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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森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弃吴钩
二楼就显得稍微热闹了些,走廊里来来回回过着人。
周瑾更加谨慎,因为不能频繁进出包厢,她只能时不时在人流出去的时候,匆匆扫过去一眼。
这时,周瑾前方站着两位手伴着手的女孩子,她们停在厕所前,像是看到什么,吃惊地往里面张望。
厕所里传出拳脚打在人肉体上的闷响,压抑在音乐下的痛叫,听着让人胆战心惊。
比较胆小的那个女生拉扯着朋友要走,急窃窃地说:“别看了,不关我们的事,别惹麻烦。”
她们匆匆离开,与周瑾擦肩而过时,彼此有过一瞬的对视。
周瑾看得很清楚,她们眼中深深的恐惧。
厕所甚至没有关门。
两三个彪悍的男人,正对着地上的一个黄头发的少年拳打脚踢。
少年痛得嚎叫、求饶,一脚猛踹在他心窝子上,叫声被倒吸的冷气噎在嗓子里。
少年叫不出来了,“噗”地一声吐出口血水。他的眼瞳开始涣散,神志不清地说着:“诚哥,诚哥……饶了我……我不敢了……”
他们将少年摁住。
其中一人咬牙说:“诚哥,就砍他一只手,看他还敢不敢。”
他在向一个男人请示。
那个男人就倚在窗边,慢条斯理地抽着烟。
窗外映射着斑斓的霓虹灯光,他高大的身材如同一片化不开的阴影,笼在蝼蚁的背脊上。
他立着,姿态挺拔,仿佛是受多年训练才练就的。这片阴影尽管那么黑、那么黑,可谁也无法轻易忽视了他。
男人随手玩弄着火机,“啪嗒”一下打开,冒出直冲冲的蓝色火焰,又“啪嗒”一下灭掉。
金属机械的声音冰冷,寒得人战栗。
少年听见他们要砍手,知道这不仅仅是吓唬他,挣扎着哭嚎起来:“诚哥,诚哥!你饶了我……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摁着他的大汉一巴掌打在少年的脸上,骂道:“操你妈的!养你是让你给我们做事,结果你个狗崽子,敢偷了我们的东西,自己去卖?!”
“我妈生病了!”少年大哭,抬起尚且稚嫩的一张脸,哀求道,“诚哥,我妈生病了,我就是想要钱,我没有背叛你……我会还的,我一定还!我给你做牛做马,诚哥……”
哭嚎和求饶还在继续。
尽管隔着距离,声音压抑,可周瑾听得清清楚楚,她感觉额头上有根筋在突突地跳。
“二楼的厕所里,有人在打架。”
她声音尽量冷静,向正在指挥行动的谭史明报告。
得到的指示,跟她预料中的一样,她知道不能管。
他们这次的任务是要抓捕赖三和贺武。
一旦打草惊蛇,后果也不堪设想,很有可能就会断了“8·17”唯一的线索。
周瑾选择离开。
可没走出去两步,厕所里传来更加惨厉的痛叫,既在求饶,也喊救命。
周瑾从他的声音听得出,对方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周瑾恨得牙根直痒,恨正在关键时刻,恨偏偏让她碰到。
她泄恨似的跺了一下高跟鞋,利落地摘掉右耳里的耳机,转身,径直走进厕所。
这里是黑着的,只有少许外面的光漫进来。
周瑾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投射过来,带着浓重的威慑。
可当看到对方是一个女孩子时,这份防备与警惕慢慢地卸下。
唯独站在一片阴影里的人,身影有那么一瞬的发怔。
他们中有人邪笑:“小妞儿,走错地方了吧?这是男厕所。”
周瑾说:“你们在干什么?”她的视线快速捕捉到跪坐在地上的人,那确实还是个少年,尽管已经鼻青脸肿,浑身是伤。
他眼皮肿了一只,反应已经迟钝,缓缓看向周瑾时,眼前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
周瑾继续问:“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我报警?”
问是问他,可与此同时,也是对在场施暴者的一种警告。
有人笑了,“这他妈哪儿来得不长眼的女人,关你屁事?!滚!”
