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褪佛记

    四肢百骸松软酥麻，提不起劲。神魂意识昏沉懵然，动弹不能。

    过了好一会儿，猪八戒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老猪还活着！我老猪还活着！既然给了机会，笑面尊者、苦面尊者，你们的人头我老猪先定下了！”

    而后，便是粗重的喘息声，似乎刚才的大笑用尽了猪八戒所有的气力。

    好不容易恢复一丁点神力，猪八戒凝聚神力于双目，发现自己处在一片黑色的茫茫之中。

    除了黑，猪八戒感受不到其他东西。

    神魂已伤，感官全无。

    “想必此处定是寂静阴冷”猪八戒勉强转动眼珠，心里嘀咕道“记得师父要与苦、笑两位尊者动手，只叫掌灯先带我走好像是要带我去”

    猪八戒有些回忆不起来，深呼吸了许久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这里难道就是地狱也不知是哪个阎王司下的地狱，好歹也为我这天蓬元帅找一个舒适些的地方。”

    猪八戒说完，心中有些悔意，“只怪当时做元帅时，看不起这些个冥府司职，也不知道被安放在何处了”

    已经彻底毁掉，再也不能行动，猪八戒只能默默的等待，等待任何事情的发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猪八戒只记得自己睡了七次，醒了七次。而就在猪八戒准备开口咒骂两位尊者时，却瞥见了一道黑影。

    在漆黑的坏境中，为何能分辨出黑影

    因为这道黑影黑到了极致，像是在不断的吞噬着周围的阴暗。

    能让人从心底生出惧意的，只有两种颜色，一种是纯白，一种是纯黑。

    黑影站立在猪八戒的头顶处，俯视着猪八戒。

    “哪里来的小鬼！敢恐吓本元帅！”猪八戒心中惊骇，亮出了自己的金字招牌——天蓬元帅。

    黑影无声。

    猪八戒心念急转，思索着应对之策，但转念一想，自己动弹不得，又使不出神通法术，怕他做什么猪八戒只想知道，这黑影是何时出现的又在自己的头顶站立了多久

    “来都来了，为何不亮出身份！”猪八戒用尽全身的气力，尽量大声一些为自己壮胆，“偷偷摸摸的，莫不是哪个小鬼想找本元帅做替身”

    黑影无声。

    “本元帅可是金身正果的菩萨，体内神力浩荡，鬼魅可进不得身！你若是不想死，还是速速退去为妙！别等本元帅跳将起来，打你个灰飞烟灭！”

    黑影无声。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猪八戒越骂越难听，黑影的爹娘和祖宗十八代早就被问候了上百遍。

    骂到最后，猪八戒不得不在心里感叹，道“我老猪一直以脸皮厚过城墙自居，没想到今日碰见个脸皮赢过老猪的只怪当年没和师父多学学骂人不带脏字的本事”

    “本元帅”猪八戒除了臭骂已经没别的办法了，只能绞尽脑汁的想一些脏话，“本元帅要不是在灭道褪佛的路上被人算计，又怎会落难于此！以至于陪你这个鸟人在这里干瞪眼！”

    猪八戒刚骂完，心中便生出了悔意。

    不是后悔骂了黑影，而是后悔说出了实情。这不就让黑影知道自己是落难于此了吗可是转念又一想，只要这黑影不是蠢到一定地步，定然也推测出来自己是无力动武。

    果不其然，那黑影听到猪八戒的话后，竟是微微颤抖一番，似是有所察觉。

    猪八戒心中一紧，暗自嘀咕道“奶奶的，我老猪莫不是要死在自己的口中真真是可笑至极！”

    “你说”黑影开口了，竟是一位女子的声音，不过从声音中并听不出女子的具体年纪，“你是说灭道褪佛”

    猪八戒听闻是女子的声音，立马有了精神，神力似乎也恢复了一分，笑道“哟！这地府之中难不成还有我老猪的姻缘不不不，是本元帅的姻缘！”

    “吾在问你！”女子的声音冰冷，冷到人心。

    猪八戒嘿嘿一笑，道“女菩萨何故如此发火，还问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做甚，谈一谈风花雪月岂不是更符合这良宵美景！”

    猪八戒说完自己都笑了起来，这处地方与“良宵美景”四个字又哪里沾的上边。

    黑影不再回话，而是伸出了手。

    猪八戒虽然在调笑女子，但双眼却死死的盯着头顶上的黑影，女子的动作尽数被猪八戒看在眼里。在女子抬手的瞬间，猪八戒恍惚看见了女子手腕上的吊坠。

    那是一个金色的莲台吊坠，莲台是残缺的，只有一半。

    “慢！”猪八戒大喊出声，女子听后停止了动作。

    “吾在问你！”女子的声音冰冷，冷到人心。

    猪八戒知道不可再回避了，自己的小命可就在自己的一张嘴上了。

    猪八戒思量一番，道“本元帅要去救佛助道！谁想在半路上遇见无妄神教的追杀对方见敌不过本元帅，竟派下十万神将”

