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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孙晓
卢云深深吸了口气有心查明此物的来历便从怀中取出金牌道:“帅兄我有一事请教这令牌究竟是……”雄鹰招展在前帅金藤复又大惊失色
嚷道:“摩婆娑宫阿修罗王令!”战栗趴伏不敢言动。卢云点了点头已知义勇人领所言为真杨肃观确实自号“修罗王”并非虚言杜撰。他有心多探一些内情便蹲了下来附耳道:“仁兄这黄金宝令有何功用?你可知晓?”帅金藤心里有些害怕不敢言语卢云蹲了下来抚了抚他的背心低声道:“你别怕我只是考考你而已。跟我说这令牌有何功用?”帅金藤低声道:“摩婆娑宫阿修罗王令曰:见我令者如见我身见我身者必入我门。”卢云沈吟道:“必入我门?何意也?”
帅金藤头顶触地拜伏道:“爇顶立誓以昭赤诚。”卢云微微沈吟所谓“爇顶立誓”指的便是和尚头顶的香疤。释门中人为显向佛之心往往自残肢体或烫出香疤、或自燃一指蒙古南侵后此风更炽天下僧尼无可例外。看来“镇国铁卫”仿效此风便以烙印爇身做为入门之誓。卢云反复察看手中的黄金宝令只见手中的令牌正面阴刻一只雄鹰双翼全展背刻“镇国铁卫”四大篆字瞧这形状模样岂不与伍崇卿、胡媚儿身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卢云心下大惊这才明白那些黑衣人身上的烙印是由何而来了?无论是伍崇卿、还是胡媚儿当他们入门立誓之时都曾被这块令牌烫出了疤痕依此看来此印象征了“大掌柜”的无上权柄竟为“镇国铁卫”的根本之印!“见我令者如见我身、见我身者、必入我门”看这令牌至关重大当足以号令天下一切“镇国铁卫”胡媚儿却为何要交给自己?莫非这是她偷来的?可当时听她说话言语里尽是对自己的不满倘若她知道所交之物便是这“阿修罗王令”应当多方提点才是怎会对自己破口大骂?卢云呆了半晌暗道:“难道……她也不知道信封里藏了这面令牌?”
卢云越觉得奇怪了更有心问个明白便提起了手中金牌问道:“帅兄你方才说这令牌是……”帅金藤战栗叩寒声接口:“摩婆娑宫阿修罗王令。”卢云曾浏览佛经自知这“阿修罗王”也是天神曾为征战之故质疑佛祖似神而非神似人而非人却不知杨肃观为何对这名号情有独钟?他满心疑窦竟不知从何问起凝思半晌方才道:“帅兄何谓修罗王?”帅金藤提起手来朝唇上一抵轻轻“嘘”了一声。竟是个“噤声”的手势。卢云心下错愕不由左右张望不知是否有人窥伺在旁可瞧望半晌不见有人。便又把话问了一遍哪知帅金藤还是不一语仍旧抵指在唇也不知是装聋做哑、还是心存畏惧?卢云抚了抚他的背
心柔声道:“别怕有我在这儿天下没人伤得了你。快跟我说何谓修罗王?”话声未毕帅金藤又次提手起来竖指唇边再次“嘘”了一声。卢云心下沈吟忽然醒悟过来想到了八个字:“修罗王临、天地噤声。”正是适才帅金藤顶礼膜拜时的颂言。“噤声”乃是一个佛门境界如来入灭前曾言:“我此生未曾说一字”此即“无有名相、不立文字”以无言胜有言以无声破有声从此成为禅宗根本妙谛。禅宗不立文字讲究以心印心不凭言语。是以他们的法场往往静谧异常上起师父宾客、下至弟子火工万物一律噤声。