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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森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弃吴钩
子弹击打在车身上,发出金属猛烈撞击后的响动,火花四溅。
车中方向盘狠转,巨大的车身瞬间漂移,一个甩尾,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眨眼间,对方就稳稳将车身横向停下。
双方存在一瞬间沉默的对峙,气氛如同一根不断拉紧再拉紧的弦,就在这对峙间,突然崩断!
几乎是本能反应,姚卫海大喝一声:“隐蔽!”
所有人迅速往后撤去,客车后探出黑洞洞的枪口,刹那间,子弹倾泻而出。
枪战一触即发!
此起彼伏的枪响震得人手脚发麻,周瑾所在的支援队一听到交火,迅速赶过去。
夜晚视线不够清晰,周瑾只能看到特警的身影逐渐撤到掩体后,紧接着,又是一声恐怖的枪响。
这一枪是从后方打过来,仅仅一枪,瞬发即至。
黑沉沉的夜色下,一个身影应声而倒。
周瑾眼瞳缩,第一反应:“有狙!”
紧接着,特警中有人大喊道:“姚局——!”
那倒在地上的人正是姚卫海,子弹没有打到要害,而是一枪打中了他的腿。
剧烈的痛楚从受伤处一下传遍全身,姚卫海身体痛得痉挛,短时间内失去了思考能力,咬着牙低吼一声。
赵平是第一个看见姚卫海倒下的人。
枪林弹雨一波接一波地压过来,好几发子弹就打在离姚卫海不远的地面上,碎石与火星迸溅。
他来不及多想,冒着枪林弹雨,就朝姚卫海跑过去。
周瑾就在赵平身后,看见他走出掩体范围,有枚红芒在他身上跳跃,她急喊道:“赵平,别去!”
她冲过去,拉住赵平的衣服,狠狠往回一拽!
时间仿佛凝固,一颗子弹喷出枪口,刺破空气,急速转动着疾飞而来!本能打透赵平身体的子弹,从他肩膀上险险擦过,一横鲜血泼飞。
赵平先是懵了一阵,脑海空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察觉到痛时,背后毛孔刺麻着,冒了一身的冷汗。
确定姚卫海中枪,谭史明即刻下达命令,其他人不要贸然靠近。
警方狙击手正在快速确定对方狙击手的具体位置。
黑暗中,赵平捂着流血的肩膀,后怕得嘴唇在颤抖:“师,师姐……”
紧张与畏惧同时笼罩着周瑾,她也怕,怎么可能不怕?可她跟赵平不一样,她还有恨。
“8·17”劫枪案,她哥哥周川就是这样,先被人一枪打中了腿,失去反击能力的情况下,那些人还是不肯放过他,最后又在他胸膛上补了一枪。
强烈的恨足够撕破这份恐惧。
周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赵平失手掉落的枪捡起来,交到他手上,低声说:“你就在这里待着。”
“你干什么?”
“我去把他揪出来。”
“师姐,师姐……”他慌忙去抓周瑾,抓了个空,急道,“周瑾!”
周瑾沿着集装箱,往后方摸寻,闭上眼,那两声枪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周川坚毅明朗的面容浮现在眼前。
时光回溯,空气漂浮着老旧的飞尘,橘黄色夕阳的余晖中,周川看样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
他珍惜自己的眼睛,对一切电子产品都不太感兴趣,只在报纸上看新闻。市面上新出的智能手机,周川也不怎么会用,还需要周瑾教。
周瑾教他怎么发信息,他学得很认真,存了一个电话号码以后,又慢吞吞地打字,大约五六分钟,才给对方发了一条短信。
周瑾凑过去瞧,看到内容是:
「今天,还能见面吗?」
对方显然还不确定这是谁,「周川?」
周瑾噗地笑出声,问:“女朋友啊?”
周川把手机往身后一“别偷看。”
周瑾忙捂住眼睛,说:“好咯,不让我看,以后嫂子飞了,别怪我不帮你追。”
周川眉目坚毅明朗,倒是很有自信:“她不会的。”
周瑾被他肉麻得一激灵,也不继续追问了,手指一张,从指缝里溜出目光,直接追债道:“我教你发信息,你总该教我点什么吧?”
