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森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弃吴钩
听她的呼吸声绵长安静,江寒声微微笑起来,拇指在她脸上摩挲了两下。
他轻声说:“晚安,周瑾。”
……
雨,又是一天倾盆暴雨,滚雷轰然作响。
姚卫海一身警服,右手端着警帽,走进重案组组长的办公室。
谭史明正在看最近连环杀人案的调查报告,抬头见姚卫海进来,连忙起身说:“姚局,什么事?”
姚卫海静立片刻,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按在桌上,推向谭史明。
谭史明会意,将纸条打开,见上面的字体遒劲有力,张牙舞爪,写着——
“十月三,金港码头,网。”
谭史明诧异:“这是?”
姚卫海说:“这是我一个线人递过来的情报。一艘搞木材运输的货船会在十月三号停靠在金港码头,满载一船的毒品,到时候会有恒运物流的人去接头交易。”
他顿了顿,补充道:“他们有枪。”
谭史明好不容易才把姚卫海的话消化下去,问:“可靠么?”
姚卫海说:“不会错。”
谭史明愣了一阵儿,一时搞不清楚姚卫海的意图,因为按照职责范围和上下级关系,姚卫海没必要跟他来“报告”这些事。
也许是看出谭史明的疑惑,姚卫海沉了沉眉,恳请地说:“老谭,这次行动,我需要你的帮助。”
钢铁森林 59
姚卫海请谭史明坐下,亲自向他阐明了自己这些年在“8·17”专案组的工作。
“五年前,江寒声江教授充当线人,帮助我们警方找到了戚严的藏匿地点。因为‘8·17’惨案后,市局就立刻下令在路口设卡排查,戚严和他的同伙离不开海州,就在城郊区一所废弃的仓库中逗留了一个多月。”
“后来我亲自带人实施抓捕行动,本来想将他们活捉的,没想到这群亡命之徒负隅顽抗,在交火中,我们当场击毙了包括戚严在内的四名犯罪分子。”
他刻意模糊了并不关键的细节,比如——戚严并不是他们击毙的。
当时姚卫海带人冲进去,熏人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扑面而来,天气闷热,这味道浓得不似人间。
江寒声背对门口的方向,看不出来有任何明显的外伤。只是半边身子往下沉,手脚轻微发着抖,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痛苦。
他右手拿着枪,拿不稳,就用左手握着右手腕,牢牢地对准一个人。
戚严就在不远处,高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的姿态。
看到有人冲进来,他好整以暇地微笑了一下。
姚卫海见状,大喊道:“江寒声,别开枪!”
江寒声反应似乎很迟钝,缓慢地回过头。
乌黑的眼珠,苍白的脸。
姚卫海心中一惊,隐隐察觉到江寒声的状态有点不对。可在那种情况下,姚卫海没时间细想。
他大大地松了口气,暗叹:万幸,江寒声还活着。
鉴于戚严已经投降,目测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姚卫海令两名武警过去缉捕戚严,自己则走向了江寒声。
正当他伸着手臂,想从江寒声手中要回那把枪的时候,不远处的戚严阴恻恻地笑了一声。
他嘴唇动了动,像是跟江寒声说了什么。
尽管江寒声神态还是那么冷静、清醒,可姚卫海看到他眼眶瞬间变得通红。
他手臂抖得更明显,一转身,稳稳压住后坐力,朝戚严“砰砰砰砰——!”连发四枪!
三枪在胸膛,一枪正中眉心。
鲜血飞溅,戚严当场死亡。
变故的速度之快,令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姚卫海大惊:“你干什么?!”
没有回答,下一秒,江寒声就直挺挺地倒下了。
在后期接受心理检测和神评定时,江寒声解释了当时开枪的原因——他被注射了过量的毒品,神志不清。
姚卫海在报告书上签了字,对于这件事,谁也没有深究。
……
他沉默了一阵。
迎着谭史明探究的目光,姚卫海继续说:“那次缉捕行动结束后,我们继续调查了那四个人的身份,很快就查到其中一个人的真名叫冯和,有前科,曾经因为非法买卖枪支入过刑。通过排查冯和的关系网,又发现他跟一个叫贺文的掮客来往密切。”
“据冯和的朋友说,这个贺文能搞到市面上搞不到的货,毒品、枪支、野生动物,甚至是小孩,大宗的小宗的都有。”
谭史明眉毛一抽。
姚卫海升职后,谭史明从外地调来海州,担任重案组组长,对这件案子仅限于听说。
现在听到贺文的名字,谭史明一下就想到关灵枪杀案的凶手赖正天,他的表哥叫贺武。
贺文?贺武?
