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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居上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月半弯
“太太,我没有……”红缨边抹眼泪边给自己辩解,却看出刘氏情绪怕是有些不对,当下只哆嗦着擎了一张纸过去,“少爷的家常衣服都带走了,还留了这封信……”
因平日里沈亭的衣食住行全是红缨打理,因而甫一进门,红缨就觉出了不对,忙不迭打开衣橱,里面早已是空空如也。
刘氏抖着手接过来,上面只有草草数字:
娘亲保重,不孝子沈亭拜别。
“这不是真的!”刘氏双眼赤红,抬手“嗤拉”一下把那纸扯得粉碎,“备车,快备车,咱们去找杨希和,一定是她把我儿子给勾走了,一定是杨希和这个……小……娼妇……”
步伐却是越走越慢,行至门槛处时,更是“噗通”一声绊倒在地,嘴角顿时有殷红的血渗出……
红缨忙扑过去把人扶起,却发现刘氏竟是嘴歪眼斜、口水直流,明显就是中风了!
“该!”青碧听下面的小丫鬟说起沈家的事,狠狠的啐了口唾沫,又双手合十,“果然天上还是有神佛的,当初恩将仇报,一再害我们家小姐,这是天上神佛都看不过眼了吧。”
又嘱咐小丫鬟,此事到此为止,以后沈家的事不可再提,只当从没认识过那一家子罢了。诸事安排完毕,顾秀文恰好着人送了盘芳香扑鼻的糕点来,竟是一水儿的全糅合各色鲜花做成,颜色既好看,样式又精巧,甚而还有一小壶上好的桃花酒。
青碧忙接了,自端了往书房去。
因发生了意外,寻芳苑游苑提早结束,迟芳云只得怏怏离开,好在也不是全无收获,因着希和的缘故,竟意外和顾准有了些交集,连带的对希和也多了几分真心。
倒是周婧并未跟着一起离开,反是每日里一早出来,说是去寻什么人。府里也就留下商妍和希和一同作伴罢了。
待来至书房外,青碧才发现,书房里竟还有其他客人,隔了窗户瞧去,倒也认得,可不正是夫人的堂弟,眼下已是做了顾氏族长的顾承运?
和初次被沈承“请回”杨家时,还有些摆谱的愤愤不平不同,顾承运这会儿瞧着希和的眼神却是温和里带了恭敬:
“我来时,特意令你舅母去帮着二伯和二伯母诊了脉,两老身体都好着呢,听说我要来,又特特做了些应时的吃食,还有你舅母家传的桃花酒,我也捎了两坛来……还有上回外甥女儿说的那药,已是做的好了,岳父也让我一并带了来,外甥女儿瞧瞧可还得用……”
说道最后,神情却分明有些忐忑。
不怪顾承运如此。
实在是这药里,自己也占了份额的,虽说原料全是就地取材,岳父家周围的山上就尽有,可耐不住数量多啊,岳父家自接了这单子买卖,紧赶慢赶了都快一个月了,好容易弄得齐全了,长舒一口气之余,却依旧提心吊胆。
毕竟这一单子买卖要是做成了,一年的嚼用就有了。
便是自己,也可从中小赚一笔。
“那货我已然验了,确然全都是上等的,让舅父费心了。”希和笑着道。
顾承运长出了一口气,这是成了?当下满脸感激:
“舅舅真要承甥女的情了,你不知道,你那舅母自跟我回来后每每悬心,总担心家中生计……”
顾承运的感激却是实打实的。
要说自己那岳父也是个有能为的,偏性子老实的紧,于生意一途上并没有什么心得,虽然家里祖传了一间医馆并药铺下来,却是经营一日日的惨淡。
眼瞧着妻子临盆在即,顾承运委实不想她再悬心家里。再加上经历了前一段的官司事务,作为宗族的自家生计也颇有些艰难。
倒不料希和竟能不计前嫌,送给了自己这么大一桩好处来。
“舅父不是外人,便是我外祖父也常说,舅父这个侄子竟是就跟娘亲的亲兄弟一般。”希和也很是满意。之前会出手相帮顾承运,十成里倒有九成是为了外祖父着想。倒没想到这个舅父还算精明,竟是这么快就把自己要的货物准备好了,还丝毫没有偷奸耍滑,全是实打实的上品药物。
心下便有了决断:
“叫我说,这次赚的的钱,舅父倒不必想着存起来——照着之前的单子,舅父每月都送来这样一批吧。”
边疆苦寒,又时有战事发生,这样的药物自然是奇缺的。
“什么?”顾承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待看到希和点头,兴奋的一张脸都红了,这可是一笔大生意,外甥女儿真放心交给自己?太过激动之下,说话都有些结巴,“好好,外甥女儿真是信得过舅舅,这差事舅舅,舅舅接了。”
