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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衣裳花想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常文钟
“……”花春想盯着手边的汤婆子看了片刻,突然揪着容苏明被子,手脚并用地钻了进去。
好像是怕被人踹出去似的,她整个人都钻到被子里,蒙着头,紧紧抱住容苏明的腰,腿也圈住容苏明的,控诉道:“原来是你躺错地方,这是我的被子,汤婆子也是我的!”
被花春想这么一个熊抱,容大东家原本好好搁在被子下的手臂,误碰到了花春想。
“好似大了点。”容苏明说着,想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结果被花春想抱着胳膊压着腿,半天使不上劲。
花春想被这话闹了个大红脸,怎肯轻易出来,更搂紧容苏明几分,瓮声瓮气道:“随意笑话好了,反正比不上你。”
“听人说多揉揉就会长大一些,”容大东家憋着笑,认真逗耍躲在被子下的小丫头:“不然出来给你揉揉?”
结果被人在腰间的痒痒肉上拧了一下:“你流氓!”
容苏明腰间一下子又疼又痒,反正躲也躲不开,干脆将身上锦被掀开个口子,露出花春想的脑袋,语焉不详道:“今日天冷,薛妈妈特意告诉我你沐浴了。”
单纯的容夫人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到来,还抬手拔开了落在脸上的碎“今日是冷了些,不过薛嬷嬷给你说这个做甚?你快给我盖着被子,冷。”
屋里地龙烧得热,容苏明心知,若当真冷,花春想方才又怎会赤脚坐在暖榻上翻看账簿?
“去把床幔放下来,不然将屋里灯都熄灭。”她支使道。
花春想回头看了一眼床幔和那几盏灯盏,果断拒绝:“不去!”
容苏明:“那你松开我。”
花春想:“被子还我,汤婆子还我。”
“你就是想占现成的热被窝,”容苏明毫不留情戳破某人心里的小九九,“被子掀开这会儿也不暖了,汤婆子给你,去将床幔放下来。”
方才那个汤婆子不知被裹去了哪里,花春想四下摸索着寻找另一个,边道:“大东家指不定又在憋着甚么坏,才不上你的当呢,汤婆子我自己找,床幔你自己放,灯你也自己灭去……”
闻言,容苏明盖在被子下的双腿动了动,似是在藏着什么,花春想眼尖,扑身过去掀被子:“在这里!”
被子掀开,没有汤婆子。
人还趴在自己腿上,挺重的,容苏明动动腿,认真道:“起来将床幔放下。”
“……”花春想又不死心地翻了几下乱糟糟的被子,依旧不见第二个汤婆子的踪影,最终悻悻作罢,爬过去将床幔放下。
容苏明闷不做声,以肘为撑,刚从卧榻离身,就见那胖乎乎的小丫头突然又下了卧榻。
赤脚踩上地板,原来是熄灯去了。
傻丫头由近及远地吹灯,末了一路摸黑回来。
气鼓鼓的人刚钻进床幔,就被人拦腰抱住,一个翻身便到了卧榻里侧。
“我就知道你在憋坏,”花春想脸颊发烫,主动环住容昭,夜色中瞧不见对方神色,只觉目光灼灼:“奈何不巧,薛嬷嬷不知道,我沐浴过后刚来的小日子。”
容苏明扯来被子将人兜头裹住,躺回自己位置深深叹了口气,抱着胳膊咬牙道:“既如此,明日不去汤泉馆了。”
“……”花春想挣扎着露出脑袋,喘着气儿笑:“不去就不去,歆阳城里也有汤泉馆,而且还方便。”
正经的汤泉馆是寻常人生活中不可或缺之处,至于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馆子,便是有钱人消遣快活的地方,而汤泉馆无论正经与否,丰豫旗下都不知有几多家,花春想口中的方便,当真是极方便的。
“既然你不去,那我明日也就不急着回来了,”容苏明挪到外侧,拉来被子盖好,清清嗓子道:“下头上报逍遥镇新开一家胭脂铺,生意好到能与丰豫抢客,既然你不去,那我就和绮梦一道去看看罢。”
胭脂铺子……生意好到能和丰豫抢客……所售卖之物当是不俗的!
花春想有些心动,蠕动着挪来容苏明身边,用脑门去磕容苏明肩膀:“还不曾问过你,一口一个绮梦绮梦的,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容苏明:“为何要告诉你。”
“……”花春想挣出手来,捏住容苏明下巴,威胁道:“不说我可咬你哦。”
谁知容苏明竟偏过头来,朝这边抬下巴,笑道:“喏,给你咬。”
“你又耍我,”花春想回身躺好,“我也要去逍遥镇,明日何时出发?”
