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森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弃吴钩
周瑾摇摇头。
于丹满眼焦急:“赵平说你一个人去找狙击手,你知不知道江教授和谭队多为你担心!周瑾,这次是你走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真出了事怎么办?”
“我有分寸。”周瑾安抚得有点敷衍,转而问,“对了,赵平怎么样?”
于丹说:“皮肉伤,没什么大事。赵平本来也要看你的,我让他先回去了,一下多两个病号,我可照顾不来。”
周瑾安静了一阵,直到现在,她才从茫茫然中找到点头绪。
周瑾再问:“姚局呢?救回来没有?”
于丹神色微凝,摇了摇头,沉重地说道:“姚局被打伤以后,那群人把他拖上车,在火力的掩护下逃走了。”
周瑾一惊:“怎么会这样?”
“我们突击审讯了那艘货船上的船员,也清点了船上的货物,确实就是些木料。谭队说,姚局这回是被设计了,这帮人一开始就是冲着警察来的。”
“那姚局他……?”
“生死未卜。不过谭队已经组织人去搜救了,希望能早点到好消息。”于丹表示眼下的态势不容乐观,长叹了一口气,“而且,谭队在会议上说,姚局曾经派了一个代号为‘藏锋’的卧底,一直潜伏在这个组织里。”
“藏锋?”
于丹点点头:“据说这次金港码头的交易就是藏锋递来的情报,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卧底很可能早就暴露了,所以这次搜救目标有两个人。”
“……”
短短瞬间,蒋诚那双通红的眼在她脑海里反复闪现。
「我知道!」
蒋诚当时的声调与神情,仿佛一记重击砸在她的心头。
卧底?藏锋?
周瑾惊疑不定,心中有万般猜想。
于丹还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劝她先别管这些事了,把伤养好再说;又提起在指挥室的时候,江寒声一听到赵平说她独自去抓人,吓得脸都白了……
可是周瑾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夜里十一点,江寒声和周瑾回到家中。
周瑾手不太方便,牙膏都是江寒声帮忙挤的。
江寒声拧着热毛巾,想帮周瑾擦一擦脸,周瑾不好意思这样麻烦他,说:“我自己来。”
她夺过来毛巾,随意在脸上抹了两下。周瑾将碎发别到耳后,露出白皙的皮肤,江寒声这才注意她额角处还有一道浅浅的伤口。
“别动。”
他按住周瑾的手,拨开碎发,将那道伤看清楚。
手指在周围一划,周瑾“嘶”地抽了口气。
江寒声说话很轻很轻,“疼吧?”
周瑾摇摇头:“不疼。”
江寒声似低叹了一声,道:“跟我来。”
他拉着周瑾,把她按到床边,又去置物架中找到药箱,小心翼翼地为她处理那道伤口。
江寒声的脸近在咫尺,呼吸也是,轻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面上。他的五官俊美干净,柔软的灯光在眼睫下投落一片阴影,覆着他安静的双眼。
周瑾看得有些发愣。
她嘴唇动了动,心中有很多的困惑想要拿来问他,请江寒声帮忙参谋主意,然而事情又涉及到蒋诚……
周瑾欲言又止。
江寒声轻而易举地捕捉到她的情绪,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她按捺下疑惑与挣扎,回答说:“没有。”
“……”
他或许应该告诉周瑾,下次说谎的时候,稍稍控制一下肢体和呼吸会更好些。
江寒声抬起手,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道:“周瑾,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
周瑾没有再敷衍,点头答应道:“我知道了。”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又问:“你到底怎么找到那里的?”
明明搜救队还没能赶到。
加上之前凤凰火酒吧那次,江寒声好像总能在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
江寒声单膝跪着,自下而上地望着着周瑾的脸,半晌也没有回答,仰头吻上她的嘴唇。
周瑾顺从地闭上眼,不过这次她心不在焉,反应有些发木。
江寒声似乎也察觉到了,但没有退却,按住她的后颈继续尝试,吻得炙烫又温柔。
周瑾推搡着他的肩,避开越来越深入的亲吻。
她脑海里乱糟糟的,很多事情想不清楚,实在提不起心情,“我有点累了。”
“……”沉默了一阵,江寒声道:“睡吧。”
或许是太过虚弱,周瑾的意识很快沉浸黑暗的深渊。
她脚下不知道何时延伸出很长的一段路,她往前走,一直往前走,直到眼前出现一扇非常熟悉的门。
周瑾推开门,看见另外一个自己正抱着毯子,蜷缩在沙发上。
“睡一会儿吧?”蒋诚坐在她身边,隔着毯子拍拍她的背,像是在哄,“要不吃点东西?”
