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文工团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臧白
以后时代发展了,吃穿不愁,谁还盼过年呢?就是盼的,那也是盼那春节七日假期。就这个还是大把的人不回家,要赚钱。这会儿盼过年,盼得比较纯粹,就是盼件新衣裳,盼口好吃的。
再是人都得了闲儿,到处都热闹。没有手机电视电脑,走亲访友,拜年讨一把花生瓜子,都是好玩的事情。
而这些事情,都有年味儿。
蒋珂和蒋卓帮着李佩雯把年货置办好,也就到了年三十儿头一天。院儿里热热闹闹的,谁见着谁都是笑容满面地打招呼。
四合院儿四家人,东屋南屋的都沾了赵美欣的光,去副食店不必排队。她男朋友徐康给走个后门儿,这事儿不难办。只有蒋家,她不帮。
她父亲说她不该这样的,“他家孤儿寡母的,日子难过。”
赵美欣说:“她家蒋可儿有本事,让她显。我且等着看呢,看她能横到什么时候。她学也不上了,以后找不着工作,她过来求咱家,也不准爸您跟着瞎帮忙,她自找的。再说,自己家日子不好过,不是该外人说的,她自己也该知道。她不朝我们低头,还要我先送上去示好?门儿都没有!她蒋可儿算什么东西,值当我赵美欣拿她这样儿?”
罢了罢了,这就不说了,说多了又得枪棒地干起来。
蒋珂也确实不眼红别家都得了赵美欣男朋友的帮助,她自己累些,到底心里踏实痛快。若不是逼不得已,谁爱天天看别人脸色过日子?
她家这个年过得开心热闹,她人山人海里挤来挤去,早起排队站几宿,那都不是事儿。她乐意的,苦里能尝着甜,怎么都开心。再说,跟李佩雯蒋卓这街面街尾地挤在人群里看这个看那个,虽累,却也是有意思的事情,比从前逛街逛商场还高兴。
是以,这一个年过下来,蒋珂也没向赵美欣低头。赵美欣不是李佩雯,更不是和她一屋檐下过日子的亲姐姐,亲疏都挨不着,所以她无所谓。
这样日子且是平淡的,过了冬天开了春,到三月里。
忽有一天,李佩雯下班儿回来跟蒋珂说:“听我们单位的人说,招待所里有其他地方军区的文工团在招兵,可儿你要不要去看看?”
搁手放下碗来,他擦一下嘴,去拿上自己的书包。把书包带往头上套的时候,闷声跟蒋奶奶说,“奶奶,我上学去了。我姐的事情,回头再说吧。”
蒋奶奶又叹了口气,应他,“去吧,路上慢些。”
孙子孙女儿媳都走了,搁着一桌子的碗筷没人收拾。蒋奶奶自打做了婆婆后,家务事干得就不多。之前早上洗碗这活儿,多半是蒋珂做的。今儿她心情不好,没吃几口饭,挎上书包出门连句话都没说,还指望她做这事儿?
蒋奶奶想起蒋珂那个样子,仍是叹气,一面叹着气一面拄着拐杖站起身子来,把桌上的碗筷摞一摞,分做几趟端去院儿里的水龙头下。然后靠在石槽边站着,搁下拐杖开始洗碗。好容易把碗洗好,再分着摞儿端去灶房里搁下。余下没了事,便去正屋里坐着休息一阵。
这会儿已经是初秋时节,清早的空气里有些微凉意。蒋奶奶坐在板凳儿上,把洗碗时卷起的袖子放下来,自哼小曲解闷儿。
这样也没觉着坐了多少时候,就见蒋珂挎着书包又回了家里来。看着蒋珂从院儿里往西屋这边走,她一愣,下意识去瞧外面的日头,想着也没到放学的时候啊。
而蒋珂到了西屋前,挎着书包上石阶,简单地和蒋奶奶打声招呼,“奶奶,我回来了。”便拿下书包进了南头房间里。
蒋奶奶缓过神儿来,忙起身跟她往屋里去,抬手打起旧布帘子,便问她:“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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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蒋奶奶眼睛有些老花了, 那也不是瞎子啊, 她手搭着拐杖把手吸口气, 往起直了直身子, 就这么看着蒋珂, 仿佛在说——继续看你表演。
蒋珂被她看得略感不自在,便收住了笑, 然后踌躇一下, 终于还是问了那句:“妈跟您说什么了?”
