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初云之初
何毓华极端淑的行了礼,连唇角都弯的恰到好处,直似空谷幽兰,凌然含芳。
都说侄女像姑姑,她确实有些像何皇后,钟意笑着说了句不敢当。
英国公夫人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居士若不嫌弃,不妨同我们一道坐坐,也去说说话。”
这二位夫人怕是早就有约,她贸然掺和进去,又算是什么事?
钟意摇头,婉拒道:“不了,我约了同益阳长公主下棋,正该早些赶回去呢。”
英国公夫人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了人。
上了马车后,玉夏才低声问:“居士,何家那位女郎,先前倒未见过。”
钟意淡淡道:“她早先在外祖家,你上哪儿去见?”
齐国公夫人出身河东裴氏分家,父亲过世后,母亲为此卧病,何毓华自请去照顾外祖母,直到前不久裴家老夫人过世,才返回长安。
“果真是了不得,”玉夏啧啧称奇:“这般孝行,倒同居士有些像。”
玉秋也道:“何家女郎品性容色都极出众,家世更是煊赫,不知会嫁进哪家。”
钟意笑着听她们说话,思及前世,心中闪过万千念头,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何家栽培女儿的本事,向来是一等一的,何皇后这样出色,她的侄女当然也不会差,从容貌到品行,再到言谈举止,都没人能挑出毛病来。
前世何毓华归京后,便叫京都闺秀黯然无光,皇帝为表彰她的孝行,甚至赐封她为嘉德县主。
这一世她的运道便要差些,钟意珠玉在前,她虽出众,却远没有前世那样耀眼了。
何家出了一位皇后,因此极尽尊荣,不可免俗的想要出第二任。
太子早已娶秘书丞苏亶之女为妻,即便未娶,何家也没有同他年岁合适的女儿。
倒是李政,与何毓华这个表妹年岁相当,正是合适。
何皇后喜欢太子睿,皇帝却更偏爱秦王政,平心而论,无论立哪一个,何家都是外家,可实际上,在这两兄弟争斗的前期,何家是站在太子睿一侧的。
明面上的理由是太子睿乃嫡长,宗法规矩使然,原就该他继位,可实际上呢,钟意也能隐约猜上几分。
太子睿太过仁和了,人善被人欺,这几乎就是明摆着的事儿,他若继位,少不得依仗母家,何家能从中攫取多少权势?
相较而言,李政那个混世魔头连亲娘都不给面子,怎么可能会搭理舅舅?
更别说他自有一套班子,秦/王府广纳良才,文臣武将都不缺。
可胳膊毕竟是拧不过大腿的,皇帝决意要秦王登基,即便皇后,也无法动摇,何家迫不得已,终于决定将何毓华嫁与李政,用最紧密的姻亲关系,将自己绑上秦王的战车。
可惜,李政娶了钟意。
钟意 21.前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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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九年的冬天,比去岁更加冷些。
钟意原就不喜交际,因近来变故连连,更是惫懒,每日闷在王府,人也恹恹。
玉夏端了果脯入内,笑道:“齐国公夫人送了请柬来,说他们府上在京郊有座梅园,开的极俏,过几日在那儿设宴,请王妃也去。”
钟意随手拈了颗杏脯,送入口中:“还请了谁?”
“太子妃自然是要请的,公府夫人们也少不了,”玉夏道:“还有各家女郎,人数不少。”
“推了吧,”钟意不感兴趣,无精打采道:“天寒地冻的,去了做什么?”
玉夏还没应声,她忽的想到另一处,直起身,问:“阿娘会去吗?”
“若无意外,自然是会去的。”玉夏道。
“那便去吧,”钟意有些挂念母亲:“有些日子没见到阿娘了。”
“王妃,”左右无人,玉夏低声劝道:“你若是想归府,便同殿下说一声,殿下惯来疼你,不会反对的。”
“每次跟他回去都声势浩大的,好没意思。”钟意不想提这个,随口敷衍过去:“去把我昨日看的那本书拿来吧,我再翻翻。”
玉夏应了声是,轻轻退了出去。
李政这几日事多,回来的晚些,钟意也不等他,时辰到了便吩咐人摆膳,都要撤席了,他才归府。
内室里掌了灯,光线亮而温暖,李政自去换了常服,扫了眼桌面菜肴,忍俊不禁。
“怎么这样狠心?”他在她身侧坐下,笑道:“一点等我的意思都没有。”
钟意看他一眼,道:“殿下回的这样晚,宫里居然没有留宴?”