他们握紧拳,摆出凶神恶煞的脸,恐吓周瑾。
“啪嗒”一声,金属制的打火机合上。静默间,一道低沉的声音从窗边传过来。
“对待女士,要有基本的礼貌。”
他终于走出那片黑暗的阴影,借着周瑾身后的光,面目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副极具侵略感的五官,刀刻般硬朗的线条。
男人长成这副样貌,按说该是不近人情的冷峻,可偏偏他眉眼里常有轻佻的笑,气质与身边魁梧凶狠的属下大不相同——更桀骜不驯些,英俊又潇洒。
他朗朗笑着,将周瑾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而后吹了声轻快的口哨,掩不住匪气。
“好漂亮的小姐。”
空气僵硬得仿佛冻住。
周瑾喉咙里堵着一口难言的苦涩,她嘴唇不禁发起颤。
竟然是蒋诚。





钢铁森林 07
蒋诚垂眼,看向瘫在地上的少年,声线沉且慢,说:“你运气不错,遇见好人了。既然这位小姐关心你,你就要好好回答。”
少年浑浑噩噩,唇哆嗦着,好久,才断断续续地摇头说:“不,不用报警。我们……我们只是玩游戏……”
周瑾眉尖轻轻抽了抽。
刚才揍他的那几个人狞笑起来。有人抬脚往他身上碾了一碾,问:“那你玩得开心吗?”
少年浑身已经疼得麻痹,难以察觉这种程度的疼痛。他眼皮沉重,勉强睁了睁,回答:“开心。”
蒋诚朝周瑾笑:“听到了?”
周瑾:“……”
他们中有个最高大的男人,虎背熊腰,上前靠近周瑾,伸手去撩了一下周瑾的头发。
周瑾躲也未躲,就直勾勾地瞪着他。
男人喝:“问你呢,听见了吗!……赖着不走,是不是想留下,陪我们一起玩玩?”
周瑾冷眼,仰起下巴,警告他:“把你的手拿开。”
男人一愣,这张脸冷秀,嘴唇嫣红,撩起发,就看见雪白的耳垂。乍一看,模样还没有多惊艳,可越看就越有韵味。
他嘴里有些发干,不禁舔了舔厚嘴唇,笑说:“诚哥,我运气也不错,碰上个小辣椒,真他娘的呛口。”
蒋诚再点燃一根烟,低头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烟雾缭绕间,他的脸蒙上一层淡淡的晦暗,他半眯着眼睛,打量周瑾,可话是对少年说得:“黄毛,我就给你个机会。你走,这个女人留下,或者你让她走。”
少年挣扎着,看向那个女人的脸。
蒋诚声音变得冷了,“选。”
少年稍有犹豫,然后爬起来,拖着骨头发疼的腿,一瘸一拐地往厕所外挪。他不敢看周瑾,只在嘴里嘟囔:“对不起,对不起,可你多管闲事,谁让你多管闲事……”
他拼着全力,往外逃,留下周瑾一个人在厕所里。
蒋诚浓黑的眉一挑,神态慵懒,笑她:“妹妹,你说你为了这个孬种,何必啊?”
他掐掉烟,径直走向周瑾,一把捉紧她的手腕,往怀里狠狠一带。
周瑾猝不及防,一头撞在他的胸膛上,结实,坚硬,有浓郁的烟草味。她拧着眉抬起头,正对向蒋诚黑沉沉的眼眸。
片刻间,她仿佛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从前熟悉的蒋诚,只是这如错觉一般,稍纵即逝。
周瑾一时没反应过来,蒋诚伸手拉开工具间的门,将周瑾推进去。
他那么狠的力气,周瑾没稳住重心,一下撞在冷硬的墙壁上。
其余人交换着眼神发笑,也准备跟上来。
蒋诚一抬眼,看向他们,扯着颈间发紧的领带,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那最先碰周瑾的男人皱起眉,显然不满,这是在他嘴里抢肉的意思?
其余人知道蒋诚的意思,嘿嘿笑了两声,“行,行!知道诚哥没这癖好,您自己慢用,我们到楼下陪贺老大喝酒去。”
那男人跟蒋诚对视了两三秒,最终掩下气焰,沉默下来。他被其余人拉着,匆匆离开了厕所。
蒋诚反手锁上工具间的门。他盯向周瑾,不一会儿,倾身迫近过来,隔间狭小,蒋诚又高大,压得周瑾无路可退。
蒋诚低头,往她脖子里嗅,闻见她皮肤上沾着的酒味,直接说:“你出外勤?来调查谁?”