“哦。”蒋奶奶情绪平平应声, “她说你既然喜欢跳舞,那就好好跳。想考文工团,那就好好考。”
蒋珂看一眼自己手里的舞鞋, 又掀起眼睑看蒋奶奶, 低声,“还有呢?”
“还有什么?”蒋奶奶觉得蒋珂怪不正常,原当她看到舞蹈鞋会高兴得跳起来, 哪知道却没那般高兴, 甚至情绪还有些低落,闹得她也高兴不起来。
她看着她, 从床沿上站起来, “你妈是总算终于同意你跳舞了,我的好孙女儿诶!舞蹈鞋也是她给你找来的。她还跟我说了,王老师那留着你的退学申请书, 没交给校长, 你要是想回去继续读书, 随时都可以回去。”
话说到这儿,蒋奶奶终于从被蒋珂带偏的情绪里走了出来,自顾微微笑起来,嘴角笑出许多褶子皮,“母女俩能有多大仇?瞧,这不好好说场话就解了么,早该这样儿。”
而蒋奶奶把话说到这儿,蒋珂也确定了下来,提了整夜的一颗心也慢慢落了地——李佩雯没有跟蒋奶奶说她的身份,没有揭穿她。
她低头张开手指,把舞蹈鞋捧在手心,就这么看着,看得久了,眼眸微起亮色,嘴角慢慢弯出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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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珂来自2018年这个稀奇事,李佩雯不止没有跟蒋奶奶和蒋卓说,也没有跟其他任何一个人说。
她从贺姐手里得了舞蹈鞋,贺姐关心着这事儿,回过头在医院里碰上了,自然问她:“把你闺女哄好了么?”
李佩雯在药柜边分置药瓶,回她的话,“有什么好不好的,她比我轴,我认输罢了。”
贺姐往她耳边凑过去,敛起神色,又小声问她:“问了吗?是你亲闺女吗?”
李佩雯看着药瓶上的字儿,目光稍微定了一下,而后面色如常,把药瓶往正确的分格里放进去,“问了,是我亲闺女。毛-主席说得没错,封建迷信要不得。我也是被气糊涂了,疑神疑鬼这些日子。”
贺姐听了这话,不惊不讶,这就没什么再好说的了,拍了一下李佩雯的肩,干自己的活去了。
李佩雯昨晚上想了很久,辗转反侧到半夜没睡着,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个事情。自己的女儿就这么没了,换来个全然不认识的人,搁谁谁受得了?可是想到力气耗尽要睡着那会儿,心里松了劲儿,不接受也接受了。
蒋珂换了魂这事儿是因为一场烧得不省人事的高烧,但这是表象上的原因,换魂儿本身这事儿逆科学逆自然,此中原因无从探寻,人自然也改变不了。那没别的办法,就只能接受。
李佩雯想着,既然她只有接受一条路可选,眼前那个人就还是她女儿,那么她又何必再闹一出子揭开她的真实身份这种事?说出来,倘或别人信了,蒋珂落不了好,倘或别人不信,她李佩雯落不了好。最终计较起来,都是她蒋家落不了好。
因此,这事儿就她和蒋珂两个知道,就此瞒下,是最妥帖的。否则,她蒋家往后的安生日子就彻底结束了。
而李佩雯今一早是正常的时候起来上班儿的,蒋珂却睡过了头。她估摸着蒋珂昨晚也定是熬到半夜没睡,才会如此。所以她把鞋给了蒋奶奶,又随便交代了几句,喜欢跳舞就跳,想去上学还可以回去这些话,便上班儿去了。