他心里存疑,却没有贸然开口询问,只是仔细地听。
姚卫海说:“我们怀疑在贺文的背后还潜伏着一条非常完整的交易链,为了彻底捣毁这个犯罪集团,五年前就启动了代号为‘藏锋’的卧底计划。”
“当时,贺文因为杀人未遂,正在古华蹲监狱,我就借着这个机会,派‘藏锋’接近贺文。本来以为很快就能查出线索的,没想到海州还有水这么深的地方,一脚踩进去,都不见底。”
姚卫海的语调肃重,空气里仿佛压抑着某种沉甸甸的东西。
谭史明眉头狠拧起来,低头瞥了一眼桌面上的字条。
他问:“这就是‘藏锋’递来的情报?”
姚卫海点头,“经过‘藏锋’多年的卧底侦查,我们已经大致了解到,制造‘8·17’劫枪案的那群人来自以老蝎为头目的犯罪组织。”
谭史明出于习惯,拿起笔,随手记录着姚卫海所言的几处关键信息点。
“老蝎,真实姓名、年龄、相貌均不详,劫枪案以后,他一直没什么动静。在他手下有很多分支,盘踞在各地活动,主要以毒品交易为主。掌握海州这块市场的人,就是恒运物流的董事长贺武。”
谭史明听后,立刻呼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的猜测这么快就得到验证。
他向姚卫海确认,“贺文贺武,两兄弟?”
“没错。”姚卫海说,“老蝎,戚严,冯和,贺文,贺武,他们这些人隶属于同一个犯罪集团。”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上的纸条,“金港码头的这桩交易,我们有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谭史明逐渐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小可。
他挺直腰背,郑重地问:“那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姚卫海顿了片刻。
他摘掉自己的眼镜,手指轻捏鼻梁,似乎在释放某种不可名状的情绪。
等他再抬起头,目光忽然凌厉起来,甚至可以说有种偏激的阴沉。
谭史明与他视线交接,不禁惊愕了一阵。
姚卫海一字一句地说道:“当天,我会亲自带人去码头实施抓捕。”
谭史明眉毛大扬,质疑道:“这怎么能行?你是总负责人,是专案组的组长,你要亲自下一线?!”
姚卫海的态度坚定清晰,说:“所以我需要你在场外担任行动的总指挥。”
谭史明:“……”
……
重案组的赵平,身穿着墨绿色的雨衣,一手掂着伞,顶着风雨从one酒吧出来。
路边,他看见江寒声撑伞走下车,绕到副驾驶的位置,拉开车门,手抵在上方,护周瑾出来。
周瑾飞快地钻进江寒声的雨伞下,跟他随口抱怨:“怎么这么大的雨?”
她注意到江寒声平整如新的衣服上落了点雨珠,随手替他抚去,说:“你可以不来的,学校里那么忙。”
“没关系,还有时间。”江寒声说,“正好这件案子……”
“师姐。”
赵平离得还远,就闻见一股恋爱的酸臭味,他走近了,袖着手揶揄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路上看见小毛贼能追人家八条街,抓到手还不忘补个窝心脚的‘铁娘子’,现在柔弱到连上下班都要江教授包接包送啦?”
周瑾:“……”
她抬手,覆住江寒声拿伞的手背,一转伞柄,水珠子瞬间飞了赵平一身,溅在他的雨衣上。
“走访调查还没磨够你的嘴,那么多话?”