    “本元帅与他们大战九九八十一天，如若不是那两位无妄教主联手，本元帅定要杀上九十九重天外天！”

    “一派胡言！”女子再次抬起了手，残缺的莲台吊坠又是一闪而过。

    “等等！”猪八戒再次喊停了女子，心中纳闷不已。

    刚才自己说出“灭道褪佛”四个字时，女子很明显有了杀心，可是自己刚才说的是“救佛助道”，怎么这女子也要下杀手，真是捉摸不透。

    “本元帅是要去灭道褪佛，谁想在半路上遇见无妄神教的追杀！本元帅说出实情，他们不信就算了，竟还派下十万神将本元帅与他们大战九九八十一天，如若不是那两位无妄教主阻拦，本元帅已经杀上灵山，踏平凌霄了！”

    女子这一次并没有再出声，而是抬手便打，一掌按在了猪八戒的胸口。

    在女子动手之时，猪八戒的心凉了半截，在懊悔自己不该激怒对方的同时又深感疑惑。

    这娘们到底想听什么！救佛助道不行，灭道褪佛也不行，合着自己横竖都是一死。

    然而，猪八戒再一次失算了。

    女子的手掌刚刚按在猪八戒胸口上，立马又缩了回去。

    良久，女子开口问道“你到底是谁这可是涅槃之火的伤势！如若还是胡言乱语，定让你下到九幽！”

    猪八戒真的恼了，这娘们还真当自己是玉皇大帝了！

    猪八戒索性闭上双眼，大声喝骂道“你他娘的到底想听什么！老猪此行就是要去灭道褪佛，又怎么的老猪就是要看那滿天神佛抱头鼠窜，又怎么的老猪就是要去坐一坐如来的本命金莲，又怎么的干你娘的屁事！”

    猪八戒爽了，真真是爽了，比当时抱着嫦娥都要爽快！

    女子无声。

    猪八戒等了一会儿，见那女子毫无反应，心中疑惑道“这娘们莫不是个受虐狂早知道骂人能够多活些时日，老猪早就长生不老了！”

    打定主意，猪八戒再次大骂道“你今日若是离去，老猪便不与你计较，来日见面也不相识。你若是想害了老猪，尽早动手，唯一遗憾是不能看见神佛湮灭的一天！再不言语，小心老猪跳将起来打爆你的狗头！”

    “哈哈哈哈！”女子忽而大笑起来，吓得猪八戒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

    猪八戒真是被这笑声吓住了。这种笑，带着癫狂，带着焦躁，带着歇斯底里。仔细一听，似乎还带着些莫名的痛苦与忧伤。

    过了好一会儿，女子止住笑声，淡淡的开口问道“你可见过燃灯”




第四十三章 恶果菩萨
    “燃灯”猪八戒一时间未反应过来，问道“何处的燃灯”

    “哼！”女子冷哼一声，道“自然是你们的万佛之祖，古佛燃灯。”

    “古佛燃灯”猪八戒有些疑惑，怎么又扯上燃灯古佛了，要知道燃灯古佛已经消失许久了，如今是死是活都未可知了。

    “自然是知道的，怎么”猪八戒不知道这女子到底在想什么，道出了世人皆知的实情，“古佛燃灯乃佛法指引之人，居万千佛陀之首，就连如来佛祖也是受了古佛燃灯点化之恩。”

    “只是不知某一天，古佛燃灯突然消失，至此进入末法时代。而后如来佛祖即位，这才开创了新的佛法时代。”

    女子听后，沉默许久，而后突然开口怒骂道“一派胡言！”

    猪八戒一愣，反骂道“是我老猪一派胡言还是你一无所知！这乃是众生都知晓的事情，如若不信，出去打听便是！”

    “当真”女子心中还有疑惑。

    猪八戒真是不想再理会这个有些癫狂的疯婆子，怒道“不信拉倒！”

    女子不怒也不恼，再开口问“你说的褪佛灭道又是为何”

    猪八戒本不想回话，奈何心中一想到西行之路，便又生出许多牢骚。

    “那滿天神佛，虚伪贪婪，尽说些空话套话，也不干事，要他们何用更可笑的是那天庭，仗着高人一等，看似端庄严律，实则萎靡，要他们又有何用”

    “想如今，阿难、迦叶创立无妄神教，围杀凌霄殿与雷音寺，也是大势所趋。此番再次西行，我却不为救佛助道，只想去凑个热闹，看看是否真有劫数！”