他指尖有淡淡的烟味。
蒋诚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或许就是在那段时间里。
不过他从不当着她的面抽,有时候是在阳台,有时候是到门外。
但她没能注意到这些事。
她缩在毯子里,脸贴着蒋诚的掌心,委屈地跟他哭:“我想我哥哥回来。”
“你相信我,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抓到那些人给川哥报仇。”蒋诚忙擦着她的泪,“别哭了,别哭了,我求求你行么。听话,起来喝口粥就睡觉。”
他似乎去了厨房,她等了很久,没有等到蒋诚。
等她想去寻找的时候,看见蒋诚不知道何时穿上了制服正装,戴上警帽,就要出门。
她有些着急:“你干什么去?”
“小五,是我不好。”蒋诚回头看向她,将警帽的帽檐往一压,眼睛就没在黑暗里,嘴角还在混不吝地笑,“以后别再哭了。”
头顶上的光狠狠一沉,周围场景全部都沉进黑暗的深海中。
她看不见蒋诚,只有肩膀上在剧烈地痛。
她急忙唤住他:“蒋诚!”
再往前追,就是一脚踏空!
……
江寒声轻易地就醒了,手臂上凉凉的,是周瑾的泪水。
他撑起身,扶住她的脸,擦着她脸颊的泪痕。
“做噩梦么?”他低声,将周瑾往怀里抱了抱,“没事,没事。”
只是在这很深很黑的夜中,周瑾的呓语在寂静中显得太清楚。
她在梦里低声地哭,喊道:“蒋诚。”
钢铁森林 70
江寒声抱着她的手臂一僵,大约三四秒才反应过来,深沉妒意一发不可拾,烧得他喉咙发紧。
他抽回手,仓促地从床上爬起来。
江寒声以为自己能足够客观地看待周瑾和蒋诚曾经的关系,然而事实上,这些事情本来就没有道理可言。
胸口处阵阵沉痛,陌生得让他有点不知所措,江寒声右手颤栗着,他紧忙握住手腕,径直走向浴室。
水龙头哗啦啦地流着,冷水扑面,水珠顺着他的发梢一滴一滴流下来。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片刻后,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将遮挡前额的头发捋到脑后。
镜子里的江寒声眉骨清俊,眼色漆黑。
强制将妒火压成灰烬后,江寒声的神疲惫到了极点。
他双手撑着上半身,一种隐秘的渴望在寂静中汹涌起来,等意识到自己在渴望什么的时候,江寒声眼神瞬间变了。
他的手臂又在发抖,背上冷汗涔涔。江寒声看向身旁的置物柜,他握紧手腕,咬了咬牙,像是索性放弃抵抗一般,他拉开柜门。
胡乱拨开面前那些个普通的日常用品,又拉开一个隔层。里面堆放着大瓶小瓶的药物,从药瓶中间,他摸出一个装着白色粉末的透明塑料袋——
这是江寒声当初从阿娟手中夺过来的东西。
此刻,他死死捏在手心当中,他犹豫、挣扎,冷汗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
江寒声无法容忍自己懦弱与屈从,又实在疲惫到没有力气再去反抗,深深的自厌情绪在一点一点发酵。
他眼珠赤红,咬着牙,握拳捶了两下额头。
“寒声?”
门被轻轻叩了两下,却如同晴天霹雳,令江寒声一怔。
所有梦魇般的啸叫与渴求在一瞬间横扫而空,周遭一切都安静下来,只有周瑾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在里面吗?”
江寒声兵荒马乱,短时间内失去冷静思考的能力,一边将那包毒品放在口袋里,一边拉开了门。
等迎面撞见周瑾的目光时,他立刻后悔开门,右手还抄在裤兜里,不敢挪开分毫。
周瑾看着笼罩在柔软灯光下的江寒声,眉眼五官更加清晰标致,或许是睡得不好,看上去显得有点憔悴。
她有些担心,问他:“你怎么了?”
