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归来仍少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世唱响
“对,强强这话有道理,你爸他老了……”妈妈赶紧插话说,“强强干协管就干协管,神气着哩!可是有一点妈给你说清楚,你可不许欺负人更不准打人。遇事了就好好给人家说,能摆地摊的人也不容易,现在房租贵而且也不见得就能租到合适的地方。强强,大家都是人,你给他们说得次数多了,他们也就会听你的了,这就是你糊口的一个工作而已,千万千万别惹事……”
武老三根本没有在意武军强妈妈的话,他思忖了一会儿说:“强强,你说的这种现象我不反对,但绝对不会全都是这样的……听你刚才这么一说,我咋越来越觉得你这个协管不是啥好差事成天就是要给人找事,天天都去处理矛盾……你这活是谁给你找的”
“朋友!”武军强一听爸爸反对他,顿时就没有了好声气,“我这是给公家干,也算是摸到了公家饭碗的边了,有什么不好要是再说大一些,我是给政府干活,给整个社会干活,我们的工作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紫华的市容更整洁,让紫华的道路更顺畅怎么就不是好工作呢”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城管会把你们推到最前面,让你们和那些违法经营户打交道,这些人为什么会占道还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他们可怜巴巴来到城市做点小本生意,你却要砸人家的摊……以前我没有这种感受,我觉得他们就是不应该占道,可是现在我才体会到这些人是多么的可怜。”武老三说。
他没有发现这会武军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正瞪着他。
“也许,他们有的人可能前半生很辉煌,只是到了中老年才出现了变故,落魄到了摆地摊这一步……可你却偏偏要去欺负这些人,这不是伤天害理么”武老三仿佛是说他自己,“人生的风风雨雨很多,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只要他们没有杀人,没有放火,没有危害社会,摆点地摊做点小本生意又怎么了吗”
“怎么了影响市容了!”武军强说。
“影响市容又能怎么样无非是占了点道路,社会这么大,自古以来有坐轿的,也就有抬轿的,五个指头伸出来都不一样长,你总不能让大家都到大商场买东西吧他们能卖,别人能买,这就说明他们的东西有市场,老百姓有需求。如果能允许他们占一点点地方,他们就能养活自己甚至全家,这不好吗要么,政府可以给他们划定个区域啊……城市建设的再漂亮,要是待在这里的人都是乞丐,那么,发展城市有又什么意义呢”武老三说,“所以,张张啊,我不支持你去当什么协管,去欺负人!”
“什么叫欺负人他们占用了城市的公共资源,这是违法的!”武军强说,“你不懂,紫华有个《城管条例》,他们违法了……”
“那也没占你的资源!没有违你的法!”武老三气愤地说,“我们不用讨论他们是不是违法的问题,我只想告诉你,这种打打杀杀的事你不能干!给多少钱也不能干!”
一听到“打打杀杀”四个字,武军强妈妈的心头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这个词对她来说极其敏感和刺耳。
“强强,你爸说得也没错,你还是找个安分守己的工作,成天去砸人家摊子的事干不成,你想,那些摊贩就靠卖点小商品赚钱,你却要收人家的商品,他不愿意,就会跟你抢,你们抢着抢着不就打起来了吗收人家东西可是你天天要干的事,这天天跟人家抢来抢去的,难免哪天会惹出什么事来……”妈妈不无激动地说,“咱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吃你争我夺、打打杀杀的亏还少吗”
第六百二十四章 回厂当电工
“这跟密岩矿区不一样,我们是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是拿着《紫华市城管条例》在执法,执法你知道吗我们代表的是政府,我们维护的是法律。”武军强说,“警察天天都在抓贼,照你们这么说那就没人当警察了那些违法分子就敢打警察了现在有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当警察,这又怎么解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家的争论停了下来,这时,武军强就要离开了。
