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20年归来仍少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世唱响

    两行清泪从张有志已经有了鱼尾纹的眼角流了下来,十年前上高中的一幕幕往事浮现在眼前,那时被称作“张状元”的他青春茂盛,志在必得,可就在人生最关键的时候,他的命运却出现了拐点……




第一百零三章 中国拉开了改革大幕
    在空旷无人的山坳,张有志再也忍不住了,突然放大声嗷嗷地哭了起来,他的心里万鼓齐擂,再也无法平静。生产队于他就像群狼于绵羊,他怎么能忘记他被李威虎的爪牙摁倒在地一通毒打时的屈辱那一刻,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太阳迸射出来的万道金光,照耀着山川与平原,成群结队的羊儿漫山遍野悄无声息地吃着草,山间烂漫多姿的秋叶秋花,竟相生命的自由,在秋风里摇曳着,晃动着。压在张有志心头的磐石顿时土崩瓦解,灰飞烟灭。他抹了一把热泪突然站起来,冲着空旷的莽莽山野唱起了秦腔《红灯记》——

    爹爹的品德传给我/儿脚跟站稳如磐石坚/爹爹的智慧传给我/儿心明眼亮永不受欺瞒/爹爹的胆量传给我/儿敢与豺狼虎豹来周旋/家传的红灯有一盏……

    1977年的高考是在冬天举行的,全国有570多万人参加了考试。虽然按当时的办学条件只录取了不到30万人,却激励了成千上万的人重新拿起书本,用知识去改变命运。

    恢复高考的政策激起了张有志在心里埋藏了十年的考学梦。

    他兴高采烈地去找妈妈,无比激动地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妈妈,眼睛里闪着亮光。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跟她一起劳动,一起挨批斗,一起被改造,相依为命谁也离不开谁的母亲的态度居然会这样坚决:“不行!家里不能没有劳力,你弟弟妹妹们都小,你儿子需要爸爸,你的第二个孩子也快要出生了……不行,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一盆彻骨的冰水从张有志头顶灌了下来。

    “志娃啊……不是娘不理解你,而是这人啊,你,你得认命……咱是啥成分走到哪里腰杆子都不直,就算你考试考到外地,你还是那个成分,就是人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把你当主,当坏分子,还不是要遭批斗咱是周王生产队的人,就是死,也得死在周王生产队……”张有志的母亲说。

    “娘……文化大革命结束了……真的结束了……咱受欺负的日子过去了……”张有志双手抓着母校的胳膊恳求着。

    “别信那些,这世界上有啥好事还能轮到咱今天说不搞了,明天生产队一敲铃,说集合还不得集合……”张有志妈妈伸手拂去儿子的手说,“反正你不能去考试!全家这么多人口,就你一个劳力,你咋能说走就走”

    “娘,这次考试可能会改变我一生的命运……”张有志说。

    “富贵在天,生死有命。咱张家的坟里就没烧过这高香,没冒过这青烟。你说你命里注定要能考上学,十年前不就考了还能轮到今天咱没这命……就跟你小时候想唱戏一样,没这命……”张有志妈妈摆摆手说。

    张有志赶紧说:“妈,这次跟十年前不一样……”

    “我没文化,我说不过你。”母亲摆摆手刚一说完,又赶紧补了一句:“这事就这么定了。你明天好好到生产队上工,别胡咧咧了。”

    哦!十年浩劫结束了。这时,分布在中国大地上的“老三届”大都已为人父母,他们得知这条消息后和张有志一样热泪盈眶。人常说,上帝关闭一扇门的同时也为你打开一扇窗。十年来,当上帝为他们关上门的时候,他们一直在期盼着那扇窗户……

    终于,在天边透露了一道黎明的曙光!