李政也没吩咐人重新备饭,笑吟吟的看着她,道:“原是留了的,可我舍不得阿意,赶着回来了。”
钟意自侍从手中接了银箸,起身为他布菜,淡淡道:“你又贫嘴。”
李政倒没在这上边纠缠,换了话头:“我听说,你打算去齐国公府的赏梅宴?”
钟意给他夹了块最不喜欢的鱼肉,道:“殿下好灵通的消息。”
李政拿银箸戳了戳那块鱼肉,最终还是夹起,送入口中:“我那日无事,同你一起去。”
钟意无可无不可的道:“也好。”
……
天公不作美,赏梅宴前一日,下了一夜的雪。
红梅白雪相应,固然极美,人往来行走时,却平添了好些麻烦。
钟意出府时,见地上积雪能没过小腿,不免有些后悔,然而既然应了,总不好毁约,搭着李政的手上了马车,一道往郊外梅园去。
李政的分量远比她重,听闻他到了,齐国公夫人竟亲自到门口相迎,身后跟着的,赫然是嘉德县主何毓华。
何家曾有意将她嫁与李政,不想李政却娶了钟意,因这关系,齐国公夫人看她的神情都有些不对。
钟意嫁入王府之后,也曾见过齐国公夫人几次,她虽仍同往日一般温和有礼,神情之中却掺了几分掩饰过的厌恶与轻视。
想也是,李政放着自己家德行、容色都极出众的女郎不娶,转头娶了一个二嫁妇人,任谁都会觉得不痛快。
时下风气开放,并不禁止妇人和离二嫁,然而二嫁比初嫁门第还高,且是做了正妻的,却只钟意一个,难怪别人看她的神情都有些奇怪。
李政同齐国公夫人寒暄几句,便挽着钟意入了梅园,何毓华面容哀婉,似乎想说句什么,李政却无意听,径直走了。
越国公府还未来人,钟意便同李政往梅园去了,红梅俏丽,凌霜而放,更显节气,转着看了会儿,她才发现园内遍是妇人,只李政一个男子,心下窘迫,松开他道:“前院也有男客在,你去寻他们说话吧,我一人便好。”
李政低头道:“一个人没关系吗?”
“没事,”钟意道:“有玉夏玉秋陪着,还有那么多侍从跟着呢。”
李政见她有些不自在,倒不为难,轻轻捏她手掌一下,往前院去了。
玉秋则笑道:“殿下待王妃真好。”
钟意斜她一眼,道:“你也来笑话我。”
“奴婢是真心实意,”玉秋跟随她多年,有些话也敢说:“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这话有些不恰当,可意思是对的。”
钟意有些讥诮的笑:“他给了你多少好处?”
玉秋道:“什么也没给,奴婢是为您好。”
钟意默然良久,却不再提这茬:“东侧玉梅开的不差,去那儿看看吧。”
玉秋轻轻应了声好。
昨日下了一夜的雪,地上也是厚厚一层,齐国公府既然设了赏梅宴,少不得费些心力,叫人清理积雪,留出条小径来。
钟意扶着玉秋的手,绕过凉亭,准备往东边去,迎面却遇上了安国公夫人。
四目相对,她停了脚步。
曾经的婆媳再见,场面委实尴尬,钟意心中窘迫,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表露什么样的神情才好。
安国公夫人比她年长,经事也多,尽管难堪,却还是先一步反应过来,屈膝向秦王妃问安。
远处有人瞧见这幕,停下脚步观望,虽然没人说话,但那种饶有兴味的目光却像针一样,刺得人心头作痛,钟意回了半礼,匆忙离去。
玉秋有些担心,轻轻唤道:“王妃。”
“别跟我说话,”钟意勉强道:“我想静一静。”
玉秋玉夏对视一眼,应了声是。
正是深冬,天寒地冻,钟意披着狐裘大氅,原该不觉冷的,然而这一刻,她却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脚底窜到直心头,冷的她浑身颤抖,几乎站不住脚。
不远处立了株玉色寒梅,亭亭傲骨,着实动人,她顺势走过去,想抚一抚那净色的花瓣,脚下却一滑,身子歪在了地上。
……
齐国公夫人正同太子妃说话,语气中有些不易察觉的试探与讨好。
何家早前想将何毓华嫁给秦王,缔结姻亲,这无疑是背弃太子的行为,然而李政却娶了别家女郎,将何家置于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
他们不得不咬着牙回头,在东宫可能会有的冷眼中,重新登上太子一系的船。
太子妃性情温柔,连敲打的话都说的不易察觉,齐国公夫人听得出弦外之音,笑容纹丝不变,口中奉承着,又吩咐侍女奉上各式精致茶点。
“夫人,”有个侍女急匆匆入内,慌得声音都变了:“秦王妃在东苑摔了一跤!”
