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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归来仍少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世唱响

    “不可能啊”这名女同事赶紧走过来,用目光扫了一圈男同事,然后用手轻轻地拢在她的耳朵上小声说:“是不是那个来了”

    胡宛如胡乱地点点头,赶紧抹去额头上的汗珠。

    女同事转身从抽屉里找了一个跟饼干袋子里干燥剂大小的小袋子,然后走到胡宛如身旁说:“喝点这东西,补血的。”

    胡宛如冲着她微微笑了笑。

    “唉你说我们做女人多不容易以前,厂里每个月给我们还都有专门的假,这两年咱们接不到军事上的大订单,企业越来越不景气了,可是管理却越来越严了,连咱们女人的这种假也没了。”这位女同事说,“打仗打仗,这要是经常不打仗,咱024的日子以后可咋过”

    “千万别打仗打仗是要死人的,哪怕咱们的工资下浮一点也别打仗。”胡宛如说。

    这时,她的脸色已经渐渐恢复了血色。

    “打仗当然要死人。可是,不打仗我们的日子啥时才能有个盼头”女同事唉了一口气说,“唉其实从内心讲我也不希望打仗,宁愿让咱们厂里研发的产品一枚都不要被引爆,大家能和平相处头顶才不会有硝烟,才会看到明媚的阳光。”




第四百六十八章 闺蜜的劝慰
    温热的夏天短暂而漫长,直到024厂林荫大道里一片片秋叶的飘零,才给人们标注着时间已到了深秋。天格外高,一望无垠,跟大海一样湛蓝湛蓝,铺满了整个苍穹,一丝丝薄云宛如仙女手里轻柔的白纱,轻轻地飘动着,飘逸而自在。

    又是一年大雁南归,又是一回睹雁思人。

    和去年望雁伤怀一样,这天下班后,胡宛如坐在家属院的石凳上静静地看着从头顶飞过的雁群,对张琰的思念成了一种病,和后勤科乱七八糟的琐事纠缠在一起烦扰着她。

    “宛如,什么事还这么急连晚饭都不能吃我正准备回家吃饭呢。”张思雨下午下班后,一回到家属院就如约来到胡宛如身边。

    “思雨,我心里好难受”胡宛如话还没说,就跟小孩子一样嘴角瘪了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张思雨连声问道。

    胡宛如摇摇头说:“思雨,你说我是不是心里有病是不是太脆弱了”

    “啥”张思雨惊讶地看着她,赶紧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最近我心情很不好,又烦又乱,跟谁都不想说话。思雨,我觉得我受不了了,快崩溃了”胡宛如说,“这几天我连续做了几个噩梦,每次都能梦见他”

    “张琰”

    胡宛如点点头。

    “毕业已经一年多了,他居然没有给我写过一份信,你是旁观者,你分析分析,他是不是出意外是不是死了”胡宛如说。

    “什么你咋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他可是你的心上人,是你的另一半”张思雨说。

    “可是这么长时间了他连一封信件都没给我写,音讯全无,你说我怎么能不往这方面想要不然就是他变心了”胡宛如说。

    “变心”张思雨琢磨了一会儿说,“可能性不大。你们毕竟在一起好几年了,他对你的深情假装是假装不出来的。”

    “那他怎么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一点消息都没有”胡宛如说。

    张思雨想了一会儿,她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领头雁带着雁群跟空中部队一样,排着“一”字形和“人”字形的队伍头也不回的从天空飞过,尽管高空中会遇到强气流会遇到种种风险,但它们仍然执着地飞翔着,方向永远朝南。

    “思雨,我想去紫华找他我一定要弄清楚他为什么不联系我弄清楚他是不是变了心,在棉纺织厂喜欢上了别的女孩。”胡宛如说。

    “变心我觉得不太可能吧”张思雨说。

    “这段时间我把什么情况都想过了,纺织厂可不比咱们兵工厂,那里到处都是漂亮女工,都到都是轻声细雨,他成天跟那些女工在一起,你能保证他一定不会见异思迁”忧伤浮上了胡宛如的眉头。

    张思雨的眼睛瞪得老大,从胡宛如嘴里说出“见异思迁”这四个字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这话让张思雨感到晴天霹雳。