一上午在班儿上忙事情心里都不是很踏实,还给人找错了静脉扎错了针。她忐忑,是怕蒋珂那丫头自己绷不住给说了。
好容易挨到中午下班,她一边脱身上的白大褂儿,一边跟贺姐说:“贺姐,今天午饭我不在医院饭堂吃了,回家吃。”
贺姐手里拿着长形铝饭盒,也就没等她,与别个一起往饭堂吃饭去。
李佩雯换下白大褂儿和白帽子后,整理了一下衣裳头发,片刻不耽搁,出医院便骑上自行车回家。一路上拨得满胡同都是自行车的铃铛声儿,路过坑洼的地面,也不刹车减个速。
到家了往院儿里停下自行车,急匆匆走到灶房门外的时候,正看到蒋珂在灶后烧火。而蒋卓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她旁边跟她说话,手里颠着昨晚上缝的那个沙包。哪个角上脱了线,里头的细沙一颠漏一点,细细地往下落。
李佩雯在灶房门外停下步子,蒋珂正好也看到了她,目光与她对视。好半晌,蒋珂先回过神儿来,低声开口:“您怎么回来了?”
李佩雯四下看看,攥着手里的布包进灶房,有些无所适从的模样,半晌问一句:“烧什么呢?”
蒋珂和李佩雯心里揣着同一件事,所以两个人说起话来总有些微妙。蒋珂收回目光用火勾子往灶底送柴火,说:“焖米饭。”
李佩雯把手里的布包房去灶房里的小桌上,又问:“知道水开后留多少吗?”
蒋珂点点头,“都记得,就是有时候掐不准,不是干了就是烂了。”
“嗯。”李佩雯应一声,“熟能生巧,做多了就会了。”
蒋卓在小板凳上坐着,手里颠着沙包,仰头看一眼李佩雯,又看一眼蒋珂,再看一眼李佩雯。他觉得很怪,但是哪里怪自己又说不清。
灶里的水开了,又焖了一阵,李佩雯便去掀开锅盖放去烟囱边靠着,卷起袖子拿起铜勺,跟蒋珂说:“我来教你,你起来看着。”
“哦。”蒋珂从灶后站起身来,看着李佩雯把灶里多余的水给舀出来。
李佩雯一面舀,一面说:“留点底儿,要能看到米粒儿,差不多就这样,蒸出来正好。”
蒋珂看着点点头,应声:“好,我知道了。”
蒋卓也在一旁看着,瞧着李佩雯和蒋珂这雨后晴好的模样,总觉得……算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使劲挠了两下头,看着李佩雯盖上锅盖,抬手放到他肩膀上,对他说:“卓儿,你烧吧,文火细火烧几分钟把汁儿收了就成。”
说罢了看向蒋珂,“我要去副食店买点鸡蛋,可儿你跟我一起。”
蒋珂点头应声,从灶后出来就跟着他出灶房往院外儿去了。留下蒋卓一个人犯懵,他又使劲挠了几下后脑,就差把头皮儿挠下来了。
蒋珂和李佩雯走后不一会儿,蒋奶奶从正屋出来,进了灶房瞧见只有蒋卓在那烧火,便问了句:“你姐呢?”
蒋卓看向她,“妈回来了,说要去副食店买鸡蛋,让姐跟着去了。”
蒋奶奶拄着拐杖,往院儿门那厢看看,说:“这又这么好了?”
这好像就是蒋卓想说的,但还不止,他又想了想,伸出食指举在头边,半晌道:“还特别客气。”
“客气?”蒋奶奶疑声。
蒋卓点点头,“嗯,就是客气。”
蒋奶奶哪管她们之间客气不客气,一家子在一屋檐下,能安安生生过日子就成了。
那边儿蒋珂跟着李佩雯出了四合院,心里是估量好的,李佩雯肯定要跟她继续说昨晚的事情。果也没走几步,李佩雯就说:“你没跟奶奶和蒋卓说出那事儿吧?”
