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归来仍少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世唱响
几十盒大大小小的月饼被请上了展台,像新娘被请进婚礼殿堂一样突然变得高贵而富神韵。餐饮部经理像摆放艺术品一样把一盒一盒月饼摆放到位后,卡车司机把剩下的月饼部送进了仓库。
然后,餐饮部经理让服员务放起了柔和的轻音乐。
过了一会儿,褚荣带着其他几个部门经理来这里查看,然后又指手画脚布置了一番。
褚荣离开时让服务员关掉了音乐,餐饮部经理还有些纳闷。褚荣说,这音乐怎么行明天在这里安排一架钢琴,再找个年轻女孩现场弹奏,要是度假村没有合适的人选,就从外面找,花多少钱都行。但女孩一定要漂亮,不是一般的漂亮,而是让人一看就不想离开的漂亮,衣服要穿得暴露一点,皮肤要好,吊顶的光打在皮肤上一定要有质感……
员工听说月饼到了,就相继赶来参观。他们像在看精美的艺术品,边看边连连称赞。
大厅里富丽堂皇,从吊顶直射而下的灯光照在月饼盒子上,反射着亮光,张欣然踩着大理石地面反射的灯光走到展区,只见每盒月饼前都摆放着价格牌,跟金店里首饰旁的牌子一样小巧精致。
一看价格,张欣然吃了一惊!这些月饼的价格从666元到2999元不等。
“天啦!这是什么人吃的月饼”她心里不禁唏嘘。
第六百二十九章 倾听
褚荣给屈一天推销了度假村15万元的消费项目后,屈一天便经常来度假村休闲放松,渐渐地他就成了这里的常客。
来的次数多了,他和张欣然的老乡关系也便一天天升温。他每次来这里都忘不了要找他的小老乡张欣然,会礼貌地邀请她一起在度假村里转转。他并不是相貌堂堂的男人,但他的脸上却很干净,没有拉杂的胡茬,没有疏松泛黄的牙齿,皮肤跟年轻人一样富有弹性,特别是他的眼神永远都是那样的纯朴和真诚,永远是那样的温润和散着淡的温暖。
在喧闹的泉川市里,屈一天每天都要应付着新希望的事情,进入21世纪后,迅猛发展的教育产业在带给他越来越多的经济回报时,也让他成天忙得不可开交,特别是一到寒暑假他甚至有些焦头烂额。
名校对生源的竞争越来越激烈,课外培训补习也就越发的火热,有时,屈一天根本就没有完整的时间来这里,但自从知道张欣然是自己的老乡后,他总会千方百计地挤点时间来度假村,有时,哪怕到温泉里泡个热水澡,或在独院的别墅客房里休息一晚上,他也会尽量来这里。
这天中午,屈一天又来到了度假村。他在客房睡了个午觉。
山里的秋雨神鬼莫测,说来就来,说走便走,谁也不知道哪片云从头顶飘过时会酒下些许甘霖,谁也不知道哪片云刚一飘过又要射下温热的阳光。瑶池度假村头顶的这片天跟三岁小孩的哭哭笑笑一样可爱而又无常,干脆而又直接。
就在屈一天进入梦乡的时候,一阵蒙蒙秋雨飘过。
他掀开窗户看见地上湿漉漉的,像是谁抹了一层薄薄地油。他这才看看表,知道自己睡得有些沉了。
这天是个星期一,正是人们上班的时候,度假村几乎没有客人,小雨也让鸣叫的昆虫安静了下来,整个世界变得静谧如画。
屈一天走出客房沿着曲径通幽的小径漫步,小草一簇一簇挤在一起,叶子挨着叶子,小手拉着小手。虽然到了初秋,但被细雨洗涤过的小草依然翠绿油亮,路边是精致的野草,每一株都不像城市绿化带那样千篇一律,各有各的外形,各有各的个性。挂在细叶上的晶莹的钻石顽皮地朝下垂着,把身体越拉越大,圆叶上的小珍珠追逐着滚动着,一不小心就布噜布噜掉了下来,扑到地上。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屈一天一边走着一边欣赏着周围的景致。山山相连,绵延起伏,远处氤氲的山气在一座座山峦间扯出薄薄的轻纱,一缕一缕,像仙女的纱裙正一点一点朝天空升腾着,向后山飘移着。这里的景色太美了!仿佛就是一幅流动的山水画,他正行走在美丽的画卷里。
好久没有在这样安静闲散的情境中漫步了,这些年来,他一个人跌跌撞撞一路走来,其中的心酸、彷徨、纠结、焦虑也只有自己一个人品尝。当他在人生打拼中四处碰壁伤痕累累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会给他说句宽慰话,他只能孤独地躲在角落抚拭着流血的伤口;当恋人跟着大款离他而去的时候;当他在城中村租下民房的楼顶招来几个学生补课的时候;当他去名校求人家能从新希望招生而被校长拒之门外的时候;他是多么地想换个环境,换个像这里一样安静的地方疗伤……可那时他狗屁都不是,这个世界几乎向他关上了所有的门窗……