“巳正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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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气不算太好,有风,湿冷,日光为厚重阴云遮蔽,无法驱散盘桓在身边的朦胧薄雾,空气里弥漫着这个时节的碧林江特有的淡淡腥咸味。
迦南驾车,花春想未带青荷或穗儿,与容苏明一道去往歆阳城外逍遥镇。
马车自坞梁门出城,沿官渠往西行约三五里,远远瞧见一座气势恢宏的石牌坊,上书“逍遥”二字,所在即为歆阳下辖逍遥镇。
愈近逍遥牌坊,路两边茶棚摊贩愈多,行人渐繁,马车虽减速,却未停下片刻,终是徐徐进入逍遥镇。
镇子颇大,常住人口过万,加上歇脚的客旅商贾,日常当有将近两万人往来在此。
街上商铺林立,繁华喧嚣虽不及歆阳,却也逊色不了几分。
马车在路上左拐右拐,最终来到一家茶楼前停下。
容苏明先一步下车,花春想随后从车里下来时,容家主正在和迦南与车夫扎实低声说什么话。
茶楼伙计迎上前来,将马车拉去后头停放,花春想缓步走过来,扯着容苏明一点衣袖轻轻拉了拉,问:“就是这附近?”
“不是,”容苏明反手握住花春想,眼神示意迦南去办事,牵着花春想站在茶楼门前:“绮梦她还要些时候才能赶过来,约的地方就是这里,你欲如何,先在这条街上转转?”
花春想四下看几眼,入目皆是匆匆行人过客,街两边有各种店铺,甚为繁华,便拉着容苏明融入往来人潮。
腊月到廿日则属至年关,处处都是置办年货的人,路边卖新桃的摊子连接成片,朱红色的对子洒金墨的字,欢喜的年画里金童玉女依旧那般喜气洋洋。
花春想走进一家布庄。
“客想看些什么布?”店伙计热情洋溢迎接上来。
花春想在铺子里信步而行,左右看着柜台上各式各样的布料:“你家都有什么布?”
伙计叉手,笑容中可见殷切:“小店虽小,布料却全,客是想裁做新岁衣,还是别的什么?小的好为客具体介绍。”
花春想沉吟片刻,指向那个抄着手在柜台前随意乱转的人,道:“给她裁两套新岁衣。”
伙计上下打量容昭,见这位客虽身穿寻常布料交领袍,脚上却蹬着皂底棉靴,腰间那方墨玉佩瞧着也是价格不菲,遂叉手向花春想介绍店里几种名贵布料。
未几,容苏明被人唤了一声,回过头来瞧见花春想拿着三两种布料朝自己招手:“你过来,让我比比好看不好看。”
容苏明眼神不算太好,瞧不真切那些布料,待走近后,花春想拿着样料逐个在她身前比照效果,容大东家这才瞧清楚那些花花绿绿的料子样式。
旋即摇头拒绝:“不喜欢不喜欢,太过花哨了些,不喜欢。”
花春想站在容苏明跟前,捻捻这人身上的衣服,道:“来回就见你穿这几套衣袍,也没个新鲜样式,年纪轻轻的人整日老气沉沉,太不好看。”
“年纪轻轻……”容苏明接过花春想手里布料样式,忍不住轻笑出声,微微低下头来,问道:“你是在随口胡诌还是敷衍于我?”
“你给我正经点,”花春想推容苏明,自己后退一步躲开这人,耳朵尖尖泛着淡淡粉红:“我瞧这几种料子还不错,不然你裁两件衣服?”
容苏明挑眉,不知道自己又哪里不正经了,正要开口辩驳,视线里出现了个半生不熟的身影。
本想一本正经修正自己形象,容大东家下一刻却伸手将面前之人揽进怀里,脑袋也按在自己颈窝。
动作突然,花春想既惑且惊,想从容让你怀里退出来:“你做什么呀,容昭?”