赵平往后跳开,连连叫道:“江教授,管管你爱人,你看她净欺负弱势群体。”
江寒声微笑起来,“抱歉,我恐怕也是弱势群体中的一员。”
周瑾见他居然还接赵平的话茬儿,说她欺负他,脸一红,用手肘狠怼了他一记。
也没有多疼,江寒声却装模作样地捂着腹部,又拿类似可怜的目光看向她,仿佛在说什么控诉:“这还不是欺负么?”
“……”
周瑾无言以对。
赵平没想到江寒声也会在人前开玩笑,哈哈笑了一阵,把雨伞递给周瑾,自己走在前面引路。
周瑾自己打上伞,跟江寒声并肩走,继续问他刚才被打断的话:“你刚刚说这件案子怎么了?”
江寒声很快恢复正经,说:“陈晓玉的案子,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钢铁森林 60
周瑾与他对视了两三秒,忍不住道:“你这语气不像要听意见,像高中班主任点名喊我背课文。”
江寒声一愣,随即笑起来,道:“真心向周警官请教。”
周瑾也朝他笑,眼仁漆黑雪亮。
江寒声低低地追问:“你高中,很讨厌背课文?”
他渴望知道更多关于周瑾的事,在她生命中不曾有他参与的那段时光里,发生过的所有事。
“讨厌。”周瑾说,“学渣的痛苦,你们这种智商拔群的优等生怎么能体会?”
周瑾在江寒声面前不藏喜怒,毫无顾忌地吐起苦水来。
“我高二暑假还上过补习班,跟了一个灭绝师太,是我妈的同学,对我那真是格外照顾,解错一道题,她就要用遥控器打我手心。”
江寒声对这等经历果然很难产生共鸣,只能问:“疼吗?”
“疼啊,但不疼不长记性。”
周瑾笑哈哈的,却没有太多抱怨。
她习惯性地转了转雨伞,又随口说道:“如果那时候你也在栀子巷就好了,还能帮我补补课。你肯定没那么凶……”
“……”
她说得很漫不经心,不经心到下一秒就抬手,朝不远处的其他同事打招呼。
江寒声的步伐却停了停。
周瑾往前走得几步,很快注意到江寒声没有跟上来,回头看他:“江教授?”
他深深地望着周瑾,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动不动。
周瑾很少见他发愣,觉得这样的江寒声也好玩,灿灿地笑道:“愣什么?快过来。”
她过去拉起江寒声的手。
周瑾一贯直来直往,不经意间做出亲昵的动作,也让人很难感觉出暧昧。
不过这场景与往日的画面叠合,在阴霾的天空下,也有当年瑰丽灿烂的霞光落在她的肩膀上。
周瑾的手还是那么柔软,有力,仿佛能一下将人拉进她的世界里。
自始至终,都那么有趣、蓬勃、热情的世界。
……
两人一起走进one酒吧的地下夜场。
白天没有演出,夜场里空荡荡的,这里的面积不大不小,可以开一个小型的演唱会。
赵平将他们带到以后,就继续查问口供去了。
江寒声与周瑾站在会场中央。
周瑾不知道他想请教什么,直截了当地问:“你想我怎么做?”
江寒声亲手杀了戚严,内心笃定,眼下发生得这起杀人案是模仿作案。
既然是模仿,就一定与当年的怀光连环杀人案有差别,尽管这样的差别非常细微,不易察觉。
由于他曾深入地接触过怀光连环杀人案,难受惯性思维的影响,限制在固有的逻辑中。
这种情况下,他需要接新的想法。
在此之前,江寒声跟犯罪研究室的一帮小孩联系过,让他们出一份犯罪侧写报告。可惜侧写做得中规中矩,并没有给江寒声带来太大的帮助。
他握住周瑾的肩膀,声音微沉,引导着她说:“警大的侦查学应该教过你们‘犯罪现场模拟’的课程,假如你是被害者……”
周瑾很快明白,回头问道:“还原现场?”