周瑾眉头皱得更深。
蒋诚嗤笑:“行了,警察那一套,我比你熟。查就查,跑来多管什么闲事?”
周瑾听出他口吻里淡淡的骄傲,觉得可笑。一个当过警察的人,现在去混黑道,还要对从前学来的职业技能沾沾自喜?
她眼神是冷的,问他:“两年不见,你还没死?”
“这么咒我啊?”他听后不气,轮廓英朗的线条柔软下来,笑嘻嘻的,露出半颗虎牙,“我还想着你,死也得死在你身上。”
他言语里的轻薄,让周瑾反胃。她想起刚才被打得不成人样的少年,想起那些跟在蒋诚身边,对他唯命是从的手下——又恼火,又恶心。
周瑾眼色发狠,提膝往他腹上狠撞。
蒋诚一时没反应过来,挨了这狠狠一下。他痛也没吭声,眼疾手快地捉住周瑾往他喉咙上抓的手,伸腿往她膝间一别,将她整条右胳膊反拧。
仅仅一招,周瑾浑身的力道被他卸掉,膝盖弯向侧方,险些跪下去。
挣扎,依旧无济于事。她疼的,可咬着牙,比蒋诚还能忍。
蒋诚啧啧笑道:“小五,怎么退步了?以后出门,可别说是我带出来的。”
周瑾冷声:“放开!”
“真生气啦?”蒋诚歪头,小心打量她一眼,很快松开手,去揽住她的腰,“跟你玩玩,发什么脾气?”
周瑾去推他的手。
“别动。”蒋诚紧紧抱住周瑾,“让我看看。”
蒋诚脸上的笑渐渐消退,他眼色微深,望着周瑾足足两三秒,才说:“怎么把头发剪这么短?”
他抬手,捻了捻周瑾耳边的一绺发丝,缓缓靠近她。
两人四目相抵,鼻尖似乎都要碰在一起,蒋诚声音又沉又哑:“还是长头发好看。”




钢铁森林 08
蒋诚的唇几乎贴在她的脸颊上,烟草味更浓。
周瑾偏过脸躲避,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一字一顿道:“别碰我,我嫌脏。”
蒋诚浑身陡然一僵。
周瑾随手抄起身后立放着的扫帚,重重顶住蒋诚的胸膛,推开他。
蒋诚被迫后退,离周瑾远了很多。他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不正经地笑,“怎么对我这么凶?”
“多亏了你,扫黄扫到自己的未婚夫,我是警队独一份。”
那时候周瑾还在治安支队的扫黄组,在外蹲查半个月,终于到了网的时候,她一脚踹酒店房间的门,却发现那躺在床上与女人忘情缠绵的男人居然是蒋诚。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劈得彻头彻尾,心腔子里泛出的惊痛,震得她整条手臂都是麻的。
那种感觉,周瑾一辈子也忘不了。
如果蒋诚仅仅是在情感上对她有所背叛,那么周瑾也只会伤心,蒋诚不喜欢她,她没有办法。
可她现在还恨,恨他自甘堕落,恨他背叛志向、背叛信仰……
那个她从小喜欢到大的蒋诚,那个她被人欺负后会将她牢牢护在身后的蒋诚,那个从小立志要当一名好警察的蒋诚……
那么正直、善良的蒋诚,好像一夜之间就死了。而现在站在她眼前的人,就是“杀人凶手”。
周瑾扬起眉,“蒋诚,你最好别再让我抓住你犯罪的证据,不然我真会一枪毙了你。”
蒋诚抿唇,目光深沉。
“滚开!”
周瑾将他推搡出门外,没有再看蒋诚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蒋诚僵立在原地,好几秒钟后,他嗤地笑出声,叼起一根烟,靠到窗边去,听着安静的雨。
他弹了弹烟灰,指尖有不易察觉的颤抖。借着夜幕色,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臭丫头,说话够狠的啊。”
……
酒吧开业的庆祝活动已经开始,音乐震耳欲聋,绚丽的灯光中,漫天飞舞着粉红色的纸片。
纸醉金迷的夜才刚刚开始。
周瑾走向二楼中间的圆台,在这里可以俯瞰一楼整个舞池。舞池边上设有开放式的包厢,东北角那处,很少有人敢靠近。
她格外留意了一眼,没多久,注意到刚刚跟在蒋诚身边的那群人,正坐在那排沙发上,在跟某个人交谈喝酒。
周瑾回忆起,他们中有人对蒋诚说过“我们到楼下陪贺老大喝酒去”。
难道是贺武?