屈一天朝前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来到一个湖边。山依偎着水,水倒映着山,他静静地坐在湖边,看着湖里的山,湖里淡淡的云,也看着湖里的自己。
过了许久,往事跟笼罩在山间的雾气一样渐渐散去了,天空透下微弱慵懒的阳光。他掏出手机给张欣然打了个电话,邀她一起欣赏雨后秋景。
张欣然来到了湖边。
她穿着工服,上身是深蓝色收腰西装,内穿白色衬衣,衣领敞开着,露出玉一样冰洁高傲而又圆滚滚脖子,胸前别了朵金灿灿的胸花,今天她没穿套裙,而是换了件与上衣同样颜色和面料的西裤。得体的西装把修长婀娜的身材勾勒得更加迷人,秀美的脸上焕发着青春的光彩。
“老屈,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支一声”张欣然清澈的眸子里掺杂着关切,几年的职场历练,让她有种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清纯与干练。
屈一天冲着她微微一笑,一种温存传递给她。
“这几天我们收购了一家培训学校,今天早上刚刚签完协议书,一签完我就来这里了。”屈一天说。
“你吃过饭了吗”张欣然问。
屈一天摇摇头“早上有点急,没吃早饭。签完协议后我在泉川吃了顿饭,呵呵,早饭午饭二合一,算是吃过了吧。”
“你可不能这样,以后还是要按时吃饭,经常不按时吃饭对身体不好。”张欣然说。
“其实我已经习惯了。自从离开学校开始创业以后,我的生活就不怎么有规律了,起初,我天天都要去校门口发传单,动不动就耽误了吃饭的时间,那段日子很辛苦,我找了一家打字复印部用4纸打印了一些传单,拿到传单的前两天,我把传单装在手提袋里死活不敢往出拿。”屈一天说。
张欣然在湖边的一块光溜溜的大石头上坐下,听着他走过的人生之路。
屈一天说“那时我才刚从泉川中学辞职,站在学校门口跟站在讲台上完不同,也就在那时,我才知道我跟学生之间的地位发生了变化,学生不再是我要教授的对象,他们突然成了我的上帝,我的客户,我的衣食父母……那时泉川还没有民办教育,大家对课外培训班都有着天然的排斥甚至敌意,当整个世界都没有做某件事的时候,你一个人站出来,是一件非常唐突和尴尬的事。”
“新希望是泉川的第一家培训学校”张欣然问。
“准确地说,新希望不是第一家。可我是第一个办学的人。”屈一天说。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张欣然疑惑地问。
屈一天轻轻地呼了口气,接着刚才的话说“许多事情都是逼出来的。没有发出去传单的那两天,我心里很难受,我后悔起自己那么草率地从学校辞职了。我大学毕业被分配到泉川中学时,学校有食堂也有宿舍,我除了上课不用再考虑别的事情。”
第六百三十章 办学之路
“可是辞职以后,我连吃饭住宿的地方都没了,我只得在城中村租了一间民房,每顿饭都得在外面买着吃。从那个月起,已经没有人给我发工资了,我在嫌在外面买饭太贵,就自己在房子里做饭,房东家的电线线路都老化了,他不让我们用电炉子,再说就算让用我也用不起,电炉子费电,一个月下来得多少电费啊我就买了一个煤油炉做饭。”他说。
张欣然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位成功男人,也从他细微变化着的表情里寻找着他过去的故事,倾听着隐藏在他强大外表下的辛酸和不易。
“什么做饭洗衣服不过都是些小事罢了,最重要的是那时我心里空空荡荡,好不失落。当老师养成了起床早的习惯,从学生早操开始,每一天的生活都很忙碌也很有规律,辞职后,我每天还是天刚蒙蒙亮就起床了,紧接着就是漫长的一天,我租住的那个院子里所有的房客都去上班了,可我却无所事事,要一直等到中午和下午学生放学时才出去发传单。几天以后,房东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他还以为我是个无业游民。”说到这里,屈一天轻轻地蹙了蹙眉说,“其实,房东的猜测是对的,那阵子我就是个无业游民。”