    “不会吧宛如,我们再想想,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们从子栎火车站分别后他才去的纺织厂,就算他很快能认识某个纺织女工,那也是在他在厂里报到以后的事。难道,他刚在纺织厂落脚后就不会给你写封信报平安那时,他总不至于就有了中意的纺织女工吧”张思雨摆摆手说,“不可能,见异思迁的推理不成立。”

    “我也觉得不成立,你还记得他说给我的那句话吗”胡宛如又把那天在子栎火车站分别时张琰的话说了一遍:“哪怕地球会倒着转,我爱你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永远。宛如,你等我,你给我一点时间,不管海角天涯,我们一定会重逢,一定会在一起。只要我们的爱不变,谁也阻挡不了我们”

    “多么感天动地的爱情誓言宛如,你不是说我是旁观者清嘛,今天,你叫我来不就是想让我参谋一下意见那好,我告诉你,张琰肯定不会变心,这是没有任何理由的事,不符合基本逻辑。”张思雨坚定地说,“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变心了,那也应该有一个过程,总不至于从火车站一分手就分道扬镳”

    “那他为什么不写信是不是”胡宛如说,“是不是出了人身意外”

    张思雨不再说话了。

    在瑟瑟的秋风里枯叶颤抖着孱弱的身子,悄无声息地从空中飘落而下,不时会落在胡宛如和张思雨身上。天一天比一天凉,她们的衣服显得有些单薄,她们感到了傍晚空气里的凉意。

    话说到这里,她们都不再说什么了。

    在一点点暗下来的天色里,这些在苏联人的帮助和援建下建于我国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的一栋栋楼房,像一个个饱经风霜的老人沧桑而萧瑟,建筑物上那些镂空的小格窗和花纹的缝隙里堆积着厚厚一层枯叶。

    风从她们身边吹过,张思雨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宛如,你别胡思乱想,这事不是还没弄清楚吗也许,情况不像我们想像的那么糟”张思雨抓住胡宛如冰凉的胳膊劝慰说,“这个世界很大,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许多事情我们还没有弄明白,你千万别陷入到自己的思维里。神雕侠侣中小龙女纵身一跳,跌入绝情谷,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信息,只有一个16年的约定。可是杨过和小龙女夫妻情深,他们都没失信约,16年后夫妻终于相见宛如,你要相信张琰就是那个杨过,不管你们经历了什么困苦,将来一定是会相见的。”

    胡宛如的眼前闪过了一道亮光。“可那是小说,是瞎编的。”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要相信他,也要相信你。”张思雨说,“和小龙女与杨过的16年相比,一年时间算不了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你要相信我,人们不是说女人的直觉最灵吗我有这样的直觉。”

    “可张琰不是杨过,他知道我的收信地址”胡宛如说。

    “宛如,所以我说我们还得再想想,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或者他写给你的第一封信丢了,你没有回信,他心里跟你一样难受,都在受着煎熬后来,他可能就没有再坚持写信。”张思雨说,“梅花香自苦寒来,也许,这种思念与牵挂是上天有意安排的,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只有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修成正果。”

    张思雨的一番话让胡宛如心里好受了许多,她似乎看到了一种如晨曦般的希望,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晚风习习,落叶萧萧。

    “宛如,天凉了,我们走吧。今天到我家吃饭。”张思雨说着就要离开。

    “这”胡宛如支吾着。

    “走吧走吧,我妈肯定做了好吃的。你去了她就更高兴了。”张思雨说着就挽起胡宛如的胳膊朝她家走去。



第四百六十九章 思念心中的阿狄丽娜
    吉塬省特阳市深蓝色的夜空点缀着些许星星,像一颗颗钻石发着亮晶晶的光,悬在半空的月牙儿羞羞答答轻轻地晃动着,悠然恬静,朦胧的月光轻轻地洒向特阳市机械厂干部楼,从半开着的窗户投了夏轩的房间。

    夏轩一点睡意都没有,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凝视着窗外。长长的耳机线插进他的耳朵,随身听里播放着法国钢琴家克莱德曼弹奏的那首水边的阿狄丽娜,