周瑾做着噩梦,没过多久就醒来了,下意识摸向枕边的时候,才发觉江寒声不在。
她听见浴室里有哗哗的流水声,睁着眼等了片刻,可始终没有见江寒声回来。
江寒声喉结上下滚了滚,涩着嗓音回答:“我没事。你怎么醒了?”
周瑾指指肩膀,“麻药过了。”
“疼?”
周瑾说:“……其实还好。”
江寒声不太相信她的说辞,原本准备看一看她的伤口,想伸手时又意识到自己手里的东西。
他没敢动。
周瑾也没了睡意,半倚在门口,低声问:“江教授,你说我今天碰到的那个狙击手,会不会就是当年杀死我哥哥的人?”
江寒声:“……”
她抿唇,继续道:“我差点抓到他,就差一点,可到最后,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跑了。”
周瑾侧头,往门框轻轻一撞,表情万分懊恼:“我当时真该追上去。”
可是她碰到了蒋诚。
他真的是卧底么?如果是真的,他又为什么要在最关键的时刻救走那个人?
越想,周瑾就越不甘心。头往门框上撞了一下还不解恨,又想再撞,好让自己能再清醒些。
江寒声伸手握住门框,周瑾额角碰在他手背上。
对上她雪亮的眼,江寒声迅速恢复冷静,沉声问道:“周瑾,我们真的结婚了吗?”
周瑾愣了愣,不太明白江寒声为何突然这么问,她不经心地笑道:“不然呢?要不要给你看看我们的结婚证?”
“……”
江寒声眉心微蹙,别开目光,情绪渐渐变得难以忍耐。
周瑾见他面色苍白,薄唇轻抿着,神情跟在医院的时候一模一样,大约是为她擅自行动的事生气。
从理智出发,周瑾认为自己没有犯错。
当时姚卫海中弹,急需救援,而架在高空的一杆狙击枪又牵制了太多视野。围尸打援的战术屡见不鲜,越拖下去,对行动的破坏就越大。
周瑾凭借周川教给她辨位的方法,寻到狙击枪的大概位置,可她无法保证自己的判断绝对正确,正面战场还需要支援,她只能一个人前去求证。
她做了她能做的一切,不可推卸的一切。
客观上虽然如此,可在情感上,她让江寒声担心也是不争的事实。
周瑾靠近他一步,仰头,小心翼翼地注视他,问:“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江寒声随即往后退了半步,怕她离得近了,发现不该发现的东西。
周瑾:“……如果是为这件事,我跟你道歉。”
“我不是要听你道歉。”
“那你想我怎么做?”周瑾说,“只要你说,我一定做到。”
在她问询的目光中,江寒声陷入了沉默。她敢说这样的话,无非就是仗着他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
周瑾见他没有回答,意料之中地笑起来,正想说什么,江寒声就将她紧紧抱住了。
“你想想我,好不好?”