张欣然从他的脸上似乎能读懂一个成功男人的不易,有时候生活会给人带来无尽的艰难,会折磨着人,让人无能为力,就像自己毕业那年去土关县人事局找工作时一样的无奈和卑微。
“那后来呢你把传单发出去了吗”张欣然问。
“连续两天我都不敢把传单拿出来,因为我怕学生和家长像躲瘟疫一样,躲避着我和我手里的传单,我怕他们接到传单后会顺手把它扔进跟前的垃圾箱,我更怕的是学校老师万一会认出我……虽然我没有在泉川中学门口发传单,但我也怕其他学校的老师认出我……”屈一天尴尬地笑了一下,确切地说只是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无奈地抽动了一下。“现在想来,完是自己的心理问题,泉川那么多老师,谁会认识我这个无名小卒第三天,我终于鼓起勇气,把传单从手提袋里掏了出来……”
张欣然像在听一个传奇故事,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这确实不是一张年轻的脸,岁月的沧桑已在他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暗黑,他的五官虽然并不出众,但在雨后的阳光下轮廓清晰而深邃。
她看着他,对这个故事充满期待。
“第三天,我之所以能把传单拿出来,是因为前两天晚上我都失眠了,我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也恨自己辞职前没有给自己留退路,给学生课外辅导是我辞职前给留给自己唯一的路。漫长的白天过后就是漫长的黑夜,漫长的黑夜过后又是漫长的白天……直到第二天晚上,我躲在简陋的民房里无声地哭了,当我发觉小半个枕巾都被眼泪浸湿时我才彻底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把传单发出去,在几百万人口的泉川市我渺如蜉蝣,我没有什么面子和尊严,我不能害羞、不能软弱,不能再这么退缩,我没有做偷偷摸摸的事,我只是想给学生辅导知识……”屈一天说,“好在,从第三在起,我一连发了一个多星期传单后终于有了回报。”
“你招到学生了”张欣然问。
屈一天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我招到了5名学生。但我没有租教室,我就给他们家长做工作,想把他们带到我租住的院子的楼顶上课,三个家长一听说我是个皮包公司,就没有把学生交给我,还有把两个男同学的家长愿意把孩子交给我,让我给他们补习英语。这两个学生的家长都在我们城中村菜市卖菜,孩子放学后没人管,把孩子交给我当是找了个保姆。”
张欣然的表情也随着他的讲述起起伏伏地变化着。
屈一天说“万事开头难!我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为了招两个学生,我是想办培训班,办民办教育。我给这两个同学免费了,只要他们天天能到我们楼顶,我就天天给他们免费教。”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个孩子在楼顶补习的事居然在他们班里传开了,后来又有几个同学来上课,一学期后,就有9个学生来楼顶上课了。通过近一学期的辅导,那两个菜贩子的孩子都进步了,两个孩子的爸爸就找了几块写菜价的旧黑板,分别在房东家门口、进巷子的路口、大路边写了几块广告牌,主动帮我招生。”屈一天的眼睛有些湿润了,曾经的每一个过往都在他的心里刻下了深深的印痕。
张欣然静静地听着,故事的情节出乎了她的意料。
“那两个学生家长的字写得很差,但他们的做法让我很感动。后来,我的学校名字之所以叫新希望,其实,就是这两个没有文化的家长起的……”屈一天感慨地说。
“什么他们起的”张欣然惊讶地问。
屈一天点点头说“他们在小黑板上写着‘名师上课,让我的孩子有了新希望’之类的话语。我知道这两个菜贩子是用这种方式,感谢我让他们孩子的成绩提高了,同时也是感谢我没有收过他们一分钱。看到这几块旧黑板上的字我心里很感动,我觉得这才是家长的心声,他们希望孩子能遇到名师,能有新希望,所以,我在以后的办学中,一直觉得这两点才是学生和家长最朴素的愿望。我办学时注册了‘新希望’三个字,而在我们的教学管理中,也一直在努力地挖掘‘名师’,我们对学生培养的目标也是把他们送进名校,接爱更高阶段名师的再教育。”