容苏明冷冷看着刚踏进门口的那个怀抱男童的人,声音却如常温和,低低响在花春想耳畔:“多年不曾有人这般待我,夫人此举甚是让人感动。”
“是么……”花春想停下推拒容苏明的动作,心里突然有些酸涩,转而安抚般拍着这家伙的后背,道:“我说过我会对你好的,过往那些我诚然弥补不了,可是往后的日子,我就不会再叫你独自面对一人了。”
容苏明尽量拖延时间,门口那男人却没有马上离开,因为随他身后进来的女人在看见容家主后,如见鬼神般呆滞在了原地。
花春想在某些方面是敏感的,她及时抬起头瞧容昭,下一刻,不及容苏明按住她脑袋,这丫头就已顺着容苏明的视线转身看向店门方向。
问容苏明的那句“你究竟怎么了”,就这样死死噎在花春想喉头。
这种感觉,让她几欲窒息。
店伙计觉着气氛不对头,忙不迭退到旁边,铺子掌柜见多了这种事情,本不欲搭理,却在瞧见那个腰垂墨玉佩的人后,忙不迭招手叫走伙计。
花春想毫无意识地,几乎是第一反应,她憋住了自己的呼吸,十息,二十息、四十息……她努力憋着气,直憋到鼓起脸颊,直憋到眼睛变红,直憋到被人从身后扶住,她才膝盖一软,整个人靠在了容苏明身上。
门口男人依旧抱着怀里男童,身边站着温柔的女人,一家三口那般让人羡慕。
经历过初时淡定的错愕后,男人的脸色是花春想既熟悉又陌生的坦然:“小香椿,你听爹爹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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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衣裳花想容 翁婿对峙
东陆九洲百余家帝王朝堂,大晋国是唯一将“大同”刻上九鼎之国度,然则朝廷贯彻行大同百余年,却依旧未能将重男轻女完全消除。
花爹乃家中四代血脉单传,入赘花家时与家中父母决裂,几年前其父母先后故去,二老离开前唯一心愿,便是希望花爹能幡然悔悟,回来为家里传宗接代。
而二老唯一遗憾,则是到死都没能抱上孙子。
花爹大悲大痛,人生再无归路。
而花龄素来强势,虽对花爹父母身后事虽处理得当,但却未能尽数如花爹之心思,夫妻二人就此生出龃龉。
花龄为了独女花春想打算,咬死不答应与花爹和离,花爹又无有休妻之由,有时觉一个男人实在不该窝囊至此,一来二去便偷偷在逍遥镇养了个外室。
偏生外室肚子争气,十一个月前为花爹诞下一子,花爹大喜。
如今花春想已经出嫁成家,花爹为给儿子名分,不久前已与花龄和离,甚至利益也都分得均匀,现下只剩处理些二人间的琐碎后事。
里外皆将花春想瞒得严严实实。
某家茶楼,静舍:
花爹一家三口被容苏明暂时安排到了茶楼别处之后,花春想一动不动端坐在圆椅里,浑身发麻,手脚冰凉,乃至表现出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状态。
经商多年,容苏明自是见多了这种……这种破烂事,心里实在有些无感,却还是不忍看花春想有如此反应。
遂起身过去给花春想顺着后背,温声细语道:“你若是有何想说的,不妨说与我听。”
花春想愣怔着,被容苏明的声音惊回神来,便顺着声音仰起脸看向身侧之人。
见容苏明正低头看自己,花春想乖巧地眨了下眼,豆大泪珠倏地从无波无澜的眼眶里溢出,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她慢慢开口,语调竟是无比平常:“是不是绮梦姑娘来了?咱们现下要动身去汤泉馆呀,还是去你说的那家脂粉铺子呀?”
“绮梦……她还没来,眼下我们哪里也不去。”容苏明拉把椅子坐下来,将花春想冰凉的手握在手里捂着。
容苏明的手干燥且温暖,不多时就暖掉花春想手上的冰凉。
花春想脑子里乱糟糟一片,感受到自己手被暖热后,她突然生出种无尽的贪婪意,想让这方温暖绵延到自己凉飕飕的心脏,或者说,她想躲到某个能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的温暖里。
她太冷了,冷得身上棉衣似乎没有丝毫作用,冷得心底跟漏了大窟窿般般,呼呼往里进寒风。
“我想去汤泉馆坐热汤,”花春想的声音很低,近似喃喃自语:“容昭,我想去坐热汤。”
眼下,花春想的状态明显是备受冲击,尤其是方才听了花爹解释后,她的反应犹如老林失路,那般茫然无措。
容苏明一口答应。
汤泉馆之地向来鱼龙混杂,多年来,容苏明因生意事而没少进出这种地方,丰豫名下哪家馆子能去哪家不能去她最是清楚不过,带花春想来的这家汤泉馆,自然是干净的。
歆阳虽环山绕水,但天然汤泉却仅逍遥镇和菩提镇二处才有,今次大东家携夫人来坐热汤,汤泉馆馆长殷勤给二人安排最好的池子。
退下所有闲人,花春想赤脚站在汤池入口,氤氤热气朦胧她的黯淡神色。
池子建在室内,温暖如春,容苏明仅着里衣,挽着袖口走过来,见花春想又在发呆,便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怎么不下去?”