他声线偏清冷低沉,又是向来喜欢敛着情绪的人,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无疑是往周瑾心头上的柔软处重重一击。
她有些失神,感受着江寒声逐渐紧的手臂,还有颈窝处他温热的呼吸。
“周瑾。”
她才发觉,他每次喊她的名字,越是正经,越是滚烫。
江寒声干热的嘴唇贴向她颈间的皮肤,低沉道:“我需要你。”
这是江寒声第二次说出这样的话,与上次不同,这次暧昧少,沉重多。
周瑾停顿片刻,指尖伸入他发丝间,小幅度蹭着他的脸颊,答应道:“好。”
“……”
过了一会儿,周瑾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揽住他的肩背,小声说:“其实我肩膀特别疼。”
江寒声要看看,周瑾手臂没有撤力,反而将他抱得更深。
她似在埋怨,又似在撒娇:“疼死了。”
……
周瑾光荣负伤,胳膊抬一抬就要吃大苦头,所以即便她再担心后续的救援行动,也无法亲自参与进去。
她能做的也就是每天问问于丹,搜救行动有没有新进展。
每次通电话,周瑾听得出重案组已忙得快乱了阵脚,于丹语焉不详,大概是迟迟没有找到姚卫海的下落。
江寒声日常去科大教课,一有空就回到家中陪着周瑾。
偶尔有些时候,他会跟远在怀光市的王彭泽以及犯罪研究室的后辈们开场视频会议。
江寒声把当年仓库里存在“第五者”的情况告诉了王彭泽,王彭泽听后不由地冒了冒冷汗。
戚严很可能没死,对于他们来说,绝对算得上一个毛骨悚然的消息。
他叮嘱江寒声一定注意安全。
江寒声让他放心,尽快按照新线索再查一遍当年的案子,看能不能找到有关戚严的身份背景。
一直到搜救行动的第五天,周瑾勉强能自由活动手臂的时候,接到了来自于丹的电话。
她听着是有消息了,还没等于丹将话完全说清楚,就慌忙地跳下沙发,去衣柜里拿衣服穿。
她一只手活动不方便,动作笨拙得可以。
江寒声放下遥控器,走过去帮她套袖子,又系着纽扣。
周瑾心思早就被于丹牵着,任由江寒声“服侍”。
不一会儿,她紧紧抓住电话,问:“你再说一遍?”
于丹再重复了一遍,声线带着些许战栗:“我们从东郊发现两具尸体,很可能就是姚局,还有他的那个线人……”
钢铁森林 71
两个小时后,周瑾和江寒声赶到了东郊一处偏僻的桥洞下。
近月来连续的多雨天气使得河水涨肥,流水淙淙。
周瑾几乎是从车上跳下来,步伐飞快地钻过警戒带,直奔案发现场。
赵平也来了,绷带吊着胳膊,朝周瑾挥手,“师姐。”目光一斜,又看到周瑾身后的江寒声,赵平迎上去跟他握手,道:“江教授,辛苦了。”
江寒声平静地点点头,问:“情况怎么样?”
赵平嘴唇往下撇着,脸色灰败,解释道:“附近居民遛狗的时候发现的,两具尸体,法医初步推断死亡原因是近距离枪杀,死后被绑在一块丢在这里了。”
他顿了顿,心情沉重地说:“死者身份确认了一个,就是姚局。”
周瑾背后冒冷汗,过了一阵,才问:“那另外一个人呢?”
赵平摇摇头,“还不知道。”
正说着,法医组的人已经将尸体装进裹尸袋,抬起担架。
路过周瑾身边时,她道:“等等。”
周瑾盯着尸袋,手指缓缓拢紧,掌心里也全是汗。
她走过去,慢慢拉开了尸袋的拉链。第一个是姚卫海,他双眼半睁着,瞳孔放大,脸颊消瘦而脸色青白,嘴唇呈现淡淡的紫色,已死去顿时。
周瑾足足沉默了好一会儿,喉咙噎得厉害,她立正身体,朝姚卫海敬了一个礼。
过后,她再打开第二个尸袋。
里面露出了一张男人的脸,很年轻的脸,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眉骨上、嘴角上全是淤青和血迹,可见他在死前曾经遭受过惨痛的殴打。
半晌,周瑾深吸一口气,说:“谢谢,我们会尽快落实死者身份。”
这个人不是蒋诚。
这一刻,周瑾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
江寒声站在周瑾身后不远处,看她紧绷的肩背线条稍微松了松。他抿唇,挪开视线,去跟法医组询问情况。
他看到法医拿来一个透明的物证袋,将一把枪装了进去。
江寒声略微皱眉,看样式不像是姚卫海的配枪,他推测着问道:“凶器?”
法医见是江寒声到了,轻轻叹着,摇头道:“还要做弹道对比。”
江寒声问:“枪伤在哪个部位?”
