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归来仍少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世唱响
张琰查看了交接班记录,没有理会他们,一把拉开门朝车间走去。
成绩全部通过后,他的大专毕业证已经到了制证阶段,突然,压在胸口的磐石不翼而飞,此刻,对厂里的车间的事情他都不再关心了,他早已烦透了这个地方,烦透了噪音和花毛。
张琰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情会如此的突兀,突兀得让他不可思议。
张琰刚一下班回到男单楼,门房徐姨就对笑着对他说:“张琰,等会我女儿要来这里,我天天给她说你有多么多么的优秀,你是个有文化的小伙子……”
“徐姨,你说这些干啥”张琰问。
“你们都是们浩达的人,都是年轻人,没事了就多聊聊……我家萱萱可是叫我给惯坏了,她呀,性格直爽,肚子里没有那些拐弯抹角的小肚鸡肠,你们都是年轻人,就相互认识一下,以后没事了就在一起多聊聊,”徐姨看了看表对张琰说,“再过1个小时你出来,到这里来,萱萱等会就来了。”
说完这话徐姨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张琰,目光里涌动着满满的慈爱。
张琰有些纳闷地回到了宿舍。
第五百一十六章 同学相聚
紫华的年味已越来越浓。
田庆文突然打来电话说他和武军强在一起,约他到紫华中心广场见个面。
凛冽的寒风吹不去同学相见的热情和喜悦,在社会上扑腾了这么久,张琰一直还没见过武军强。
他们三人见面后先是相互捶着肩膀说些谁胖了,瘦了,黑了,白了之类的话,然后就沿着广场溜达。交谈中张琰和田庆文才知道武军强家里居然发生了这么重大的变故,问了两句后,大家也都不再去谈这个话题。
“张琰,我把上次欠你的钱还给你。”田庆文说着就掏出300元给他。
“不着急,我身上还有钱,你先用着。”张琰说。
“那不行,这钱当时是为了给我解围,它的作用也发挥出来了,就要过年了,必须还给你。有句话是咋说的……”田庆文说,“我也记不起了,大根意思就是欠钱还款不能拖过年,这叫年关。还有就是亲兄弟明算账……”
推让几次后张琰把钱收下。
“军强,你们厂里情况咋样”张琰问。
他一脸忧愁地说:“半死不活,耗人的很。再呆下去也没啥意思……看吧,到明年开春了,不行就不干了。”
“那你有啥打算”张琰问。
“有屁打算,就我,他妈的要知识没知识,要学历没学历,就靠个结业证混日子……在洛明工业学校时也没好好学习,把时间全给浪费了,这会年龄也大了,啥也弄不成了。”武军强说。
“一年后不是可以回校补考吗通过后能领毕业证。”张琰问。
“你说的清考啊没去。当时都没学会,书都撂了一年了,早都忘光了。再说,我还好意思回去补考那是在羞人咧……上学时我家情况好,我爸打点过学校领导,后来,那个领导受处分了,我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了……”武军强说,“学校跟混社会差球不多,都得有人罩。”
西部地区的城市一到冬天总是灰蒙蒙的,灰蒙蒙的天空,灰蒙蒙的建筑,灰蒙蒙的树木,灰蒙蒙的心情。三个同学迎着凛凛的风交谈着,说着近两年来的遭遇和感受,畅谈着明年开春以后的打算。
突然,田庆文在一根电线杆前停住了脚步,转身问:“你俩带笔了”
“在学校时我都不带笔,你问我那不是问和尚借梳子吗哼!”武军强说,“你也就是个粗人,没文化,别整天装得跟个文化人一样,还要别一支笔……”
“我带了,给。你要笔干什么”张琰一边把笔递给他一边问。
他们这才看见电线杆上贴着一张办假证的野广告。田庆文从野广告上撕下一角,把胳膊贴在电线杆上认真的抄下了电话号码。
“你想办假证小心被公安局给抓去了。”张琰说。
“瞧瞧。看你们胆小如鼠,这林子大了,警察能抓到几只鸟啥事没干,自己先都把自己给吓倒……”田庆文说。
他把笔还给张琰时话题再就自然切换了。
“诶,你们明年都有啥打算啊别老叫我一个人说啊。”武军强问。
“我想辞职,纺织厂跟我的想法相差太远了……”张琰说。
“你准备去哪里工作”田庆文问。
“报社,我要去一家报社求职。反正,我再也不会拿板子,再也不进工厂。”
“我的天啊!要当记者啦你也太牛了!我有记者同学啦!”武军强啪地一下重重地拍了一下张琰的肩膀,他疼得咧着嘴:“轻点,轻点……”
“以后,他妈的谁要是欺侮我,你就给他曝光!”武军强说。
“对,对,谁要是惹我,我就给你打电话……”田庆文说,“你要是早点当记者,上次那个市容就不敢罚我的钱了。”
“不过,这才是我的想法,还不知道我爸同意不”张琰说,“再说,去报社也只是我的想法,还不知道人家用人单位能不能看上我”