    “老三届”终于有机会走进教室走向考场,他们那张被岁月侵蚀的脸上,也都烙上了生活的烙印。在后稷中学里他们跟年轻学生们同吃同住,同学同考,走在了同一条道路上,当了父亲的男人和做了妈妈的女人,跟小他们十六七岁叫他们叔叔阿姨的孩子们一起上课。

    有时,他们从书包掏笔时还会带出沾着奶渍的小手帕,会带出散发着尿骚味的蓝花尿布……他们会敏感而害羞地俯身去捡,一弯腰,手里的笔又掉在地上,沿着坑洼不平的地面滚向远处,犹如他们的命运在十年时间里没有目的地翻滚着。

    张有志最终没有重回校园,而是扛着锄头朝地里走去。没有了阶段斗争,不再遭挨斗和受人欺负,顿时他觉得天大地大,周王村的空气里飘散着自由的因子。

    1978年的春风吹到了周王村,惠风和畅。

    这一年,张有志的次子张琰降临了。

    这一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了,中国拉开了改革开放的大幕……

    1977年-1979年,是我国恢复高考制度后录取的首批在校大中专生,已积压了十年没机会考学的人,这三届中高考出现了中国教育史上极为少见甚至国绝无仅有的现象。

    十年之前与十年之后,在历史不经意的喘息间,多少人的梦想被毁灭,多少人的前程被断送。然而,也就是在这个喘息中,又有多少人遇到了成就梦想的大好机会,又有多少人通过一份试卷开启了全新的人生。

    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张有志回想起自己没有参加考试时的遗憾,难免怅然若失,他也曾扼腕痛惜,暗自神伤。后来,他用4个字来总结了感受:“有怨无悔”!

    他觉得妈妈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要怨,就怨自己不偏不正,恰恰就出生在那个年代。到了中考时又不偏不正,恰恰又遇到了……。进了生产队后,又不偏不正恰恰被划成了坏分子……他能怨什么他怨自己的命运!他不后悔,在这个孤儿寡母的家里,他不挑担子谁挑

    中国农村要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的消息,张有志也是从半导体收音机里听到的,那时他正给生产队饲养室割草。听到这里,镰刀不由得滑落在地,他静静地躺在毛茸茸的草地上,看着蓝蓝的天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过去了!备受折磨和凌辱的十年过去了!然而,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十年韶华也不去不复返。

    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突然,一行清泪从张有志的眼角滑了下来。

    他久久地注视着蓝天,一动不动,心里格外的平静。他希望改革开放的春风能在中华大地上一直吹下去,希望考试制度一年不变,三年不变,八年十年都不变,希望时代和命运不要再捉弄下一代人,希望儿子能通过知识改变命运。

    跟蜗牛一样吃力行驶的汽车,也不知拐了多少道弯,终于爬完了虢龙镇与紫仙县城之间的塬,班车轰隆隆沉闷的声响开始变得轻快,县城了就在前方。

    张有志抹了一把脸,像似施了什么魔法,立刻把眼前的场景切换到了现实世界。

    这时,车窗外旭日东升,七彩阳光从天空洒落下来,在大地上欢快地跳跃着。世间万物皆有生命,它们沐浴着暖阳蠢蠢欲动,种子和草木就要抽枝发芽了。



第一百零四章 砸断手指
    此刻,绿皮车紧贴着黑黢黢的铁轨,在广袤的大地上疾速穿行着,房屋、树木、电线杆,一个个被甩在窗外。过了年,张琰和同学们都进入了新的年轮,曾经所有的快乐与痛苦,纠结与烦恼,被狂奔着的火车碾得粉碎,天女散花般撒向莽莽原野。

    列车每站都停,田庆文和武军强在不同的站点上了车。

    一个假期没见,他们都有着不同的变化:田庆文的打扮让张琰想起了周王村从南方打工回来的年轻小伙子们,他穿着大翻领毛衣,棕红色皮夹克,牛仔裤下面是一双尖头皮鞋子,怎么看都有点像社会无业人员。而武军强左手腕的手上却缠着厚厚一层纱布,如果纱布不是白色的,还很容易被误以为戴了个拳击手套。

    “别碰,别碰,伤还没好呢……”武军强一边说着一边将左手高高举起,举得时间长了手也就困了,然后,就把拳击手套搁在座位之间的桌子上。

    “放假时还好好的,你的手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王小玲关切地问。

    “狗咬了!”武军强满不在乎地说。

    “什么狗咬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要紧吗”王小玲说着就下意识地去摸厚厚的纱布。

    “哎呦哎呦……别动!别动!”武军强赶紧将手缩了回去,“是被一个伙计给砸的!”