这时,妈妈拍了拍沾在武军强后背上的灰尘问:“你不在厂里了,现在住哪”
“晚上值班时有集体宿舍。”武军强说,“我自己也租了间民房。”
“行。过两天妈去你房子给你洗洗衣服,刚好也看看你的房子,认认路。”妈妈说。
武军强刚走到店门后,武老三又说:“强强,反正,话我给你说了,理,我也给你讲明白了,我人生失败的教训也在这里放着呢,还当不当这个协管,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还很年轻,我希望你能找个普普通通的工作,老老实实地干,勤劳致富!那年,我托人把你联系到钢铁厂,也是这个用意。”
“老老实实地干勤劳致富”武军强冷笑一声,“你是想让我跟你一样摊煎饼吗这里是省会城市,是大城市,这里的消费有多高这里的房子又有多贵就像你一样一个一个地摊煎饼,我的胡子白了也摊不出个房子来。我当协管怎么啦当协管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个摊贩见了我不低头哈腰爸,你现在变了,你变得胆小了,你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你在密岩有多么神气那时谁还敢小看我们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如果不想被人小看,那就得叫人害怕才行。”
武老三不再说话了。
武军强离开了。
妈妈把餐桌收拾干净后也走了。
武老三依旧留在店里,身边仍旧放着一大铝盆面糊,他调好火炉的火焰,颠起勺子,继续练起了推煎饼的手艺。
夏轩从紫华嘀嗒音乐学校结业后,在妈妈妈的一再要求下,他在新旧世纪之交时终于回到了特阳老家,尽管厂里的情况仍然很糟糕,但在爸爸的努力下,还是把他安排在设备科当电工。
在工厂当电工是个轻松活。他主要负责的是机械控制系统的弱电,但他并没有把工作当回事,他除了在洛明工业学校学过电工学和汽车电气两门课以外,就再也没有学习过电学知识,回到设备科电工房弱电组以后,这几年来,他的技术都是通过师傅带徒弟的方式,跟着老师傅一点一点学到的的。
今年是21世纪的第二个年头,特阳市机械厂已经处于半停产状态了,两年来,夏轩在电工房几乎天天没事干,工友们个个耍奸溜滑,这让夏觉得工作越发的乏味、枯燥、无聊。
夏轩从来都不喜欢这个厂也不喜欢这里的工人和机器,他成天待在电工房里无聊至极,他上班时兜里总要揣着一本书,他从来不看电工学方面的书,看的全是音乐乐理方面的书。
师傅是一位脾气温和、任劳任怨的老职工,做事非常认真,在减人增效的要求下,厂里运行的设备比以前少多了,为了能给夏轩多一些学习的机会,师傅一遇到维修的活儿总会把夏轩喊上,想着让他能有更多的学习机会。
然而,夏轩不耐烦的态度却让师傅越来越失望,有时,尽管夏轩已经到了现场,当师傅拆开机器指着线路板给他讲其中的工作原理时,他听着听着就思想就会抛锚,心不在焉。
师傅不得不摇头叹气地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咋就不热爱工作呢工作可是一辈的饭碗,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啊!”
“电路板、电脑控制面板,还有这乱七八糟的元件,坏了就直接换新件,还修什么修再说,修这些东西还不得浪费时间”夏轩说,“沿海城市早都说时间就是金钱了,每个人的时间也是有成本的,把时间都用来修修补补,干这些活儿有什么意义”
“有些元件是易耗件,有些属于可以维修和范畴,每个职工都要养成节约的好习惯,能修的件坚决不换,实在维修不了的零件给厂里打申请,然后拿到批复单后才能从仓库领零件更换。”师傅说,“你看你,你还是厂里的子弟,咋就这么浪费我也听别的老师傅说现在的子弟个个都跟你一样,天天人在曹营心在汉,唉!特机的后人咋个个都是掘墓人”
“师傅,我就随便说了两句,我又不是特机的掘墓人。就算我想掘墓也没那个本事,我倒觉得特机的掘墓人不是我们这些子弟,也不是我们这些对工作兴趣不大的人,而恰恰是你们老干部老职工……”夏轩说。
“你说是什么是我们要砸自己的饭碗”师傅瞪着眼睛问。
“我小时候咱们厂的效益非常好,在方圆这一带小朋友当中我们的衣服都比别人好,别人“”唆水果糖时,我们特机子弟都已经吃软糖了,当他们吃软糖时,我们特机的孩子们已已经升级到了嚼泡泡糖,就是那个‘大大’泡泡糖,不光能嚼出甜味儿,还能跟气球一样吹得很大……”夏轩说。