凤凰火是贺武的酒吧,他来镇场是理所应当,那赖三会跟他在一起吗?
周瑾怕跟丢了眼,飞快地下楼,穿过拥挤的人流徘徊到包厢附近。
正当她准备再靠近时,一个男人起身离开沙发,将手抄在兜里,迎头向她走过来。
近了,他的目光与周瑾对视了两三秒,戏谑的目光丈量着她的身材,满意地笑了笑,但没多在意,就与她擦肩而过。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也足够周瑾看清男人裸露的胳膊上盘着的青龙纹身,一路蜿蜒绵亘,直至纹满脖子,威武又狰狞。
是赖三?!
周瑾回头,再三确认那人的身影,将他胳膊上的纹身看了再看。
她手扶向耳朵,正要向谭史明报告,却发现右耳里空空如也——她怕暴露,在进厕所之前,就把蓝牙耳机藏在了外面的洗手台下。
周瑾咬起牙骂了自己一声,她实在太急着躲避蒋诚,忘了再把耳机取回来。
眼看赖三就要消失在视野范围,周瑾来不及再想,紧紧跟上去。
赖三穿过舞池,走到吧台,拨开面前的空酒杯,打着响指向调酒师要了一杯酒。
周瑾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目前还不确认赖三有无随身携带枪支,不能贸然实施抓捕;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熟悉的面孔,把赖三的位置报告给谭史明。
赖三与调酒师交谈着,仰头灌尽酒,就起身往酒吧外走。
他走得是安全通道,直接通向凤凰火酒吧背后的街道,街道上堆放着各种杂物,很少有行人。
赖三走得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
周瑾跟在他身后,赖三穿贴身的牛仔裤,口袋里没有明显的凸起,可以确定他没有随身带枪。
周瑾稍微松了一口气,正寻找着逮捕的机会,转眼,赖三就消失在拐角处。
周瑾看不见他的身影,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突然,面前袭来的劲风令周瑾一惊!她刹那间躲开,回头见赖三握着一根木棍,挥了个空。
赖三没打到她,恶声骂道:“操,果然有条子。”
周瑾眼见暴露,紧张地握起拳,向他质问问:“你是不是赖三儿?”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么样?”赖三将棍子往肩膀上一扛,毫不胆怯地打量周瑾,“你们是哪个区的?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我表哥黄道吉日开个张,你们成心来捣乱的,是不是!”
周瑾知道,不必用言语再威慑他。袭警?赖三不怕。他是杀了人还当作没事的狂徒,进出监狱就当是家常便饭。
赖三吹了声口哨,他身后陆续围上来五六个小混混,手里都拎着棒球棍。
“把她给我摁了!”赖三眼露凶光。
周瑾往后撤,其中一人扬着木棍扑上来。周瑾眼疾手快,夺过挥下的棍棒,顺势抱住他整条手臂,借着肩背的力气狠狠一摔。
赖三见自己人吃亏,纵身上去,用尽所有力气一脚踹到周瑾的背上。
周瑾吃痛,往前踉跄扑了好几步,差点跌在地上。她慌忙扶住墙壁,嘶着声倒抽几口冷气,双眼发黑,可硬是吭也没吭。
她刚站稳,眼前又袭来猛烈的风,来不及反应,下意识抬手格挡。
电光石火间,腰身被谁狠狠一揽,不防地后退两步。
嘭——棍子打在骨头上的沉重闷响!
周瑾心惊肉跳,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如期而至,时间仿佛静止住,她紊乱地呼吸着,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她只看见挡在她面前的手臂,还有她背后靠着的正急促起伏的胸膛。
……
“周瑾。”
清冷的声线将周瑾从惊慌不定中重新拉回来,她回头,看见男人冷白俊朗的下颌。
“江寒声……”




钢铁森林 09
赖三顺着周瑾的目光看过去,那男人英俊、冷漠,黑色的眼睛已寒到了极致。
涌上心头的恐惧来得毫无根据,赖三回手,片刻,从江寒声略显瘦削的身材上找回了些镇静。
他讥笑:“一个人?兄弟,你是来打架,还是来送命?”