    频繁出现的六度不同强弱的音调和曲子一开始的几处重复,是那样的清荡,紧接着,和声的变化色彩仿佛让夏轩从钢琴家的指尖,看到了轻轻荡漾开来的水的波。

    自从春节前被父亲从派出所带回家后,夏轩就一直蜗居在家,父亲夏社波不让他再离开家里半步,不准他再去搞那些让人笑话事情。

    特阳市机械厂“减人增效、扭亏为盈”的国企改革仍在有序推进着,夏轩的妈妈汪丽已经下沉到了检验科,以干代工,当起了普通检验员。可是,她虽然已经昭君出塞慷慨应诏,但并没有像夏社波说的那样能舍车保帅。

    下岗分流依旧是职工最关心的问题,无论在哪里,大家总免不了说起这个话题,干了一辈子,还有什么事情会比手里的饭碗更重要汪丽和这批干部下沉到基层后,对缓解厂里紧张的干群关系的确起到了改善作用,但问题是,厂领导并没有兑现给夏轩安排工作的诺言,汪丽和夏社波都在焦急地等待着。

    以前他们天天盼着过年,过完年了,夏轩的工作就有着落了,可是过完年,他们又天天盼,盼着明天就能给夏轩安排工作,可是,所有的期盼都跟雨打的春花一样一片片凋零,在时间的流淌中,一个个明天又变成了一个个昨天,他们也就一天比一天惆怅起来。

    转眼几个月过去了,汪丽和夏社波就这样盼啊盼,盼星星,盼月亮,盼望着领导能兑现承诺,赶紧给夏轩安排个活干,能不能挣到到钱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夏轩当年去洛明工业学校上学时可是带着干部指标的,他们说什么也要给夏轩找个藏身的地方,落实他的工作和干部身份。

    要是夏轩的问题解决了,他们家的一桩大事也就了解了,那时,他们两代人就全成了干部身份,就成了干部楼里典型的干部之家。

    优美的旋律让夏轩沉浸在了音乐的海洋里,这首曲子一开头那清荡的弹奏,就像一条潺潺的小溪在身边慢慢流淌。渐渐地,乐曲的音调开始变强,夏轩的思绪一点点开来,他仿佛看到了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看到了美丽的阿狄丽娜迈着轻盈的步子来到河边,把双脚轻轻浸入河里,清澈的小河就像她清澈的眸子,荡漾着淡淡的幸福。

    突然,夏轩又想起了陆贝贝,想起了那年在洛明工业学校时他们一起去山里看日落时的情形。那天天边美丽极了,一朵朵云彩不停地变化着身姿,余晖洒遍了整个山坡,也洒在了他们身上,奇妙的天象深深地吸引着他们的目光,他们静静地眺望着远方,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们比肩而坐,静静地注视着美丽的日落。陆贝贝恬静优美,正如坐在河边的阿狄丽娜。

    随声听里音乐的旋律有了一些跳跃感,他的想象力也开始起伏,他的脑海里呈现出美好的画面:在美丽的小河边,阿狄丽娜摘下一朵小小的野花戴在头上,在茵茵草地上翩翩起舞,小鸟环绕着她欢快地啁啾歌唱,她的舞姿又让他想到陆贝贝,想起那天他和陆贝贝在洛明工业学校的旱冰场里尽情地滑着旱冰

    音乐、灯光、轮滑嗤啦嗤啦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微风吹扬起她的头发,他们会离得很近,他从她的身上能闻到一种馨香,一种从来不曾闻到过的气息。脚下溜冰鞋轮子飞转,他们在尽情飞翔,她专注的表情和含情脉脉的眼睛是多么的美,跟阿狄丽娜一样的美。

    天边的月牙儿一点点露出姣好的身姿,月光瀑布般从窗户泄了进来,夏轩一直单曲循环播放着这首曲子。他的世界里只有蓝蓝的天空,绿绿的草地、清澈的河流和美丽的阿狄丽娜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孤独的塞浦路斯国王,心里也有一个美丽的雕塑,他跟国王一样每天都向众神祈祷,期盼着爱情的奇迹。他不知道爱神阿芙洛狄忒能不能听到自己发自心灵深入的祈祷,能不能赐给他一段美丽的爱情

    急促的钢琴声将整个曲子推向了,夏轩完全陶醉在了曲子里了,他的思绪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天空飘摇