又想到什么,忙拍了胸脯道:
“对了,要是,要是银钱上有些不凑手,外甥女儿尽管跟我说,那是我岳父家,便是拖延些时日也是不打紧的。”
“怎么会?”希和失笑,已是抬手把面前一个匣子推过去,“这是一千一百两银子,除了余下的货款外,还有下一次货物的定金,另外多出的一百两,则是甥女儿的一番心意——舅母那里也快生产了吧,舅父便拿去买些得用的东西。”
没想到希和这般爽快,顾承运越发激动,半晌红了眼睛道:
“外甥女儿放心,这事儿我怎么也不会教你失望。外甥女儿待我这个舅舅这般好,想想之前让二伯父和二伯母蒙冤的事,舅父这心里真是愧得慌……这验货的事,外甥女儿便交给我,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不实在里面……”
又拿了多出来的一百两,怎么也不肯要。
还是希和坚持,顾承运才千恩万谢的收了。





后来居上 第43章 见微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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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送了顾承运离开,回来正好碰见手里捧着个账本的商妍。
“小姐——”瞧见希和,商妍眼睛顿时一亮。
这些日子跟在小姐身边当真是受益匪浅,亏自己之前还以为闺中女子如自己一般会数算的已是不得了了,哪里想到和小姐比起来,真真要算是坐井观天了。
就比如从各地商号汇集而来的这些账本,自己查一本的功夫,小姐已是看了数本了,本来还有些不服气,觉得小姐是不是查的粗疏了,便特特拿了一本来看,结果着实吓了一跳,竟是再没有半分错处。
更不可思议的还有一点,那就是小姐看了账本后竟能立即给出相应指示。
就比如自己手里这本,今儿个小姐吩咐信使时并不曾避开自己,却是令那人回去嘱咐商号掌柜的不须停手,那些蚕丝不拘上下品,尽管多收,并以最快速度送往河州贩卖,可据自己所知,那河州虽是桑树不多,却棉田遍布……
待小姐离开,自己又抱了账本细细查验,却是除了觉得数字倒是无差外,再看不出旁的什么问题,也不知小姐怎么就知道那儿的蚕丝如何,还要让多买些呢?甚而连贩卖途径都想好了……
希和闻言一笑:“倒不是我多高明,不瞒阿妍说,我还没有桌子高时,阿兄便拿着我的手一点一点教我看账本了——”
要说真正的天才,该是阿兄杨希言才对——
阿兄十岁接掌娘亲作为陪嫁的商号,到得十五岁上,就把娘带来的嫁妆扩大了百倍不止,甚而忙着商铺生意时,也不耽误阿兄科举上一路顺风,十六岁头上就中了举人……
更在临离开时把所有的账本一股脑交给了自己,初次见到家产数目时,即便是已有了准备,自己依旧惊吓不已,实在是这么多钱财,真是杨家子孙花个几辈子都尽够的了。
“这些财物全是咱们阿和的,阿和觉着怎么快活就怎么花用。”
阿兄却如是说,甚而还开了句玩笑:
“那等惹了你不开心的,阿和不妨用银子砸死他。”
……
“小姐何止是看账快,”商妍眼睛亮晶晶的,瞧着希和的模样明显崇拜不已,“不过看了账本,就知道商号下一步该如何运作,便是我爹也是做不到的。”
“这倒也没有什么诀窍,”希和失笑,“不过是因为去年的账簿也是我经手的,两相对照之下,自然知道这会儿的丝价可是便宜的紧,所谓贱取如珠玉,贵弃如粪土,衣物一类本就是世人所必需,蚕丝价格既是便宜了那么多,自然多多益善。至于会贩卖河州,却是这本账簿的功劳。”
口中说着,回身抽了个账本递过去。
商妍接过来,翻了几下,神情却是越发迷惑:
“这是河州的账本,瞧着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啊。”
希和点头:
“从这账本上可以瞧出,河州今年已是风调雨顺,粮食价格甚是便宜。只信使来时和我说起,一路上所经棉田,竟是从早到晚人影憧憧,便是老人小孩也一日三餐俱在田间地头……”
“大家都在棉田里忙活,难不成那棉花已然到了采摘的季节……”商妍却依旧有些懵懂。
“怎么会。”希和摇头,索性明言道,“棉花自有它的采摘季节,粮食价格平稳,自然说明河州并无发生灾害,也不到成熟季节,却有这么多农人在棉田中忙活,无疑说明一点,那就是棉田中怕是有大量虫害发生……”