杨肃观亦然他的话一向很少卢云与他相识虽久从未听他说过一句教化人心的大道理。又因他生得俊美不认得他的人多以为他是个“风流司郎中”专于温柔乡里打滚毫无大志。其实此人坚毅果决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这才一统朝廷三大派成为“镇国铁卫”的创始人。卢云深深吸了口气望着手里的“修罗王令”只在反复踱步思索杨肃观的用心。返京以来身边事情全都蒙蒙隆隆义勇人是谜杨肃观是谜一层又一层包围了自己不免让他坠入了五里雾中。卢云仰起头来望向身边高高的围墙容情转为肃穆。看那高墙之后便是杨家老小的世界不仅杨肃观、杨绍奇兄弟连顾倩兮、阿秀也住在里头。若要探知“修罗王”的心意也只能进屋里一趟了。卢云深深吸了口气伸手搀住帅金藤道:“上有喻请您起身。”
“遵命!”帅金藤跪了半天登时高高一跳双靴一并便又站了起来。卢云道:“帅兄我要入府去了你可以带路么?”帅金藤微微一愣:“大掌柜这……这是您家啊您……您怎么还要小人带路?”卢云自己也尴尬了俊脸一红低声道:“这……我……我也不清楚……”卢云老实惯了明知自己答非所问仍编造不出什么谎话天幸帅金藤是个傻的心中立生异想:“对啊不愧是大掌柜连回家的路也不知道。定是每日里三过家门而不入了!”昔年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连儿子都不认识他想来大掌柜为国为民定是八过家门、九过家门直接住到外头去这才不认得回家之路。正敬佩间忽然又想:“不对啊他如果是大掌柜平常家里泡茶的那个是谁?”转念一想立时恍然大悟:“啊!是替身!难怪大家都说他夫妻俩感情不好原来那个是假冒的!”他越想越觉道理自知大掌柜为国为民老婆小孩都托别人照顾了一时又是景仰、又是钦佩忙道:“大掌柜快请这儿来。”难得可以替大掌柜做点事帅金藤自是大感光荣谁知走了几步卢云却还在巷口徘徊忙赶了回来焦急道:“大掌柜您别每日里为国为民的偶尔也要回家歇一会儿快来吧。”卢云醒了过来忙道:“是……我……我这就来。”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踏入了巷中心中暗暗感慨:“时光好快上回来到杨家我还只三十岁哪。”卢云年轻时也曾赴杨府作客当时杨府上下还居于大明门畔家中主人则是“中极殿大学士”杨远杨肃观也不过是个兵部郎中至于卢云自己当时更只三十出头还在秦仲海麾下参赞说来自己与顾倩兮二次巧逢也是在杨府里。多少年了顾倩兮始终在一栋大宅子里一墙之隔永无相见之日如今自己总算要闯进去了。卢云微起感伤之意已是思绪如潮帅金藤偷偷打量着他忽道:“大掌柜您很多年没回家了是吗?”听得“家”这一字卢云心中一热眼眶微起湿润帅金藤忙递来一块手帕道:“大掌柜别哭了。一会儿就到了。”
