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归来仍少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世唱响
洗过脸后夏轩拉开抽屉看了看满抽屉的零钱,这些钱都是这段时间和陈明亮一起卖唱挣到的,他的手头又开始紧张了,但他没有从中拿出一分钱,而是带上银行卡趿着拖鞋朝楼下走去。
在和陈明亮一起唱歌之前,他把自己曾在特阳登三轮卖菜和来紫华当流浪歌手时挣到的钱存进了银行,他想把它取出来买东西。银行就在六村里村口不远处,他将银行卡插进自动取款机时,他的眼睛立刻就瞪得老大,他几乎不敢于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抹了一把眼睛,没错,余额显示银行卡里有7000多块钱。
他赶紧拔下卡跑到柜台,银行工作人员告诉他,这笔汇款是前几天从吉塬省特阳市汇过来了。
妈妈夏轩心头顿时一热,感动油然而生。
夏轩把银行卡塞进衣兜赶紧朝外面的电话亭跑去。今天正好是星期天,他妈妈这会应该在家里。
当电话里传来嘟的待接听的声音的那一刻,夏轩心里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从他毅然决然地离开家里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这几个月来,他从来没有跟家人联系过,不是他不想妈妈,也不是他不想跟家人联系,而是当初怀揣音乐人梦想的他却沦落成了街头的流浪歌手,他怎么有脸给家里打电话
他多少次一闭上眼睛都能想到爸爸怒不可遏的样子,他的遭遇和命运果然被妈妈言中,他走上了以卖唱为生的乞讨生活,爸爸就一语成谶,他果真成了二流子,果真是个无业游民,游手好闲。
几个月来的遭遇和坎坷在夏轩心里翻江倒海
“喂”电话通了,这是妈妈汪丽的声音,声音像暴晒之后的黄瓜低沉无力,就这么一个字拖着长长的尾音。
瞬间夏轩的眼睛湿润了,嘴唇微微抽动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是谁啊”电话那端的声音依旧有气无力,一说三叹,说话者像一个筋疲力尽或者大病未愈的患者。
夏轩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不想让妈妈从电话里听出他的任何沮丧。“妈”
“轩轩,轩轩,你是轩轩”电话那端声音立刻变得有力而急切,“你在哪里你最近在做什么你怎么就不往家里打个电话我和你爸都快担心死了”
“妈,我”夏轩调整了一下情绪把电话换到另一只手里。马路边上人来人往,一片喧嚣。每个人都是匆匆过客,一个个从他身边经过。
“我,我在紫华,我在这里挺好的。我找了一分工作,在酒吧唱歌,工资还行,日结。很快我就能白攒够学费了。”
“轩轩,你一个人在外面怎么吃怎么住房子里有空调吗你会洗衣服吧你怎么就不给家里打个电话”妈妈急切地问。
“妈妈,你放心。我在这边挺好的。家里都好吗”
“你走了以后你爸爸非常后悔,他说那天晚上他不该对你说那些伤感情的话。轩轩,你别往心里去,爸爸也是为你好,他天天都在自责,说是怪他没有给你联系好工作,是他把你给气走了”妈妈说。
“他还好吗”夏轩问。
第四百九十四章 告别天桥
“你爸挺好的,他已经给厂里说过了准确地说,是他终于给厂领导翻脸了厂里已经明确答应在今年以内一定给你安排工作。第二拨的下岗分流很快就要结束了,轩轩,你要是在外面苦,就回来吧。回来先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就准备上班。”
“妈妈。你是知道的,我这次来紫华是要上音乐学校的”夏轩说。