“那时正是特机最好的时候,谁不留恋那段时光”师傅说。
夏轩说:“反正在我小时的记忆里,咱厂的日子是一天胜过一天,夏天别人吃1毛5钱的冰棍,最多也是2毛钱的前面带豆沙的冰棍,而我们特机的孩子们吃的是三毛一个的雪糕……可后来厂里越来越不行,越来越差劲了,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们那一代人后来没有把厂搞好今天怎么能说我们子弟是掘墓人我们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怎么能把企业衰败的原因归结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看来,你显然不知道我们厂里的历史,我们厂是在建国之后国家一穷二白的时候建成的兵工厂,那时,咱们厂里这方圆几十里都是莽莽原野,我们第一代特机人褴褛筚路,不怕艰苦,用双手创建起了特机……”师傅说。
夏轩并不以为然。他说:“你们建厂有功,功不可没。但你们把好端端的厂子搞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都快搞死了,难道你们不是掘墓人我们是特机二代,咋就背了掘墓人的锅”
“你……”师傅哑口无言。
夏轩心不在焉的上班满足了父亲夏社波的心愿,母亲汪丽总算把心放进了肚子。可是特机每况愈下,身为技改处处长的夏社波也已经感觉到,走向没落的厄运正萦绕着特机。
弱电组的工作对夏轩而言味如嚼蜡,回厂没有多久,他的内心又开始沙化,每当父亲不在家的时候他就拿起吉他弹唱。自从那年紫华前他跟父亲吵架后,围绕着音乐这件事情,父子的感情变得微妙和敏感。有时,夏轩会背着吉他到附近公园里弹唱。
枯燥乏味的工作倒逼着夏轩不得不追求音乐,只有音乐的魅力才能让人永葆青春,才能在他不断沙化的内心深处缔造出令人神往的绿洲。
第六百二十五章 反思兴趣教育
一天,夏轩从报纸上看到了一条招生简章,这是特阳音乐学院的一个进修班,学制一年,专修作曲和乐理,属走读,不脱产学习。正如当年他从报纸上看到紫华嘀嗒音乐学校学员班招生一样,他把招生简章剪下来,对妈妈说他想在这里进修学习。
“真的不用辞职”妈妈汪丽问。
“走读。不用脱产。夏轩说。”
“学费……”
“妈,学费我自己想办法,说什么也不会再要你一分钱了,我已经挣工资了,虽然少但总比没有强。”夏轩说,“妈妈,你是知道的,我喜欢音乐,如果没有音乐,我的生活就像白开水,就像饭里没盐。”
“轩轩啊……”汪丽正准备说话,这时,楼下传来“发烧友”叫喊夏轩的声音。
夏轩赶紧跑到窗户前,一把推开窗户玻璃把脑袋探了出去。这是一个跟他一起长大的特机子弟,他背着一把吉他,叫他一起去公园里弹吉他,练嗓子。
时间过得真快,在夏轩小的时候,特机厂那一拔喜欢音乐的子弟就跟一窝蜂似的,经常拎着双卡录音机在家属院边走边唱,唱的都是港台流行歌,一个人一起头,这窝蜂就会跟唱起来,他们就成了流动的乐队,歌声回荡在家属院里。
夏轩上初一那年,厂里搞迎元旦文艺晚会时,专门给爱好音乐特机子弟一次登台表演的机会,夏轩和那些伙伴们在节目前半个月里,每天晚上都要排练,不光是练习唱歌和弹琴,还有整个台风的把握。
那天晚会上,在一首首爱国歌曲和革命传统歌曲以及表现敬业爱岗主题的小品过后,报幕员刚一报完幕,工作人员就把架子鼓,贝斯,吉他,键盘一一搬上舞台,几个年轻、帅气、另类的子弟上台一落座,现场立即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特机厂几千名干部职工被这些孩子们激情四射的表演给震憾了,成天和机器、零件、设备、管理打交道的特机人,大都是第一次从舞台上领略到了摇滚音乐的魅力,从摇滚音乐中感受到了一种精神,一种大胆而叛逆的精神,也感受到了一种活力,一种机特二代人的朝气与活力。
这个节目之所以能被安排进迎元旦文艺晚会,是汪丽的功劳,是她一再向领导推荐和求情,说这些孩子能体现出特机后继有人,能给孩子们带来鼓励,后来,厂里考虑再三,才允许在体现兵工人“严肃与传统”的总基调下开辟出了几分钟的时间。
时隔多年,当年那些与夏轩一起同台演出的伙伴们,现在都已经奔向了各自的人生,有的跟夏轩一样在厂里干着味同嚼蜡的工作,有的下海做生意了,还有的隔三差五往准丈母娘家里跑,张罗着结婚的事……生活只相信柴米油盐,生活里可以没有音乐。在精打细算着柴米油盐的现实生活里,搞音乐就是不务正业,就是二流子!