卢云醒觉过来忙擦拭眼角便又咳了几声略作遮掩道:“帅兄你……你投入镇国铁卫很久了么?”帅金藤忙道:“大掌柜帅兄二字小人担当不起请您以后称呼小人的官职吧。”卢云咳道:“你……你的官职那……那是……”帅金藤忙道:“副统。”卢云停下脚来讶道:“何处的副统?”帅金藤腼腆地道:“锦衣卫。”这回轮到卢云惊嚷了起来:“什么?你……你官拜锦衣卫副统领?”那帅金藤虽说疯疯癫癫可想起自己当了大官还是有几分得意害羞道:“谢大掌柜提拔。”景泰朝廷里有句话称作“内禁外锦”一是禁卫军一是锦衣卫二者洞见观瞻。当时锦衣卫统领更是大名鼎鼎的“安道京”此人笑里藏刀见风转舵号称天下第一大猾头这才能与柳昂天、刘敬等众多朝廷势力周旋。孰料十年过去这个“锦衣卫副统”却成了一个傻瓜除了背书念经连话都说不明白了?卢云满心错愕:“帅副统你……你既然身居要职怎不去官衙批公洽案?却来此地游荡?”帅金藤茫然道:“官衙?什么官衙?”这话却把卢云问倒了只得改口道:“你……你下头管着多少人?”帅金藤讶道:“就我一个人啊。”卢云骇然道:“什么?就你一人?你……你不是锦衣卫副统领么?怎没一个部属?”帅金藤疑惑道:“大掌柜……是您说锦衣卫浪费公帑藏污纳垢这才裁掉大半人的您怎又忘了?”闲话之中卢云总算也明白了道理原来这
帅金藤是个“空头副统”占缺不管事。
想来有他坐镇锦衣卫哪怕“锦衣卫”里高手再多、人材再广也等于让人点上了死穴即便诸葛亮前来投效怕也难起政潮。“镇国铁卫”自也能高枕无忧了。十年风水轮流转当年的锦衣卫如今成了朝廷的破落户不堪闻问。眼看卢云凝思不语帅金藤忙道:“大掌柜您怎么又不走了?您不想回家了吗?”卢云忙道:“不……不是……”当下加快了脚步便朝巷中深处行去。眼前这条巷弄弯弯曲曲越向深处越阴森狭窄两面尽是高高的围墙过去卢云来过杨家一次到的却不是这栋宅邸。想来杨肃观升官之后方由大明门迁来此地。杨家当年的故居甚是整齐格局恢弘远比眼前这栋宅子气派只不知杨肃观为何中意眼前这栋官宅?他茫茫思索正走间突见围墙脚边有处记号俯身来看却是只扬喙振翅的猛禽鲜血所绘凄厉生动岂不便是“镇国铁卫”的印记?卢云心下一凛便又停步下来道:“帅副统这围墙后头是什么地方?”
帅金藤茫然道:“大掌柜这墙后便是废院啊您忘了么?”卢云愣住了:“废院?”帅金藤颔道:“是啊为了看守这处地方您从客栈里抽走了大批兵力还把自己的六甲兵调了出来四当家劝了好几次您都不听哪。”卢云越听越奇索性飞上墙头亲眼瞧个明白。来到围墙上凝目去看只见墙后是一大片空地林枯叶凋厚雪严实却是一幅隆冬之景此地真如帅金藤所言乃是一座道道地地的“废院”。除开满地枯枝落叶见不到一点建筑却不知杨肃观为何要遣出重兵看守?卢云心下暗暗纳闷看杨肃观做风稳健绝非故弄玄虚之人此地若无玄机他绝不会大张旗鼓调兵驻守。依此看来这院子必有什么古怪。卢云沈吟半晌转朝四遭望去此时他居高临下整座大宅尽收眼底只见这宅子建筑开阔形如一个正圆脚下窄巷却是蜿蜒曲折从中横穿竟将好好一栋府邸切成了两半北边是一片空地荒凉无人;南边却是炊烟袅袅花木扶疏盖满了建筑想来杨家上下人等都住在那儿。
看这栋大宅建筑如此古怪好似暗合什么阴阳五行之理却又看不明白。卢云怔怔站在墙头顺延围墙去望但见南北两墙愈逼近巷弄也愈狭窄到了巷底深处两面围墙渐渐交会竟尔化作了一栋精舍。卢云吃了一惊忙道:“帅副统胡同底有栋房子那是什么地方?”帅金藤笑道:“那是您的书房啊。”卢云愕然道:“书房?为何……为何要建在那儿?”帅金
藤笑道:“您太久没回来啦大伙儿都说那书房是拿来镇邪的。”卢云喃喃地道:“镇邪……”看这大宅活像是一面太极图一墙之隔南面生机盎然北面却是沉沉死寂彷佛便是阴阳两个境界。他微微凝思心下不由一阵悚然:“这……这北面是阴宅?”