法医说:“后脑。”
江寒声沉吟片刻,从后方射杀,不像是单纯的杀人,更像是“处决”。
他说:“我需要一份详细的验尸报告。尽快。”
法医点点头,说:“有结果了,我立刻通知你。”
姚卫海的死亡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金港网行动,匪徒率先对围剿包抄的警察开枪,在交火中,一共有四名警员受伤,行动组组长姚卫海腿部中弹,下落不明。
谭史明在临时指挥中心,立刻做出营救部署,同时,他还在焦灼地等待着这帮匪徒的电话。
因为按照常理来说,他们带走姚卫海,无非就是想利用姚卫海做人质,跟警方讲条件。
谭史明始终抱有一丝希望,不过江寒声却告诉他,时限四十八小时,如果不能将姚卫海营救回来,他和他的红色线人“藏锋”恐怕凶多吉少。
没想到,局面果真发展到如此不可挽回的局面。
市局市委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成立了调查组,委派员下来问责,包括谭史明在内的所有警员都接受了质询调查。
谭史明本应该接受处分,但上峰的命令是临阵难换将,按照指示,限令一个月内必须破案,等一切结束以后,该记过的记过,论功的论功。
政治场上的事还有谭史明顶着压力,重案组成员以及多个派出所的民警去案发现场周围调查走访。
解剖室。
江寒声和周瑾都在场。
法医跟他们一一解释了尸检情况:“两具尸体身上都有皮肤淤青、血肿等情况,但不致命,死因是后脑中枪,弹道自上而下,成四十五度角……”
江寒声道:“不是枪杀,是处决。”
从一个人的身后,自上而下地近距离开枪,这种行为方式更像是在行刑,对方在“处决”姚卫海。
法医认可地点点头:“除此之外,我们从案发现场找到了一把枪,经过对比检测,尸体里的子弹就是从那把枪中打出来的。”
周瑾皱了皱眉,问道:“他们把凶器遗留在了案发现场?”
是纰漏?还是故意挑衅?
法医道:“不仅如此,我们还在枪上提取到了一组指纹。”
周瑾意外地睁了睁眼睛,“指纹?”
不仅是周瑾,连江寒声都有点意外。
周瑾接着问:“能在指纹库中找到人么?”
就在此时,有人敲了敲解剖室的门,是于丹。
她隔着玻璃朝周瑾使了个眼色,指示着方向说:“谭队找你。”
周瑾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江寒声,像是在跟他打声招呼,又或者寻求某种许可。
江寒声对上她的目光,笑了笑:“你去吧,我再问问尸检情况。”
“好。”
来到谭史明办公室,谭史明抬头,挥手让周瑾关上门。
周瑾站在谭史明前,师徒两个人的心情都不怎么轻松。网行动失败,姚卫海死亡,接连发生的一桩桩案件给人扑面而来的窒息感。
谭史明沉默半晌,忽然说道:“周瑾,你是我的徒弟,又是老周教出来的好女儿,周川死在劫枪案中,你是最迫切希望破案的人。”
周瑾听他说这一席话,像是在论证什么,抑或着在说服自己,“怎么了,师父?”
谭史明说:“我怀疑我们警队有内鬼。”
周瑾一惊:“为什么?”
谭史明语气也不太肯定,不过在警队里他能完完全全信任并且可用的人只有周瑾。
谭史明解释道:“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过这次网行动,我们警方的每一步似乎都在敌方的算计之内,完全处于被动的局面。”
周瑾陷入沉思,脑海里过了好几张面孔,可一时无法相信他们当中会出内鬼。
“行了,我再考虑考虑,需要你的时候再告诉你,你和江教授多留心,注意自身安全。”
“我知道了。”
谭史明搁置下这个猜想,直接进入正题,说:“让你过来,是想告诉两件事。第一个,另外一名死者的身份确认了。”
他拿出一份密档,交给周瑾。
周瑾打开以后,首先看到一个男人头戴警帽、身穿制服的一寸照片,而这个男人此刻正躺在解剖台上,与姚卫海一起牺牲了。
他的名字叫孟俊峰,根据他的履历,“8·17”劫枪案发生时,他正是西南警校的13级在校生,因为表现优异,被姚卫海发展成线人,参与“8·17”劫枪案的侦查行动。
谭史明说:“姚局在行动前,曾经交给我一张字条,内容是卧底‘藏锋’递传过来的一份交易情报。我们有理由相信,藏锋就是孟俊峰,他很早就暴露了卧底身份,反遭犯罪组织利用,向警方传达了错误的交易信息,直接导致此次网行动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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