商妍终于想通了其中关窍:“棉田虽然受损,粮食却得了丰收,人们自然不吝钱财购买衣物,则丝线价格自然会上涨……竟能想的这么远,小姐你真是太厉害了!就是我爹比起小姐也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啊。”
爹爹常说,商场如战场,一样瞬息万变,若能抢得一步先机,便可立于不败之地。若小姐这般,早早的就看出事情端倪,并给出应对之策,待得河州丝线价格上涨的消息传出去,自家商号里怕是早赚了个盆满钵盈了。
眼睛却不自觉飘向被希和特特拿出来的一个账本,脸上神情明显有些莫名。
“好阿妍,”瞧着商妍幽怨的样子,希和一下笑倒在椅子上,“可莫要让你爹听去了,不然怕不得伤心坏了……”
“什么伤心坏了。”一个女子幽幽的声音在外响起,“我这会儿才是要伤心死了。”
两人一起抬头,却是程曼和周婧,正站在门外瞧着两人,尤其是周婧,脸上竟是少见的愁云密布。
“还是没有消息吗?”
也是这几日,希和才知道,周婧之所以会来安州,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则是找人。
虽然周婧语焉不详,也能听出来要找的应该是个女人。
“可不。若非是我,兄长也不会那般为难……”周婧神情更加懊恼,“本想着给兄长分担些的,倒好,竟是除了添忙裹乱,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不怪周婧这般。却是她家的生意近来出了点儿问题。
周家世代经营都以布帛为主,自来皇家但凡有大事发生,所需布帛莫不出自周家。
眼看着三皇子即将大婚,依据常理,皇子并皇子妃所需礼服布匹自然也应该交由周家提供。可不巧,即将成为三皇子妃的孔府小姐孔秀玉之前却是和周婧有些龃龉,竟是通过三皇子,对周家送过去的数种布帛百般挑剔,说什么嫁娘喜服,若然配上金针葛氏刺绣才最得宜……
这不是难为人吗?须知那金针葛氏早在十多年前便销声匿迹。
周家无奈,可惜百般示好却是没什么效果,还是重金买通了三皇子府的人才知道,三皇子怕是有意扶植他的亲信取代周家,才特特这般为难周家。
把个周家人给愁的——
即便周家财力雄厚,又有女儿在宫中为妃,可这些加起来,怕是也比不过一个坐蠧皇子的能量啊。
即便一家人并没有埋怨周婧什么,甚而娘亲还劝解周婧,说孔秀玉和周婧不睦,不过是个契机,三皇子既是有私心,即便没了这件事,说不得也会在其他事上发作。
周婧却是没法子这么宽慰自己。
“你的意思是,你要找的人,就是那金针葛氏?”希和倒是一语中的。
“是。不对,也不全是。”周婧想到什么,先摇摇头,又点点头,“那金针葛氏是不用想了,说不得早就不在了,不然这么多年来,如何不见她又有新的绣品问世?我只是偶然听人说起,十几年前,她似是曾在这安州出现,甚而还在此处居住过很长时间,就想着,找不到那葛氏,能找到她的传人也好。哪里想到别说什么传人了,便是葛氏的名头,也从没人听说过。”
“那倒也是。”希和点头,“便是我家世代居住在这里,也不曾听说过金针葛氏这样一个人。”
又想到什么:
“那金针葛氏可曾有绣品传下来?不然着人拆了,请来高明的绣娘,细细品味那针法……”
“哪有那么容易的,”周婧神情越发沮丧,“听闻葛氏绣法繁复、华丽至极,之前也有人想过这一层,可惜却是不曾听说有那里的绣娘真的学会过那葛氏针法。”
“若然真能找到葛氏绣品,说不好我能帮些忙。”一直静默不语的程曼忽然插嘴道。
“真的吗?”听程曼如此说,周婧顿时喜动颜色,再一想,却又垮了脸——
这几日也看了程曼的绣品,比起日常见过的那些绣娘而言,水平委实高出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就只是,要去那里找那葛氏的绣品来呢——
听说那金针葛氏性情可不是一般的古怪,那样惊艳天下的绣工,问世的绣品却是拢共没几件,这几件里,却还包括了先皇后和贵妃的喜袍。要说二十年前,葛氏绣法当真是名动天下,又因数量极其稀少,竟是每一件绣品都被视为至宝,这样的绣品别说现在根本不可能有了,便是真有人家有先见之明,保存了下来,怕是等闲也不舍得用的,如何舍得随随便便就拆了?