“好我一个希望文学社社长哩,咱们学校有2000多学生,你都能当上社长,还怕人家不要你没事,同学我相信你,你准成。”武军强说,“你到洛明工业学校学机械真是把门进错了,你就不是学机械的料,看那时把你给可怜的……不过你还是有才气,讨女生喜欢,唉,那次在男生公寓楼下等你的女孩现在去哪儿了……现在想想那女孩对你真好,挺让人感动。我上了几年学,咋就没个女生对我好,就没人给我送东西呢……”
“啥在男生公寓楼下等他的女孩……谁啊啥时候的事我咋不知道……”田庆文问。
“她回老家了,我们再也联系不上。”张琰不无沮丧地说,“你们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我最讨厌那些年没有电话,我发誓春节前一定要个手机,哪怕三个月不吃饭我也得把钱省下来买个手机。”
“那个女孩是哪个班的漂亮吗”田庆文好奇地问。
“唉……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没有任何联系方式,我们一分开就再也不知道下落。”张琰说。
武军强转身对田庆文说:“那女孩很漂亮,能源28班的……张琰真他妈有福气。”
“文人自古最多情。又是才子佳人……”田庆文说,“我咋就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呢你们谈到什么程度了透露一点呗……”
“谈没谈。我们只是同学关系……”张琰说。
“呵……”他俩异口同声,面面相觑。
“你就编吧,那你的绿围巾是哪来的还不老实。”武军强说。
“绿围巾唉,唉,唉,这又是怎么回事看来故事还是蛮多的嘛,说来听听……”田庆文碰了碰张琰的胳膊问。
张琰没再理他,这两位同学又取笑了一阵,终于切换了话题。
“张琰,你们厂里女工多,给咱也介绍个媳妇呗!”武军强说。
“女工的确很多,但她们都是进城务工的农民工,没上过几天学,你也看不上。”张琰说,“跟我一起进厂的女学生眼头都高,不是本科,不嫁。”
“唉,管球她哩,漂亮就行……”武军强说。
“我们厂里就没有不漂亮的,个个要长相有长相……”张琰说,“你真要找像你这条件,给你介绍个女工肯定没问题,关键是你想好,不要骗人家姑娘,要真心谈朋友。”
“军强,别听他骗你,漂亮的张琰肯定私藏了……”田庆文显然是在取笑。
第五百一十七章 投奔儿子
“去你的。咱张社长的痴情我了解,他只想着能源28班那个女孩,其他女孩他肯定看不上。”武军强说想了想说,“我……算了,现在家里出了这事,我连自己也养不活,到时我想结婚时你别忘了给我介绍就行。”
“说一下嘛,能源28班那个女孩到底叫什么名字是不是真的很漂亮我怎么就一点印象也没有……”田庆文追问。
“她叫胡宛如……”张琰说。
“又不是你女朋友,你还想有什么印象反正很漂亮,你去想,你能想多漂亮她就能有多漂亮……”武军强说,“你看看你,人家早已是张琰的意中人了,看把你给急得……”
“去你的!都是同学,我关心一下张琰不行吗”田庆文撇撇嘴说。
“……”
每年冬天紫华都会呼呼刮起西北风,沙尘和枯叶被裹挟其中漫天飞舞,在嘀嗒音乐学校为期三个月的学习结束后,夏轩离开了学校。
他本想再到酒吧找个驻唱歌手的工作,但妈妈的电话却一个接一个,就像五百里加急,促着他赶紧回家,新的一年就要到了,过了春节,厂里就要给他安排工作了。
“轩轩,你把你在紫华的地址告诉我,你要是还不回来,我就去紫华找你,就算是拽,我也得把你给拽回来。毕业这么长时间了,你爸成天求婆婆告奶奶,厂长终究答应给你安排工作了。轩轩,这次妈可告诉你,你要是再跟家里拧着干,别说你爸不认你这个儿子,当妈的我也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夏轩妈妈汪丽在电话里还下了最后通牒:要是你这次再耍小孩子脾气,以后就永远别回这个家……”
捧着妈妈的电话,夏轩半天不语。
萧瑟的寒风吹到脸上像刀片划过,这天晚上夏轩没有背吉他,只身来到熟悉的世贸大街天桥。就要回特阳市了,他是专门来这里向陈明亮告别的。
冬天的紫华街头冷冷清清,天桥上的行人稀稀拉拉,在沉沉夜色笼罩下,一盏盏路灯散发出来的光冷清而微弱,像一个个幽灵悬浮在半空,天桥周围几栋高楼上的led屏变换着色彩,洒下一束一束亮光,光影忽明忽暗,令人捉摸不定。
夏轩来到天桥下他曾卖唱的地方,这里空无一人,冷风从桥下的柱子旁吹过,零零散散的行人不由得会将衣服裹紧,急急地避开风口。
那个曾经给过他纸箱的保洁员正在打扫卫生,张琰急忙上前询问,她摆摆手说:“没来,没来,那个英雄好几天都没来这里了,前阵子他感冒了,他说嗓子就不好,唱歌难听,从那以后就再没见过他。”
夏轩静静地伫立在天桥上,漠然地注视着远处隐隐绰绰的灯火,如烟的往事弥漫在沉沉的夜色里……突然,他想起了自己的家——特阳市机械厂家属院那个陈旧的干部楼。那里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是他的人生的出发点,这半年在紫华漂泊的日子让他感受到了游子的孤独和无助,外面的凄风苦雨尔虞我诈一次次在他的心头肆虐着,他的内心已经荒芜,就像这个冬天一样没有任何生机。