与她目光对视着,两人距离很近。江寒声微笑道:“是。”
周瑾内心有点惭愧。
跟江寒声这等学院派不同,她在理论知识方面学得实在不,查起案子来,多半依靠干一线的实战经验。
什么犯罪现场模拟的理论,早就忘光了。
不过有江寒声这个“老师”在身边,她也没有什么好怯场的。
周瑾缓慢地环视着演唱会现场。
时光缓缓倒流回陈晓玉被害那天,在同样的场所,周围涌动的人影重重叠叠,依次浮现。
台上躁动的鼓点,台下沸腾的欢呼,由远及近,仿佛一下灌进周瑾的耳朵里。
周瑾回忆着陈晓玉朋友的供词,说:“那天‘我’和朋友到这里消遣放松,因为‘我’一直单身,家人又不在身边,所以除了听演唱会以外,还想着结交一些新朋友。”
“为此‘我’特意选了一条红色的裙子,这是‘我’的战衣,穿在身上相当的性感,能保佑‘我’手到擒来。”
陈晓玉对社交的热情,恰恰让凶手有了可乘之机。
尽管如此,周瑾措辞中对陈晓玉的行为依旧保持最基本的尊重。至少在她看来,陈晓玉除了自我保护意识有点薄弱以外,没有什么太大的错处。
但女人过分的性感与放浪,往往要遭受传统道德的不容与谴责。
性感?
听到这个词汇,江寒声轻微皱了一下眉。
他对红色的解读与周瑾不同。
“红裙子”是戚严母亲的象征。戚严在青少年时期遭受过母亲的背叛,这给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神创伤,一见到红色,他就不可控制地焦虑、易怒和冲动。
这也是江寒声当年接受人物专访时,特意选择红色的原因。
对戚严来说,红色就代表着“仇恨”。
但如果从被害者的角度出发,红色又能代表“性感”。
如果怀光一系列凶杀案的女性死者是戚严母亲的“象征物”,那么,为什么一个母亲,给儿子留下最深的印象是她最“性感”的一面?
江寒声心中存疑,按下不表。
周瑾随后上楼梯,出了门,来到酒吧的后街。
当晚街道上有酒吧的工作人员在搬运东西,警方已经询问过相关人员,他们中有不少人对陈晓玉有印象。
她长得漂亮,红色在深夜里又格外招眼,独自一个人在街道上醒酒,路过的人不会多看几眼。
据工作人员说,没过多久,陈晓玉的“男朋友”就跟着一起出来了。
侦查员拿行车记录仪拍下的照片出来,给工作人员辨认。
对方说:“太黑了,不敢太肯定。”
周瑾转着伞,左右将街头街尾打量了一通,说:“这里前后相通,头尾都连着繁华的街区,还有工作人员进进出出的,凶手真大胆,堂而皇之地就把陈晓玉带走了。”
他凭借什么诱骗了陈晓玉?
周瑾想到照片里凶手的相貌,以当下流行的审美来看,他五官端正,身材高大。
对陈晓玉来说,至少是个不错的一夜情对象。
周瑾记得王彭泽说过,这个男人跟戚严长得十分相似。
她对此产生了好奇。
周瑾问道:“戚严,我是说怀光连环杀人案的那个真凶,专案组后来查过他的家庭背景和人际关系吗?”
江寒声说:“查过,但一无所获。就连戚严这个名字,还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周瑾:“……”
她想到江寒声被绑架的事,抿唇,轻捏了一下伞柄。
江寒声语气倒很轻描淡写。
他被姚卫海解救出来以后,病情略一好转,就有警员过来做笔录。
江寒声在病房里,仔细回忆着被囚禁时发生过得一切,碍于他当时被身体状态折磨得疲力尽,到最后也只交给了警方一个名字——戚严。
专案组曾按照江寒声给出的侧写报告以及这个名字,陆续投入了大量的基层警力去走访调查,进一步核实戚严的身份,结果都是不了了之。
犯罪研究室本来打算将戚严作为一个典型案例来研究,然而,凶手家庭背景和个人经历的缺失,让这个项目很难进行下去。
周瑾想,真像一只幽灵,怪不得王老师都骂戚严阴魂不散。
雨打在伞面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白色的水珠四处飞溅。
趁着安静,江寒声将模仿犯杀害陈晓玉的过程再回忆了一遍,始终没发现什么不同。
周瑾看他眉头轻锁,想来一定是她没帮上忙,就道:“我师父说,没什么发现就当发现了,至少可以搁置这个调查方向。”
江寒声:“……”
没什么发现,就是发现?