江寒声挺直背脊,伸手将周瑾揽到身后。
他的胳膊疼得在无意识颤抖,然而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不打架,也没有那么蠢。”
紧接着,“砰砰”两声,在夜色中刺耳又惊人,是鸣枪的声音。
赖三和他的人骤然一惊,条件反射地弓着腰躲避。
“警察!把手举起来,否则开枪了!”
“操。”
赖三瞪着江寒声,咬牙切齿地咒骂一声。他知道麻烦大了,这次来得可不是一两个巡警。
包括赖三在内的所有人,全部双手抱头,紧紧贴着墙壁,接受彻底的搜身。
迎着潮风,江寒声左手搭在右臂上,握住疼痛激起的颤抖。
知道江寒声提前搬了救兵,周瑾僵硬的背脊终于轻松下来。
她注意到江寒声发抖的手,登时惊怒交加,质问:“谁让你过来的!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细如丝的雨还在静静地落。
江寒声不太擅长面对周瑾的怒火,只好无奈地冲她眨了下眼睛,他扯下自己的外套,给周瑾裸露着的肩膀披上。
“对不起。”江寒声用温驯的目光看她,抑着语调说,“我不放心你。”
周瑾听后,眼眶蓦地通红。
江寒声单手侧身抱住周瑾,因为还有那么多人在,他只轻轻拍了下周瑾的肩膀,就回手,说:“我没事,周瑾。”
周瑾缓了缓发噎的喉咙,正要询问江寒声的伤势。
那头谭史明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对着周瑾劈头盖脸一顿痛骂:“周瑾,你要真不想干了就立刻给我滚蛋!强调了多少遍要通知行动组,你瞎逞什么能?”
要不是江寒声打电话通知周瑾和赖三都在后巷,谭史明不敢想后果如何。
周瑾也不辩解,低着头乖乖受训。
她内心不为单独行动愧疚,鉴于刚才的情况,她没有更好的选择,她愧疚的是连累了江寒声。
江寒声站在周瑾身边,说:“谭队了解周瑾,她做事拼命,最怕放走嫌犯,好在这次是有惊无险。”
周瑾忙跟着认错:“师父,我错了。”
有江寒声替周瑾解围,谭史明懒得再发作她,说:“回去给我写检讨!”
周瑾听话点头:“是。”
经谭史明指挥,特警押着巷子里的人陆续进了警车。
赖三吊儿郎当,一副不在乎的嚣张模样。路过周瑾身边时,他瞥出个挑衅的眼神,拇指对着脖子从左杀到右,低声说:“出来干死你。”
周瑾冷眼,对他的挑衅无动于衷,将注意力放在江寒声受伤的胳膊上。
她正问“要不要去医院”,只见江寒声忽然抢身上前,按住赖三的左肩,抓住他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反拧过去!
赖三登时跪在地上,捂着肩膀痛叫起来,“疼疼疼!疼啊——!我操你妈,松手!松手!”
他突如其来的行为令在场人吃了一惊。江寒声的长相属于偏清冽寡淡的俊,平时斯文着还看不太出,一旦动怒,薄唇抿紧,眉眼异常的冰冷与锐利。
赖三疼得险些断气,哭喊也哭喊不出声。
他不动声色,可下手越发狠,几乎快将赖三的左手拧断。
江寒声一字一顿:“你刚才说什么?”
周瑾反应过来,上前拉开江寒声,“江寒声,放手。”
其他人赶紧上前,将赖三从江寒声的手中押解回来。有周围人劝,江寒声终于松开手,再站定时,已经恢复从容镇静。
赖三过个嘴瘾罢了,谁也不会当真,江寒声又素来冷静,实在没道理动怒。
周瑾疑惑:“你怎么了?”
江寒声笑,去握周瑾的手,说:“没事。”
等人一一上了警车,江寒声唤住谭史明,“谭队。”
谭史明回头。
江寒声沉声说:“赖三的左手根本使不上力气,他一个人不太可能完成杀人再抛尸的行为,现场或许存在第三者。他手下的人要分别审问。”
谭史明诧异,远远看了眼赖三,那条快被江寒声拧断的左手,无力地耷拉在身侧,要很仔细观察,才能发现手臂的异常。
谭史明心中明了,问江寒声:“你刚才就是为确认这个才跟他动手?”
“不是。”江寒声非常诚恳回答,“我确实想打他。”
周瑾:“…………”
*
江寒声不肯去医院,执意回家。周瑾看他脸色苍白,也没有再去重案组,陪着他一起回到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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