周川挑眉道:“你想学什么?”
周瑾:“打枪!你不是你们班里的‘神狙’吗?我们去公园打气球,你给我露两手瞧瞧!”
周川:“你不行,你没有耐心。”
周瑾暴躁道:“我怎么没耐心了?”
沉吟片刻,周川承认道:“也是,对蒋诚挺有耐心的。”
周瑾:“……你教不教?”
周川淡淡回绝:“不教。”
他嘴上说着不教,但捱不过周瑾的软磨硬泡。
周瑾玩心大,学也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趁着周川回家,赶紧消遣消遣他。
不过周川教得却很认真。
“一枪一个,狙击手只需要完成指定的刺杀任务就好。现在反狙击手的探测仪器研发得太快了,只要开枪就能被迅速锁定位置,通常没有开第二枪的机会。”
……
“不过,在我看来,探测仪器在短时间还不能完全取代人耳,战场上情况多变,遇上对方有狙击手的时候,耳朵就是最好的反狙击系统。”
……
又一声惊天彻地的枪响,在寂静的夜中尤其震人,穿透回忆,将周瑾重新拽回现实。
他还没有换位置。





钢铁森林 67
“确定对方狙击手的位置。”
指挥室中,伴随着沙沙的电流声,传来警方狙击手的声音:“在狙击范围内,请求射击,完毕。”
谭史明道:“准许射击。”
“到。”
紧接着,持续了一段令人窒息的沉寂。
周瑾循着枪声摸过去。
新海津港建立以后,金港码头便迅速萧条,废旧的集装箱遍地乱堆乱散,给了她很好的掩护。
仓库方向,枪声零星响起,大约是在掩护倒下的姚卫海,可是狙击点没有拔掉,没人敢再贸贸然暴露出去。
就在此时,又是一声震人心肺的巨响!
周瑾似乎能听到摩擦空气的呼啸声从头顶上空掠过,哗啦一下,漫天的玻璃碎片倾盆而落。
这次开枪的显然是警方布置的狙击手,而狙中的点一定是敌方狙击手所在的位置。
打中了吗?
如果没有打中,狙击点暴露,这个人肯定会转移位置。
周瑾握了一下手中的枪,抬头,眼前是一座高耸的中控塔。
这里显然年久失修,周围破败荒芜,因是制高点,狙击视野非常广阔,下方又直通公路,便于及时撤退。
结合警方狙击手的枪声,周瑾肯定那个人就在这里。
她轻悄悄地进了门,正准备上去检查那个人的状况,忽然听见上方有脚步踏在铁楼梯上的声音。
周瑾侧身,往墙下一躲,尽量避开对方的视线。
她屏住呼吸,眼见着一个黑影从楼梯上急冲冲地下来,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周瑾举枪喝道:“别动,警察!”
对方停住步伐,面朝着门口的方向,背对着周瑾。
是一个男人,问她:“女的?”
他轻笑,戏谑与轻蔑呼之欲出。
周瑾道:“把手举起来,抱在脑后。”
男人很是听话地照做了,问:“只有你一个人?”
周瑾不搭理他,谨慎地靠过去。
近了,借着少许的光亮, 她看到男人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身后背一把狙击枪。
周瑾用枪抵着他的后脑,空出手去摸腰间的手铐,准备先铐住他的手。
铁质碰撞发出轻微的响声,男人耳尖动了动,几乎是眨眼间,他骤然回身,准确抓住周瑾的手腕,狠狠一拧!
黑暗中发出骨头错位的轻响,剧痛瞬间炸裂,周瑾手指松来,枪一下滑脱了手,掉在地上。
周瑾在被他完全拧住手臂前,侧身,抬脚往他肚子上狠踹。
男人来不及躲,趔趄后退数步,他轻弓起腰,用手捂住发疼的腹部。
黑色帽檐一抬,露出他极黑的一双眼,寒森森的目光在周瑾身上游过去,余光瞥见那把枪就掉落在他不远处。
千钧一发间,周瑾立刻察觉到他的意图,纵身扑上前,直接将他扑倒。
男人已经抓到枪,抬高枪口,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周瑾条件反射掐住他的手腕——
砰!
