苏明扶花春想上了回家的马车。
迦南这回把车赶得既稳且平,刚睡醒的小如意有些蔫儿蔫儿的,躺在她阿娘怀里不动,被她阿大唤了两声也只是斜眼过来看了两下,一声没吭。
“怎么这么没神呀,”容苏明捏住女儿小胖手,小家伙缩回手去揪她阿娘衣襟,这是饿了,想吃。
春末夜色浓,车厢里点着小小烛灯,花春想解开衣襟奶孩子,容苏明捣乱地去揉如意的小光头,往常这丫头定然腾出一只手来推她,这回却没有搭理她阿大,反而闭上了眼睛开始睡觉。
容苏明的手停在女儿额头上,发现异常,“春想,如意是不是发烧了?”
“让我摸摸来......”花春想抬手摸女儿额头,秀眉紧蹙,“是发烧了,走走走,直接拐去济世堂罢。”
入春以来,容如意小丫头第一次发烧,而且体温很快就烧了上去。
喂药是项难度极大的工作,秦大夫知道容家小儿吃药难,便开了一瓶药丸来,用温水化开就能吃,而且还是橘子味,似酸似甜。
花春想还特意尝了尝,但是如意小丫头似乎知道自己生病了,一有小软匙伸到嘴边,丫头就又推又吐哭个不停,软绵绵哭得人心疼。
但是没办法,不喂药不行,容苏明捏着如意的嘴硬生生都给灌了进去,哎呦把如意那个委屈呦,哭得嗓子都哑了,完了被花春想抱着在起卧居里踱步,哄了好久才把小丫头哄睡。
夜深了,月牙儿高高挂,容苏明想让奶妈来把孩子抱下去照顾,花春想当然不同意。
如意自生下来至今,夜里几乎都不曾离开过她身边,她劝容苏明道:“孩子病着,夜里少不了要闹几回,不然你先去隔壁睡?你明日还要上工,你去隔壁睡罢,”说着就准备唤在外间值夜的穗儿进来。
被容苏明捏住嘴拦了下来,“穗儿被我打发回去歇着了,我和你一起照顾如意罢。”
“你明日还要上工呢,”花春想有些诧异地看容苏明,腾出一只手来推开这家伙,不让她捏自己的嘴,道:“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去隔壁睡罢,听话。”
“听话?”容苏明无声笑起来,低声道:“这语气,怎么跟哄孩子般。”
花春想眨眨眼,并未意识到自己说话语气如何,解释道:“估计就是哄孩子哄的,还说我,赶明儿你说话也成这样子你就不笑话我了,睡觉去。”
她赶她,不过是担心她忙碌日久,再熬夜照顾孩子身子怕会吃不消。
“我不走,就不走,”容苏明转身瘫到卧榻上,“用完了我就想把我甩掉,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花春想:“......”这话真叫人没法随意反驳。
花春想怕吵女儿睡觉,又压低了几分声音,道:“哎我怎么就用完你就甩你了啊?你别耍无赖。”
“好我不耍无赖,”容苏明枕着胳膊侧身看过来,道:“睡着了你就把她放摇床上去,老抱着还是挺沉的。”
花春想抱着睡梦中的如意走过来,轻轻坐到床沿,把孩子小脸小手露给容苏明看,道:“手抓着我衣服呢,只要给她弄开人就准醒,着呢。”
“谁睡觉了还知道自个儿手里抓着啥,给她弄出来。”容苏明坐起来,慢慢把如意手里的衣料往外揪。
起开始轻微一动,小丫头就明显抓紧了小手,“还真是......”容苏明低下头靠近过来,拿来个干净的口水巾顶替,硬是一点点把花春想的衣服揪出来。
睡梦中的如意眉心紧蹙,的确不安了片刻,被花春想轻拍轻哄,俄而才再度安静下来。
“你抱一会儿,”花春想把孩子倒了个怀,递给容苏明,道:“我去趟东净。”
“嗯,记得提灯,怕黑就喊我,站墙边陪你说话。”容苏明身上这会儿只穿了件单衣,才抱过来女儿就感受到了小家伙身上的滚烫,小火球似也,“我的闺女唉,烧成这般,得有多难受啊,瞧瞧这小脸儿红的,脑袋都红彤彤,跟煮熟的虾一般......”
“你正经点,别再吵醒她。”花春想打个哈欠交代着,又兀自提灯去了东净。
待她回来,容苏明已把如意放在了摇床里,而且正在用冷水巾子给如意擦额头。
“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容苏明抬了下头,道:“丫头好像又更热了几分,不然再灌一次药?”
花春想擦去手上水渍,分别探了探如意和自己的额头,把小丫头重新抱了起来,“真的又热了,倒水化药罢,半颗啊。”
“嗯,知道。”容苏明捏捏眉心,过去给女儿冲药......