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齐国公夫人在心里埋怨秦王妃不知轻重,摔了一下都要闹大,脸上却适时露出关切之色:“王妃千金贵体,你们怎么照看的?还不快去请太医来。”
“已经请了,可是夫人,”侍女战战兢兢道:“秦、秦王妃见红了!”
齐国公夫人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你说什么?”
“秦王妃见红了,”侍女怕的哭了,小声道:“奴婢不敢拿主意……”
齐国公夫人身形一晃,险些站不住身。
上天作证,因为那桩婚事,她是不喜欢钟意,可她绝没有要害钟意的意思,更别说是在自己举办的赏梅宴上。
秦王妃在她的地方呆了半个时辰不到,就见红小产了,秦王知道会怎么想?
皇家看重子嗣,皇帝又对秦王寄予厚望,早就盼望他开枝散叶,秦王身边只这一位王妃,好容易有了身孕,又在何家的地方里没了,皇帝会怎么想?
齐国公夫人惊惶交加,勉强叫自己定下心,道:“秦王殿下知道吗?”
侍女颤声道:“奴婢来时,秦王妃身边人已经去请了。”
齐国公夫人脸色实在不好,太子妃也是面有忧色,站起身道:“秦王妃现在何处?前面引路,我同夫人一道去看看。”
……
钟意摔在地上时,还不觉得有什么,被人扶起后,才觉得腹部有些疼,玉秋看她神色,还当是崴了脚,扶着进了内室歇息,解下大氅时,才知不是。
钟意也通医道,察觉下腹坠痛,隐约猜到什么,解衣一探,见有血迹,登时明白过来。
李政匆忙赶去,见她脸都白了,指尖也泛凉,心头刺痛,握住她手掌,怒斥道:“都是死人吗?这么多人守着,怎么会叫王妃摔了?!”
跟着的仆妇乌压压跪了一地,一声都不敢出。
“这样不知护主的奴婢,养了也没用,”李政面色铁青:“统统拖出去打死!”
底下有低低的抽泣声,钟意则扯了扯他衣袖,勉强道:“不怪她们。”
李政顾不得同底下人废话,握住她手掌,声音都在颤抖:“是不是很痛?我见你嘴唇都失色了。”
“也还好。”外间有侍女捧着汤药入内,钟意瞥见,道:“扶我起来。”
李政坐到床侧,叫她靠在自己怀里,接过药碗,问道:“太医来了?我怎么没看见?”
“这么短的时间,怎么会来?”钟意有气无力道:“我口述方子,叫她们去煎了服药。”
齐国公夫人在此设宴,药材自然也是有备无患,钟意的方子也不麻烦,药材都是最常见的,成药也快。
她通晓医术,李政是知道的,药碗到了手里,却有些犹疑:“当真有用吗?”
“应该有用,”钟意勉强扯了个笑:“再不喝,就真保不住了。”
李政先前听人说王妃见红了,下意识以为孩子没了,见她躺在塌上,面色惨淡,怕她伤心,更不敢问。
此刻听钟意这样讲,又惊又喜,先喂她喝了药,方才小心的问:“孩子还在?”
钟意点头,勉强一笑:“在呢。”
“阿意。”李政心中欢喜,见她面色惨淡,又觉担心,手掌落在她腹部,一遍遍叫她:“阿意,阿意。”
“你不要吵,”钟意合了眼,道:“我想睡儿会。”
“好,我不吵。”李政心疼的抚了抚她面颊,温声道:“睡吧,我在这儿守着。”
钟意的确疲惫,那药也有助眠之用,躺在塌上,不多时便睡着了,李政便握住她手掌,坐在床头痴痴的看。
阿意有了身孕。
是他的骨肉。
只要在心里这样想,就叫他觉得欢喜。
......