“嘀嗒音乐学校的招生简章我看过了,他们开的就是个短训练班,三个月就结业了,我跟你爸商量过了,既然你这么喜欢音乐我们就让你去上,前几天我把5000元学费都打到你的卡了,你去报名吧,学完了赶紧回来。另外2000元是你的生活费,你别那么辛苦赚学费了,外面的钱不好挣”妈妈说。
“妈”夏轩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妈妈,谢谢你”
“傻孩子,谢我干啥这是你爸爸给你汇的钱”妈妈说。
“那我不要”夏轩说。
“什么你说什么”妈妈急切地问。
“我不要我爸的钱。我要靠自己去挣。”夏轩说。
母子俩的对话突然陷入了僵局。
“轩轩,你别这么执拗。那钱是我没有给你说清楚,那钱是我给你的,那天我有事让你爸爸帮忙去银行汇的。”妈妈赶紧改口说。
没等夏轩说话她又说:“我看了,这一期的报名还没开始,你赶紧去报名,早点学完早点回来上班。”
“我我也不能用你的钱”夏轩说。
妈妈说:“你别犹豫了,早点把本事学到手早点回来,就算你将来想靠音乐赚钱,那也得先把本领学到手,快点去报名吧。还有,你去买个手机,联系不上你我心里不踏实。要是钱不够了你给家里打电话,我们再给你汇点”
千山万水阻隔不了的是亲情,听着电话里妈妈的千叮咛、万嘱咐,夏轩感动极了,他的眼睛始终湿湿的。他觉得妈妈说得对,就算将来想靠音乐赚钱,那也得先把本领学到手
紫华是一个四季分明的城市,就和西北人的性格一样直截了当,哭就是哭,笑便是笑,从来不会遮遮掩掩也不会拖泥带水,黏糊不清。
早晚一丝丝凉风吹到人身上,让人有种久违了的清凉和安静,节气刚刚过了立秋,这也预示着今年夏天的结束。
9月,夏轩终于决定要去嘀嗒音乐学校报名参加这一期的学员班。
这天晚上,他和平时一样在世贸大街道天桥下和陈明亮一起唱歌。他把自己要上音乐学校的消息告诉了陈明亮,陈明亮先是非常激动,祝贺他实现了来紫华的初衷,但慢慢的忧愁和不舍就爬上了心壁。
这天晚上才是晚上10点钟,陈明亮唱完一曲后就收摊。
“明亮,怎么啦这会人正多,为什么这么早就收摊”夏轩问。
“没心思唱了”陈明亮说,“这段时间我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你给我讲了许多乐理知识,也纠正了我的许多唱法,我很感谢你。在这座冷漠而陌生的城市我每天都盼着跟你一起唱歌,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不会孤单。你明天就要去报名了,以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唱歌了”
夏轩看着他顿时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他那个鸡爪一样蜷缩的手轻轻地垂着,另一只手正在收拾摆在身旁的硬纸板。
“夏哥,你跟我不一样,你有音乐梦想,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电吉他手,而且你上过全国重点中专,就算不唱歌还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而我这辈子只能以卖唱为生了”陈明亮有点伤感地说,“其实从认识你以后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你都会离开我,你的梦想不是在天桥下面,你的梦想是在更大的专业的音乐舞台上”
夏轩也收起了吉他,然后背着吉他帮他收拾纸箱和音箱。
“这个给你。”夏轩说着把纸箱递到他面前,纸箱里躺着一层零钱。
“全给你吧。全当我给你的赞助,支持你上学的义卖。”陈明亮说。
陈明亮一说完就朝着回家的路口走去。还是每天回家的路,还是每天经过的人行道,不同的是和每天凌晨才收摊相比,今天街上的行人还很多。
夏轩赶紧抱着纸箱追上前去。