音乐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夏轩跟着心灵的呼声一路走来,风尘仆仆,也狼狈不堪。在紫华的奔波颠沛让他浑身疲惫,也让他孤独难耐,明天就要离开紫华了,他站在这个曾经卖唱的地方,感慨万千。
冷风呼呼地吹着,一阵一阵灌进他的衣服里。夏轩久久地伫立在天桥上,茫然地眺望着远方。直到很晚他才离开这里,孤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里。
警方对“武老三群殴案”公开的结果是:因利益分配原因,武老三为排斥梁柱子而雇凶打人,贼喊捉贼……
武老三主动承担了梁柱子和另一名凶手的治疗费,凭借他在密岩多年经营的人脉关系,最终他得以取保候审。密岩县矿业局以非法开采的名义,将武老三的金矿关停并遣散矿工,武老三变卖了饭店和家产,用以支付柱子两人的治疗费及终生治疗费,其间,各种打点费更是不计其数。至此,武老三倾家荡产。
柱子带着足够的终生治疗费拖着伤残的身体被老乡送回家时,他对武老三充满了仇恨,他知道是“因利益分配原因,武老三为排斥梁柱子而雇凶打人,贼喊捉贼……”
“柱子到死都不会明白,他所看到的警方调查结果并不是事实。”武老三气愤地对妻子说。
“唉……这都是造孽啊……”武军强妈妈说。
一夜之间,腰缠万贯的武老三就变成了穷光蛋,从十几岁到近五十岁,30多年的炼金传奇最终凄然落幕。
“走吧,这里不是咱待的地方。他爸,既然你都想好了,决心也下了,咱就不再回头了,走吧……”清晨,武军强妈妈咯吱一声将家里的双扇大门拉上,上了锁。
武军强不由得回过头,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把冰冷的铁锁上,朱红气派的大铁门上落着着薄薄的一层霜露。在密岩这个生他养他的土地上他风风雨雨几十年,一度成了矿区了不起的人物,他怎么也没想到今天竟然会落得到这般地步。
“走吧,离汽车站还有一段路程呢,再说村里人多眼杂,小心被人看见。”武军强妈妈说着将灰色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一圈,连鼻梁也包了进去,只留下一双眼睛。
武老三叹了口气,只好从衣兜里掏出黑色的口罩戴上,然后,微瘸着朝着村口走去,武军强妈妈跟在他身后,他们一前一后,渐渐消失在笼罩在村口的晨雾里。
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了,在这个寒风刺骨的冬天,武老三走投无路,他只好带着媳妇去投奔儿子武军强,从现在起,他们将踏上前往紫华的路。
武军强在紫华钢铁厂的境况与田庆文在启明机械厂的境况不相上下。武老三和妻子来到紫华市后,在钢铁厂附近的城中村租了间10平米的民房住下,在人生地疏的他乡异地,落魄而凄苦的开始了他们的生活。
这天,武军强妈妈一走进租住的民房,就耷拉着脑袋一脸愁苦地说。“房东又来讨房租了,180元,还有8块5毛钱的电费,3块钱的垃圾费,2块钱的水费……”
在昏暗的房子里,武老三沉默着一言不发,他手里的香烟早已换成了廉价品,烟味特别呛,他抬起头眉毛紧蹙,眉间那个“川”字被挤得变了形,黑褐色的脸上写满了无奈,烟头落在了地上。他还是那个老习惯,脚尖用力地踩在烟头上死死地顺时针旋转了半圈,又逆时针旋转了半圈。
第五百一十八章 我手里还有两根金条
然后,武老三抹了把脸说:“我们卖煎饼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卖煎饼!你要卖煎饼”武军强妈妈惊讶地问。
“到了哪一步就说哪一步的话……”武老三说。
“你会卖煎饼”她问,“你啥时候学会了摊煎饼”
“我不会。你摊煎的手艺在咱村可是数一数二的,我跟你学。”武老天说。
“唉!人过三十不学艺……”武军强妈妈叹了口气说。
“话是这么说的,可现在我们已经被逼上了绝路,我在紫华成天啥都不弄,这样下去连房租和水电费都交不起了,我是个大男人,这辈子从来都没进过厨房,可现在不比以前了,落架的凤凰不如鸡……”武老三说,“从明天起我就跟你学摊煎饼,我寻思了好一阵子,离开了密岩离开土炼金别的啥我都不会干,我就成废人了。从现在起我必须得学,就跟你学摊煎饼,我们开个煎饼店,只要我能把煎饼摊好了就会有人买,买主多了我们好歹也就能糊得住口了。”
看着武老三没落的样子,武军强妈妈心里不是滋味。
武老三说着转身走到一个箱子旁,撅起屁股翻找着什么东西。昏暗的光线从窗户投射进来,细碎的尘土在光束里微微地跳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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