太医几乎与崔氏同时抵达,小心诊过脉后,示意无碍,也叫李政与崔氏松了口气。
太医自去煎药,崔氏便留在塌边,同李政一道守着——近年来越国公府经的噩事太多,她实在禁受不起更坏的消息了。
门扉处阴影一闪,侍从立在那儿,似乎有话要讲。
李政还握着钟意手,若是抽出,又怕惊醒她,微一皱眉,示意侍从入内。
侍从知事,声音压得极小:“太子妃与齐国公夫人想来探望,方才事乱,属下怕忙中出错,惊扰到王妃,就拦下了。”
“打发她们走。等等,”李政目光森寒,声音低而凛冽:“告诉齐国公夫人,今日之事,务必给我一个解释。”
侍从低声应是,退了出去。
钟意 22.前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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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意之前见红, 已经动了胎气, 正该好生休养,在梅园里住了一日,第二天才返回王府。
她有身孕, 最欢喜的莫过于李政, 其次便是皇帝与崔氏。
诸皇子之中,皇帝最为钟爱秦王,甚至有易储之意,理所应当的,也会在意他的子嗣。
钟意毕竟是正妃,她的子女也是嫡出,倘若这一胎生下儿子,便是秦/王府的世子, 未来可期,皇帝会在意, 也就不奇怪了。
钟意还没回府,太极殿的赏赐便到了,比太子妃生下东宫嫡子时还要厚重几分。
这还只是有孕, 没生下来呢。
皇帝态度如此分明, 皇后心中未必会舒服, 然而她素来不会落人口实,赏赐于钟意的东西, 比之前太子妃有孕时略微少些, 长幼有别, 谁也说不出二话。
皇帝看重的是爱子的子嗣,崔氏关切的却是女儿本身。
“无论如何,你已经是秦王妃了,”她知道女儿没那么容易迈过那个坎儿,然而事到如今,也只能规劝她看开:“他既有心,你也别总冷着。”
钟意半靠在软枕上,轻轻应了声。
“你也是,”崔氏点到为止,顺势转了话头,笑道:“自己还通晓医术,怎么连有孕这种事,都糊里糊涂的?”
“我近来月信紊乱,也不曾往那里想,”钟意自己也有些意外,温柔抚了抚肚腹,道:“再说,还不到两个月,能看出些什么?”
“我叫杳娘、龄娘留下照看你,她们年岁在那儿,经验也足,”崔氏叮嘱道:“玉秋玉夏太年轻了,我不放心。”
“也好,”钟意低声道:“陛下也派了几个人过来,我不太敢用。”
“小心驶得万年船,”崔氏叹口气,道:“盯着你肚子的人,多着呢。”
……
秦王妃有孕,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齐国公府自然是后者。
李政叫齐国公夫人给他一个交代,她怎么可能给的出来?
然而钟意毕竟是在他们府里的赏梅宴上摔了,险些小产的,又是在李政离开后不久,这怎么能叫他不怀疑?
而世间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证据,只要有了怀疑,就是已经足够。
李政的报复来的又快又狠,当月九日,皇帝降旨,加齐国公司空衔,名为晋位,实质上却失了右仆射相位。
何玄强颜欢笑,受了同僚恭贺,回府之后便将书房砸的稀烂,咬牙切齿的问何夫人:“真不是你做的?”
何夫人满腹冤屈:“我为什么要在自家宴上做这种事,倘若出事,第一个被怀疑的不就是我?再则,秦王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孕,我如何知晓?”
何玄疑窦未消,怨气丛生,夫妻二人不欢而散。
何毓华知晓后,私下去劝母亲,又问:“既然见红,怎么没有小产?”
何夫人心有怒气,呵斥道:“这是你一个闺阁女郎该问的话吗?”
“阿娘,你不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吗?”何毓华先自服软,屈膝跪下,秀婉的面容抬起,徐徐道:“见红与小产,不过一线之隔,秦王妃的运气,当真那样好吗?那样危险的境地,她给自己开了一副药,喝下去之后,便立竿见影?除去她身边人,谁亲眼见到她见红了?阿娘与太子妃过去探望,避而不见,又是为何?”