“明亮,我是要去嘀嗒音乐学校上课了,我妈说得对,就算将来想靠音乐赚钱也得先把本领学到手”夏轩说,“但是我并没有说我从明天起就不来这里唱歌了啊”
陈明亮立刻停下了脚步,植皮手术后在脸上留下的伤痕累累的疤痕之间,泛起了一种希望和惊喜。
“真的”陈明亮问。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来这里唱歌了我只是告诉了你我要上学的消息,我可不是向你道别的啊。”夏轩说。
陈明亮恍然大悟,这才意识到今天是他误会了夏轩。
“前几天我是不是说我要去酒吧唱歌可是我没有找到合适的酒吧,既然没有酒吧要我,我不是还得继续跟你一起唱歌”夏轩抖了抖手里的纸箱笑着说,“你瞧跟你在一起唱歌挣的钱越来越多了,这可全是沾了救火英雄的光。”
陈明亮嘿嘿笑了笑,虽然他被毁了容但一排牙齿整齐洁白。
“给”夏轩说着把纸箱往他眼前一凑说,“我今天刚好早点回去收拾一下,这些钱你拿着。”
“我不要,给你。今天就全当是支持音乐学子的义卖活动。”陈明亮说又嘿嘿一笑。
“不行。这是你用英雄的事迹和辛苦唱歌赚来的,我不能要。再说我现在有钱了,我收到了家里的一笔生活费,够用了。”夏轩说。
“那不行,家里给的算家里给的,我给的算我给的。你必须拿着,别嫌少,抓只蚊子分条腿嘛”陈明亮说。
夏轩犹豫了一会说:“不行。一人一半。”
他说着从纸箱里抓出一把钱塞进自己的衣兜里,然后把纸箱塞进了陈明亮手里。“清兄弟,明算账。”
夏轩报上了紫华嘀嗒音乐学校这一期的学员班,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学校是封闭式教学,每天晚上都有乐器训练课,根本不允许学员随便离校。
第二天晚上,他不得不跟陈明亮正式道别,不得不告别天桥。陈明亮疤痕斑斑的面庞笼罩着忧伤和失落。
第四百九十五章 她只想远远地看着他
一场秋雨一场凉。
紫华各所高校开学后的一个周末的晚上,陆贝贝独自来到世贸大街的天桥,她想看看夏轩是不是在这里,可当她走上天桥时,原本矛盾的内心越发的不能平静。
一个暑假里陆贝贝的心都揪作一团。她不只一次地反思她跟夏轩之间的交往,她觉得那时候他们只是十几岁二十岁的孩子,他们之间的感情都是同学之情,是懵懵懂懂的感情根本就不是爱情。他们之间并没有承诺,没有恋人的海誓山盟。
可夏轩的影子总会浮现在她的眼前。在人来人往的环形天桥下,夏轩闭着眼睛弓着身子长发遮目的颓废的样子,还有面前那个乞讨的纸箱陆贝贝心想,此刻,任何一个同学估计都没有勇气在大街上呼唤他的名字,也没有任何人会把他跟中专生联系起来,更不会从他身上找到兵工子弟的任何蛛丝马迹。
今晚,在来与不来这里的问题上陆贝贝已经纠结了好一阵子,后来,她用掷币的方式让老天决定今天究去不去世贸大街。她给自己设定了一条底线,见到他她也不会跟他说话,她只想远远地看着他,躲在人群里看看他。
矛盾的内心驱动着她一点点向歌声响起的地方靠拢,鬼使神差一般。当年那个心存音乐梦想的热血青年,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在洛明工业学校他们在一起溜冰,一起看日落,一起在乡村路上“跨年”,一起去小吃喝餐馆吃饭聊天的一幕幕往事浮现在脑海里,还有毕业前那天,他们在学校体育场依依不舍的别离和她给他的吻
陆贝贝的脑子都要爆炸了。时间才过去了一年,他怎么就跟学校时判若两人
环形天桥上环绕着的灯带一亮一灭,变换着五颜六色的光,陆贝贝纠结着、徘徊着、踌躇着然而,矛盾的内心却一点点将她驱使到了天桥下面的台阶跟前。
一切都物是人非在这里唱歌的不是夏轩而是一个脸上满是疤痕有些吓人的年轻人。
好奇的人们弯腰看着硬纸板上的一张张照片,议论着照片上紫华都市报报道的救火英雄的事故。
所有的准备都没有必要,夏轩根本就没有在这里。
陆贝贝把环形天桥转了一圈又一圈,每个入出口的台阶她都看了,夏轩的确没在这里,就连附近广场和几个小路口她也去了,根本没有他的影子。直到学校公寓关门的时间越发临近,她才挤上一辆公交车离开了世贸大街。