    毕业前临别时的一幕油然而然地浮现在眼前,那天,他和陆贝贝在小吃喝饭馆一口饭都吃不下去,忧伤的离愁别绪笼罩着他们,他们最后一次来到学校体育场后,陆贝贝突然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猛地扑倒在他怀里,柔美丝滑的秀发抚到他的胳膊,她就像躲避着一场灾难,把他宽阔的胸膛当成了安全的港湾,拥抱着他,“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呜呜”

    一行清泪从夏轩的眼角滑了下来,他和陆贝贝一起听“草坪音乐会”一起在小吃喝餐馆时的情形历历在目,他想起了陆贝贝让他创作一个小吃喝的音乐故事,想起了毕业时他送给她的那盘写着“餐馆民谣”的磁带

    夏轩睡意全无。他取下耳机起身走到窗户前。

    窗外,皎洁的月光笼罩着破旧不堪的家属院,院子里没有了白天的喧嚣,静得像一潭湖水,不会泛起丝毫的微澜。

    毕业至今,他糊里糊涂走了这么长一段路,就跟风雪里疲惫不堪的归人,在厚厚的雪地里留下了一串串歪歪扭扭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好不艰难。夏轩心里孤独极了,他静静地看着月夜思绪万千。

    他怎么能忘记自己刚到洛明工业学校那年为了一把吉他,连回家的路费都没了的窘迫,怎么能忘记他和芮浩浩在校乐队里一起弹奏的情形,怎么能忘记他三天两头到“光阴的故事”音像店里买磁带的一幕幕往事



第四百七十章 “要不然,咱们就……”
    一撮长发垂到了眼前,遮挡了朦胧的月光。

    是啊他不应该是今天的这副样子,他的心里有音乐梦想,他要做一个音乐人,这是他的初心,是他最朴素最原始的梦。然而近一年来,他却一天天地与音乐疏离,与梦想渐行渐远。

    自从父亲将他的吉他砸烂后,他的房间里就再也没有响起过弹奏的旋律,他像一条沉没的鱼,尽管内心充满了诗和远方,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大胆地追求过,没有热切地表达过。父亲正在残酷地扼杀着他的梦想,这个破败的工厂就是一个枷锁,牢牢地套在父母身上,他不想像父辈一样守着这些机器,他烦透了现在的生活,自己就像一头无欲无求的猪,只图一日三餐。

    夏轩没有开灯,他来到镜子跟前,借着月亮的柔光仔细端详着自己,当年的文艺青年、音乐发烧友居然跟他们厂里的工人一样颓废。难道,除了等待厂里安排工作就没有了别的追求难道,音乐人的梦想就要这样泯灭在残酷的现实中

    不知不觉泪水默默地流了下来,夏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跟僵尸一样直直地倒在床上,仰面朝天。

    虽然民品的生产规模还远不及当初的预计,但军品订单却并未出现枯竭,特阳市机械厂的运转依然正常。又一轮“下岗分流”工作启动了,可是夏轩的工作还是没有落实。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夏轩依然是个待岗之身。这一天,汪丽一回到家就满肚子的火气。

    “夏社波,轩轩的事你到底管不管”汪丽问。

    “这事不是还没定吗我总不能成天催人家吧。原本说到了这个月就可以考虑进人了,可是现在偏偏又启动了新一轮的下岗分流唉我也不知道厂领导是怎么想的”夏社波说。

    “厂里也别尽拿下岗分流说事,咱轩轩是中专毕业,是干部身份又不是工人,这和下岗分流八竿子都打不着。”汪丽说,“我们为厂里奉献了快一辈子,厂里让我们干啥就干啥,又是让你这个技改科长外出考察,又是裁员时让你替厂里背黑锅,这些还不够,厂里让我当以干代工我就以干代工,让我去检验科我就去检验科,这人世间的事,将心比,都一理,我们为厂里付出了这么多,厂里咋就没有良心”

    夏社波无语了。他叹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掏出一支香烟点着,烟雾在眼前缭绕。

    “你再找找厂领导,轩轩的事可是当年上学时就说好的,这是国家政策,什么是委培生就是厂里委托培养的学生,现在培养完了,他们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就算厂里再难,可这么大的一个厂安插一个人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厂里这是违反政策。”汪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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