阴宅者坟墓也亦即死人的居所莫非这“废院”是杨家祖上的风水兴旺之地?这才不容外人靠近?卢云暗起疑心他凝视那栋精舍正出神间忽然一阵寒风吹入废院扫开了满地枯叶隐隐现出什么东西。他急运眼力定睛细看不觉咦了一声暗道:“水井?”卢云真是愣住了看这精舍是杨肃观的书房书房外却有一口古井位置恰在围墙正中与精舍相对莫非帅金藤口中的“镇邪”意即在此?卢云喃喃忖忖正猜测间突然耳边响起了孩童的呼喊:“大赢家!大赢家!”卢云睁眼骇然却也想了起来昨夜自己与“义勇人”会面时曾与灵智方丈、韦子壮等名家连手救治了一名小孩便是阿秀的顽皮小友“胡正堂”。据说这孩子曾溜到杨家废院去却无端受到惊吓竟至神智错乱就此疯癫。不正是掉落到一口古井里?卢云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明白自己到了什么地方正要跳下墙去到水井边儿看个明白却听废院里传出尖锐哨响刺耳之至卢云连忙定住了身形只听四下汪汪之声大作整条街上的狗儿全吠了起来。他掩住耳孔疼道:“这……这是什么声音?”帅金藤从腰间取来一只小笛子笑道:“这是五里笛啊。只有狗和武林高手才听得见。”
正说话间哨响更加尖锐四下传来啪啪几声击掌废院深处闪出几条人影身法迅捷必是武功高强之士一朝自己狂奔而来。卢云吃了一惊已知自己暴露了身形忙纵下墙来低声道:“这些是何方神圣?”
帅金藤笑道:“大掌柜又要考我啦这些是值日六甲您安在废院的守护官啊。”卢云喃喃地道:“值日六甲?他们……他们武功厉害么?”帅金藤摇头道:“这『六甲兵』武功不行单打独斗全不是卑职的对手。可六个同时出手一招内便能要了小人的命啦。”
卢云惊道:“何以如此?”帅金藤讶道:“大掌柜他们是您一手教出来的啊怎好问我呢?”笛声越加紧蹙连南面屋顶上也有人影穿插方位对调直朝后巷逼近而来。卢云心道:“麻烦了恐怕要硬碰硬了。”卢云曾听“琦小姐”提起这“镇国铁卫”下辖六名当家各有所司艳婷、琼武川、巩志、灵真莫不列名其中。至于这个“六丁六甲”好似是屠凌心带队。一会
儿双方若要大打出手自己固然无惧可再要潜入杨府却不免难上加难了。正踌躇间墙上黑影乍现四面八方纵落六条人影前三后三人人黑罩覆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已将自己团团包围。这批“值日甲兵”来势奇快卢云想要退出已然迟了一步天幸帅金藤还守在身旁霎时“啪”地一声双靴并起沈声道:“三界之中。”帅金藤说出了切口正等着同伴答腔那六人却只高举兵刃围着卢云打转如临大敌。帅金藤手按血琵琶怒道:“你们为何不说切口?莫非是怒匪乔装的么?”客栈中人向喜黑罩遮面藏头露尾若有人想乔装蒙混那是再容易不过了。眼看“值日六甲”目光迟疑帅金藤怒道:“快说!三界之中下句是什么?”一名甲兵微微咳嗽低声道:“六道之上。”帅金藤点了点头又道:“百姓在前。”那人答道:“皇天在上。”帅金藤高兴地道:“果然是自己人。”