氤氲的山气已经蒸发了,一座一座大山像被洗过一样,分外清朗,微弱的阳光一点点亮了起来,湖面上微微泛着粼粼波光。
“有了这9个学生,我就在外面租了间教室开始办学,其实也就是个黑班。又过了一学期,我招了36个学生,然后,我就向教育局申请办了办学许可证,正式成立了新希望培训学校。”屈一天说,“我只是在正确的时间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时候中国的教育培训市场已经出现了,而且势头强劲,我注册学校时,泉川已经成立了16所培训学校。接下来,来我这里上学的同学越来越多,我一个人顾不过来了,就招了几名老师和教务人员,他们上课的上课,发传单的发传单,学校也一天天走向正规。再后来,学校被整个教育市场推着往前走,就一步一步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
第六百三十一章 两个问题
屈一天在讲述这段创业过程时,不时看着面前的张欣然,他的眉毛时而紧皱时而舒张,她的神情时而紧张时而和缓。
这时,屈一天突然站起身子环视了一圈温柔起伏的山峦说“欣然,我们走走吧。”
说完,他走到她跟前,伸出一只厚实的手扶她起来。
张欣然略微迟疑了一下,他的目光温存而坚定。她将纤细温柔的手伸进他的手里,顿时有种过电的感觉,麻酥酥的感觉从指尖迅速传遍身,她的脸不由得泛起了晚霞一样的红晕。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朝着远处的大山走去,像是要迫不及待地逃离瑶池度假村。
“老屈,我能问你个问题吗”这个问题显然在张欣然心里已经酝酿了很久,这会她终于说出了口。
“什么问题你随便问,我一定言无不尽。”屈一天说。
“我有两个问题……”张欣然娇嗔地说。
他们正并肩走着,这时,屈一天突然停下来微笑着说“两个就是有一百个,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部告诉你。”
“你,你为什么要辞职泉川中学可是省重点中学啊,你从南安考上大学又分到了这么好的学校,为什么会有辞职的想法”张欣然问。
这个问题让屈一天感到有些意外,一缕淡淡的忧伤掠过他的面庞。张欣然认真地看着他,他紧锁的眉头里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屈一天思忖了一会说“我年轻时,我女朋友跟我都在泉川中学,她也是一位英语老师,是比我低一级分配到学校的大学生毕业生,她是泉川人,是在市里长大的。起初,我们在一起很快乐也很甜蜜,可后来,她认识了一个做文具生意的老板,他们渐渐好上了,再后来她跟我分手了,跟着他去南方下海了……”
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张欣然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情感世界。
“那时在学校当老师很穷,泉川中学还不是省重点中学,教师工资都保证不了……”屈一天紧皱着的眉头一点点舒张开了,有种淡淡的释然。“穷!还是因为穷!谈恋爱时还考虑不到柴米油盐这些琐事,但后来,我们最现实的问题就是买不起房子,然后就开始吵架,先是隔三差五地吵,后来一见面就吵……但我不埋怨她,他是我这辈子唯一接触过的女孩,有时生活就是这样,再伟大的爱情也是需要经济基础的。学校老师都知道我们谈恋爱,她离开我之后,我也不想再在学校待下去了,我没脸再待在那里了,我要把自己变成有钱人。”
“她现在怎么样你们后来还联系吗”张欣然问。
“没有。”屈一天摇摇头说,“她很漂亮也很聪明,应该过得不错。当时下海的那一拨人都赶上了好光景,大都把事业搞成功了。”
张欣然沉默了,屈一天也沉默了。他们都不说话,继续沿着崎岖的山路朝远处走去,度假村像一个被他们抛弃在身后的庄园,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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