或许两起案件没有什么不同,才是关键所在。
忽然间,江寒声目光凛了凛,一个颠覆性的想法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假如,仅仅是假如,戚严没有死呢?
钢铁森林 61
假设戚严没死,现在所有的疑点都能迎刃而解。
可他怎么会没死呢?
江寒声轻微闭了一下眼睛。
当日的场景或许能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模糊,但戚严倒在他面前的那一幕至今历历在目。
在戚严之前,江寒声没有动过任何杀人的念头;而从那以后,他每一次动怒,当初握着枪支时阴冷湿滑的手感就会像毒蛇一样游上他的手臂。
江寒声握着伞柄的右手微微紧。
周瑾心思不在这里,没察觉出他有什么不对,把江寒声的话细细思索了一遍,又问:“也有可能,戚严不是他真正的名字?”
“不会。”江寒声说,“他没想让我活着回去,没必要对一个即将死去的人说谎。”
……
「其他人因为追讨失枪接受荣誉表彰时,寒声要开始戒毒治疗。」
……
现在,江寒声沉默地立在雨中,脸庞白皙英俊,漆黑的眼如一泓潭水。
周瑾望着他,喉咙里有些发噎,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道:“看来今天是要空手而归了。明天我们会跟金港、宁远的刑警开个会议,听听他们那边的意见。”
江寒声点点头。
两个人走出后街道,跟在场刑警打过招呼后,一同回到车上。
周瑾执意开车,让江寒声坐副驾驶,“你昨天睡觉也不安稳,再休息一会儿,我来开车。”
江寒声有些意外,“什么不安稳?”
周瑾笑了笑,没回答他,伸手将后座上的枕头抓来,一把捂到江寒声脸上,又替他调好座位。
她说:“睡吧,路上要一个多小时呢。”
周瑾态度不容拒绝。
江寒声只好乖乖听话,仰在副驾驶上闭目休息。
他或许真的太累了。
身心俱疲,沉重得往下坠,不停地往下坠,沉浮在漆黑的深海。
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双腿才能动了,沿着一条长长的甬道往尽头走。
甬道尽头有明亮的光,逆着光线,一名少女就站在他面前不远处。
她穿着白色的裙子,鸦黑的长头发,一张秀美干净的脸,笑得正灿烂。
这样的周瑾,他没有亲眼见过。
她存在于一张小小的照片里,贴存在一块刻着松枝花纹的怀表中。
那块怀表的主人不是他,它原本属于周川。
江寒声站在栀子巷24号的门前,提着礼盒,拜访周家。
周家二老不在,只有周川出来了。
他身上军人的气质仿佛是从骨子里淬炼出来的,肩背挺拔如剑,眉目舒朗,一副非常磊落端正的相貌,看上去既稳重又亲和。
面对他,江寒声不擅言谈,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周川先开口。
“江寒声。”
周川记得他的名字,笑了笑,说:“记得你以前住在隔壁的时候,还那么一小点儿。”
他抬手比划了一下江寒声当年的身高。
江寒声窘迫着,更不会说话了。
周川并不介意,猜了猜他登门拜访的目的:“你是来找周瑾的?”
正如周川记得江寒声的名字一样,自然也记得他住在栀子巷时做过的事。
周川毕竟年纪大些,在蒋诚眼中江寒声那些类似病态的举动,在周川看来,不过是小孩子萌发的爱慕罢了。
只不过江寒声比一般人更执着些。
周川请江寒声进了家门,带他来自己的房间。
江寒声站在门口,环视一周。房中干净整洁,所有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就连被子都叠得像“豆腐块”。
周川参过军。
江寒声很快回目光,以防自己再对别人的生活做窥探。
周川坐下,继续摆弄他的那块怀表。
怀表是他在警队里立二等功获得的奖品,外头刻着松枝花纹,与警徽上的松枝相同,十分有纪念意义。
可惜他用不了这么文雅的玩意儿,倒是周瑾一眼看中了,成天嚷嚷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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