何毓华一连几问,直叫何夫人哑口无言。
“你是说,”她将女儿搀起,难以置信道:“那是秦王妃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何毓华平静道:“未尝没有可能。”
何夫人心神大乱:“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她想叫秦王殿下与何家交恶,也想绝了女儿嫁与秦王殿下的希望。”何毓华道:“那日她是真摔假摔,真见红还是假见红,我们一无所知,倘若她有心,糊弄秦王殿下这样不知妇人事的男子,又有什么困难?”
“好心思,好手段!”何夫人顿足道:“连自己的孩子都能拿来利用,当真可怖!”
“最可怕的,”何毓华垂下眼帘,道:“吧是她已经成功了吗?”
……
钟意这一胎怀的辛苦,腹中孩子十分不安分,前几个月倒还好,等到了四个月,却闹腾的厉害,同它父亲一样,是个混世魔头。
李政此前从不知妇人怀孕这样辛苦,只当是肚子大起来,十个月之后生了就行,见钟意孕吐不止,夜间也难安枕,诧异之余,心疼极了。
“就生这一个,”他摸着她刚刚隆起的肚腹,温声道:“生完这个,我们就不生了。”
钟意略微吃些东西,不久便会全吐出来,委实难熬,听他这样讲,有气无力道:“倘若是女儿,也不生了吗?”
“怎么会是女儿?”李政笑道:“这么淘气,当然是儿子。”
她腹中孩子折腾的厉害,宫里派来照看她的嬷嬷倒很高兴,都说是位小世子,长大后必然同他父王一样,英武不凡。
消息传到宫里,皇帝也很欢喜,为那还没出生的孩子取名叫景宣。
由义而济曰景,圣善周闻曰宣。
这是个非常好的名字,甚至带有某种指代意味。
钟意怀的辛苦,李政在侧见着,也觉心疼,鸡鸭鱼肉她嫌油腻,好容易喂着吃了半碗清粥,不多时便全数吐了出来,说出去也未必有人信,她这样将养,几个月下来,不仅未曾丰腴,反倒瘦了三分。
李政见不得她这样,便令人去各州府搜罗名厨,带进王府后,每日不重样的为她备膳。
许是这法子有用,许是月份大了,钟意身体有所改善,等她五个月的时候,两颊竟也丰盈了些。
崔氏生过三个孩子,颇有经验,时常往王府去看钟意,又有嬷嬷在侧提点照料,李政更是将她护的滴水不漏,一直到临盆,都十分顺利。
这是秦王第一个孩子,又是嫡出,皇帝的态度这样明显,谁都知道它将来会有怎样的造化,是以钟意临盆时,从侍奉的仆妇,到照看左右的产婆,人人都下了十足的力气。
钟意是足月生的,生产过程不可避免的有些痛苦,好在也结束的很快。
婴孩的哭声响起,产婆欢天喜地的抱起,看了一眼,笑意便有些顿住了。
“王妃,”她小心翼翼道:“是位小县主。”
……
同样的消息,先后进了产房外李政与太极殿中皇帝的耳朵。
“都好,都好,”李政满心欢喜,笑道:“孩子呢?我抱抱。”
“等等,还是别了,”他反应过来,迈步往内室去:“外边凉,别冷着她。”
所有人都以为秦王妃这一胎怀的是世子,早先说了无数的吉祥话,这会儿却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崔氏坐在床边,看着生产完面露疲色的女儿和新生的小外孙女,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希望落空的滋味并不好受,甚至会让人生出不满与愤怒,她怕女儿会因此受到迁怒。
钟意自己倒很淡然,握住女儿小小的手掌,送到唇边亲了亲,新生的小县主就跟在母亲肚子里时一样,一点也不安分,张着嘴哇哇大哭,被母亲温柔的亲吻之后,才渐渐平静下来。
仆妇们开了门,李政大步进来,走到内室门口,忽然又停住了。
崔氏的心猛然跳了一下,以为他动怒了,见李政往火炉边站了站才反应过来,他是怕自己带了外边冷气进来,冷到那母女俩。
突如其来的,她的心一下子安了。
“怎么这样小,”床边没有位置,李政也不介意,半蹲下身,细细打量新生的女儿,喜爱道:“还没睁眼,看不出像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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