“你的意思是,见过葛氏绣品了?”希和听周婧如此说,眼睛闪了闪。
“嗯。”周婧点头,“不过是一方绣帕,却是娘亲机缘巧合下所得,因我说好看,便给了我玩,阿和不知道,那上面绣的游鱼莲叶当真和活的一般呢。”
“早知道有用,我当日就不胡乱拿着玩了……”
“你且等着。”希和站起身来,拿了库房钥匙,往后院而去,不多时,便捧了个匣子过来,笑着递给周婧,“我家里倒放着这么一块料子,听你说的,倒是有些像呢,你先瞧瞧,看是不是你说的那金针葛氏的手笔?若然是的话,尽管拿去拆了,让曼姐姐揣摩一番,即便不是,我瞧着,这样的绣品送过去,三皇子应该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的。”
“多谢阿和。”周婧神情明显并不相信——毕竟,杨家再有名望,却是以书香之家闻名,如何能有财力购得葛氏绣品?至于说绣工堪和葛氏相媲美的,更是绝不可能。
只希和分明是诚心想要帮自己,周婧心里也很是感激。
当下接过来,无可无不可的打开匣子,却在瞧见绣品的一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可能!我一定是,眼花了吧!”




后来居上 第44章 背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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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烟霞锦?”
烟霞锦乃是甘南特产,这锦缎最大的特异之处就在于那般如同幻梦般美丽的朝霞,色彩丝毫没经过漂染,全用天然彩色蚕丝织成。
因彩蚕不易存活,再加上这烟霞锦委实美极,但凡见者,无不如痴如醉,以致价格一直高居不下,说是价比黄金都不夸张。
饶是周婧出身皇商,这会儿也有些瞠目结舌。
待小心的抖开布料,几人只觉周婧手中仿若泻落一室烟霞,更不可思议的则是烟霞之上驾着祥云冉冉而来的两只凤鸟,金色的凤羽光泽清透,小巧的凤冠高贵美丽,漆黑的眼珠神韵非凡,因窗子开着,烟霞锦在清风中泛起美丽的绉纹,那鸾凤竟仿如活过来一般,在清风中翩翩起舞……
“这绣品必是出自金针葛氏之手!”周婧已是失声道,下一刻更是紧紧抓住希和的手,竟是唯恐手一松,希和就会跑了的样子,“阿和你想要我拿什么来换?你放心,但凡开口,即便我做不到,我阿兄也定然可以做到。”
不怪周婧如此失态,实在是兹事体大,自家送出去的布帛真是被三皇子驳回的话,不说损失多少银两,便是皇商地位说不得都坐不稳当。
“是不是若我有难处求到阿婧那里,没有足够多的好处,阿婧就不会出手帮我?”希和却并没有正面回答周婧的问题,反是偏了头问。
“怎么会!”周婧有些不明所以,却依旧很是豪爽的拍着胸脯道,“阿和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我,咱们可是好姐妹,我才不要你给什么好处。”
“那你还说要给我东西换。”希和已是拿了那装烟霞锦的匣子塞到周婧手里,“你再同我这般客气,我可真要生气了。”
虽是依照周婧的说法,这烟霞锦配上葛氏绣工,怕不得价值万金,可自家眼下最不缺的可就是银子了,更不要说希和总觉得这布帛的来历怕是有些古怪——
要说这匣子,希和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早在六年前,希和跟着兄长一块儿去库房寻东西时,便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过它。甚而自己抱出来欢天喜地的拿给娘亲看时,娘亲却是吓了一跳,终是匆忙从自己手里拿走,又赶在爹爹回来之前丢回了库房。
照自己瞧来,这所谓价值万金的金针葛氏的绣品,留在自己家里怕是也只有腐化成灰的结局,倒不如送与周婧,也还有些意义……
看得出希和确然是真心实意,再加上这绣品委实对周家有大用,周婧也不是矫情的人,深吸一口气,探手把匣子并希和一块儿抱住:
“好阿和,谢谢,我,不对,我们周家欠你一份人情……”
又回身去瞧同样被那精美刺绣惊得失了魂魄的程曼:
“曼姐姐,怕是得劳烦你和我一道进京。”
因心悬家族事务,第二日一早,周婧便和希和依依惜别,只一同上路的人里又多了个程琇——
程琇来年就要进京赶考,本就准备提前到京城去,且姐弟俩从小到大还从来没分开过,即便周婧也算熟识,程琇却依旧不放心程曼去到那么远的地方,终是安排好了家里也一道跟了去。
“你想同我一道去庆丰?”看着几人乘坐的车马逐渐远去,希和转身瞧向商妍——
都这么些时日了,商诚想必在京城也站住脚了,依照希和的意思,和周婧等人一起去京城自然是最稳妥不过的了,哪想到商妍竟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说是还想跟在希和身边多学些东西。
商妍不意希和会有此一问,怔了一下,下一刻脸色就有些发白,双腿一软,就要跪下:
“小姐,不关我爹的事,都是我自作主张——”
却被希和挽住双手,温和道:
“阿妍莫怕,你爹的人品,我信得过,我既敢重用他,自是不会疑他。倒是你,怕是让你爹伤心了……”
“小姐全都知道了吗?”商妍忽然就红了眼圈,却是不再躲避希和的眼神,神情里更多了些倔强,“我知道这世上再没有比爹爹更疼我的人了,小姐的本事和从前的少主比起来,也丝毫不差,绝不致做出冤枉人的事来。可,我还是不相信……”
虽是这样说,商妍的神情却明显有些迷茫又有些挣扎:
“小姐不知道,没遇到少主前,家里曾有过一段很是艰难的日子……那时候,真是穷的紧,还有要债的日日上门……没有小孩子愿意和我玩,只除了周慬……”
说道周慬这个名字时,商妍已是哽咽难言。
商妍口中的周慬,希和倒也知道,可不正是负责庆丰商号的总管事、差不多算是一应管事中权柄最大的周明厚的儿子?
要说所有管事里,最先知道阿兄离开,且把家业交托到自己这个妹妹手里的人,就是周明厚。
也是自己太想当然了,以为这人既能得阿兄看重,必是个忠心耿耿的,竟然在初掌大权还未曾站稳脚跟时便直接跟周明厚交了底。
本以为自己的开诚布公,必能换得此人如同对阿兄一般的忠诚,岂料事实却是根本相反。
或是以为自己毕竟是深闺女子,如何能接掌得了偌大一份家业?也或者是自诩乃是阿兄手下的老人,再加上人的贪念作祟,周家父子竟是分明并没有把自己瞧在眼里。若非前些时日外祖父和庆丰知州顾承善的纠葛把商诚牵扯了进来,自己还不知道庆丰的局面竟是已坏到了这般程度——
和其他商号不同,庆丰商号存在的意义根本不是赚钱,而是,花钱。
因庆丰地处水陆交通要道,说是客似云来也不为过,周明厚执掌下的庆丰大酒楼自然生意兴隆的紧。
可阿兄却从没有让周明厚上缴过一文钱的利润。
原因无他,一则各地商号货物几乎都要经过庆丰中转,因而疏通各方渠道,保证自家货物绝不致被各方势力留难就成了第一要务;二则阿兄以为,无论是那一个阶层,但凡想要把一件事做成做大都须得注意一件事,那就是抢占先机。
而庆丰因四通八达的地利之便,最是各地消息的集散地,因而庆丰商号还另外有一个任务,那就是负责搜集各地客商带来的有关信息,并整合出最有价值的送到安州,以方便阿兄做出正确决策。
从去岁,自己就觉得有些不对——虽是庆丰每隔几日依旧有信鸽往来,可传递的消息全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价值的却几乎一条都没有。亏得自己之前跟着阿兄早有历练,勉强还能应付眼前的局面,不然,手下的商号怕不早就乱了套。
这还不算,更是从商诚的嘴里知道,便是庆丰的关系渠道也全都失去了效用——
便是商诚一家,去岁为了疏通关系,便在庆丰足足花出去了五六千两银子。而之前不久,周明厚才来信向自己索要了五千两银子,更在之后向自己报喜说,已是打通了所有关节,但凡自家货物经过庆丰,必不会受丝毫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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