“啊,这就要下的。”花春想恍然回过神来,扶着容苏明手臂缓步下汤池。
待花春想进池子后,容苏明蹲下来撩了两下池中汤,哗啦啦溅起几圈水花,觉得温度尚可,这人才慢吞吞下池子。
池水及腰深,坐下后高度正好,花春想已坐到那边,待容苏明扒拉着水走过来,她道:“今日和过往十几载的日子并无区别,是不是?”
“然也。”容苏明坐到花春想旁边,轻轻拍了下荡漾着涟漪的水面,音容淡淡:“日头照常东升西落,人们各有奔波劳碌,今日与过往,的确并无不同。”
“其实我知道,他们迟早要走到这一步,”花春想学着容苏明的样子,抬手轻拍水面,身子又往下委几分,让汤泉池水没过脖颈,触及下巴。
这样高的水位会让她觉得胸口发闷呼吸不畅,可她却不在意,因为全身被温暖热汤包裹,让她不再如前般发麻发冷。
她玩着水,低声道:“好似在祖父母离世之前,爹爹和阿娘的相处就变得怪异,他们总是觉得我年幼不懂事,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容苏明颔首,抿起嘴角,点头附和:“是啊,不是小孩子了。”
谁知花春想又忽然转变话题,她将水面拍起水花,还一不小心溅自己满脸:“爷娘从不让我来外面的汤泉馆,每次坐热汤,都要阿娘带我跑去菩提镇上,阿娘在那里有一处宅子,宅子里有眼汤泉,可阿娘每次都不让我多玩。”
“为何?”容苏明问。
“不知道,”花春想靠到池壁上,闭上眼长长舒了口气,湿透的袖子贴在手腕处,显出肉乎乎的小臂轮廓,翻起眼皮想了想,道:“大概是怕我溺水?”
大概是抬眼的动作太大,有水珠不慎落进眼睛,花春想忙忙挤眼。
容苏明取来个净布,轻轻扔在花春想脸上:“儿时曾掉进过水里?”
“嗯,”花春想就用这净布擦去脸上水珠,平静道:“七八岁时候调皮,掉进过河里,后来阿娘就不让我靠近任何带水的地方。”
容苏明若有所思道:“如今呢,不怕水么?”
“不清楚,”花春想喟叹:“有时候人就是这般,对危险既恐惧又好奇,亲长常常叮嘱我们远离危险,却没人教我们危险来了当如何。”
“嗯。”容苏明闭着嘴应了一声。
她觉得自己此时并不太会劝慰花春想,因为说出来的话定然是那些太过真实太过伤人的内容,故而只能选择认真听花春想说话。
花春想却扭过脸来看她一眼,好奇问道:“你究竟是不会安慰她人,还是觉得这些事不足为事,遂懒得搭理我这种伤春悲秋?”
堂堂丰豫大东家容昭啊,凭着谈判桌前的口舌本事,人家一年都不知要谈下几多生意,签下几多单子契书,若是说这人不善言辞,那当真是极大的谬论。
容苏明神色俨肃,视线落在氤氲水面上,敛起脸上一贯温润笑容,放松的嘴角自然下垂,竟是副天生的冷相:“卿本我妻,岂有任你陷入困境而不顾之理,只因真话难听,无法轻易开口,其他再多安慰也是白口舌,徒劳无用,故而闭口不言。”
“你是个好人。”花春想两手在水下划拉着,如是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这话实在鲜少听到,让容苏明倍感意外。
热汤蒸汽暖得容昭眼眶微湿,唇边带了笑意:“你果真可爱……午食未用,待会儿出去后想吃什么,我着人去安排。”
花春想腹中此刻并不能感受到丁点饥饿,便道让容苏明推荐几样逍遥镇的特色饭食。
容苏明对此处颇为熟悉,知道这个季节该吃什么才是应季,遂轻松将事情吩咐下去。
未过多久,有女伙计敲响屋门,转述迦南的禀告,道:“天始雨雪,风刺骨寒,许氏仍跪门外,特来请大东家指示。”
容苏明没抬眼,声音板正,变得凉薄无温:“现在不想见她,亦无暇见她,既愿跪,那就让她跪着罢。”
女伙计应声而去,花春想歪过头来,捏着净布玩水,另一只手拉了拉身边人的袖子,疑惑问道:“是谁,怎么还让人跪着不管了?不是你性子呀。”
容润喉若有所思,悄悄将手抬到水面处,蔫儿坏地弹了花春想一脸水。
“嘿容苏明你这人,你看我不打你……”花春想一愣,扑棱着胳膊过去打容昭。
在花春想拍水报复的嬉笑声中,容苏明笑着回应,心思却浮浮沉沉,道不清是何滋味。
……
从汤泉馆出来,二人又去吃了逍遥镇的正宗涮羊肉,彼时已是漫天飞雪,二十步之外看不清楚人脸。
涮羊肉配上小米酒,花春想吃得脸颊红扑扑,此前那种麻木和冰冷之感似乎已经被她完全忘却。
将身来到大街上,花春想被眼前飞雪美景吸引,带着两分醉意信步而行,东瞧瞧西看看,一袭桃色衣裳在纯白飘雪和匆忙行人之间肆意翻飞,煞是吸人眼球。
容苏明迟半步走出羊肉馆,扭头见此情景,忙不迭从迦南手里抽出御寒风衣,大步流星追过去。
结果人刚跑过来,立马就被花春想往嘴里塞了口炒年糕。
花春想手里捧着个敞口瓷碗,竹签上又扎了根热气腾腾的炒年糕,满怀希冀问:“如何,好吃否?”