一枪打偏,子弹几乎是从周瑾的耳边擦过去!
周瑾没给他开第二枪的机会,将他手臂往地面上一撞,枪再度脱手。
她还没有松下这口气,眼下寒光闪烁,一把匕首猛地刺向她的肩膀。
周瑾立刻翻身躲闪,锋利的刀尖受力往上一挑,尽管有防弹衣隔着,还是在她皮肉上划开三四寸的伤口。
周瑾摸到一片刺痛,黏稠滚烫的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流淌下来。
男人冷笑,反手擒着匕首,身形流畅矫健。
潮湿的海风猛灌而入,呼呼地刮过周瑾的耳畔,她整条手臂都快冷得僵木了。
就在此时,黑暗中忽然响起一记枪声,朝天放得空枪。
逆着光线,一个劲悍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枪口还飘着白袅袅的硝烟。
“别动。”
周瑾听到来者的声音,犹如晴天霹雳,浑身一下僵住了。
那人继续道:“我是七叔的人,过来接应你。警察已经摸到这个点了,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来不及细想,戚严起匕首,往门口方向跑去。
路过那人身边时,戚严拉低帽檐,沉声说:“杀了她。”
来者侧首,回答:“我来处理。”
眼见那个背着狙击枪的人就消失在视野中,周瑾往前跟了一步。
来接应的那人几乎没有犹豫,一枪打在她的脚下,警告道:“劝你别动。”
这里光线太黑太暗,他显然没有看清楚纠缠住戚严的人到底是谁,低声问道:“警察?”
周瑾说:“我是警察,那么你又是谁?”
“……”
她看到那逆着光线的身影,刹那间不动了。周瑾双腿跟灌了水泥似的沉重,一步一步挪上前。
对方没有再开枪。
她走到有淡淡的光线倾泻下来的地方,苍白清秀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
她不敢再往前走了。
“蒋诚。”
周瑾捂住肩膀,铺天盖地的绝望感将她最后一丝力气抽空,“你怎么不一枪杀了我?”
周瑾疼得抽气,靠着水泥柱子,慢慢滑坐在地上。
门被紧紧关上。
蒋诚几乎是冲过来,离得近了,她才看到他通红的一双眼。
“周瑾。”他声音颤抖,“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周瑾略微闭了闭眼睛,不去看他。
五年前,她见过蒋诚这样的眼神。他赤着上身,被按得跪伏在她面前,一向神采飞扬的眼睛布满血丝,满身荒唐和狼狈。
周瑾分不清哪里在疼,疼得几欲呕吐,她用手按住翻绞的胃部。
蒋诚从她防弹衣上摸到一手血,问她:“告诉我,还有哪里疼?”
周瑾使劲推开他的手,低声道:“别碰我!”
“你别出声!”
蒋诚显然有些慌乱,可越慌乱,他就表现得越强硬,双手发狠地按住周瑾,想要看看她哪里受伤。
解开防弹衣,她胸口冒出一点星亮。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打在蒋诚的脸上。
周瑾咬得牙快出血,用恨透的眼睛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说:“别碰我。”
“……”
与周瑾的目光对视,死一样沉寂的空气里,她痛苦的喘息声也清晰可闻。
震慑住蒋诚的不是这一巴掌,是她脖子上挂着的钻戒项链。
蒋诚撑不住似的,忽地一下笑起来,笑到呛咳了好几声,手抵上眉骨,遮掩着狼狈。
“操他妈的。”
蒋诚骂得有气无力,已经快被这些荒唐的变故折磨得发狂。
他伸手,一把抱住周瑾,力量大得仿佛要将她融进骨血。
他非要碰她,非要碰她。
蒋诚手臂紧得在细微颤抖,低声问道:“凭什么,凭什么?”




钢铁森林 68
血腥,硝烟,还有淡淡的香烟味,这是蒋诚身上的味道,令她陌生至极。
周瑾手臂使不上力,便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死命地咬。
蒋诚皱起眉,没有放手,反而越发抱紧她。
周瑾眼角淌出热泪,松了嘴,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声音听上去很平静,绝望似的平静。
“你怎么做到,伤害了我,伤害了我的家人,回头还能若无其事、没有一丝愧疚?你又凭什么?”