“谁跟你是自己人?”值日六甲同步踏上齐声怒喝:“快说!你背后那人是谁?”听得此言帅金藤先朝卢云鞠躬随即仰起头来狂笑三声最后竖起食指朝天上指了指不忘重重暴哼一声示意凶狠。众甲兵呆了半晌不知他在凶些什么?人人顺延手指仰头望天却见到了朗朗晴空檐檐白雪余无他物不觉疑惑道:“这……这是干什么?”“还不懂么?”帅金藤暴怒道:“他便是咱们客栈的……”话还在口却听卢云咳道:“我……我是帅先生的朋友想来府里找点活干。”帅金藤咦了一声不知“大掌柜”好端端地为何要隐瞒身分?待见卢云连使眼色不觉恍然大悟心道:“哎呀!大掌柜又要微服出巡了!”忙改口道:“是是是这人想来客栈里投店你们放他进府吧。我一会儿会带他去见四当家。”
一听求官的来了值日六甲便仰起脸孔鼻哼傲然:“原来是来投店的啊那咱们得先审查审查。小子你有谁荐举呀?”帅金藤指着自己的脑袋欢笑道:“我!”值日六甲嗤嗤冷笑正想嘲讽几句却见帅金藤目露杀气面色颇见不善只得闷吭一声道:“好……好吧既然有人荐举身家应还清白你有啥本领这就说吧。”卢云谦逊道:“几位大哥抬举了。小可无甚本领只想蒙口饭吃。”卢云年轻时心高气傲每逢求谋差事总要洋洋洒洒、大作文章如今年岁已长便也学了客套几句正等着六甲兵说些应酬话孰料六人面色铁青暴怒道:“什么?混饭吃?你当客栈是什么地方?专养你们这帮酒囊饭袋?”说着围住了帅金藤齐声痛斥:“
二十三!你为何荐举一个废人过来?想要尸位素餐放到你锦衣卫里去!”帅金藤呸了一声还未反唇相讥卢云忙改口道:“几位大哥误会了在下其实粗通文墨写字尚称工整可以帮着记帐做活。”众甲兵头仰得更高了冷笑道:“原来是个文抄公啊那你投错房了去找六掌柜吧他那儿要写字的。别来咱们二楼占地方。”陡听“六掌柜”之名卢云却也想不起此人是谁总之不是巩志便是罗摩什只得改口道:“大哥们有所不知其实在下除开笔墨另还学过几天拳脚身手尚称灵便。”“尚称灵便?”六甲兵齐声狂笑:“小子在咱们六兄弟前说这话小心要溅血的。”
帅金藤怒道:“放肆!真想寻死么?”六甲兵惊得呆了听得一人骂道:“谁找死了?看招!”一拳击出便朝帅金藤的鼻梁而来看此拳缓慢无力稀松平常帅金藤自也不怕正要出手去挡突然双膝微痛两腋一麻左右两名甲兵趁隙出手已将他制压在地。卢云心下一惊看帅金藤虽然名气不响实则武学根柢深厚纵然遇上了名门大派的掌门亦有自保之道岂料双方动手不过一招便已受挫倒地?卢云更不打话径自提掌来救便朝一名甲兵腕上搭去那甲兵反手来格才与卢云的手臂相触便如触到了一只大圆轮身不自主间竟已凌空翻转过来。这招隐带切转正是“正十七”手法那甲兵重心已失已成头下脚上之势卢云一把提起了帅金藤正要将他带开突然四面八方劲风传到在那名甲兵的率领下六人竟同时反攻。
卢云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但觉自己身前背后、左侧右翼、头上脚下六方同时遇险这几人出手时机竟是搭配得妙到颠毫几无破绽。卢云自知避不开索性也不闪躲了扎下马步双掌对开一掌向天提起另一掌顺势向下却是“正十七”的变招:“化圆为方”。圆是天下最大的图样这招掌法并非一昧借力使力而是以方造圆立盾设身。敌手无论从哪个方位来攻必会先行碰上卢云的手臂果听“啊呀”迭声四名甲兵让卢云的微力一带莫不半空翻转一圈摔跌在地却于此时又听“砰”、“砰”几声大响背后两名甲兵出拳来袭卢云凝功在背内力反震之下瞬将二人弹了开来重重撞上了围墙。
一招之内卢云便已大获全胜帅金藤亢奋喝采手指六名甲兵大声吆喝:“谁放肆了?以后还敢说嘴不?”众甲兵齐声骇然:“好样的……内力深得不象话二十三你……你从哪找来这等硬手?”“哪儿找的?”帅金藤冷冷一笑伸手向天