“……”炒年糕刚刚才出锅,进嘴尚有些烫,容苏明用牙咬着年糕,腾出空来吸溜空气,将风衣给花春想系上,半晌才鼓着嘴嚼起年糕。
“有些辣,”容苏明道:“你少吃点。”
花春想嘴里吃得鼓鼓囊囊,嗯嗯嗯地点着头,边又抬手指指另个摊子上的卤味,容苏明摸摸自己荷包,乖乖转身去买。
才从羊肉馆吃饱出来,容大东家有些好奇,想知道花春想这小丫头的胃口到底有多大。
卤味种类繁多,容苏明料花春想吃不了更多,只将各种买了些许,让花春想尝尝鲜即可,就算这丫头还有胃口,她也不会让她吃更多的。
若是不小心再积食,那可就有她好受的了。
迦南已牵马车跟过来,就在十来步外等候,不知何时,一灰衣棉袄的小厮寻过来,神色焦急地在迦南耳边说了几句话。
在花春想啃到第二根爪爪时,迦南跑过来给容苏明禀告,道许氏昏在了雪地里。
“我吃好了,”花春想吐掉嘴里碎爪骨头,用纸包好扔进旁边弃物篓,擦着手道:“饭饱则困,你若有事就只管去忙活,无需担心我,我随意找个地方睡一觉即可。”
容苏明眺目远望,视线里尽是繁华街景,轻抿单侧嘴角,音色带了淡淡笑意:“什么叫随意寻个地方睡,你好歹是容家的主母夫人,一行一动岂能将就随意。”
“咦~”花春想抿嘴笑,两颊肉乎乎的,眼睛眯成弯月牙:“莫说你在这里有落脚的宅子。”
容苏明牵着她向马车走去:“夫人甚是聪敏,然则那宅子颇小,且经久不曾住过人了,或有不周到之处,望夫人担待一二。”
花春想登上马车,轻轻挑眉:“岂会。”
马车缓缓行驶小半个时辰,平稳来到目的地。
花春想随容昭下车,好奇打量眼前这座宅子。
宅子坐落在逍遥镇上富贵却清静的鸳鸯街,宅门乃寻常人家宅门宽窄,无有门匾,门边墙上挂着名牌,上书一个“苏”字,容苏明的苏,看起来再是普通不过。
迈进宅门,绕过萧墙,二十几步距离便到宅子正厅,前庭亦不大,正为落雪覆盖。
“你去忙罢,”花春想抖落身上的些许落雪,语气轻快道:“我先到里头睡一觉,若你准备去你说的那家胭脂铺子,记得要喊我。”
言罢,她唤了丫鬟领着,径直往后面走去。
容苏明原地静默片刻,歪头挠了挠下颌,领着迦南重新迈进外面的漫天飞雪中……
昏倒后,许氏被她夫君——花春想的父亲花爹,带回离容苏明宅子不远的自己家。
容苏明登门时,花爹刚喂许氏吃下安神静心的汤药,闻下人报容大东家登门,急忙忙迎人至正厅旁边的暖厅里。
毕竟花爹身份摆在那里,容苏明上前叉手行礼,恭问花爹安康。
花爹命人上香茶,请容苏明入座。
沉默须臾,中年男人忽然自嘲一笑,道:“云栽向我提过以前事,只是我想真心同她过日子,便未曾多问什么,不期她曾是你的妹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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