    女子似乎极有兴趣，蹲坐下来，听得津津有味，“继续！”

    “说完了啊！”猪八戒瞥了一眼坐在自己头顶的黑影，想看看这位女子到底生的如何。可是入眼的尽是黑暗，看不真切。

    女子沉默一会儿，忽而轻笑一声，笑声空灵，“你且再说说佛家的事情，天庭之事我没兴趣。”

    猪八戒真是不解，这疯婆子怎么又跑来听故事了猪八戒虽有些不情愿，但现如今也无事可做，便说与她听听，权当作解闷了，“从何说起”

    女子思忖一番，道“便从燃灯开始说罢！”

    女子语气柔和了些，毕竟是有求于人。

    “燃灯古佛的事情太过于久远，我老猪知道的不多。而且我之前在天庭做元帅，只对西方的事情有所耳闻，也不知真假，你听吗”

    猪八戒这番话倒是真的，燃灯古佛的事迹流传的极少，而且猪八戒还真未在佛家任职，封了个净坛菩萨也是虚名，知道的确实不多。

    “你便说些你知道的就行。”女子倒是不挑剔。

    猪八戒闻言咂了咂嘴，说起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王国，叫做提和卫国。国中有一位明主，名为灯盛。明主有一儿子，此子初生之日，四方皆明，日月火珠复不为用，故取名为燃灯太子。

    君主灯盛将死之时，将国政交付给燃灯太子。太子知世间无常，便又将国政传给了弟弟，即时出家。燃灯太子出家之后，法号依然为燃灯。

    更早时，有一位功德无量的佛陀出世了，将引导三界还神本无。

    机缘巧合之下，燃灯见到了佛陀，激动异常，欲供养佛陀七天。

    但是有一日，他既没了香火也没了供奉之物，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供养佛陀。而后他便想了个法子，将麻油盛在瓦片中，以香油沐浴完毕，而后用白巾裹住头，从手开始点燃，用这个方法来供养佛陀。

    以肉身为灯，以血水为油。

    佛陀深受感动，便给他授记，道“过无数劫之后，你当成佛，颈上肩上各有光明。”

    后，燃灯入世修行，终成正果。

    成佛后，燃灯游行凡尘，开化众生。

    又有一童子名为善慧，识得燃灯身份，用五百钱买下一枝稀罕的五茎莲花，供养燃灯。

    莲花乃是佛教中的圣花，五茎莲花更是圣花中之珍品。因此，这个供养使燃灯深为高兴，但心中又有疑虑，怕这小童只是故作虔诚，便没有为他授记。

    燃灯自此离去，善慧童子也并未追随。

    又有一日，善慧童子徒步林中，忽遇一僧人。

    这僧人赤脚独行，身前不远处有一摊污水，善慧童子看见，立即解开发髻，躺倒在地，用自己的头发铺在污水的路上，等僧人走过。

    这位赤脚僧人自然是那燃灯。

    走过污水之后，燃灯深知此子心有慈悲之心，遂为他授记，并道“善男子，汝于来世，历九十一劫后，当得作佛，号释迦牟尼。”

    这便是燃灯为如来授记的故事。

    猪八戒说到这里，女子忽然插了一嘴，道“真假参半，不过无大碍。”

    猪八戒疑惑，反问道“怎么个真假参半”

    女子也不解释，只是道“继续。”

    猪八戒了解的这些，也是当年第一次西行之时听唐三藏说的。当时，猪八戒对这些故事并没有兴趣，全当作催眠之用，听着听着就是睡着了，也就知道这么多。

    而后，猪八戒又说起了西行之事，当中还把天宫的丑事抖搂了出来。

    最后，猪八戒说的入神，就连自己离开封地，修炼黑色佛气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猪八戒说完，女子站起身来，道“看来末法世代真的要来了。”

    猪八戒心中有些震惊，但随即一想，女子说的也没错。如若天宫被破，大雷音寺也沦陷，那么佛道两家也算是走到了尽头，佛法道法自然无人传承了。

    不过猪八戒不想称之为末法世代，只觉得变法世代较为贴切。

    “黑色佛气”女子忽而间提到了这四个字，“你们称它为黑色佛气”

    “它”猪八戒觉察女子应该知道些什么，再次问道“你也知道黑色佛气”

    “你先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练成那黑色佛气的。”女子也不着急，语气极其平和。

    猪八戒之前叙说的时候，只说自己练就了黑色佛气，并未说其经过，毕竟那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经女子这么一问，猪八戒索性也不再掩饰，开口把自己拘禁女子诵经念佛的事情说了出来。

    说完，猪八戒就已经准备好了被女子臭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