上一指狂怒道:“懂了吧!”六名甲兵似懂非懂却也不敢吭气只管肃立墙边恭送高人离开。卢云低咳几声脚下虽已迈步目光却仍瞧向六甲兵心下暗忖:“这……莫非便是『六道阵』?”适才电光雷闪间卢云已与六道初次对阵一招内便击退了六甲兵他看似赢得轻松其实不然他身上连中两招以招式而论他的“正十七”无法同时守下“六道”若非内功深厚已极将敌人反震开来此刻倒在地下的便是他了。“天下五大宗、心体气术势”倘使方才的对手是杨肃观本人抑或六甲兵携刀带械双方谁胜谁负卢云自己心里有数。
经得此战卢云已收起小觑之心自知六道阵为天绝神僧毕生心血精微妙奥堪称少林寺镇寺之宝自己要再次潜入废院之中必得谨慎从事。
揭过了事情两人又朝巷内行去过不多时南面围墙炊烟袅袅现出一扇门想来已到后厨。帅金藤推门而进只见厨房里满满的全是人老家丁、俏丫嬛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帅金藤一身黑衣手提铁琵琶一手还拿着黑面罩望来好似恶鬼模样。灶旁的厨子婢女见了却也没声惊呼人人手提菜刀剁剁连声。“帅副统!”一名管家走了过来笑道:“早啊。”帅金藤双手贴紧裤缝将膝一并碰地大响传过正要提声暴喊却见众家丁回头瞄着自己不由脸上一红低声道:“大家早。”
正说话间却听几声嘻笑:“色鬼回来啦。”卢云撇眼一看角落里几名丫嬛掩嘴窃笑正是方才巷外见过的那几名姑娘。此地是杨家后厨随时会撞见熟人卢云自是全神贯注不敢有失。正防备间忽见几名丫头窃窃私语嘴角带笑眼光全望着自己。卢云急急转头却又是一名老嬷嬷慌张低头、拼命洗碗卢云心下大惊这才觉大事不妙正想闪身逃出却听管家讶道:“帅副统这位是……”
卢云仪表英挺走到哪儿都显眼一时暗暗害怕就怕让人认了出来。帅金藤却是暗暗笑自知这些笨蛋看惯了替身见到了金身本人反而认不出。当即笑道:“这位是新人。武功很高。”听得新人来了众丫嬛低呼一声纷纷转头来看一名老嬷嬷侧头打量卢云伸手朝他背后拍了拍笑道:“又有新侍卫来啦?我是张妈大哥您贵姓呀?”帅金藤是黄齿鼠面之徒平日受尽婢女嬷嬷排挤如今见“大掌柜”广受欢迎自是暗叹在心:“还看不出来么?他便是大掌……”陡听卢云低咳一声自知失言忙改口道:“他姓『大』。”
管家茫然道:“姓『大』?这可又是个罕姓了不知如何称呼?”帅金藤祖上姓“师”让晋武帝砍了一刀后便改姓“帅”此姓已非常见孰料又弄了个怪姓出来?正支支吾吾间那“张妈”已然笑了起来:“怎么称呼啊?当然是『大哥』啦。”“大哥哥!”众丫嬛笑成一堆纷纷围了过来眼见诸女娇俏可爱神情友善卢云自也不好太过冷面正想一一拜见忽听角落传来娴雅嗓音笑道:“是哪位大哥来啦?瞧你们高兴的?”这话声不怎么卷舌隐带一抹扬昆腔听到卢云耳中却如响起了一阵晴天霹雳。
“少奶奶早。”众丫嬛转身见礼颇为恭敬。帅金藤回头去望却见一名女子掀开门帘正是顾倩兮到了。卢云惊惶不已也是怕她见到自己赶忙便要转身也是闪避得急了竟尔撞翻了碗筷。当琅一声眼看碗筷落地便要摔得稀烂帅金藤立时半空接住随即双靴一迸啪地一声大响向上起跳暴吼道:“奉——上喻!属下帅金藤座次二十三参见……”
正要叩拜见面前却多了一盘热包子听得顾倩兮问道:“吃过早点了么?”