窗外,霓虹灯和电子广告牌依旧点染着这座城市,建筑物和一棵棵行道树被公交车一点点抛在脑后,陆贝贝的眼睛突然模糊了,她推开了锈迹斑斑的记忆的铁门,回到了当年和夏轩在山上看完日出回学校时的情形,那时他们坐的是一辆破旧不堪的面包车,窗外的街道树阴森可怕
在20世纪的最后几年里,摇滚音乐闪烁着华丽主义取向,野性奔放的舞台表现充满了性感和疯狂的气息。只要音乐响起,喜爱自由奔放,崇尚不同音乐风格的青年人总能从中寻找到自已的内心释放点。
紫华嘀嗒音乐学校的学员来自全国各地,他们跟夏轩一样都是喜欢音乐的年轻人,开学典礼那天让学员们兴奋不已的是,中国著名音乐人阿哲就坐在讲台。
一阵掌声过后主持人邀请阿哲讲话。他风度翩翩,主动起立向大家点头致敬,然后适度地微笑着说:“这么好的环境大家一定要珍惜,你们不是来学音乐的,而是来学习对音乐的态度,请大家想想,这种态度能给你们带来什么不要赶时髦和追潮流,不要为了学乐器而来,要多问问自己为什么而来摇滚音乐是一种亚文化”
夏轩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能记住这样的话,他觉得阿哲和他的歌里蕴藏着一种人生哲理,这完全有别于小恩小爱的那类音乐。
在紫华嘀嗒音乐学校学习中夏轩见到了一些中国摇滚的顶巅级人物,领略到了一种亚文化和非主流,这是当时的一种前卫文化。夏轩感觉到了一种音乐风格。夏轩之前没有专门学习过音乐,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音乐基础不好,对摇滚音乐也只能感受到一点皮毛。
音乐学校将对学员进行了封闭式管理,所有学员全部必须在校内生活学习。
开学典礼结束几天后是一个周末,晚上,夏轩来到世贸大街的环形天桥找陈明亮,他想把见到阿哲的消息告诉他,让他知道一下音乐学校里的新闻。
陈明亮没有出摊,他们曾经唱歌的天桥下面空空如也,这里依旧是人来人往。
夏轩独自披着沉沉的夜色回到六里村村口时,心里空荡荡的,一种莫明的失落和伤感袭上心头,他突然想起了妈妈,想起了特阳的家。
他来到村口附近的电话亭将ic卡插进公用电话机里,拨通了家里的电话,他本想把自己已经入校的事情告诉妈妈,可话到嘴边突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轩轩,厂里已经给确定要给你安排工作,估计得三个月时间,这个时间刚好在你结业以后,你上完这一期的学员班,就赶紧回家到厂里报到。”妈妈汪丽说。
国企改革持续深入,减人增效的工作在浩达棉纺织厂继续推进着,设备的老旧和生产工艺的落后致使厂里生产的大量布匹销售不出去,库存越来越多。企业的日子捉襟见肘。
在喷织车间扫地的工作是笼罩在张琰心头的阴影,挥之不去。扫地的工作机械而又无聊,张琰先用推子把车间里满地的花毛推在一起,堆成一个个坟头,然后再拉着大筐子弯着腰用簸箕把小山头铲进竹筐里,就像他小时候看到的周王村那些老人拎着竹篮去拣牛粪一样,每见一滩牛粪就佝偻着背把它像宝贵一样捡起来装进篮子里。
昨天上午,机修班的工人保养完机器后,张琰刚刚清扫完地面拉着大筐子去倾倒垃圾时,机修班一个迟到的工人急急地来到一台织布机前,慌里慌张地保养起机器,拿起气管冲着织布机猛吹一通,顿时花毛四处飞舞。张琰返回车间时,刚刚清扫过的地面上又是一片狼藉。
副主任田小杰巡查车间时刚好从这里路过,他一看到脏兮兮的地面就找到工长尚选民把他大骂一通,紧接着劳资员王莉就给甲班送来了一张处罚单,要处罚扫地工张琰10块钱。
张琰刚一回来就被工长尚选民叫进了工长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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