当年的“特机二代”乐队像树一样,先从笔直的树干一点点长大,后来一点点开枝散叶,每一个玩伴和乐队成员都是这棵树上的枝枝叶叶,各自都追求着各自的阳光,寻求着各自的位置,没有任何一根树枝和任何一片叶子会重合,也没有任何一根树枝和任何一片树叶会离不开谁。
“你等等我,我取一下吉他,马上下来!”夏轩冲着发烧友说。
夏轩一说完就朝卧室走去,不一会儿,他背着吉他走出卧室。
“妈,去特阳音乐学院进修的事,我觉得是个机会……”他拉开门家门,边走边回头给妈妈说。
“我知道了,你去吧。别让人家等太久。这事回来咱再商量……”汪丽冲着夏轩说。
她的目光里流露着浓浓的爱,也许是她的年龄正一天天变老,自夏轩从紫华回到特阳后,她的目光里总会夹杂着一种慈祥。
家里的防盗门“嘭”的一声关上了,留在汪丽眼睛里的仍旧是儿子临走时,冲她满怀感激的笑容,这种笑是他最好看的表情。而夏轩带走的也是妈妈爱意浓浓而又慈祥热切的目光,这种目光会穿透所有的浮尘和空气,像阳光一样射进自己心里,让他的心里暖暖的。
汪丽突然牵挂起了夏轩,这是一种多么奇怪的感觉!母子俩一分钟之前才分开,这会她怎么居然就又想他了
汪丽赶紧跑到窗户前,一只手撑在窗台上静静地看着楼下,她的这个动作已经在这个家里,在这套房子里重复了很多年。从夏轩上幼儿园时她就会依偎在这个窗户前,跟现在一样将手撑在窗台上,静静地注视着幼小的夏轩和小朋友们去厂幼儿园上学;夏轩上了小学中学,只要他离开家,她都会情不自禁地跑到窗户前,把手地撑在窗台上静静地注视着他;到了洛明上学时到后来每一次重要的外出时,她都会默默地站在窗户前看着他。
再后来夏轩长大成人了。她又站在这里盼望着他的归来。不管是去了厂外还是外地,她都会站在这里盼着他。他跟爸爸闹翻后负气去紫华那年,汪丽每天傍晚都会站在这里静静地看着,仿佛看见了儿子曾经远去的背影,更盼着他突然归来时的笑脸。
这会,楼下。
夏轩到了院子后又出现在了汪丽的眼睛里,她看着他跟发烧友背着吉他渐渐远的背影,眼睛突然模糊了起来。夏轩已经是大人了,他敦实浑厚的肩膀和身板,让她感觉到了力量和安全感,而在十几年二十年以前,他小小的背影还是那样的稚嫩和单薄。
夏轩他们渐行渐远,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汪丽的视线里。此刻,尘封在记忆里的一桩桩往事,突然浮现在了她的脑海……这些年来,夏轩喜欢音乐似乎是老天的安排,从他咿呀学语时他就对声音和音乐非常敏感,童年和少年时代时,他总会去接触音乐和乐器,简谱、五线谱、发音、弹吉他,这些都是他自个摸索出来的。
夏轩对音乐的喜欢她一直看在眼里,如果说,夏轩做什么事能有这么长时间的坚持和执着,能有这么长时间的热情和投入毫无疑问那就是音乐。为了音乐,他竟然可以去蹬三轮、可以跟父亲反目、可以远赴紫华,可以在街头卖唱……
第六百二十六章 你以为他是巴赫?
汪丽意识到儿子身上的这种执着和专一,是她和夏社波远远比不上的。她鼻子不禁一阵发酸,被儿子的这种精神感动了。
看着家属院里的职工零零散散地经过,她的目光有些茫然,脑子思忖着儿子夏轩……家里应该夏轩创造条件让他学音乐才对,可这些年他们却一味地反对他喜欢音乐,夏社波就像磐石一样顽固地压制着夏轩的音乐兴趣,这种压制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而是从夏轩小的时候就一直存在,夏轩像种子一样从发芽的那一刻,面对的不是阳光雨露而是压在身上的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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