帅金藤慌道:“夫人别客气咱们……咱们公务在身……”顾倩兮道:“朝廷命官也得吃饭。”包子硬塞而来帅金藤也不好不接只能胡乱捡了一个握在手里暖暖的甚是窝心。顾倩兮侧过头来瞧向帅金藤身后道:“那位『大哥』呢?一起吃些吧?”卢云背对情人激动之下早已热泪盈眶两旁丫嬛围了过来笑道:“这位大哥这位可是咱们杨家少奶奶喔!你想在府里讨饭吃便得好好伺候她。”那张妈也笑道:“快过来磕个头吧一会儿领些打赏也好买酒喝。”眼看“大掌柜”身陷重围已是插翅难飞帅金藤暗暗偷笑正要看他如何应付老婆猛听“砰”地一声后门无缘无故开启似有一股妖风吹了进来。众人大吃一惊纷纷转头去望正察看间忽听众丫嬛“咦”了一声道:“大哥哥呢?上哪儿去了?”管家茫然道:“是啊方才还站在这儿啊?”帅金藤转头急看惊见背后空山寂寂“大掌柜”竟然消失不见了。大白天的众目睽睽之下竟有人凭空消失了?耳听众人惊呼出声帅金藤却吞了口唾沫想来“大掌柜”太久没回家怕被太座吼骂也只能逃之夭夭了。一片哗然间帅金藤已给管家叫去查问了。丫嬛们则是惊疑不定一时开碗柜、探水缸四下追查“大哥哥”的下落屋里议论纷纷顾倩兮却未作声看她恬静悠然一如平常只管打开了蒸笼察看菜肴眼角却悄悄挪向了门外不见倏瞬……鲤鱼池畔一片寒寂琼
芳怔怔坐在房里打量面前的陌生女子。
这女人是谁呢?她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垂落了半边黑正自羞怯怯地望着自己。眼看陌生女人来了琼芳惊讶地瞧着圆镜呆呆抚着自己的脸蛋镜子里的美人儿也抬起手来轻柔抚面模样娇滴滴的好生秀气。
琼芳呆住了整整骑了十年马舞枪弄棒、金戈铁马的北国阁主如今成了这模样?她深深吸了口气慢慢收紧了拳牙关微咬怒眼圆睁猛地撇眼过去惊见镜中那位姑娘轻咬贝齿含羞侧脸望来竟是美极了!不管用纵使张牙舞爪也洗不掉这身皮色。因为这是天生的这个“芳”字不是血气方刚的方而是沁香袭人满庭芳。少阁主的戾傲一不见踪影只剩这个美人儿。琼芳惊艳于自己的绝色竟然脸红心跳起来。琼芳不是没穿过女装孩提时候她也常偷穿娘亲的衣裳提眉笔、抹红妆对着镜子欢然得意蹦蹦跳跳一番待到娘亲谢世后琼芳找不到她的裙裳穿得便少了。到得十岁上父亲骤然而逝琼芳索性把小女儿的衣裳全数烧掉换上父亲的儒装乃至于今日。琼芳痴痴望向镜子只见镜中那位美女凝望自己双眼一红泪水扑飕飕地落了下来。顾倩兮?她是什么人?她又知道什么?凭什么劝自己换装?琼芳擦去泪水站起身来她才不要穿女装也不想以此示人。她学了爹爹生前的模样负手昂然行走正想提袖抹去面上的胭脂突然心里又生出一个念头竟让她身子微微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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