    “砸的”王小玲非常惊讶。这时陆风老乡将目光移到武军强身上。

    武军强看了看大家嘿嘿一笑,眨了眨深陷在眼眶里的眼睛说:“咱们放假后我刚到家,我爸正在跟一个懂风水又会探矿的土专家说话,那个土专家说,我家前几年废弃的矿里还有金子,这样的话就太好了,我爸就不用再买新矿了。土专家说,但最终要证实这样的结果,还得从矿的走向和洞内矿的石成色作进一步判断……第二天天一亮,土专家就带着几个伙计去山上查看。”

    “你家是开金矿的”王小玲惊讶地问。

    “是啊!密岩,密岩你没听说过”武军强反问。

    王小玲一脸漠然。

    “听过,听过……谁不知道密岩啊!”田庆文说。

    陆风老乡附和着说:“那里是出了名的金山银山密集区。”

    “对,金山银山。哪里的人富得流油。”田庆文努力地直直腰,挺挻胸,长颈鹿脖子也冲着武军强伸了伸,白牙齿一呲,调皮地嘿嘿笑了笑。

    武军强翻了翻深陷的眼睛,瞅了瞅田庆文,他的眼睛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有一种阴骘的光,他们毕竟相处了一学期,对他这样一种与生俱来的目光,大家已经不像第一次见到时那样打内心里设防了。

    “瞧你这样……打扮得跟个港仔一样……”武军强看着田庆文说。

    “哎呀,你说你的事,你们到山上找到金子了吗”王小玲问。

    武军强接着说:“本来我爸不想叫我去,他不希望我参与到土炼金的事情里去,他也不想让我长大了再搞这个行当。可是,我们那里像我这么大的小伙子怎么能不掺和这事他们上山时我也就跟着去了。我家的矿好几年都没开了,已经荒废了,连路都没有,几个伙计就拿着铁锹、洋镐、铁锤等工具边走边开路。就要走到矿洞洞口时,一大块滚落的山石挡住了我们的去路,然后,大家就准备一起动手,把这块大石头搬走。”

    “这跟你的手被狗咬有什么关系”王小玲急切地问。

    “我不正给你说着哩么你咋还是个急性子!”武军强瞪了她一眼继续说,“石头太大了,我们那天去的时候没带炸药,折腾了大半天都没搬开,几个伙计也没脑子,又是用铁锤砸又是用铁锹撬,连撬带砸。”

    他接着说:“这时,我蹲下身子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我是想在石头下面沿着山势用洋镐掏出一个槽子,然后顺势把石头掀到山沟里去。狗日的,就在这时,那个不长眼的伙计抡起的铁锤一下砸到我放在石头上的手上了……”

    “啧!啧!啧!”田庆文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脖子一抽,脸痉挛了一下。“这怂伙计……”

    “当时我疼得咧着嘴大叫了起来,手都麻木了,血就从手背流了出来。现场的人都惊呆了,我爸一气之下先是冲上去左右开弓,扇了那个伙计几巴掌,一脚把他踹倒在荒草丛里。”武军强说,“然后,我爸赶紧抓住我的手问怎么样了那个土专家脸色都白了,他赶紧拿出一沓卫生纸摁住我的伤口止血,另外几个伙计吓得瑟瑟发抖……”

    老乡们静静地听着武军强的讲述,脸上不由得浮上了惊恐的表情。

    王小玲这下才明白武军强说的狗并不是狗,而是那个砸伤他的伙计。她的灵魂似乎早已飞到了武军强受伤时的矿山,她半张着嘴,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武军强。

    “好在,那个伙计抡起铁锤时大家已经发现了,不停地叫喊着‘停!停!’,他是没有停住铁锤才砸伤我的,要是那家伙用了碎石的力气,我这只手和胳膊现在已经废了,现在已经是个残疾人了。”武军强说。