两人轮番照顾,几乎是整夜未眠,直到外面卯时更响,如意的烧热才退下去很多,一家三口东倒西歪倒在卧榻上沉沉睡去。
反正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容苏明是被如意爬到脸上闹醒的。
见阿大睁开眼,如意拿手指戳她阿大的眼睛,嘴里发出一声带笑的“咦?”
容苏明摸女儿额头,烧退下很多,她乐了,被小丫头换而戳嘴,她张口将小丫头又胖又短的小手指含进嘴里,如意咯咯笑,容苏明伸手捏如意的尿兜,沉得该换了。
“嘘,咱们不玩了好不好?如意,咱们换尿布罢,白天不穿尿兜兜......”容苏明抱如意蹑手蹑脚起身,花春想还趴在里侧睡着,身上被子裹得一团乱,容苏明忍不住咧嘴笑开。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反正就是觉得心情好。
晨起第一眼看见的是如意,扭头又看见里头那个把自己睡得乱七八糟的花春想,这让人觉得心情真的很好,于是她唤来改样,心情愉悦地吩咐改样去缉安司缴罚款。
昨天夜里那件事,审到最后,温离楼当庭斥责了她一通,以扰乱公序为由判罚她在家中禁足三日,另罚银一百五十两——有些人扑腾一辈子也挣不来的一百五十两,温离楼说罚就罚了,容苏明说缴就缴了。
安排完事情,容苏明抱如意坐下来吃粥,小家伙刚刚烧过一场热,而且还没好利索,也不能吃别的。
哪成想小软匙还没挨到丫头的嘴,人就挥着小胳膊软软糯糯哼唧了起来。
容苏明干脆端起小碗来喂饭,忍俊不禁道:“不哭不哭,你咋还成了呢,都不尝尝是什么就先哭,真是跟你阿娘一样的脾性,试都不试先一味拒绝......嘘嘘嘘不哭了,乖,如意乖,如意宝儿,你尝尝看这是什么,是甜甜粥呢,不苦呦......”
花春想走到屏风后时,正好听见容苏明这般压低声音哄孩子吃饭,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而外地刺了一下,又忽而想起容家老姑奶奶为难她时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我家苏明好好一个生意人,放着日进斗金的生意不管,愣是被你管束得成天在家看孩子陪媳妇,这般误着枕边人,你不嫌害臊,我这老婆子都替你不好意思......”
且不说后面那些难听话又多难听,这时候想起“容苏明在家看孩子”这句话,竟是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她本以为要一早起来打整如意,谁知孩子已被人阿大抱去照顾了,反让她安心睡了个自在。
“我的脾性怎么了?”她接上容苏明的话,笑眯眯从后面走出来,坐下来问道:“我觉得我比你的脾性好多了,既不犟倔又不霸道,你觉得不好么?”
容苏明:“......”
“好,当然好了,”容苏明把手里小粥碗递过去,示意媳妇喂孩子,一本正经道:“要不是容夫人温柔大方,善解人意,容苏明还是谁,那人早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嗯,是这样没错,夫人觉得呢?”
花春想用筷子头蘸了粥,快准狠地在如意嘴里伸了一下,让小丫头自己慢慢品味道去,她笑道:“难得我家容哥哥有如此觉悟,甚幸。”
“啊,甚幸啊,”容苏明搂好站在自己腿上乱扭的如意,笑眯眯道:“那有没有什么奖励呢?”
彼时如意已经尝出了口中是何味道,叭叭嘴想要吃粥,花春想把粥碗重新放到容苏明面前,忍笑道:“奖励就是让你喂饭,看我们如意多给你面子。”
“怎么又走了,你不吃点?”容苏明的目光随着花春想移向里面,直到被屏风隔断视线。
里头传出花春想的声音,“吃,我先洗漱洗漱。”
“嗯嗯嗯......”如意朝粥碗伸手,意思是想要吃粥,容苏明扭回头来端碗喂孩子,边和里屋人聊天,“绮梦昨天给你说了罢?”
花春想的回答伴随着哗啦啦洗脸的水声,闷闷的,“嗯,说了。”
容苏明干脆抱着孩子进来里头,边坐在矮榻上喂如意吃饭,边和花春想说话,语气淡淡:
“单门查氏,就是昨日那妇人,大概八/九年前的样子罢,就是我和容党他们闹掰前,她男人是容党的账房,和丰豫一起做生意时,她男人在账上做手脚,帮助容党偷工减料,导致卖给应氏商行那批商船才出海就沉了一艘,而且是直到沉船事发,我才知道工程有问题,我和绮梦倒回去查账本,花了很大功夫才查出来,原来问题在单妇她男人这里,我报了官,”
说到此处,容苏明停顿了一下,温温笑道:“容党推责,单妇她男人顶包被判斩首,那妇人跟我有杀夫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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