蒋珂点点头,“我没敢胡乱说话。”
“那就好。”李佩雯松口气,说话声音不大,见着前后来人会借着打招呼闭嘴。
她跟蒋珂说:“这事儿就咱俩知道,我不会说,你也一定要咬死口,免得生事。”
蒋珂看她是这么想的,正合她意,自然使劲点头,“成!”
这也就算把话说定了,两个人心里都踏实了些。李佩雯对蒋珂还有好奇,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蛋这时也觉别扭。她索性不看蒋珂,又问她:“你多大,以前就是跳舞的?”
蒋珂也看着路前方,不时回下头,“我刚满十八周岁不久,比蒋珂大两岁。我从六岁开始跳舞,跳了十二年。”
李佩雯还是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那我以后就叫你可儿吧……”说着叹口气,她当然还是希望她的女儿蒋珂能回来的。可在现在这个蒋珂面前说这话总归不好,她叹完气就又说:“虽然是半路母女,但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蒋珂低头抿抿唇,辫子垂下来在脸蛋两侧,然后她抬头看向李佩雯,“谢谢您,还愿意当我做女儿。”
李佩雯呼气,“不当怎么办?告诉所有人你不是我女儿,你是来自2018年的人?你说大伙儿会说我是神经病,还是会说我疯了?这么一闹,咱家的日子也甭想过了。医院精神科得给我抓去关病房里看着,天天往我嘴里塞白药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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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天气热, 她额头上密密浮着的全是汗珠子, 渗过眉毛就要流到眼睫上。她怕汗水进了眼腌得慌,便抬起胳膊胡乱擦抹了两下,把汗给抹了去。而后仍去拽井口里的麻绳儿, 一手挪过一手地往上拉木桶。拎了小半桶清凉的水上来, 倒进瓷盆里, 抄起凉水往脸上扑热汗,只觉浑身都跟着打了个激灵。
这会儿是午后,上着班的大人自然都不在。没班上的老辈儿都歇在屋里睡午觉, 打着呲了缝儿的芭蕉扇子,扇一星半点儿的凉风,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像蒋珂弟弟那样皮的小男娃儿闲不住, 吃了午饭就拿上兜网长棍面团出去粘知了了。有时粘一大碗回来,撂在土炕锅里一烤, 就是喷鼻的知了香。
因为没有闹腾的人,此时院儿里除了蒋珂洗脸这一点动静,只有北屋的窗缝间漏出来一缕悠悠扬扬的乐曲, 放的是《梁祝》, 小提琴演奏的。在这午后闷热安静的大院儿里, 掺入了一股凄婉的味道。
蒋珂听着这乐曲, 自己也跟着轻轻地哼,心里不自禁地蒙上一层哀婉的情绪。像她现在所处这个灰蓝色调的时代一样, 让人一时适应不来。
她听着乐曲, 拧干毛巾泼了瓷盆里的水, 正要回西屋的时候,忽听见北屋里发出一阵尖叫。那尖叫略显刺耳,割开院儿里的安静氛围。不知道怎么的了,心生好奇,于是蒋珂滞了滞步子,端着手里的空瓷盆往北屋窗外走过去。
到了窗前把脸凑过去,眼睛堵在竹篾窗帘子的窗缝间,往里看。还没看清楚什么呢,窗帘忽被人从里头朝外挑起来,正碰到了她的眼睛。
蒋珂猛地缩回头来,就听得趴在窗边伸着手挑窗帘的胖琴跟她说:“可儿,瞧什么呢,进来吧。”
蒋珂也正好奇她们在屋里弄什么,听胖琴这么说,转身弯腰放下手里的瓷盆,便去掀起房门上的竹帘子进屋去。这房间是北屋单开的一个房门,由赵美欣住着。
她刚进屋就被胖琴拉过去看赵美欣,胖胖的小脸儿上全是笑意,说:“美欣姐把自己烫成狮子头了。”
蒋珂看向赵美欣那一头炸起的乌黑发焦的头发,也有些想笑,问了句:“怎么弄的?”