    武军强说这番话时表情很平静,好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或者说他们村里的寒假见闻。而铁锤落下的那个瞬间,像电影里的特写镜头一样,在每个人眼前浮现。

    张琰都不敢去想像那一幕,冰冷沉重的铁锤,那只手,还有,在空寂的荒山里肯定会有武军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一直很敬佩武军强的勇敢,要不是他挺身而出,刚到洛明工业学校时,那个粗野的教官后来怎么会因为那个窝心脚而登门道歉呢

    张琰尽管觉得武军强和那个教官一样,都有点粗野,但是,毕竟他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又是陆风老乡和同室室友,和那个大字都认不了几个的教官比,武军强要强他很多倍。

    他觉得武军强的粗野中夹杂着一丝侠士的豪气。

    “这么算来,你受伤也有一个月时间了,现在的伤好了吗还疼吗”王小玲问。

    武军强说:“我到医院拍了片子,无名指和小拇指都骨折了,骨折就是断了,他把我的两根指头砸断了。”

    王小玲不由得战栗了一下,又把目光投向“拳击手套”。

    “虽然那个伙计没有使出碎石之力,但毕竟砸在手上的是一个铁锤,哪能这么容易就好了呢那天把我爸给气坏了,把那个伙计踢得有些重了,下山时他一瘸一拐,跟在我们的后面边走过流眼泪。”武军强说,“其实,那个小伙子比我也大不了几岁,都是外地人,是来我们密岩矿上打短工的。”

    王小玲听得很认真,她似乎生怕把哪个字给落下了。



第一百零四章 砸断手指
    此刻,绿皮车紧贴着黑黢黢的铁轨,在广袤的大地上疾速穿行着,房屋、树木、电线杆,一个个被甩在窗外。过了年,张琰和同学们都进入了新的年轮,曾经所有的快乐与痛苦,纠结与烦恼,被狂奔着的火车碾得粉碎,天女散花般撒向莽莽原野。

    列车每站都停,田庆文和武军强在不同的站点上了车。

    一个假期没见,他们都有着不同的变化:田庆文的打扮让张琰想起了周王村从南方打工回来的年轻伙子们,他穿着大翻领毛衣,棕红色皮夹克,牛仔裤下面是一双尖头皮鞋子,怎么看都有点像社会无业人员。而武军强左手腕的手上却缠着厚厚一层纱布,如果纱布不是白色的,还很容易被误以为戴了个拳击手套。

    “别碰,别碰,伤还没好呢……”武军强一边说着一边将左手高高举起,举得时间长了手也就困了,然后,就把拳击手套搁在座位之间的桌子上。

    “放假时还好好的,你的手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王玲关切地问。

    “狗咬了!”武军强满不在乎地说。

    “什么狗咬了你怎么这么不心……要紧吗”王玲说着就下意识地去摸厚厚的纱布。

    “哎呦哎呦……别动!别动!”武军强赶紧将手缩了回去,“是被一个伙计给砸的!”

    “砸的”王玲非常惊讶。这时陆风老乡将目光移到武军强身上。

    武军强看了看大家嘿嘿一笑,眨了眨深陷在眼眶里的眼睛说:“咱们放假后我刚到家,我爸正在跟一个懂风水又会探矿的土专家说话,那个土专家说,我家前几年废弃的矿里还有金子,这样的话就太好了,我爸就不用再买新矿了。土专家说,但最终要证实这样的结果,还得从矿的走向和洞内矿的石成色作进一步判断……第二天天一亮,土专家就带着几个伙计去山上查看。”

    “你家是开金矿的”王玲惊讶地问。

    “是啊!密岩,密岩你没听说过”武军强反问。

    王玲一脸漠然。

    “听过,听过……谁不知道密岩啊!”田庆文说。

    陆风老乡附和着说:“那里是出了名的金山银山密集区。”

    “对,金山银山。哪里的人富得流油。”田庆文努力地直直腰,挺挻胸,长颈鹿脖子也冲着武军强伸了伸,白牙齿一呲,调皮地嘿嘿笑了笑。
1...2829303132...307
猜你喜欢