“……”
蒋诚有太多的话,想要告诉她,想要像以前那样讨她的亲吻、她的崇拜、她的夸赞……
然而此刻卡喉咙里,没有办法说出来。
周瑾却太想好好问清楚。
“那时候我哥哥刚走没多久,我承认是我不够成熟,我把负面情绪全部发泄到你身上,我对你不好,所以你去找别的女人……”
“那天,我同事要把你带走,你那么慌,跟我解释说不是这样的,让我等你,我想说‘好’。我不相信我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会做出这种事,所以我再伤心、再难过,心里还抱有一点儿侥幸,想着,这或许有误会呢?”
她推开蒋诚,对视上他迷茫颤抖的目光。
周瑾一字一句地问:“可我等来了什么?我等来检方控告你嫖娼,非法持有毒品;等来你供认不讳,被判了叁年监禁!”
不是,不是,不是!
蒋诚无声地吼着,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周瑾继续道:“你爸妈过世得早,你在栀子巷吃百家饭长大,我爸是最疼你的那个人,有时候他宁愿让我哥吃亏,也不让你受一点委屈,怕你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无依无靠。
出了那样的事,我爸还相信你只是一时糊涂才会犯错。你出狱那天,他非要去接你。”
“你不是不知道,我哥去世以后,他受不了打击,在医院里一病不起。后来他的病虽然好了,但腿脚一直没利落起来,可知道你出狱,他坚持要开车,亲自把你接回家。”
“结果呢?”周瑾讽刺地笑了笑,“你真是好威风,到监狱都能混得风生水起,一出来,人人都喊‘诚哥’,一排排的豪车来给你接风。”
……
那是在秋天,风雨萧索,满地的落叶。
周瑾打着伞,踩在软绵绵的金色落叶上,一脚水渍与泥泞,却浑不在意。她在等蒋诚出来,想是先打他一巴掌好,还是先咬他一口好。
盘算报复他的时候,已经恨意少,想念多。
她爸妈就在不远处的车里等,车窗上,雨刷器一下刷过一下。
蒋诚出来后,没有直接看见她,一干人簇拥上去,打伞的打伞,鞠躬的鞠躬。
等周瑾再走近些,蒋诚才看到她,本有朗然笑意的脸一下沉了,他穿过人群,匆匆走过来,低声问她:“你怎么来了?”
她踮脚侧头,想看清蒋诚的那群“朋友”。
蒋诚身子一挡,遮住她的视线,说:“快回去。”
周瑾大概猜出他们是什么人,抿唇,沉声说:“爸妈在等你。”
蒋诚似乎满脸的不耐烦:“我还有事,你赶紧走。”
周瑾攥紧手,再问:“蒋诚,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跟他们走,还是跟我回家?”
身后有人喊:“诚哥,谁啊?”
蒋诚浑不在意地回答:“不认识。”
周瑾心里一沉,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冷静,没再追问什么,而是捉住蒋诚的胳膊,重复了一遍:“你跟不跟我回去?”
蒋诚几欲咬牙:“我让你走,听到了没有?”
看他近乎狰狞的眼,周瑾一刻也没有再停留。
记忆中秋日的金色渐渐退却,暗下来,再暗下来——
他的眉眼与现在重合,周瑾像是仿佛不认识蒋诚似的望着他。
“我爸妈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他们把你当亲儿子看的,蒋诚。”
周松岳回去以后,面上虽然一声不吭,可到了夜里,还会看着蒋诚小时候跟她和周川一起拍的照片,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叹了一整夜的气。
周瑾恨他出轨,更恨他背叛人格,背叛信仰。
“你说你做完一笔生意就回来,这就是你的生意?”
蒋诚百口莫辩。
周瑾忽然握住蒋诚的手腕,眼中泪光雪亮,不住地逼问他:“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掩护的那个人开枪杀警察?知不知道他们在买卖毒品?知不知道贺武跟杀死我哥哥的人脱不了关系!”