胖琴往房间里挂着的大物件儿努了努嘴,蒋珂看过去,只见一圆板盒子下挂着许多电线,那电线头上又都接着卷发圈儿。
蒋珂抬头盯着看,只觉新奇。看了一气,放平视线看向胖琴,“烫头机?”
胖琴点点头,“美欣姐男朋友给她弄来的,厉害吧!”
蒋珂又看一眼那简朴的烫发机,再看向赵美欣的头发,笑了笑。大约是她没控制好热度,烧得过热把头发给烫焦了。刚才那声尖叫,应该也就是她把头发烫糊了发出来的。
蒋珂对赵美欣的头发没多大兴趣,只对那烫头机好奇。这东西在几十年后的大街小巷是瞧不见的,早被时间的洪流所淘汰,所以蒋珂没见过,也就觉得新奇。而在这年代,这最是构造简单的烫头机也同样是个稀罕玩意儿,寻常见不到。理发店里原先还有,但近几年来都已经收了入库。现在国家倡导最简朴朴素的生活方式,所以这种东西很难见到。赵美欣能得这玩意儿,都是因为她的男朋友。像她屋里的唱片机,也都是她男朋友给她找来的。她男朋友是谁呢,是副食店的经理徐康,路子总归比平头小百姓多些。
蒋珂看着赵美欣在镜子前使劲拽自己烧糊了的头发尖儿,没了好奇,就要走了。她到了这时代也有一个月了,却还是有些融入不进来。她是穿了魂儿过来的,到了现在这姑娘身上,叫蒋珂。而她的本名,叫蒋可儿。巧的是,这姑娘的小名儿叫可儿。
她也不是北京人,穿越前也没往北京去过。这胡同大杂院儿的生活,她更是没经历过。也不知为什么,就穿到了这七十年代的老北京胡同院儿里来了。
到了这时代一个月,没适应全这里的生活,老北京那话腔儿倒是给练熟了几分。
蒋珂回想穿越之前,她不过去电影院看了场电影,冯小刚导演的《芳华》。导演说,那是他们那一代人的青春,属于他们那一代人的回忆。
蒋珂挎上包出电影院门的时候,也就跟旁边的同学说了句,“没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事情,完全没有共鸣。”
然后她出门是被车撞了还是遭雷劈了都不能记起来,这就到了这里——七十年代,北京的四合院儿。
她穿到这里后神思游离大半月,才接受下自己所处的环境。穿越这个事实是接受下来了,却也不能稀里糊涂地活着。她努力拼凑原主的记忆,努力适应这里的环境,然后在这个全新的环境下重新找到了自己。
她叫蒋珂,胡同里的人都管她叫可儿,她父亲在她十三岁的时候死在了一场工程事故里,母亲没有再嫁,带着她和弟弟蒋卓以及年迈的奶奶生活在这个四合院儿里。她母亲是医院里的一名护士,是个面柔内刚却嘴巴絮叨的女人。想是受多了苦处,总要从嘴皮子上发泄。
而这四合院儿里还住着另外三户,北面的那家姓赵,南面的那家姓陈,东边的那家姓冯。这四户人家里,数北边儿的赵家最富裕,因为家里男人是安京毛纺厂的厂长。东屋胖琴的父亲是个鳏夫,是机械厂里的一名普通工人。南屋陈家也是胡同里最普通的一户,没什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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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珂在赵美欣的屋里看完了烫头机,满足了好奇心要走。她从赵美欣的屋里出去,正要抬脚跨门槛,忽听见赵美欣在屋里出声,说:“可儿,又回去练呐?这都半个月了,还没醒过来呢?街头那杏芳儿,唱了八-九十来年了,打小开的嗓子,也没进得去文工团,现在不还在宣传队呆着?人家那要求高着呐,凭你这半路出家的练那么几天,腰腿儿都没整利索呢,就想进那文工团?”