“我知道!”
蒋诚不顾一切地低吼一声。
这叁个字将周瑾震住,像是突然明白什么似的,可那些猜测与想法蜂拥而来,乱成了一团麻,再想,又好像不明白。
她哑然:“什么?”
蒋诚解释不了那么多,用掌根蹭了蹭眉骨,似乎在整理思绪。
他总有办法压抑住那些痛苦、冤枉和不甘,快速恢复冷静。
黑暗中,蒋诚把枪起来,捧上周瑾的脸。
他手指有些粗糙,抹去她脸上的泪水。
“小五,是我不好。”蒋诚用额头抵住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以后别再哭了。”
“蒋诚?”
蒋诚拍拍她的背,又觉得不甘心,侧首亲吻了一下她的头发,不明所以地说道:“……还是长头发好看。”
他撂下这一句,就站起身来。周瑾下意识去抓,一手抓空。
“蒋诚!”
眼见着蒋诚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她撑着力气去追,没两步,就眼前发黑,猛地跪倒在地上!
她迫不得已躺下,轻轻缓着气,半晌才从头晕目眩中回过神来。
她怕打草惊蛇,掐断了通讯用的设备,现在再找,已经不在身上。
或许是跟那个人打斗的时候掉在了什么地方?
周瑾疲力竭地想着,随即陷入了昏迷。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渐近的脚步声惊醒,眼前还是一片浓浓的黑,辨不清敌友。
她握起枪,溃散的视线渐渐有了光亮,屏着呼吸警告:“别动。”
“周瑾?”
他的步伐更加快了,几乎是踉跄地奔赴过来,将周瑾上身扶起来。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味,周瑾浸在汹涌的黑暗中,还没能看清对方的脸,就知道他是谁。
“江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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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寒声一手环住她单薄的肩背,立时横抱在怀里。
朦胧的月光洒下来,周瑾贴着他温暖的胸膛,听见他的心跳平稳有力。
她喉咙干涩,虚声问他:“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江寒声用脸颊贴了贴她满是冷汗的额头,没有回答,而是说:“我来晚了。”
周瑾意识混沌,状态半昏半醒,没能继续追问下去。
……
到达医院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隔断门帘一拉,医生给周瑾清创缝合。
江寒声陪在她身边,乌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看着消毒棉球怎么被血水浸透染红,看着狰狞的伤口又是怎么被一针一针缝合的。
周瑾看他一言不发,平静得有些怪异,眼角眉梢充满了坚冰似的压迫感。
她大抵猜得出,江寒声是在担心她的。
周瑾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隔断帘就传来一声唤:“周瑾?”
周瑾忙应声,很快于丹就探头进来。
“你怎么样?”
于丹见她上身披着病号服,防弹衣和贴身的黑色上衣都脱了,就穿了一件抹胸,赶忙跻身进来。
多一个人,空间就更狭小。
江寒声率先站起来,对于丹说:“帮我照顾她一下,好吗?”
于丹微微诧异:“没问题。”
江寒声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出了门,站在安静的走廊中,江寒声闭上眼睛,眉心蹙紧。
压抑多年的暴戾重新苏醒,他又想起来开枪扣动扳机的那一刻。
「杀人痛快么?」
头顶的白炽灯仿佛从走廊尽头一盏一盏灭过来,戚严的声音就潜行在黑暗中,冷冷地荡在江寒声的耳边。
「既然江先生在心理学领域有高深的见解,难道还不明白我为什么非杀人不可?」
他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晰,只有注射器的针头在他面前摇晃,叠影。
「没有办法,不杀死他们,我就无法获得平静。」
「譬如江先生你,看上去正直守序,现在不一样想杀了我吗?」
……
江寒声闭上眼睛,下巴到颈肩的线条轻微绷紧,给人一种极其冷峻的感觉。
他停顿片刻,咬牙,死死握住发抖的手腕。
江寒声出去后,于丹就坐到周瑾身边。
医生处理得很快,临走前叮嘱了一下简单的注意事项,以及何时再来拆线。
于丹一一记下来。
等这里就剩下她们两个人,于丹给周瑾系上病号服的扣子,问她:“还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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