胖琴听赵美欣这么说也笑,接话,“美欣姐说得是,咱们就是螺丝钉儿,要服从组织的安排。组织让咱们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组织让咱们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
赵美欣勾勾胖琴的小下巴,“瞧这觉悟。”
蒋珂不想跟她们在这里掰扯这个,跟他们聊说不上这些话,因为各家儿心里想的东西不一样,也就说不上一家。话不投机半句多,说多了生腻,她当你是个烧坏脑子犯糊涂的,越说越想敲开你的脑壳叫醒你,你听也听烦了,不如闭了口最简单。她没搭赵美欣的话,打起竹帘子出了房门,弯腰去捡起自己拿出来的瓷盆,端在手里挺正了腰身就回家去了。
到了家里没别的事,抬了腿去家里的箱子上,只管压腿练腰。
这时节热,小练一会儿就有一头汗。汗水从头发下渗出来,往脖子上淌。皮肤上也密密地浮起一层水意,不一会儿就让蒋珂整个人都浸在了汗水里。
汗水聚在眼皮上,滑下来在睫毛上凝个汗珠子,模糊蒋珂的视线。她这会儿也不抬手去擦,只是一下接一下地压腿。
蒋珂穿越前是学舞蹈的,大学也是上的舞蹈院校。然不过才上了一个学期,就发生了穿越这件事,到了这里。而被她占了身子的这个女孩儿,并不会跳舞。所以她突然练起舞来,还说要进文工团,自然就得了邻里院儿里一波人的嘲笑,说她“想起一出是一出”。
甭管是哪个军区的文工团,都不是半吊子人说进就能进的。那里挑起人来特别严格,可以说万里挑一,要看身高要看身材还要看样貌,就算这些都符合了,手里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突出的本事才艺,想穿文工团那身军装,也无疑跟白日做梦一样。
蒋珂看着她的眼睛,抿口气,“二十一世纪,2018年。”
“2018年?”这大约是李佩雯这辈子听过的最荒唐的话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蒋珂,完全没办法理解她话里的半点意思。
蒋珂却仍是看着她,继续说:“现在是1971年,也就是说,我来自四十七年后的2018年。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2018年有电视,有电脑,有手机,还有网络,焖米饭有电饭煲,洗衣服有洗衣机,扫地有机器人,洗碗有洗碗机……”
李佩雯在蒋珂说这话的时候就一直摇头摆手,她听不懂。等蒋珂住了嘴,她把手里的毛衣片子和软钢质毛衣针掖在大腿上,只觉连喘气都喘不过来了。毛衣针被手指按成了弯儿,一头毛线针脚还脱了几扣子,这会儿也都没那心思去管。
七零年代文工团 38.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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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说,邻里乡亲挨个儿把话从嘴里那么一过, 那就人人都知道了。老的像梁奶奶这样的, 小的像蒋卓胖琴这样的, 没事总要问两句。闲时打牙祭, 也当稀奇事那么一唠。
因为她这嘴里说出来的话过于大,与那不知天高地厚吹着牦牛上天的得可一比,所以人每每问起来, 明里暗里的都在笑话她, 蒋珂也知道。
她这会儿看一眼正拨灶底柴草的蒋卓, 把锅里的圆饼翻个个儿, “不是早说过了么, 又问, 扒拉出新料来, 再出去扬着喇叭宣传去?宣传队那些个能说会唱的, 都没你们尽职, 自己个儿家里的事, 非得当着笑料说给别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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